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暖人定阳

前日小文一篇，为显文意，排章而构。

未尽表达尚多，此地补述。

我的妈妈1952年出生，家中姐弟七个，妈妈行大，上学到二年级的下学期辍学（贫穷），一年多的上学时间里经常请假或旷课（家贫事繁），我估计辍学回家时也仅仅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罢。

妈妈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嫁给了父亲。外公是地主的成份，而我的父亲是国民党官僚的儿子，介绍人觉得成份般配，便热心牵线。妈妈嫁给父亲时，妈妈才虚岁十八。

那时，神州大地样板戏是文化主力工具。父亲多才多艺，在父亲的熏陶下，妈妈不仅会唱学校排练的所有的样板戏，居然还学会了五线谱。但凡新戏排练前，父亲会在家中用手风琴拉一遍，妈妈拿起谱子张嘴就唱。现在每每回忆起儿时的我眼里我妈妈快乐的样子，“我家的表叔，数不清”的调子便跃然纸上，现在想来，虽然贫穷，可能饭都吃不饱，但那时和父亲青春的相伴是妈妈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光。妈妈唱的非常好听，但是妈妈没有机会登台，妈妈总是坐在台下为登台的又红又专贫下中农代表的高歌而鼓掌。

弟弟出生前那个夏天（1979年）我们家从租住的一个破小的民房（民房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大户人家宅院偏废的耳房）搬到学校里。WG结束，学校的中学部迁出，父亲掌任了只留下小学部的空荡的学校，父亲将一个向阳的空教室僻为我们的家。用竹篾排将教室隔成三间，用废弃的报纸糊在竹篾排上。凡事追求完美的父亲在糊报纸时，特别讲究地对报纸进行了排版，用现在的行为艺术的眼光来看，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报纸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正是这面墙，成为了妈妈学习的最好的朋友。

夜里，父亲和妈妈各坐在里屋八仙桌旁的两个椅子上，为方便照顾弟弟，妈妈靠近床的那一侧，纳鞋底做鞋帮，父亲放下一天的疲惫，读报给妈妈听。现在想来，那也是父亲和妈妈人生中最美的时光。

白天劳作的间隙，妈妈停驻在报纸墙前，仔细地找她认识的字，像孩子一样骄傲的对父亲说：我认得这个字，这是“河”，我还认得这个字，这是“禾”。父亲总是笑吟吟地拉着妈妈的手，指向下一个字，教妈妈：这是“流”，这是“苗”。

不几年，父亲不用读报了，因为妈妈会自己看报了！

妈妈每天读报，每天都学习。识字能力达初中生水平，看书读报速度也很快，但是写字的能力水平有限。父亲对妈妈说：不会写没关系，认得就行！不需要你写，有我呢。

我不记得具体的年份，大概是1982年或1983年吧，文汇报连载琼瑶的小说《燃烧吧火鸟》，妈妈每天中午盼星星盼月亮般盼邮递员，盼到了邮递员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报纸读小说，任何人都抢不走。

我们姐弟渐渐长大，为改善家中经济条件，父亲决定让妈妈在学校里开一爿杂货店。买来一个算盘，教母亲：三下五除二，六上一去五进一。妈妈只用一个晚上便学会了，不仅学会加减，居然还学会了乘（父亲说，杂货店不用学除法）。会打算盘是妈妈这一生中最骄傲的事，虽然后来有了计算器，但是妈妈一直都是扒拉着乌溜溜的算盘，操持着小小的杂货店。

我们姐弟渐渐长大，外出求学。家中不再喧闹，父亲定了一份杂志《家庭》，那是一个月刊，每期足以满足妈妈近一周的读书需求。

父亲的学校的教学条件在国家经济发展的速度中带来了改善。学校里先是添置了电子琴，后来又添置了脚踏风琴。

我们姐弟外出求学的日子里，父亲和妈妈在家琴瑟相和，不用想像，那是父亲和母亲最甜蜜最快乐的时光。

人杰天妒，父亲在儿女长大后还来不及更多地浸沁家庭和美之福、爱情琴瑟之美的1998年突然离世。

妈妈在父亲离开后，以绝望之势悲衰。

时年，弟弟入大学还不到四十天。

妈妈将我从学校图书馆借回的倪萍的《日子》抄了一遍，抄完了，妈妈几乎会写所有的字了，随笔就写。妈妈也从悲伤中走出来了。

时光荏苒，流逝如水。

如今，儿女真的大了，妈妈的外孙毛毛明年都要高考了，妈妈也老了。

我们姐弟三人分居三地，三个子女所在的任何一个城市，无论是去往还是居住，无论是火车还是公交，无论是一站到达还是换乘，妈妈从容不惧无需我们担心丝毫，妈妈一点都不老。

去年冬天，妈妈第二次去北京旅游，小姨跟妈妈说：现在年青人都用微信，不会玩微信，和孩子们在一起，都没共同的话题了。

妈妈回家后问我：微信是什么？我可以学吗？

我笑道：别听小姨的，我们有共同话题的，你做的美食永远是我们姐弟仨和您之间的话题！

今年春节正月初四，姐姐和弟弟全家返池，大团聚。聚餐时我对妈妈说，大表弟（三姨娘的大儿子）今天去了二姨家。妈妈问：你怎么知道的，他电话你了？

我说没有电话我，表弟发了朋友圈，发的是他在二姨家的照片，我就知道了呀。我打开手机给妈妈看，妈妈喃叨：是滴哦，是在二姨家哦。这个微信，是怪好的哦，不打电话也不用特意告知，但是我们就知道了，这个好！

正月初八（2月15日），妈妈特意背了个包，里面携有老花眼镜，智能手机（弟弟买给妈妈的），通讯本等来我家，笑咪咪地：女儿呀，从今天起，你是我的老师，你一定要教我学会微信。

用了两个下午，妈妈学会了。

我开学例会时（2月24日），妈妈用微信发来一个小视频，那是清溪河泮的文化馆里，妈妈登台的一曲美妙的黄梅小段。

很多时候，很多人感叹：走过了，回头看，一路是风景。

我觉得，这句话于妈妈，最对！

妈妈这辈子，是一个向上的人，无论贫穷无论悲伤。

从前，妈妈是快乐的，现在，妈妈更是快乐的。

祝愿妈妈每天都是快乐的，快乐和母亲节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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