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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强“威马逊”

2016-06-01 11:26 作者:玻璃缸里的鱼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虽然提前了两天知道“威马逊”要来,也根据以往的经验,做了加固的准备,然而,当真来了之后,才发现“威马逊”是名副其实的强悍。所有的加固准备都无效,自记事起,经历的台风不下百起,惟独这次感觉最恐怖。

手机短信反复提示说,“威马逊”的强度达到十四级。和以往一样,台风来临前的两天天气总是晴好,风不动树静止,阳光懒洋洋地斜在地上,人们闲适地来来往往,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气氛。有的还开玩笑说,不会又是放空炮吧?根据以往的经验,天气预报说好要来的,那雨常常不来,天暗暗就过去了,雷响响就结束了。

两天之后的傍晚,台风还真是来了。沉闷的空气忽然起了大风,像一个一直沉默的人忽然翻脸,来得是那么的突兀。风是从北方来的,有一丝凉意,却不冷,时值盛,即使是从几千公里之外的喜马拉雅跑来的寒风,到盛夏的海滨之地也会浑身发热。那风吹在人的身上,跟站在牛角扇前差不多。

趁着风力不大,我特意地加固了楼梯屋的北面。那么多次的台风,即使不用特意加固,也都没事,这次加了固了,应会万无一失。

中,忽然被一阵火箭升空般的呼啸声惊醒。我爬了起来,查看了楼梯屋,毕竟这是我们家最高最脆弱的地方。楼梯屋还是好好地,虽然风呜呜地响,瓦片咯吱咯吱地叫着。外面传来阵阵的呼啸,间杂着喀嚓喀嚓的响,那是树们骨折的声音。

房子的东后侧是一片小树林,长着些高大的桉树和松树,是土的主人多年所植,却从来没有被台风吹断过。这片小树林的位置很特殊,处在山脚下。北风来时,山丘挡了;西风来时,虾苗场挡了;东风吗?台风是从来不会从东边来的,太阳倒是经常从东边爬起来。能威胁这些树的,只有自海而来的南风了,因为南边正是宽阔的南中国海。现在树折了,那说明什么?转南风?起风时,不是可着劲儿地吹着大北风么?为防台风,我特意地加固了北面呢,现在狠吹的却是南风!这“威马逊”怎么回事?我不敢到楼顶实测风的威力和方向,就我这麻杆般的身材,大概没跨出房门,就会像稻草似地被卷走了。它吹什么风就吹吧,我睡我的觉去!返回睡房时,南大门咯吱咯吱地响着,门外似乎有一只猛兽在拱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大,拜托,无论如何,您得给我顶住哦…我瞅着大门祈祷。大门是不锈钢做的,有半壁墙那么大。宽敞的大厅配一个宽阔的大门,那才叫气派。只是今天这仗势,实在很让人担心。

“呜一”的一声尖啸,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大门洞开。强风挟持着暴雨,像一头饿狼冲了进来。大厅的竹床拔地而起,叶片一样地飘飞起来,轰然打在帖墙而放的旧货架上。货架上下两层,上层为玻璃铝合金结构,存放着些书本,一些小物件。下层是木质货一柜,里面放着些沉重的纸,大件物品如主机箱之类。竹床撞打在货柜的门上,被风紧紧按住,动弹不得。货柜两侧的饮水机,书桌,孩子们的学习用具,一时间翻飞腾跳,乒乒嘣嘣稀里哗啦。

妻听到声响,打开房门探出头来。眼前的情景让她惊叫起来,但顷刻就恢复了平静。她小心翼翼地绕开吹落在地上的杂物,来到我的身边。我们很默契地沿着墙跟走到大门旁边,一齐用力推,试图将门关上。但风力实在太强悍了,俩人使出了吃奶的力,也推不动门板一丝一毫,反倒是我们随着门的摇动而晃动着。

“阿六!出来!帮忙!”妻喘着气,大喊。

阿六从房间里冲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我们这边赶来。他刚跨出两歩,一阵狂风扫到,他突然前摔,下巴狠狠地撞到地板,砰然有声,简直像一根立着的木桩,底下绑着绳子,被猛然一拉,轰然倒地。他出来太急,光着脚板。也许是地板湿滑的原因,也许是风太大了的缘故,总之,他这一跤是摔得够狠的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阿六爬起来退了回去。

借着惨白的月光,我看见了门前不怎么高的果树都已倒伏在地,却没有砸到房子。稍远的那些高大颀长的速生桉,都已自根而断,电线杆掉在泥浆里。

大门随风摆动,人力根本没有作用,加上阿六的那一狠摔,可知风的力量是多么的强悍。在自然力的面前,人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我们不得不退回房间,顺手将门边摇摇欲坠的电视机抱走,其余那些在风雨中翻飞的家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躺在床上,睡意全无。伴随着风的尖锐呼啸,屋外传来树们骨折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楼顶上轰然一声脆响,什么东西倒坍了,紧接着又是咚咚咚地响,杂夹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楼顶上有一群石头人在狂跳乱舞,整栋楼都震荡了。

忽然想起孩子们在另一个房间里睡觉,迎风的南面正是一扇大玻璃窗。我一激凌冲了出去,差点又是两脚朝天地摔,赶紧蹲下沿墙而行,才安全地抵达孩子们的睡房。

孩子们睡意正酣,窗户除了咯吱咯吱地怪叫,并没有什么损坏。但这并不代表这里很安全,毕竟是玻璃,风再大些也可能扛不住,或者是风裹携着什么东西撞上来也可能会砸烂。一旦玻璃窗坏了,这里也会和大厅一样地疯狂,那时的场景简直不敢想象。

我拍醒了孩子们,他们没有丝毫的惊慌,不哭也不闹,只是好奇地四处瞧着。当我连人带被抱着他们经过风雨狂虐的大厅时,他们无一不是瞪着好奇的目光,追寻飞舞的一切。这是他们未曾见过的场景:风狂雨大,平时不会自己动的家具、玩具、书本,居然都会狂欢乱舞,还能发出不同的声音,这是多么有趣的一幕!

转移之后的孩子们,也都睡意全无,在床上欢呼雀跃。我们没有强令孩子们安静下来,而是急切地拨通亲人们的手机,了解状况。从断断续续的信号中得知一切安好,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在这个安全的居所里,在这个让人忧心忡忡的晚,孩子们的单纯快乐,多少给了我们一丝安慰。

黑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光亮一滴一滴地增加,风力却渐渐增大,天亮时达到了顶点。我深信,再浓重的黑暗,也有退却的时候;再狂妄的风雨,也有哀败的时刻。盛极必哀,物极必反,这是任何力量也不可违抗的自然规律。

天大亮时,风力渐渐哀减,但还是大得足够吹摔倒一个人,我只能在家里找吃的。从大厅的角落里,我找到了几瓶未打开过的纯净水,捡了些还没被打湿透的熟花生,给孩子们充饥。几颗花生米,代替不了早餐,饭总是要做的。

厨房在新房子的一墙之隔,是早先建的砖瓦房。原用于网吧经营,新房建成后,改成了厨房。

厨房的屋顶穿了两个大洞,一前一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天窗。惨白的天空中依然风雨交加,不时地有碎瓦片或者砖头从天窗掉下来。一堵墙将厨房分成两部分,前面是大厅,放车摆桌子堆杂物。摩托车的上方正好是个天窗,万幸的是,车只是被淋湿,没有被砖头瓦片砸中。穿过前厅,进入厨房,屋顶的破洞下刚好放着个厨柜,掉落的砖头将柜子自顶而下砸了个透心凉。柜子隔层上放着的碗盘碟杯,坏成各种形状,摔成各种姿势,这让我想起了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景象惨不忍睹。米缸里还有一些米,够两天用度,只是水笼头里没有一滴水流得出来。以往来台风,水还是有的,所以我们并不预先贮存备用,以往的经验造就了今天的尴尬。每次大点的自然灾害,不管是地震、海啸还是台风,对人类响最大的,莫过于电力的中断,然后才是依赖于电力供应的水。缺少电的供应,并不会影响人的生存,最多只是带来了生活上的诸多不便而已,而水的缺乏,却是致命的。清洁水的供给,是保证人类生存的必要条件之一。

自来水没有了,怎么做饭呢?习惯了有水有电的当代生活,忽然退回原始人的生活状态当中,实在让人尴尬得无所适从。用雨水?从理论上来讲,雨水是地表水蒸发到空中冷凝而成的,就像锅里烧开的水,锅盖揭开的那一瞬间,盖子底下总会如雨而下地往下滴水。因为盖子内外温度的差异,才在冷暖相交的盖子底下产生滴水现象,平时我们所见的下雨原理与此相似,只不过水加热的方式不同而已。冷凝水是不是干净的呢?我们可以这样设想一下:水是脏的,锅里盖着一些有毒的气体。这样,水一旦烧开后冷凝,滴下的水必然不会是干净的。被大气层包裹着的地球,何偿不是一个巨大的密封锅,人类对环境的污染,其实是一种自虐。我不敢肯定雨水中是否携带什么致病因子,致命毒素,所以不敢用雨水来做饭。不做饭了吗?那是不可能的,谁也不知道这风雨什么时候才衰减到能让人外出采购物品的程度。成人顶得住一段时间的饥渴,孩子则不一定能行。

自来水没有,雨水不敢用,那就用井水吧。这是在乡村和城市生存的区别之一。乡村地广人稀,自然环境要好很多,一般地受到的污染要少一些,但由于公共服务设施的落后及社会偏见,总是被停水被停电,造成了几乎家家都备有一个水井,我家也不例外。

家里备这口井的目的,原并非日常生活使用,而是为了养龟,在没自来水的时候,不得已也会使用一下,只是这水质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家距离海边不过两百米,隔壁又是一家虾苗场,渗入地下的海水让井水显得有一股咸涩的味道。现在没有水可用,我想,暂时用井水做一顿饭,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水井并不打在家里面,而是在房子左前侧的低洼处。通过水管,在房子的天井处做一个摇头取水。

不同影视里的牯轳,我们这一带的取水设备叫摇头。它的构造其实并不复杂,就是固定部件水泥柱体,中间是圆柱形瓷杯,像一个去了盖的茶杯,不过底下是有个洞的,即水的出口处。活动部件是一根手指粗的铁棒串着几片软硬适中的塑料,顶端圆环穿着根木棍。取水时,人只要往下摁压木棍就行了。其实这是利用了杆杠原理。西人阿基米德曾说:“给我一根杆杠,我就能把地球撬起来。”我不知道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是否学了这理论才发明了摇头,还是在日常生活中发明创造的。

被台风刮落下来的泥沙塞满了摇头的瓷杯,一番清理之后,才摇得出水来。饭做出来了,并不觉得难吃,没有咸涩的味道。也许是饿慌了,品不出味来;也许是饭香掩盖了怪味。那一顿饭之后,以后用的都是瓶装水,直至来了自来水。毕竟,地下的井水也不是太安全的。

中午过后,风雨渐渐小了。我小心地踩着瓦砾上了楼顶。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沧夷,仿佛遭了一场大空袭。楼梯屋倒了一扇墙,砖头都整齐划一地躺着。木门被挤得变了形,裂着嘴不知道哭还是笑。楼面上全是水泥瓦的碎片,奇形怪状,偶尔有残存的几片斜挂在东倒西歪的横条上,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像极了一面表示投降的白旗。隔壁的虾苗场,生产车间虽然低矮得伸手便可触摸到屋顶,却像一只剥了皮的青蛙,内脏都显露了出来。车间东边的一片树林,齐唰唰地自根而断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棵棵树桩。残留的两棵树,鹤立鸡群,显得特别地高大挺拔,虽然耷拉着脑瓜,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屋子前种的一排果树,一律歪倒在地,树上的果,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屋子斜对面的厨房,也和楼梯屋一样,倒了一扇墙,屋顶早被掀得无影无踪。

风停了,雨住了,太阳踱出来了,银亮的光线填涂在空中,抹在人的脸上,暖哄哄地让人直想打瞌睡。一切又恢复了台风前的宁静。如果不是残垣颓壁断树碎瓦,你甚至想象不出,夕阳斜照下的安静海面上,波光粼粼,帆影点点,那是怎样的安祥与静谧。

台风过后,水和电的供应并不意味着很快能恢复正常。因此,水和食物成了首先要解决的第一个生存问题。

去镇上购物的路上,不时地遇着倒伏在路中央的大树。这些大树是生长缓慢的马尾松,二三十年前栽下的。当年在沿海种下这批树,是为了固沙防风,为国家沿海防护林工程。这种松树耐高盐,海水浸泡过的沙滩上也能很旺盛地生长。树叶细如粉丝,远远望去,恰似一个长发披肩婷婷玉立的少女,但生长的速度却很缓慢。和别的树种一样,生长的速度与木质硬度成反比。因而挺拔坚硬的耐盐马尾松成了最理想的滨海防护林树种。然而,再坚硬挺拔的老树,也扛不过几十年不遇的强台风。曾经是景区里独特一景的松树,现在却东倒西歪,一片狼藉。被摧毁的,还有别致的凉亭,整齐划一的景灯。年岁久了,一些内心被腐蚀了但还保持着光鲜模样的老树、亭子们,整齐划一但根基不牢的华灯们,来一场强风激荡一下,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毕竟这让人看见了真相,使我们的环境更好。陆地上的景致,要恢复正常需要一定的时间。海上的景观,风雨一停便告平静,即使是惊风骇浪,也不失一种别样的海洋景观。当然,惹人怜爱的海豚们,只在阳光明媚风平浪静时才会浮出水面嬉戏,让人欣赏得到。

“威马逊"过后的天气,无风,无云,一轮火球悬在空中,散发出热的辐射。在这样酷热的日子里劳作,不管是民众,还是景区里参与重建的公务员,却无一人有怨。也许习惯了大风大浪,人们才如此的淡定。

得益于信息技术的日新月异,手机的普及,使得人们在台风来临前,总能提前三两天收到预报信息。而并非每次都准确的天气预报,又常使部分人不去认真应对。这次也不例外。据当地官方消息称,在这次台风中,整个广西就死了两个人。一个是隔壁村庄的寡妇,她要出海捡螺,政府阻止了她,后来又偷偷去了,被风刮没了。另一个是北海的,被高层建筑风刮落的物件砸死了。我们辖区内没人伤亡。政府话说这话时满脸的庆幸。但不久,我听到一个家住钦州的朋友说,台风那天,有一对母子,因拉着盖屋的铁皮不舍得放手,被拖走,失踪了。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啊。2007年的某天,钦州城两家KTV娱乐场为争客源,在客人最多的时段爆了一个蛋糕形的炸弹,炸弹里加了铁钉和钢珠以增加杀伤力,一时间血肉横飞。据当地官方宣布的消息,死了四人。在医院的医生朋友却说,送去医院的也有重伤死亡的,那次事故死的不止四个人。我们官媒报道的因人祸而亡的人数,总是难以与民间的版本不一致,或者说民间的说法总是与官方的报道不一致。究竟哪个是真实的呢?我常常犯晕,面对求证,不外乎两种态度,一是像某官方发言人那样干脆:我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二是以一脸的深沉微笑应对,其实内心也同问者一样的疑惑。物质越来越丰富了,而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却越来越稀缺,直至剩下算计与交易。

台风之后的抢修,免不了会妨碍交通。虽然做了告示,还是阻止不了游客的来访,毕竟是抢修期间,不能安排足够的人员专门劝退游客。

林子大了,什么儿都有。一个移居到城去的土豪,开车返乡被工程车阻碍时,愤而在本地的论坛里发贴指责。景区的人们很受伤,在同一论坛以父训子的方式做了回应。泄愤的土豪令人啼笑皆非,工程车不挡道,倒伏的树木、电线杆、灯柱也会挡道,难不成他的爱车会长出两条长腿或翅膀越过障碍物?这也难怪人们会伤心

一场超强“威马逊”,带来的不仅仅是损失,还让人见证了世态的炎凉。

2014.10.3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842811/

超强“威马逊”的评论 (共 8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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