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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土城寨

2016-08-23 11:02 作者:郭伟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登上土城寨

/郭伟

土城寨——通江县铁佛镇海拔仅七百八十七米一座寻常的山,从山下看,只见其高,并无奇、秀、险、峭之处。

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三日上午七时,我从医生值班室出来,查房处理了病人,等其他医护人员都陆续来到医生办公室,在朝会上交过班,所管病床没有危重病员,我便可休息一天。刚出住院部大门,我发现又是一个大雾天。乡场已经开市,人声鼎沸,赶场的人们开始干着各式各样的事情,或夸夸其谈推销产品或斤斤计较讨价还价。八时,我突然决定去攀登土城寨——了去我回到故乡前久有的一个心愿。

因为从家乡看去,土城寨是太阳和月亮升起的地方。

当年,初中最后大半期,我从小岭子村小学迁到镇中心小学就读,那时,因忙于学习,很想爬上土城寨去看看——看山、看远景而已,却难以如愿。斜坡距离约两公里,垂直高度不过五六百多米,没想到她原来那么仙幻,那么令人陶醉,而且收获了很多意外。(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出院门经过信用社门口,绕过街心圆形货亭、穿过铁佛镇小学右侧小街,从通达路旁的指示地名的手形石碑,左转到小学后门,就到了土城寨山脚,来到了上土城寨的主路口。这时的视野只有几米,雾风扑面而来,冻得耳朵发疼,鼻尖红肿,寒风涌进喉咙,便引起一阵干咳。中心小学这时正在进行体育友谊比赛,从高音喇叭里可听出,其中有压倒一切声音的蓝球赛解说。通达路上来往不息的汽车喇叭声也特别刺耳。

上土城寨起始的路比较陡,把灰白的泡渣石山砍成一级一级的石阶,原来排列整齐,现已风化残损。路旁两道水管,夹道同行,水管外侧两旁便是茂密的柏树林。在雾中,柏树林像国画一样,淡淡几笔,渐远渐淡,层次分明,苍劲挺拔。百虫喑哑,唯一些植物之香和泥土之香,扑鼻而来。越往上去,须绕过蓄水池和建修碑志——这一带都基本上属于山麓部分。

跨过龙王庙供水渠道,便到了山腰,这里有人工造林的痕迹,一台台平坦的小塬变成了一片片绿油油的麦地,麦子刚冒出寸多长,山风在这里减弱了些,雾中可见度仍较低,望天一看,白茫茫一片,似无尽的苍穹。这里还看不见山顶。

越过山腰,再上几十米的斜坡,又经过一片平缓地带的麦田,便来到陡峭的山前。山路两旁树荫格外浓密,杂草丛生,以红石籽为主体岩质的山上,人工修筑的石梯更精致。路旁有一座孤坟,坟前有挺拔的松柏,坟头芭茅草很茂密,且已半枯,坟前有牛蹄印。山下不断传来热烈、激扬的解说词。

抬头一望,石梯更陡,在一个刀背梁上婉蜒上升,不便修建石梯的仅二、三尺宽的土路,两边便是无底悬崖,险不可睹,不禁抓住路旁杂草,攀援而上。羊肠小路逐渐向右侧偏斜,绕过一块巨石,登上七十度以上陡峭的一排石梯,穿过一道石门,其路又见渐宽,这时回头一看,天啦——

一片巨大的雾海,白茫茫一片,浩渺如垠,浑无涯际。啊,太阳多么灿烂辉煌,她明光万丈,屹立东天,万物莫与争辉。她是那么明丽,纤尘莫染。君临天下,万物仰承。

头顶便是深邃的蓝天。太阳照在雾面也发出微弱的反光和折射,显出五颜六色。仍能听见蓝球赛上热情洋溢的解说声,像在空谷一样,低沉而又遥远。

再往上行,就可见到地上有巨大的几堆瓦粒碎片和不完整的宅基石,或相杂乱七八糟地堆放着。路旁正在修建电视转播台,用料都是新开采石材,已修到第三层——它晚上闪着红光,当在百里之外也能看见。

山耸立雾上还有百十米,山顶之上,还有山峰,婉延直上龙王庙方向。我登上土城寨后,仍见是平地,还垦有农田。山上住着一户人家,老人姓刘,子女常年在外。面东三间瓦房,土木结构,其岁月不过二、三十年,院中有一棵香樟树,院边有个蓄着半塘清水的水塘,真可谓山高水高。院围四野植有无数小树,包括红松、橄榄树、枇杷、桔梨,且已成林,果园长势旺盛。

我抬头远望,雾海更加浩渺如“银”,一望无际。只有南边有一小山,乃大东山之顶峰,在雾海之上,孤丘独立,略带绿色的山峰,更显庄严、肃穆和神秘。我山与彼山遥遥相对,隔雾相望,它们的根基连在一起的。兄弟两山,白雾相隔,有雾才显其沟壑,沟壑又为雾所填,如一马平川。

到山上后,热得我脱去一层又一层,直到一件衬衣为止。在这约两平方公里的山顶平原,我高兴得奔跑起来,直到跑遍五道石门——其中两道均无奇处,就见一道翻过山口的下山之路,其它的石质拱门,形态基本完整,第一道门没有一丝装饰性花纹,而大东门却不一样,在小东门之上,一道丈余高门的石墙,横山截断,低处又是石墙围着。在低凹处,一道浓雾随风涌动,如白色液体在流淌,时进时出,上下翻滚,或迅速蹿过如蟒蛇下山,或回头昂起如巨龙抬头,或在半山腰来回激荡如狂涛拍岸。

石门旁,我想像应有哼哈二将,手持丈八长矛,倚门而立,纹丝不动,怒目圆睁,刚正不阿,恶人胆寒。那石门前一山石上有龛式名牌,已被铲去,石门有小坊大坊之别,小坊实为内门框,甚是精致,有象形、有狮头浮雕,有方位门号,还有门联。大东门石刻门联云:

王公设险以守国

君子思患而预防

如果作为一个哲学圣地,可以联想到那些巨掾大儒,君子圣人,标新立异,见解独到,独占鳌头,有国有界,尤其是鹤立鸡群,一峰独秀,乃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境界。如果作为豪族或强盗,可以加强自卫措施——闭关而守也,悠然而守也,隐然而居也。极力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和权力嘛,不然何以称“王公守国”?若为佛教圣地,出家人无思无欲,超然物外,何险之有,何患之有?门徒其中,何以说教?

险患常在,人人自危,趋利避害,世象皆然。

我竭力想在那些石缝中找出一个半个能证明古人生活的遗物,可一无所获,既是如此大张旗鼓,糜费钱财,广筑山门,强化山堂,设险防患,却为何没留下一些实物以志纪念?今又谁能知其居心用意?人品道德,学问文章,年月立言,不得而知。是君子王侯之悲也,还是佛门方家之叹?

石门亦无用了,黄土已渐渐填平了石门,风化难止,原房屋尽已毁坏。一个辉煌的时代过去年了,时间慢慢尘封了那些远去的故事。说不清,道不明,古人真正用意。

我见刘姓老人,他花白头发,约六十开外年龄,个子虽矮,精神矍烁,一会儿洒扫庭厨,一会儿编织蔑活,一副闲散之态。我向他打听才确知土城寨山上曾有佛教寺院,原名叫铁佛寺。不但有五大山门,还有围墙,院内建筑颇多。红军入川后,化佛为剑,全国解放后,化剑为犁。解放后,平坝乡因铁佛以镇名之。和尚早已远游或圆寂。

铁佛寺雄踞土城寨,白鹤寺卧居小岭子。佛教鼎盛时期,最清楚的记忆是那浑厚、宏大、悠远的钟声。晨钟暮鼓,隔河相望,遥相呼应。解放前,人民对腐朽的社会制度,产生了极大的不满、失望,甚至仇视,才怀有虚无的希望,渺茫的幻想,投向佛门,寄托迷信。却又恐惧于官僚压迫,警匪勾结,恶霸相欺,才修建那些远离人世的“安居工程”。但是,一墙山石,几道山门,就真能御敌化险,确保平安吗?

四个多小时后,我又回到了雾中,但雾已渐渐稀薄。我又回到喧嚣之中,但喧嚣不再令人烦躁,反而觉得它们充满生机,充满希望。

我完成了一次攀登,肉体上与山进行了较量,并胜利达到了顶峰;精神上也达到了高峰,感触和了悟的东西令我欣然自慰。

雾霾常常使人阴暗、压抑、迷茫、甚至烦躁。转换心情的方式便是提升视点高度,改变视角角度。

这些美境是我们经常寐以求,争相一睹的,然而我们常常身处闹市,心在红尘,沉入迷雾,不知自拔。无疑,黄山、华山、武当山都能为我们展示这类迷幻仙境。但是,仙境其实就在我们日常生活的地方,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只要有这个心境,有这种想法,只要换个高度,便能到仙境一游,对身心进行一次洗礼,达到自我净化,自我升华,自我陶醉的境界。

至今我常常想起那个尘封的圣地和高度。那次攀登,是我挑战高度,挑战距离,挑战自我的一次尝试;也是我向高山、向太阳、向自我精神领域的一次朝拜。

1989年1月8日12时于铁佛,2016年8月8日改于成都

通江县医疗保险局郭伟,四川省作协会员,巴中市散文协会理事

地 址:四川省通江县诺江镇石牛嘴红峰大厦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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