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的童年（二）

1964年春天，惊蛰刚过。关中东部平原已经进入春耕大忙季节，家家户户的大人都去田里劳动了。一种可怕的瘟疫正在北原镇的村寨街巷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刚经历过严重饥荒的国家，对疾病的防空更是百废待兴，春季连续多发的病毒从何而来，没人能说得清楚。面对这每年一度突如其来的灾难，百姓更是束手无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被动地应对着。

清晨。小玉儿像往常一样，拿着烧柴的火棍在院子里戳挖泥土玩。白天从不睡觉的她早饭没吃完就自己爬上厨房的火炕躺下了。

“吃饱了没？”奶奶关心地问。

小玉儿点点头。不知过了多久，忙完灶间活计的奶奶突然发现孩子脸颊通红，便用手一摸，果然发烧，就给孩子又加了一层被子，心想出些汗就会好的，这也是庄稼人对付感冒发烧唯一便捷有效的办法。然而，孙女的病情非但没有出现奶奶所期盼的那样，第二天还冒出了小红斑疹。凭多年生活经验，奶奶说：“是出麻疹了，只要别见风，过几天就会好的，”奶奶用热毛巾敷在玉儿的额头上。

姐姐放学回家，就爬在炕头哄骗她说：“咱大从城里回来了！”最了解妹妹心思的姐姐想用此句最具诱惑的话语，能给昏迷不醒的妹妹以抗争疾病的动力，希望疾病缠身的她能睁开眼睛，果然她吃力地睁开两只红肿的小眼睛环视一下，却没能看到父亲熟悉的身影，就失望地闭上疼痛不已的眼睛，回到那虚无缥缈的迷离世界。

那年，村里有三十多名小孩感染上麻疹病毒，而且相继都好了，唯独禾玉曼的最为严重，时断时续的高热竟持续了4-5天，也不见好转。可怜的玉儿几天不吃不喝，昏迷不醒，躺在炕头一动不动，肚子鼓得圆圆的，红肿的眼睛流着粘液……奶奶这才着急了，就用布单包起孩子，让姐姐背着到二里地外的村庄去看先生，她的一双小脚紧跟其后。(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孩子病成这样，再不来，就没命了！”先生看着已经休克的孩子埋怨道。

站在一旁站的姐姐惊诧得睁大了眼睛，她望着大夫有些生气的神情，望着躺奶奶怀里的妹妹，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楚。先生立即给妹妹灌下两片退烧药。

“像这么严重的症状，在咱们这个镇上是少有的，”先生再次警示说，“回去要按时服药！”病情终于得到好转。

在那个愚昧无知，贫困又缺医少药的年月，每年不知有多少婴幼儿被这一无情的病魔夺取了孱弱的生命。资料显示，1965年我国自制麻疹减毒活疫苗研制成功，麻疹最终得到有效控制。

再后来的日子，禾玉曼清晰地记得，一到傍晚，自己的眼睛就休得又涩又倦。父亲为此专门给她买回羊肝，她还不习惯吃，总是让弟弟妹妹争着吃了。童年记忆中，她总是眯着眼睛坐在邻居的门墩上，似是而非地听着大人们议论村里的大字报，批斗大会之类的政治话题。

摘自《寻梦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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