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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2016-06-28 17:34 作者:马双娇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我总是说不要再想他了,可是父亲匆匆行走的样子总是在我眼前出现,他朴实慈祥的声音总是在我耳边萦回。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很高大,很帅气的男人。父亲当过兵,参加过抗美援朝,后来复原分配到黄石下陆钢铁厂当了一名运输司机。

虽然父亲有一份正式工作,每个月还有一点薪水,但是我们却从未见他穿过像样的衣服,经常穿着一身劳保服、劳保鞋,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每天都很忙碌的样子。

五六十年代农村生活很艰难,父亲为了养家,为了让我们姊妹五个都能上学读书,父亲和母亲总是省吃俭用,勤扒苦做。记得那时候,父亲一个月拿二十五元钱的工资,每个月还要寄十六元回家补贴家用。他手里剩下的九元钱也是能省就省。为了省钱,他每次回家探亲时只要是能够步行的,他就决不坐车。那时黄州车站到轮渡坐车要一角五分钱,但他却舍不得,宁愿走到轮渡。下船之后又走一个多小时到厂里。

到了过年的时候,父亲把他节省下来的钱买一些布料回家,叫裁缝师傅给我们做衣服。记得那时,我和姐姐是最早在村子里穿“的确良”的,还戴过塑料手表,引得村里人羡慕不已。第一次穿的假皮鞋,也是父亲买回来的。那时的皮鞋全是塑料做的,很容易粘上灰土。虽然如此,但在那个年代却很少有人舍得买。所以我倍加惜,偶尔糊了一点泥巴或者是灰土,我总是时不时弯下腰用我的小手把“皮鞋”擦得干干净净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记得有一次,我穿着父亲买的“的确良”裤子和假皮鞋,去老师办公室。被校主任看见了,他狠狠批评了一顿,说我走资本主义道路,是修正主义思想......当时吓得我面红耳赤。

父亲总是对我们关爱有加,总是担心我们营养不良。每次厂里食堂加餐时,他把鱼肉打回,从不在食堂吃,自己也舍不得吃。他拿回宿舍后,用煤油炉再次加工,把红烧肉炸成猪油,鱼块腌渍好。休假时就带回家中,给我们全家人吃。他自己却从家中带母亲做的腐乳,当每天下饭的菜。那个时候,母亲体弱多病,家里又没有劳动力,有时候连柴火都没有烧的。父亲就在下班的时候,趁别人休息,他去垃圾区捡些废煤渣,然后做成煤球,碰到出差要经过我们村子的时候,父亲就把煤球带一些回来。

听到车喇叭一响,我们姊妹五个就大老远的跑去迎接。争先恐后的扒到驾驶室,扶着方向盘,学着父亲开车的样子,心里高兴得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我父亲一个人能开车。父亲看见我们五个孩子在车上玩得那样开心,他总是微笑着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看看天色已晚,父亲在我们每个人身上拍一下:快下来,我还要赶到厂里。

小时候的天好像特别冷,父亲总习惯用他瘦弱的双手,将我们冻的僵硬发红的小手握在一起,用嘴吹出热气。然后慢慢捏,直到变软发热为止。父亲的手很长很瘦,食指和中指都被烟熏的发黄。

记得父亲有一个习惯,总是在吃饭时爱讲古。说旧社会穷得冇得法,吃树皮啊,吃糠头壳子。我们一边听他讲,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有时候我们漏下一粒米饭在桌子上,父亲就赶快用手去拣起来放到自己嘴里。

父亲很少和我们一起吃饭,总是坐在一旁等我们吃完,他再吃剩饭剩菜。那时我们都年幼无知,也没想过父亲有没有吃的,经常把桌子上的饭菜吃得个精光。父亲也不说我们,他自己默默地把开水倒进菜碗里喝一碗菜水就算吃饭了。

父亲空闲的时候也跟我们玩些游戏。记得有一次,他带回六个黄石港饼,我们姊妹五人每人一个。剩余一个大弟想吃,父亲却笑着说:你们哪个把这屋里的人数数清楚了,这饼子给哪个吃。一向口齿伶俐的我迫不及待的说: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数来数去总是把自己数漏掉了。坐在一边的父亲乐得哈哈大笑,记忆中那是父亲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大弟十五岁的时候,农村实行分田到户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考虑到母亲身体不好,家里没得劳动力。父亲提前办理了病退手续,一是让大弟去接班,二是他可以回家帮助母亲种田种地。

父亲从正儿八经的工人一下子变成农民,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是,父亲聪明能干,很快他种田也是一把好手。他经常把我们姊妹几个带在一起,手把手的教我们割谷插秧。在父亲的带动下,我们姊妹几个,人人动手,个个劳动,粮食产量也越来越高,我们终于可以吃饱饭了。

在我们姊妹几个当中,父亲对我是关爱有加。我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在我读书的时候。父亲担心我在学校吃不饱,总是将青菜炒好用罐头瓶装着叫姐姐送给我。特别是每次周末回家时,要是碰到父亲在家,我就暗自高兴。因为父亲总是在母亲给我生活费之后,临走时在门口又偷偷多塞两角钱在我手里。然后扬起手示意叫我快走,别让母亲发现了。

我总是把两角钱捂得紧紧的,回头看到父亲转身的背影,一股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

但是我和父亲也有矛盾,是因为后来复读的事情,我埋怨父亲没有让我复读,很长时间我都是耿耿于怀。后来我出嫁了也很少回去看望父亲,即使见面也很少与父亲说话。

二弟结婚的那天,为了一件小事我与父亲再次争执了起来。当时我像发疯似的,又哭又闹。父亲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语。等我平息下来时,父亲坐在我身边,对我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最后父亲说:“女儿,我没有让你复读,一直以来是我心里最痛的事。当时我确实是力不从心。等你的儿女长大了,你就会明白的”。望着父亲那自责痛苦的样子,我所有的积怨瞬间都碎了一地,我握着父亲的手哭了。

自那以后,我和父亲之间的疙瘩彻底解开了。平常四季,逢年过节我常常为父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对父亲是多尽些道。父亲也经常送米送油补贴我们。每次来时他总是告诫我说:过日子就是要精打细算,古话说得好,吃不穷喝不穷,不会打算盘一世穷。你的这个家庭全靠你们自己努力。为了两个孩子你们一定要好好地,等他们长大了有出息了,你们就什么都好了......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十六年前的冬天,父亲忽然脑溢血离开了我们。当时我哭得天昏地暗,心里满是悲痛自责和愧疚。我含着泪水为父亲写下了四页纸的悼词,我当时多么希望父亲能够听到我发自内心的呼唤啊。

十六年过去了,我唯一能够告慰父亲的,是我的两个孩子都相继考上了大学,这是父亲生前最想看到的结果,可惜他老人家没有看到。

今天又是一年的父亲节,我写下这些文字就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同时也是想告诉全天下的人,父母亲在世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对待他们,千万不要等他们不在了再去后悔。小时候父母亲是我们的天,父母亲老了,我们应该成为父母亲的天啊,千万不要让我们的父母伤心啊!

2016/06/18 作者:马双娇 写于黄州。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48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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