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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大院

2016-07-22 11:38 作者:墨海顽石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神木大保当的裴家大院

2016年6月19日,是一个星期天。这天下午,过天晴,在周智慧和王武举的邀请下,我们和张工一行四人乘坐周智慧的翼虎,一路浏览着山地草原风光,竟然与著名的神木大保当裴家大院不期而遇。

陕西神木县大保当镇,辖区包括大保当、小保当和白彦采当三个绿洲。所谓的保当,原本应写作“宝当”,源于蒙古语,意思是“神仙”,引申为神仙福佑之地。三个绿洲恰如三颗璀璨的钻石镶嵌在毛乌素沙漠南端。野鸡河、黑龙河、清水河三条河流蜿蜒曲折,仿佛三条金钱将三颗钻石连在一起。大保当水草丰美,土地肥沃,可耕可牧,农牧皆宜,人杰地灵。座座庙宇,彰显着人们内心坚定不移的信仰;处处古迹,诉说着昔日的繁华与辉煌。岁月的流逝,人世的沧桑,演绎着人间多少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破败的院落,古旧的窑洞,浸淫着多少历史内涵和风流传奇。风沙消磨不去青的脚印,尘埃掩埋不了生命的光辉。在野草丛生的大漠草原,在断壁残垣的塞上古镇,我寻觅着,渴望着,希望在这里能够寻觅到我内心的神往,精神的支柱,灵魂的知音。

历史上大保当曾经是蒙古乌审旗王爷的封地。1893年,慈禧太后临近60大寿,这位捉襟见肘的王爷由于没钱置办寿礼,就把大保当卖给了神木的汉人,从此大保当便形成了今天的地域归属。当年买地时有裴、高、方三大家族联合众商贾出资叁仟万两白银,其中出资最多的就是裴家。

在大保当镇的最南端,距离秃尾河十公里的地方,也就是清道光年间编纂的《榆林府志》里地图上标注的裴家梁村,这里地形北高中低,南部凸起高峻,全是红泥梁地。早在清朝乾隆中期,有山西兴县裴家川口裴氏迁居此地,故名裴家梁。裴家梁一带,原是蒙汉交界处,在村子东侧,曾经有一铁碑,就是当年蒙汉黑白地界的标志。在裴家梁的南部凸起的红泥梁的北沿,有一处坐南朝北的高房大院,黄土夯筑的院墙经过百年的风雨侵蚀,依然气势恢宏,威严挺拔。这里就是当年被称为“倒座南阳府”的裴家大院。

说起这风雨沧桑的裴家大院,就不得不让人想起裴家大院曾经出过一位饱读诗书忧国忧民的民主斗士裴廷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裴廷藩原名学曾,字宜丞,时称裴大人。祖籍山西省兴县裴家川口。1879年(光绪五年)生于神木县大保当乡裴家梁,裴廷藩自幼聪明过人,13岁便高中秀才。后来就读于榆阳书院、京师大学堂。

        在京师大学堂期间,裴廷藩结识了不少大师名人,更给他的文学、诗词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毕业后,裴又进入黉门,被分配到陕西宏道中学任教,达3年之久。期间人才倍出,英才连连。掐指可算,裴在校读书20年之久,这是他辑集《退思堂诗稿》大成的原因。“家内无长物,惟藏诗与书”,足见富甲一方的裴家的长物就是诗与书。

      《退思堂诗稿》是裴廷藩先生1925年辑集成,诗稿全部用毛笔亲手书写的。稿名由《左传、宣公十二年》:“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而得,意谓事后审察自己的言行。诗稿为上下两卷合订本。前面有“小引”和“自序”,文词干净凝炼,短小精干,用典高妙,集句颇多。上卷有五言绝句、五言律诗、五言古体、词、对联。下卷有七言绝句、七言律诗、七言古体、白话诗,共计308首。其中有集句46首、拗体2首。可以肯定地说,散佚在北京、开封、武汉等地的诗作还有不少。其手书文字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不禁叫绝,真是“字字珠玑二王体、句句金石民初史”。诗稿中,格言警句比比皆是,联句妙语处处可见。诗词与字迹珠联璧合,堪称稀世之珍。

        1908年,同盟会陕西分会在西安成立。裴廷藩加入同盟会,从此走上了民主革命的道路。1912年陕西新政权委任裴为陕北安抚使兼边墙内外团练使。不久就任神木同知。其间同刘培英兴办高家堡第二高等小学,宣传女子放足、男子剪发等新政。尔后,又创办高家堡女子小学,亲授英文。这些举措,为榆神人民铲除封建陋习、建立民主自由思想立下了功勋。1913年当选为众议员,参加中华民国第一届国会选举,并与北大同学组成10多人的俱乐部,有“立志常为猷怀守”、“不可小知可大受”之句。

        袁世凯为搞帝制曾用重贿收买裴廷藩,劝其退出革命党,被他慨然拒绝,写下了不朽的诗句:

    天地洪炉造化身,练就铁骨傲红尘。

    岂为五斗将腰折,愿作中原第一人。

       身为众议员、国会议员的裴廷藩,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他的命运和民主救国的方略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1919年,裴廷藩南下广州,再次会见孙中山,商讨民主建国大计。1926年国会同仁由汉来京,法统重光,有“皇皇国会庆重开,十五年来志未灰”之句。1922年5月12日东三省会议宣布“东北自治”。不久,裴作为奉系特使冒险北上沈阳,同奉系张作霖商谈“恢复法统”(指《中国民国临时政府组织大纲》和《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事宜。

       他自强不息,奔走呼号,反对帝制,倚重法统,希冀以法治国,为民主而战斗,为报国而献身。诗稿中写军阀混战,忧国忧民的诗章有80余首,仅举下面几例:

    重重战火为谁开,复国前车印舆埃。

    烽火连天何日熄,大江南北有余哀。

       1918年,他写下了《哀湘女十章》,凄婉而生动地表现了重重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难。而后他又写道:

    遍地干戈起,家家唤奈何。战场飞血肉,烽火惨山河。

    英雄出乱世,民兵抢掠多。斧柯如有假,拔剑斩鼋鼍。

       1925年,诗人写下了五言古体长诗《乱后吟》,描绘了一幅满目疮痍,民不聊生的离乱图。

    壮丁散四方,家中剩老妇。幼女在外逃,遇者蒙尘垢。

    鹊巢鸠反居,有家不能守。既掠又要焚,室中一无有。

    三两疮痍民,幸脱虎狼口。啼饥且号寒,忍痛服南亩。

    谁知祸双临,官兵随其后。匪患为暂时,兵灾反长久。

    更有残忍者,催科仍照旧。搜刮毫无遗,鞭扑及童叟…

       《乱后吟》诗妙书美,是民国初年历史的真实写照,真可谓“历史长河浪花,书法艺苑瑰宝。”

        戎马一生,风尘仆仆的裴廷藩,虽是个政治风云人物,但他几乎每到一地都有妙笔题留,例如到镇北台、杏花滩、沈阳城、山海关都有诗作。尤其在京、汴、粤、沪诗作更多,不胜枚举。还有一些艳词丽语,亦是藉以消愁;春怨、闺思并非专为戏游,爰将隐衷。

        诗稿中前后有两首《归隐歌》,还有不少诗词写了他的愁肠、厌世的心理。他图高官未能,欲归隐而不得,心里十分矛盾,心态极其复杂。“用时方恨读书少,愁来反嫌识字多”便是他的内心表白。

       裴廷藩少年得志,学业腾达。但“误入武官场”后,每每失意。加之一女早逝,二男夭折,不能不对他有沉重的打击。仅有第四子念祖在解放前任过太原市公安局局长,但这是后来的事。尽管失意、愁肠,但他胸襟高超,自强不息,无愧于一名民主斗士。他游历各地,交游广泛。生平往来的人大致可分三种。第一种是他的上司,例如他积极追随孙中山,希冀法统重光,以法治国,每次国会,他们都有感触。他曾拥护直系军阀曹锟,一般流传,裴参与曹的贿选。但裴有“何时得从前耻“之句,并批有“甲子(应为癸亥)大选,因鄙人与直系有关,故外人加以贿选之名。”裴否认参与贿选。他积极追求民主,谋图以法治国,但手无军权,时刻受军阀的制约。他投靠军阀吴佩孚,关系密切,1925年在宴会上作诗唱和,但并未封给他较大的官职,1926年才任命他为绥远清乡总司令,驻防绥西。第二种是他的朋友。和他最密切、相契最深的有王雪樵、张季鸾、杜斌丞、李仪祉、雷大同、朱述斋、吴敬之等。他们往来多多,互相酬唱,当然思想观点趋于一致。第三种则是他所思、所愁、所忧、所伤的劳苦大众和他的部下。他的思想、他的情感、他的性格无不与上述种种有关。

        在“军阀蛮横争势力”、“乡关戎马乱纷纷”的战乱年代,由于与当时榆林的军阀头目井岳秀政见不合,被其暗中杀害,年仅47岁。在裴廷藩短暂的一生当中,他留下了为民主革命奋斗的光辉足迹,留下了收藏有308首诗的《退思堂诗稿》。

当年裴家人丁兴旺,闻名塞上。裴廷藩弟兄三人当时都被称为大人。他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命其弟裴三大人将旧宅兴修一番,历经四年五个月,修建三套大院。最北边是大门,最南边是家宅,中间有过庭照壁。大门高矗气派,颇甚华丽。两侧有砖木结构的东西厢房。进入中间,就是过庭,飞檐斗角,金碧辉煌,东西两边仍有砖木结构的厢房。再进去就是后大院,正面(向北)三孔大窑。左右两边各三孔窑洞,一律用青砖接口,装饰门面;五脊六兽附顶,榱题画栋饰门。从大门到过庭再到各大人住宅,都挂满了匾额,诸如“名题天府”“普天同庆”“功在桑梓”“耕读传家”等题赠匾额。所有匾额,都由上等松木制成,蓝底金字,金碧辉煌。门大堂深,一派官府气象。大门内侧门房,住着守卫阍人、用人伙计。第三套院内,皆住裴大人三家。家内陈设颇为讲究,铜、银贡器,明光灿烂。当时正值清朝倾覆、民初战乱之际,裴家为了防范兵灾匪患,在第三套宅内,修了一条十分幽深的地道,通向外面,以防遭遇不测。同时还着有不少兵丁,平日裴家大宅,亦是戒备森严。

        裴廷藩一生南北奔波,追求民主,但“文人误入武官场”,命运多舛徒悲伤。1926年,年仅47岁的他被仇敌陕北军阀井岳秀派兵枪杀后,其下属幕僚东奔西逃,儿孙家丁四处流落。从此裴家大院开始走向没落。近百年过去了,当年的裴家大院早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威严,唯有断壁残垣,青砖碧瓦还记忆着昔日的繁华旧事。十年文革更是惨烈,牌坊门楼,毁于一旦;高房大院,一片狼藉。三处大院,如今只剩下其中最小的一处院落里的内房。即使是几间破旧的窑洞,几处断壁残垣,依然可以看出当年设计的巧妙,建筑的威严,豪华的气势。

岁月如一条大河,无情地向前延伸。在历史的长河里,所有的浪花和激流都随着时间的远去而渐渐销声匿迹。

我和周智慧、王武举严禁走到了裴家大院旁边的公路上,却四处寻觅也找不见裴家大院的影子。原以为裴家大院应当十分瞩目,没想到我们距离裴家大院只有三十米竟然还没有看到。直到我们爬上了裴家梁,走进了茂密的草地,才在一片草地掩映之中找到了裴家大院的旧址。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人维护,甚至都没有一个标志,没有一个牌子标注着裴家大院。不远处已经被深挖几十米开发着,巨大的开发巨轮像一头猛兽一样日不停地开采。我和周智慧对着如今的裴家大院感慨万千:想不到这里就是裴家大院,更想不到这里曾经出现过一位伟大的诗人和民主斗士,最为想不到的是虽然被神木县列为十三个县级文物的裴家大院竟然如此凋零破败!

夕阳西下,夜幕拉长了山与树的阴影;野草青青,在微风中释放着缠绵的凄婉和留恋。多少激情与想,都碎落在岁月的长河之中;多少豪华与灿烂,都化为碧空中转瞬消逝的云烟。

唯有当年裴廷藩这位怀才不遇饱经忧患依然忧国忧民的诗人的吟唱仿佛还在耳边响起:无边风雨起沧桑,文人误入武官场。凌云壮志成旧梦,诗书满腹徒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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