【散文】土地是命
（散文）
土 地 是 命
李恩云
写下这个题目，我的内心其实是很沉重，也很迷茫的。
现如今，人们受“经济建设”的影响，觉得种地吃亏、外出打工钱来得快，于是，大批农村青壮年告别了土地，纷纷涌进城里。“淘金”虽说也得靠力气，但他们却乐得其所。那么，人走后弃下的土地呢？一部分让那些还喜欢种地的留守老人来种，而有些则荒芜了，任青草野菜疯长。
老耿头却是一个爱土地、又种了大半生地的庄稼把式。他从小就跟着他爹学种地，等成家立业时他早已成了出色的种地能手。什么季节种什么庄稼、田间禾苗如何管理等，他都烂熟于心。多少年来，他把种地当侍弄孩子，也当成乐意，在“人勤天酬”下，自然是五谷丰登，吃啥有啥。村里人说：“老耿头种地那个细致，简直就像老娘们绣花一样！”这话不假。先说那地吧：他要求地平土松软、土里没石子和土块、田畦埂要笔直像木工用墨斗摔的线儿一样；绿油油的秧苗长起来后，地里不能有杂草，地面稍板就得用锄头锄一遍；种地上底肥是很重要的，这就如同孕妇妊娠时要补充营养一样，只有母亲身体健康，才会有足够的奶水哺育婴儿——种地上足底肥，也是为了苗出土后生长有劲，当然还要有好的雨水辅佐。老耿头每年都像上足了发条的表一样，及时春播、夏管和秋收，他几乎一年都在地里劳作。他好像不知道啥叫累，只要有地种、每天有活干，他就高兴。即使去年秋后他所收无几，心里也不气馁。不是他对土地没有尽心尽责，而是赶上天灾，这他是不能左右的。他对土地有感情，连老伴儿都说他“在世上，他和土地最亲。”话语中不难听出老伴儿对他的抱怨和无奈，而他却依然如故。孩子们打城里回来，得去地里找他；而他在家里吃罢饭，也不管家里有儿女或孙子在，就又不打声招呼去地里了。平时家里吃的菜不用花钱买，连主食他也主张老伴儿少吃细粮多吃自己种的粗粮，说这样对身体有好处。细算先来，他一年不用买青菜得省多少钱？还有少买细粮多吃粗粮又省多少钱？他打得粮食有时还卖一部分，这不又是钱吗？再有，今年六十八岁的他，身体很健康，平时连感冒也找不上他。他感谢有让他醉心于此的土地，也很乐意在这土地上，能让他使出十八般武艺，而更重要的还是，他与土地的默契，以及土地似乎能懂得他的心里所想。在老耿头看来，谁说土地是哑巴、没有感情？错咧！它心里明白谁对它好，谁对它孬哩！对它好的人，它也和你亲近，使劲地给你长庄稼、增产量！然后积蓄力量以备明年再战......老耿头是越发地不想离开土地了，他早出晚归，要不是家里还有一个臭老婆子，他干脆就睡在地里了！他与土地身挨着身、心贴着心，那多惬意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耿头原本种着家里五亩责任田，现在他又多种了六亩多——是村里外出打工的青云的地，他找青云揽过来的。当初他和青云谈土地的承包费，青云手一挥说：“一个村住的爷们，我能好意思要你的钱？算啦！你种吧，只要地不落荒就行啦......”就这样，他白捡了几亩地。
种的地多了，他投入的精力也自然多，可你看不出来他有愁眉苦脸的样儿。他依然是脸上淌着汗水笑呵呵，依然是早出晚归、风里雨里地不停歇、不叫苦——这人！身上加码的好像不是土地，而像是称心和如意似的。他似乎更“英雄有了用武之地”，精心百意地布置，细致入微地管理，仿佛他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元帅一样！
在老耿头想来：土地到多会儿，人们也离不了它的，以后人们一个吃饭问题就会把人困住了。不信你试试：人都不种地了，你手里攥多少票子有何用，它又吃不得，要明白土地可是咱的命啊！因此，每当看着村里又有一个人落下地去外面打工时，他心里都疼和气得不行。然而，他即使再爱土地，也毕竟年岁大了与体力有限。这时他便嘴里长叹一声，两只眼睛默默地望着被落荒的土地发呆......
山河依旧，可人们的思想却发生了巨大变化，以至一个“钱”字，竟闹得人们奋不顾身、舍掉立命之本，真不知道这是可喜，还是可悲？
哦，土地！你这面积大小不一、土质也迥异不同，却好像是养育他老耿头长大的亲爹娘！他把自己对土地的报答，化作一腔深爱，又给予了土地。他和土地之间似乎是一对老伙计、也像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更如同血肉相连的兄弟......老耿头有一天见不着土地，其内心就会不安；土地呢，也似乎一时不见他的踪影，其神态也会显得萎靡。他们是二者合为一体的，他们共同倾情奉献，又一起唱着世间欢乐的歌！
“在我咽气后，你记着：别忘了在我的棺材头前放上一捧土！哪怕每年清明节你们没人给我上坟挂纸，我这心里也是踏实的！”老耿头有一次这样向老伴儿交代着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