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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的日子————《笑话人生》之88

2016-12-18 18:08 作者:沈家农民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2016年11月9日

晚上10点38分老爷子走了,走完了他88岁人生

老爷子走得很平静,没有预兆,毫无缠绵,无疾而终,仿佛如每天每天的就寝,临别还在与法(二连襟)说着话,却丝毫没有告别的意思,他们还握着手,说着说着,老爷子便撒手人寰了。猝不及防,以致于他走了几个小时里,家人都不知道是不是要告别。一直等到医生来了,医生说老人早已走了!家人仍然不知所云不知所措。这于我们,是何样的突兀,没有任何的告别,就这么永别了么?

11月10日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却在料理老丈的后事。

忙乱了一,早晨走出大门,一眼就看见走廊里的小桌子上最新一期的《中篇小说选刊》。这应该是老爷子有意放在那里的。报刊和书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每一张每一期,他都是理得整整齐齐叠放卧室,藏进书橱。即使很旧的报纸,也珍藏着,轻易不许别人翻。我每次去都要问他,他才从藏得很好的橱子里拿出来给我。有时还给我介绍下里面的哪篇怎样怎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这是2016年的最后一期,应该是前几天送到的。而就在前几天他还到山上去(5号),6号还去峡口开退休教师会,7号8号也无大碍,9号觉得没什么力气便卧床,但中午和傍晚还坐在客厅沙发上与岳母闲聊。显然,这期刊物是他亲手接收的——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收藏起来,或者放到电视机前或放卧室里。显然他将之置于大门口走廊的小桌子上,那么显眼——他是有意留给我的,担心我来了找不到------------

30几年前,我刚来这个山村,那时每年差不多有整个寒暑假都呆在这里(期间还有一段时间在此养病)。老爷子就搬出一大摞的书,由着我翻,并订了10几种报刊,时不时的还邮购大包大包的书。他看我喜欢读书非常高兴,家里啥事都不叫我帮忙,尽管看书。后来其实我也不怎么看书了,来时大多都是与朋友乡邻喝酒吹牛。但是只要一来,老爷子仍然要搬出许多书给我,不厌其烦介绍新购的书。偶然看我不注意流露出敷衍,他便很是落寞。因此,后来每次去我尽量对书,对他的介绍评说装着不释手乐滋滋。常常是一到家就急着问他要书要杂志,他就一副很满足的样子。有时我来他刚好不在家,回来见我东找西翻的,也不问,似乎我要找的东西与他无关,直到我急了问他,他才若有所思的说让他找找看。但他却能够很准确的从书橱抽屉的深处,一把掏出------

离家前还得把这些书刊整齐的交还给他手上。书里有些地方,老爷子会划出一道道的横线,对这些横线那是不可马虎的,你得与他交换下自己的想法看法,否则他又是一副失落的样子,再下次来只给一本。当然有时他还是忍不住就问你怎么看的。如果发现我有折痕或缝隙写过字,再来他就更高兴。其实有些字是我看书时随手乱写的,没有什么特别意思,但他却还是牵强附会说出一些与书内容相关的意思,我也只好支支吾吾的应和。由此再不敢随手乱写了。

近些年,我一再劝他别再订报刊和邮购书了,单位里都有,来时我会带来(没敢说手机里啥都有)。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订购。我也只能继续着我们之间的默契,即便是为了老爷子的快乐吧。

几十年了或许他正如期待每一期的杂志那样,期盼着子女的如期而至--------

这是2016年的最后一期,以后不会有了!

11月11日

乱哄哄,悲戚戚。

山里的天气已是很冷。哭丧哭丧,是需要嚎啕大哭的,一家人默默垂泪,分外冷清,是那种彻骨之冷。那个料理丧事的女人说,她可以代为哭丧。不知小姨子说了句什么(也许是说一家子都在哭还代什么代)。代哭的女人不乐意了,又不知岳母说了些什么。那女人便径直到老爷子跟前,放了嗓门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诉说着爸怎么怎么,如泣如诉如唱。如此,家里似乎还有些热闹了,一热闹就驱散了彻骨之寒,这样个个方呼吸有些正常。

哭天抢地,唢呐声咽。妈妈说,爸爸前几天迷糊中念叨(晚年老爷子偶然就迷糊得自言自语),家里放电影窗外在唱戏------

11月12日

起灵了。外面下起了大,预报是说天晴的,但就是哗啦哗啦的大雨。风雨中,那个“住村干部”从灵车上取下担架,独自扛过来。他是个乞丐,不知何年何月何时行乞到广渡,从此赖在此地不走了,怎么赶都不走,大多时间住那桥底下,哪家吃过饭,记到了就送碗过去,颇有吃派饭的意思,村里人称之为“住村干部”。昨天他托村里人来说,是不是毛老师的棉袄和棉被送他一件。小毛就从遗物堆里找了些给他。我顺手递了根烟给他,他接去点燃,没有谢谢。似乎便是我们家的一个亲戚,也似乎果真“住村干部”。

“住村干部”把担架扛到中堂,放于地上,跑开得远远的。这一切没有人注意,也似乎无需注意。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是毛老师的家,他怎么知道毛老师走了。老爷子生前孤寂时,是不是曾经和他聊过天,他们很熟悉么?如是,那又会是说些什么,有没有告别之类的意思。不知道!他们应该是熟悉的,老爷子每天都要经过那个桥去山上耕种,他们应该是常常不期而遇的,偶然搭搭话总是有的,经年累月,难说不能不熟悉,难说不是朋友样的熟悉。

当然,他是没有资格抬灵的,他只能躲在远远的人群后面看着。我远远的投去感激的一瞥,走过去再递支烟给他,这时他却很有些怯怯的低着头,磨磨蹭蹭走得更远了,他一定是认为我是来赶他走开的-------没有啊,“住村干部”,我感激你,在老爷子生前即便和他说过一句话,哪怕有过那么几次的眼神交汇,那也是对老爷子的一种慰藉,都应该感谢。老人迟暮之年,子女都不在身边,没有尽膝下,每次回去看望,老人看到子女便知足了。有时我会突然觉得,是否老爷子怕自己话多了,把我们烦走,所谓“恨别惊心”么?所以我们在家他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有也只有每当他病重住院了,我们才耐心的听他胡言乱语,才想着法子和他聊天逗他开心。也因此老爷子晚年是特别喜欢住院的,很多次他怎么都不肯出院。晚年他每次病急住院,我们的心底都有种生离死别的危机。然而,病癒出院一切恢复正常了,似乎别离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以至于一个88岁老人的离世,我们居然感到非常意外。

意外是因为我们没有更深的在意!

11月13日

斯人已去,满园菜蔬招摇。

满满一个大院子,连竹林下面都开垦成一畦畦的菜地。那一大块胡萝卜,长得尤其好,往年这个时候应该是刚刚出苗的,今年不知为什么老爷子播种得这么早。

菜地是老爷子的另本书。他一辈子辗转于龙游江山两地的农村山区学校任教,无论在哪教书,学校周边有荒地,老爷子必定是要开出几块来种菜的。除了本地的平常蔬菜,老爷子热衷于培育新品种。但凡书报上看到什么时新蔬菜,就四处去信问询求教,千方百计求购种子,摸索着栽培。临近退休时在周村乡中学,试着把当地野猕猴桃人工种植,居然成功了。其时正兴起农村初中分流教育,反正他差不多就退休了,学校就叫他专门负责开设了“猕猴桃栽培”课。没过几年周村成了“猕猴桃之乡”。如今江山市格外红火的猕猴桃产业,其“种子”不能不说还是源于周村乡的。

退休之后的老爷子,对种菜越发的乐此不疲,几近迷恋。不但种还亲自烹饪,65岁拿到了函授烹饪大专证书。我们都知道老爷子种的本就是快乐,也不加阻拦。每天要到对面高高的山坳里挖啊种的,陪同去过几次,那山路确实陡险,瘦小的老爷子攀爬起来颇轻巧,小外甥说那是外公的公园。

前年和他聊天时说及,这胡萝卜也真不好种。老爷子就教我,种胡萝卜要深翻地,整好地施足底肥,然后开出浅浅的沟,种子就播撒于沟,再用脚轻轻踏实。当时也就在这块胡萝卜地里做的示范。回来学着一试,果然丰收。

一院子种得满满的,几乎是见缝插针了。真不知道老爷子今年干嘛种得这么满啊。他曾经多次问过岳母——自己是否出生得太早了?他是不是感觉到自己来日不多,所以就连缝隙里也种上自己的快乐啊。其中有四块菜秧——一畦大白菜、两畦不一的青菜和一畦川葱。院里是种满了,许是留待对面山坳种,可也不要这么多秧苗啊,许是给我也留足了。寒雨潇潇,菜秧萋萋。拔一株,拔一株,拔一株-------

带一大堆菜秧飞驰回衢。雨越下越大了,趁着天黑前,急急地种一棵再种一棵再种一棵------是的,连同秧苗里老爷子的气息,我想这秧苗一定是饱含老爷子的气息的,气息也一定是种子,也一定会生长的。

11月14日

这些天,总是这么暗暗的,总是这么暗无天日,过了4点半,天就黑了。今天是老爷子的头七夜,我们得赶回给老爷子招魂。

黑夜里赶路,是这么的凝重。当年老父亲卧病在床及其去世的一年里,我们也是常常在这样的寒夜里,来来回回的赶路。满世界的漆黑一团,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俩,我们是这么孤独地挣扎在一团噩之中-------难道人生真的就是逆水行舟么?想有所作为需要努力争取,竭力搏击那是自然的。倘若已经“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求”,或者人过中年万事休矣,顺风顺水,也不见得便是无忧无虑。一切仍然需要努力,方有生活的主动,否则落入被动。搏击与挣扎,完全就在主动与被动之间。人生就是一路苦旅。风景怡人,不妨放情放歌;时而寂寞进而凄风苦雨也是跋涉应有的景致。所谓困苦那真是自己想多了。人生不如意常十八九,唯有真正自觉如佛家所言的“吃亏吃苦便是享福”,方才有了自我。等闲识得秋风面,霜叶红于二月花。

焚香跪拜,匍匐村头溪岸——爸爸,回家吧!

11月15日

老狼就在附近5公里的廿八都,这是早些天就说过的,事情一凌乱给忘了。今天狼招呼说即将回金华,答以有事不能相见。又恐其误解为托词,补白言明老丈驾鹤西去。回复节哀(他不知就在附近)。

88岁老人西去,哀则哀矣。只是老人生活质量还好,这么一去,挺惋惜与遗憾,这也是很无奈的事。

今天是头七日。昨夜招魂,今天要在太阳下山之前送魂。

江山风俗对于新亡之人祭祀礼数十分复杂,尤其是对老人故去,千百年来几乎完整地承袭了古代的那一套仪式。单就披麻戴孝上,服饰就非常讲究。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外孙等等等等,甚至孙子的女朋友(未过门)和有无身孕,都有特别的样式标识,身份不同服饰就各不相同。外人仅从这个孝服上,就可以清楚指认出,戴孝之人守的是什么孝。

慎终追远,是儒家刻意强调的,并且形成了一系列的祭祀仪式。这应该是我们一个重要的传统文化,或者说传统文明。它提醒我们“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毕竟精神需要寄托,灵魂需要安顿。遗憾的是许多地方这些祭祀等传统文化早就淡化、简化,甚至丢失了。以至于无论悲哀还是喜庆,只剩下一股脑儿统统装在一只小小的酒杯里。酒杯装不下,有时悲了还伤,喜庆一不小心还平添悲哀。婚丧嫁娶庆生乔迁等等,原本就有着庄重仪式,这是对生命的礼敬,对生活的热爱。然而,孝敬已是被风干成给爸妈洗次脚了,走秀不走心。

在这一点上,不能不说西方人要比我们活得超脱些。他们笃信自己的终极要进天堂,而且定期的反省,所以对此是淡定从容的。老人离世,生亡之人似乎都是个解脱。而于我们却无不是世界末日般的天塌地陷。我们着重于人生观,其实人死观往往也照亮人生。

头直至五七,都有一系列的祭祀仪式。其中都有招魂送魂的环节。我问招魂是带老人魂魄回家,那送魂却是要送至何方呢?谁也说不清楚。

老人走了,但走到哪里去了呀?我们难道只能说老人没了么?谁都宁愿相信他应该有个去处的,哪怕是个虚幻的地方,也是对灵魂的一个安顿——无论生者还是亡人。量子定律、暗物质的存在------等等科学仍在探索,我们咋就非得决绝的说——没了么?何况心灵总走在科学前。

文化文明的传承,就鲜活于老百姓的生活之中。如果仅仅靠学者、艺人(民间的专业的),无非描述几个标本而已。文化文明一定是个活体,因为精神不死,灵魂永在。如果相关的文化丢失了,迷失自我是肯定的,那就真的“没了”。

11月16日

头七过了,该上班的都着急回单位。一个硬生生的难题就出来了——离择好的出殡吉日尚有个把月,这期间谁来陪护妈妈?总不至于任由老人独自终日以泪洗脸的守灵。事出猝然,子女无不心急火燎连夜奔丧。儿子儿媳是扔了手头的生意,这几天手机都被客户打爆,货发不了账转不了,人家急得都要上房揭瓦了,显然刻不容缓。女儿女婿们自然也个个面露难色。责任义务如果真的别无选择,或许就是最好选择,一旦有了诸多选项,难免就很是纠结。

还好有个孙子,大洋漂泊一整年(海员),刚刚出海登陆,他说他来守灵。大家就又一次黯然神伤,内里多了份深深的愧疚;于是小心地与小伙子说些什么,多少有些巴结了,似乎怕小伙子突然变卦反悔——毕竟他的女朋友在湖州工作,毕竟他们已有一年多没有亲密相处了。

于是纷纷急切的出走,似乎稍有迟疑便再难拔腿。

留下一老一少,在那个山村空空的房子里守着灵。火烛不用当心,已经换上了电蜡烛。纸钱与香火,他们还得定时接续------如此想来,大姨晚年出家做居士,不失是明智的。她的离世正值除夕,每天寺庙还有一大帮和尚居士等等为之念经超度,至少不孤寂。要不然子女该情何以堪了。

据说日本是很时兴在寺庙养老的,其中不乏有钱为尊者。有的在寺庙一边颐养天年,一边还青灯黄卷著述立学,颇有成就。我们已然进入了银发社会,然而养老送终还是个大问题。居家养老是传统,传统也讲究几世同堂,城里的堂本就局促,老老小小顾此失彼。况且无论城市农村,向来是子女有无出息,出去了就算多少是出息(而且是出得越远越是出息);况且我们这一代的小孩大多都是独生子女。这就难免不空巢,而寺庙与养老院总与我们的传统养老文化不太合拍。

前些年在农村蹲点,看到山清水秀的乡村是越来越寂寞了,心想这个寂寞或许便是养老的极好资源,有待开发。其时是有过要搞个“三公”的想法的——公社化服务、公司化治理、公园化修养。比如建立一个“公社”(公共服务社),民办公助,公办民助,整合空闲民居和人力,完善配套,集中分散随便,定居流动相宜,应该是切合需求的。总比那些开发商们的高大上“养老养生”房产来得实在。养老养生毕竟贵在养心,养心总在情——人情、事情、世情,老有所居不是问题,关键还是老有所陪(玩、护),方有老有所乐老有所为。现在兴起互联网+,网上养老或许也会悄然;微信群总那么热闹,群里养老也是个好去处。只是这些都需要有一个实体的支撑。而这类“实体”显然利诱不多,期望商家发善心有点难。

老太太这几天就突击学“微信”,颤抖的手指居然摸索半天也能够“视频”“图片”什么的,老人抓住这根线,那牵挂就不至于太虚幻了-------

11月17日

许是个把星期隐身,陆陆续续有亲友来电,小心地试探着问询是不是有什么事。确实,被人惦记有人关怀是个莫大的安慰。

老丈人88岁了,无疾而终,不至于像当年父亲去世那般的撕心裂肺。哀而不伤,悲而不痛。愿我们和天下父母都能够慢慢的变老,老得淡定从容,老得美丽,如此人间会少去很多别离的伤痛

人是莫名的疲惫。同事见我一脸的倦容,嘱以节哀保重。并说你干纪检的,丧事从简能够理解,不过你还是应该招呼下,单位是应该来慰问下的。不过现在规定那么严,不是直系亲属好像也不准支出,所以-------彼此苦笑笑。

苦笑之后,觉得有些不对劲。老丈人是不是直系另当别论,可这慰问就非得是慰问金么?无红包不足以慰问?细想起来也倒真是的。去年临近春节,班子对是否慰问离退休人员有过讨论。当时就搁置在慰问金上。办公室问了财政核算中心,回复说现在困难户和临时工可以,离退休人员和在职公务员没有这个名目支出。对此有的领导就说,没有红包还慰问个啥啊。记得当时好像自己也是附和过。不仅如此,因为这“红包”还对原来已有的祝贺慰问项目,如干部职工的结婚、生小孩等等,统统取消了。作为纪检组长自己是把过关的,当时压根觉得理所当然。

有道是“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然而现在普遍有点钱了,不碍情面爱钱面的事也多了。似乎许多事一股脑儿请“钱”代理了,比如慰问。如此,无论作为个人还是组织、集体,乃至于相关工作,是可以思考的。原本就是精神与心灵上的事情——事虽然是个事,关键在情,有事表情,贵在关心,真也是“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剥离了红包——“裸体”慰问、祝贺,或许更见精神,更显温度。甚而有些工作就需要“赤膊”上阵(现而今有的对于扶贫帮困的理解就是直接的送钱),方显真功夫。

人间自有真情在,何必赵公去放债;洛阳亲友若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11月18日

真的只是有些疲惫。真的只是想独自静一静。

而这一下却是很有些懊恼了,因为小钱来了。小钱是说刚好到附近办点事,刚好路过我的单位,所以顺便过来玩下。其实他是有用心的。早几天他到我家去了,没碰上,打过几个电话没有理睬他,凑巧他就明了底细。

他是说来玩一下,也就故意不给他泡茶了,意思希望他就走吧。可他还是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本来不善言辞,我也懒得说话,我们就这么相对无语的枯坐着-------很是沉闷。

向来是需要我劝慰开导的小钱,居然来——当然他是说来玩下。我们就这么枯坐了一下午!言语有时或许真是多余的,如此相看无语,已觉天荒地老。

先前以为“沉默是金”,不过是成熟与城府罢了。原来沉默也是一剂良药,可以止痛疗伤,可以滋阴补气,只是其味甚苦,需读书习字下棋等送服,功效尤佳,即便有人相伴沉默(或对坐或遥望),也是意蕴无限;可惜许多人不明药性,和着烟酒吞服,功效大减,或许还适得其反。

当然,沉默并不意味就是默不作声,而是有一个内核的沉静,犹如长成一棵树,在世俗的森林里,相遇相望相守在风里,相通相交相知于红尘的深处。

如此,便是挺好。

11月20日

今天是二七夜。经过十几天的折腾,所有人的心绪应该是有些平和的。然而,黑夜里跪伏村口溪岸招魂时,有两人让我很是意外。

一个是大舅母。80来岁的老人,老得如同一粒枣核,赶10几里路来参加祭奠。黑灯瞎火到村口招魂,叫她留在家看守,她却执拗要去,而且全程上香跪拜,尽管颤颤巍巍,还是一丝不苟。向来嘻嘻哈哈的表弟,今晚吃饭也没喝酒,神情颇为肃穆,祭拜也煞有介事的虔诚。联想到晚饭时,大舅舅说头七(那天大舅母没来)的第二天,大舅母像往常一样提个篮子去河里洗东西,不知怎么就连人带篮子滚到河里了,被河水冲出老远,幸好乡亲及时发现相救------如此说来,或许大舅舅一家今天是颇怀心思的。

另一个便是三婶。也就她一个人自始至终哭得呼天抢地,催肝裂胆,情状是由衷的伤心欲绝。这些天可没见她这么哭过。三婶三叔家与我们相邻4、50步。那天夜里老爷子过世,三婶迅即过来了。三婶说半夜起来,三叔说心口特别闷,嘟嘟囔囔似乎念叨二哥是不是出事了,她就听见我们家有动静,跑过来果然发觉原本好端端的二哥居然走了。

三婶一直是强势的,三叔相对就显得柔弱些。多少年来他们夫妻不管为什么事吵架,老爷子都要去干涉。而且总是护着他这个三弟。都7、80岁了,他们一吵,老爷子就去把他弟弟带过来,“藏”他房间里,三婶过来要人,他还坚决不给,除非三婶认错。因此,泼辣的三婶还是怵老爷子的,彼此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我们也劝阻老爷子,说三叔三婶都一大把年纪了,互相之间斗斗嘴吵吵架,那也是老来伴的生活常态,不要认真。老爷子也不辩解,一到时候他照旧干涉。

头七的前两天,三叔夜里呼吸不上来,连夜送市医院,这些天也一直重症监护着。今天三婶却赶回来给老爷子做二七,兴许心里也揣着什么事。

经过许多次人间的生离死别,一个生命的离去,对于生者最好的安慰,我倾向于两点。其一还是相信那就是命;其二灵魂永远活着。

逝者去矣,谁也无法挽留,什么都难以挽回。与其层出不穷各种各样“假如”的追问,真不如相信那就是命而不是病。命由天定,天意难测,天意难违。天佑人间,在天之灵,天佑应该就是我们先人的魂灵,他们的精神始终在激励和庇佑生者。逝者为大,逝者为尊,我们对于故去的先人是应该心存敬畏的。有所敬畏,必然有所顾忌,有所顾忌才有所作为。有道是“头顶三尺有神灵”,瞒天瞒地瞒不了先人,祖荫福祉,忠诚则灵。

不知你信不信,我是愿意相信的。

11月24日

一老一小在那个山旮旯的家里守灵,还是出状况了。昨天傍晚外甥四处电话告急,说他奶奶不行了,已经昏倒在沙发上,并不断的呕吐。相隔100多里,我们也是干着急。从外甥描述的症状看,有可能中风;当地的乡村医生说病情危急,就他的水平是没办法治了,需要马上送大医院。江山城里的连襟、小姨子闻讯立即驱车赶去。我们一边咨询医生朋友类似病情该如何急救,一边与奔赴路途的连襟电话联系。

马上接到城里医院是刻不容缓的,不过他们苦于无人守灵。小毛叮嘱,管不了这么多了,整理好香火,全体集中精力先护送老太太治病要紧,家就交由老爷子看护了。

闻此,心中黯然一股酸楚。

半夜,江山医院那边传来讯息,老太太病情稳住了,稍安。

11月27日

今天是“三七”,这对于新亡人的一系列祭奠中,算是一个比较重大的节点。不少地方其它几个“七”都有简略,唯独“三七”还是保留着郑重其事的。

据说新亡人的魂灵,在头20天里是快活的,一下挣脱了躯体的桎梏,飘飘然云游四方,一边要将自己这一生的足迹收拾-------老爷子这辈子去的地方不算多,除了辗转山沟教书,退休后游过一些风景。但他总觉得那些名山大川,都不如他天天要去劳作的山坳美丽。后来子女要带他出去走走看看,再也不肯了。唯有那年执拗的去了台湾香港,因为在家每天央视的《海峡两岸》是雷打不动的,或许老人也想走进一次他天天看的电视。近几年更是不愿出门,常说“70不留歇(住宿),80不留滴(吃饭)”,7、80岁的人啊走亲访友给人添烦。今年春节时老人倒是主动提出什么时候要到上海去下,主要是乘乘高铁,体验下高铁与火车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然“五一”过了,“暑期”又过了,一直到“国庆”,子女们都因了这样那样的杂事,给拖了过去。每次见了老人,都和他说:“坐高铁这事太简单了,啥时想坐就去坐,下次吧”,老人也就笑笑。不想却已成永久的遗憾了。

或许我们常常就是这么遗憾于一些很简单很简单的事情上?比如再加点点耐心与老人多说那么一句话,给老人拉一拉卷着的衣领,擦一擦嘴角那颗饭粒;抑或抚摸下他的手-----难怪孔子要说不妨给老人拾下拐杖。

“三七”了,听说亡灵已过莫奈桥。此时魂灵在河里洗了一下手,不经意间发觉自己的指甲脱落了,猛然惊魂,已成新鬼,再也无法与亲人相聚厮守。举首回望,亲人渺茫。这一刻,亲人是要到村口路途检些柴火,拿回家点燃,让炊烟袅袅升起。望乡台上的亡灵,远远看见家中袅袅炊烟,便知晓家人还生活着------“三七”夜老人要回家与亲人一一告别的。

寒冷的夜里,小毛说她还得加班改材料,一叠材料她改了整整一夜,直到鸡鸣三遍。

想必她也深信这个传说。

11月29日

真也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迷离惝恍,恍若隔世,转眼单位班子已作了大调整。前几天办公室主任是有通报的,忙于丧事,未及细想——几经折腾,意兴阑珊,何况此次调整不关我事。人生苦短,转瞬即逝,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忽而想到老爷子,他还真不知道这些年我当的是啥官,干的是啥活。从未过问,毫不在意,无动于衷。老爷子对从政当官向来不以为然。当年和小毛恋爱前,她请教过父亲。后来也与他讲明的,如果确定跟了我,很可能就去常山教书;如果不是,那很可能分配会好点,说不定就从政了,绝不至于去常山的。听她这么说,老爷子一句话——还是看人吧,其它的不重要,女孩子从什么政还是教书吧。一锤定音。也正因为如此,小毛虽然曾经有过几次机会,但从一开始便秉承父意,避而不问。后来我们有了点职务,以及如果有些相关的想法等等,在老爷子面前那是绝口不提的。即便偶尔带几个有官职的朋友去作客,那也自然向他说明这些是我们的同学或好朋友,其余一概省略。

感谢爸爸对于“官职”的漠视。否则,倘若他对我们这方面哪怕稍许有那么点“期望”,或者当我就职提升等等时显露出自豪得意,那终究还是压力。实际上“动力”“压力”只是硬币的两面,而且常常互为转换。10几年前老父亲离世后,突然明白地感悟到——天下子女应该无不是快乐着父母的快乐,幸福着父母的幸福;反之父母也一样。因此,作为父母其“喜欢之事”,确实需要有所选择和隐忍。尤其对于荣华富贵之类的还是淡漠些好。父母是孩子精神上的天和山,倘若天和山都虚幻得不着边际,孩子何以归依。都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那何其不是终生在牵引着孩子,甚至影响几代。家教家风家道,经过代代传承与恪守,或许就成了家族的一个基因。要不然“养成绅士”干嘛要三代人的努力呢。比如江南第一家的“郑义门”。

谢谢,耕读人家,淡泊人生,该是我们永远的做人底气与滋养。

12月5日

重孝在身,久未上网闲聊,谢绝应酬往来,朋友是有些不解误解了。这也是无奈的事,主要还是不想让自己和他人一不小心落入尴尬罢了。

其实人生陷于尴尬那也是常有的事。

尴尬常常就这么不期而遇。

87年暑期在广渡休息一星期,接着去金华教育学院培训。在江山火车站候车室,闲着无聊,就看边上人下象棋。擂主摆残局,红黑任由客方选,输赢一局10元。看他们下了几局,有输有赢。便自恃棋艺还行,也就主动应战。结果糊里糊涂几局下来,口袋60元钱输得精光。突然想起这很可能就是骗局,正想找他理论,那人早已无影无踪。这下又急又恨,简直要哭了。身无分文,进退不能。伤心欲绝地在火车站广场徘徊彷徨了一天。最后掏出仅有的一毛钱,撕了张备课纸,草草写了——赌棋输光,速送钱来-------买了信封邮票寄往广渡。其时真不敢想岳父母得知此事,后果是咋样的不堪收拾。

-----后来忐忐忑忑回广渡,见了老爷子老岳母,他们居然什么都没问,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他们果真什么都不知晓(其实接到信小毛就告诉他们了)。我却依然故我、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尽管钱赌光,尽管饿得实在不行还向人讨馒头)。殊不知,倘若当时他们稍加询问,我该要何等尴尬窘迫了。

不知何时,那家里就有了一副象棋。只是没人与我对弈,当然,有也不会去碰,自此那玩意于我是有些触目惊心的。

棋局永远是变幻莫测的,正因为莫测高深,扑朔迷离,才有了棋乐无穷。输赢那只是时间的概念、游戏的概念。倘若脱离了游戏的本质论胜负,终究要尴尬与窘迫。倘若非得穷究什么,那阿尔法狗遇上了阿尔法猫,笃定尴尬。

12月8日

今天是老人的“五七”,按旧俗也是个“大期”,但江山的风俗“五七”要相对简单点,诸多祭祀就在灵堂完成。至此“做七”算是结束,有些地方还要做“七七”(主要是北方)。

俗规“五七”应该是由外嫁女操办(一说外嫁孙女)。通行的是这一天外嫁女要从自己家,不管多远都得哭奔而至,跪拜痛哭于灵前,以示孝心。且哪个女儿最先赶到、哭得最痛,老人的魂灵就更多的荫佑她。所以常常为此而争先恐后。

我们因为一则上班比较忙,这段时间请假不少,耽搁了许多事,接着还要出殡,那是非去忙活不可的,“五七”就暂且由她们操持了;另则,也让老爷子在天之灵不必那么纠结,还是多多庇佑小姨子们吧,我们是家中老大理应多担待些。

各地对祭奠先人的风俗,确也有许多讲究的。在我那个山村(常山)原则上必须由儿子孙子行事,与出嫁女不相干,否则便是抢了风水。每年清明给老父亲扫墓,常常看到有外嫁女回来给父母扫墓,有的也只是在那个山脚下,远远对着山坡的坟墓,焚香烧纸,痛哭流涕。起先不明就里,问其就差那么点路,为何不到坟前祭拜?其便哽咽诉说,兄弟不让,她不抢风水只想娘,言罢更是嚎啕不止。有的外嫁女就躲在山下候着,等其兄弟祭奠完回了家,才偷偷摸摸的上山焚香烧纸;如果堂而皇之赶在兄弟之前,那是绝对不敢的。倘若对墓肆意哭祭大概就是独生女,村人便说,两边先人都荫佑她,难怪日子过得滋润。

每次扫墓,我倒是由衷的期盼姐姐妹妹,大家一块儿去看看老父亲。兄弟姐妹一起匍匐墓前,我想老父亲在天之灵定然欣慰的。只是有一次,香火点燃,尚未及祭拜,姐夫突然就慌里慌张的转身跑了。待祭奠事毕,追至山下,问姐夫何故慌张。姐夫说他抬眼就看见父亲端坐着训斥他。我说你肯定醉眼昏花了。姐姐说姐夫喝多酒再扫墓显然胡来,那委实要恭敬其事的。不过自此,姐姐妹妹是极少和我们一起去祭奠了,小毛倒是常常代她们向老父亲报告的。且每次还要多带份祭品,烧与我那可怜的外婆外公(我母亲的养父母),算是遥祭吧——多少年来没人给他们上过坟了——或许其乡邻们是会顺便烧点什么的。

每每念及,感慨唏嘘。

12月9日

朋友跟我说,他在市级文化古村落的名单里看到了广渡的名字。

那当然,广渡是个古老的村庄。当年初来乍到,老爷子就指点村庄,历数家珍——这牌坊,那大宫殿,这毛氏宗祠,那六角井等等等等,无不是宋元明清。就是家门前路边的几颗松树,也历经千年风霜,迎来送往着广渡的客人。古樟小巷,青砖黛瓦,长满了故事;不起眼的一段残桓断墙,说不定就藏着“一门九进士”之类的传说;似乎每一个屋角每一方池塘都有深深的出处,暗含着令人回肠荡气的典故。即便是相邻间看似平常的待客之举,礼尚往来之事,那也是颇有讲究的;即便是他们日常用语,纯正的江山方言,满含着古汉语的意蕴,比如说话叫“曰”,桌子为“床”,妈妈称“家”--------当然,非生活其间捉摸不透。

或许,人间万事万物一旦古老,就意味着老成了文化。文化可能就是岁月打磨而成的那层光滑细腻的包浆。像苔藓样的衍生于百姓的生活中。

广渡深藏在高耸入云的嵩峰大山皱纹里,外人从村边粗略一过,总以为是个小山村。其实内里千秋,有着3000多近4000人口。不过自古以来,常住的只有一半,另一半大多是在外求学求功名,然后为官为学,或零零星星做别的营生。改革开放后更是倾巢而出,留守的大多是小孩老人。虽然新楼房雨后春笋似的疯长,而村庄越发显得老态龙钟。

由于村里绝大多数毛姓,原本就是一个家族。所以哪家有大事,比如婚丧嫁娶之类的,那就成了村事。家事村事也就这么纠缠不清。尤其老人过世,灵柩要停放家中很长一段日子。先前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现在起码也得过了“三七”才发丧。原因之一是便于在外奔波的人赶回祭拜送行。

12月10——12日

没留意起灵发丧时间是定在深更半夜。守灵至凌晨2点多,可谓饥寒交迫,委实熬不住了,悄悄溜到床上去暖暖。刚刚迷糊就又被唤醒了-----

白天一大早,村里族人和远方亲戚,就络绎不绝的前来焚香祭拜。小毛和她的妹妹弟弟,还有小孩,都须陪侍在侧,且躬且拜。凡有辈分比其大的来,需奉陪跪拜,这一天的卑躬屈膝,估计累得够呛。我因为要陪去墓地祭拜山神,开山奠基,以及准备相关材料和待客等等,虽然东奔西跑但少了跪拜之苦。晚饭还得好好恭敬“八仙”(抬棺之人),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戚。“住村干部”也来了,给他一碗饭他不要,说要喝酒。如此这里喝点那桌喝一口,人就昏昏然。再守灵其实已经很疲乏了。

如此硬生生的被叫醒,是有些懊恼的。懵懵懂懂,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领着发丧队伍——撑把黑雨伞,背块奠基石(幸好是块不大的大理石。否则,真如从前那种大块的非压趴下不可),并沿途抛洒纸钱。我那孙子才几个月的襁褓中婴儿,说是要凑样数——他是唯一的曾外孙,无人可以替代,虽然孩子睡梦中,也还是被抱着披麻戴孝,一同送灵--------

我不知道为啥于这漆黑的夜里,于这寒冷的夜里,从家中出发还需沿溪岸,再在村外田野里绕上一大圈(4、5里路),再转入村中,在村街十字路口,停灵,重新布置香案摆上祭品,所有送灵的人再度行香泣拜。夜仍然黑黑的,寒风卷起纸钱飞舞,整个村子仍在沉睡(5点过)。6、7个早起的小学生,相互追逐路过,看样子他们司空见惯,没有顶点的慌张与好奇。问他们何以这么黑咕隆咚就上学了?说上头几个村的学生更早,要赶校车,怕误点老师说只能提前在村口等。5点起床,那校车沿路收拾学生,这样到校也不是特别早。

待全部人祭拜完就7点半了,为了赶在9点前入土,“八仙”齐声吆喝——走好!送葬队伍再次向墓地出发。喇叭格外刺耳的响起。其实连日来这乐队,也没怎么歇着,不怎么连贯奏着《父亲》、《小城故事》等一类的曲子。乐队有小号、西洋鼓、唢呐、箫、二胡等等,乡间称之为“吹箫人”。老老少少,纯民间的,红白事兼做。此时,奏的是“送战友”曲子,许是乐器本身是杂七杂八的组合,听着居然真还有些悲呛的意思。接着再奏《你是谁》,突然想到老爷子是抗洪救灾的么?走得有些累,反倒有股抗灾浩气涌动------长歌当哭吧!

乡间婚丧嫁娶之类的事,隆重不隆重,真的不在于规模有多少排场,美味佳肴是怎么的高档,规格有什么样的体面,而是应该就在“文化”的渲染提升。比如喇叭一响,气氛就上来。因为现在人们已然从舌尖上难以寻找和满足那个“味”了,需要的是心尖上的隆重。现在即使过年,年味越来越淡了,或许正是文化的稀薄与日渐式微。遗憾的是这类“俗文化”,已经很久很久无人专意去打理修正,又因其“俗”公家(公共文化建设)似乎还不屑一顾,甚至弃之如敝屐。虽然我们常常说要“满足”人们的需要,而给予的大多是一厢情愿——与他们的生活需求往往脱节。一句话,诸多所谓文化只是塑料花,不是从老百姓生活中长起来的,所给“文化”老百姓却不能生活。那么多的文化设施,许多也是摆设。这类“草台班子”也只能任由野生野长------

站在墓地的山坡上,远山如墨,近水似练,田野空空——人们从大地上收获了一年的劳作,而大地也在这个季收藏了成熟的老人------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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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的日子————《笑话人生》之88的评论 (共 8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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