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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思

2016-05-03 08:38 作者:Jし☆veX漫棘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这是我在军校的第一班岗,内心平和,波澜不惊。九月,我在这静夜感叹时光的薄凉。感叹在光阴的旅途里,我也曾走得如此艰辛。

入学前,我回家了一次。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我变得很冲动,迫不及待的要从部队飞回家。当了三年的兵,终于了结了当初的心愿,没有什么比回家更渴望的了。我几经波折,好几次归心似箭,又好几次克制住想家的情绪。那年,经历了惨绝人寰的高考后,我变得茫然失措。我该怎么办?去复读?我受够了。或者去选择一个并不理想的大学?我又能承受吗?经过了无数次的思想斗争,我下定了决心。

还记得那一晚,我面对着父亲母亲,对他们说:“送我去当兵!我要从部队考军校!”他们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在他们看来,路,是你自己的,你要走好。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在那个唯我独尊的年纪,对我来说是没有“后悔”两个字的。走的时候,我狠狠地撂下一句:“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们失望。我一定考上再回家!”然后,我抱了一下哭得梨花带的母亲,转身跳进车里,任她哭得多凶猛,我也没再回头。

最后与我分开的人,是父亲。与他分开的时候,是在青岛火车站。那会儿我已经穿上了还未挂有军用标志的军装。在车站,所有新入伍的战友都在跟自己的家人告别。而我与父亲永远都没有太多的话语,来到他的面前,我深沉地说:“我走了。”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只是铿锵有力地说了一句话:“走吧!不蒸馒头争口气!”后来我才听小叔跟我说,我走后,父亲坐在车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流下了眼泪。

列车带我驶向远方,在那里有我的想。可梦想之门怎会轻易就为我打开?在远方,我再也无法享受父亲和母亲对我的呵护,我过得很累,没多久便开始想家。第一次跟家里通电话的时候,我本想轻轻松松地对家里说我过得很好。可当我听到母亲的声音时,听到她那句“儿子,过得好吗”,我还是没能伪装下去,肆无忌惮地哭了。我哭着说:“妈,我想家了……妈,我想家了。”我说得愈多,泪水就愈加的汹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母亲在电话那头大笑了起来。笑完,她用讥讽地口吻对我说:“这么快就想家了?走的时候你还说不会想呢。”我听她这么一说又忍不住含着泪笑了。

梦想的大门打开过一次,我刚要迈步走进,大门又无情的关上了,将我拒之门外。第一次军考,我以八分之差名落孙山。那时,失落和自责占据着我整颗心。我想起了走时自己许下的豪言壮志,可现在,我该如何面对父亲和母亲?我是多么想回家啊,可我有何颜面回去?我失落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母亲得知后,没有失落,没有怨恨,而是跟我说:“累了,就回来吧。考不上,大不了咱不去上了。”我狠狠地咬合着牙齿,说:“我要再考一次!”(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于是,我又做了一年的准备,又承受了一年想家的苦痛。我知道,母亲那句“累了就回来吧”,是对我久居在外的挂念。高考的不尽人意,有她对我的责骂。而此刻,一样的不尽人意,她却有着不一样的态度。或许是因为在她的心里,满满的只有想念,再无心怪罪了吧。

我与父亲,少有电话通信。他对我没有安慰,也没有责怪,永远只是那句“不蒸馒头争口气”。他的话,他的口气,始终在向我传递着一种能量:如果有路可走,就一定坚持到底。

再一次下定了决心,我没再像第一次那样豪情万丈。我会经常沉浸在说不明白的恍惚之中,如果我再考不上,再不能回家,我是否将一生都活在不可饶恕的自责里?我还能否坦然接纳父亲和母亲对我的每一分关?我过得更加的苦累,没完没了地做题、背题。在这样的生活里,渐渐地,我的朋友少了。我只沉浸在想要考上军校和想家的负累中。身边的战友不愿看我如此,他们希望我还是早先那个爱开玩笑,能言善辩的人。在他们的感染下,我似乎不再那么痛苦,也会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摘果子……可是每当与他们开心快乐的时光过后,我又会重新陷入痛苦,而且更加强烈。父母远在家中对我充满期待,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逍遥自在?当初放出的狠话是忘记了还是当屁给放了!想到这里,我满脸的泪水,心如刀绞,巨大的悲痛又顺着熟悉的路径回来了。

几次下来,我再也不敢开心,一旦开心我就觉得自己有罪。我无数次跟自己说,承担孤独和痛苦吧,一年,就这最后一年了。一年后,如果成了,我要做这个世上最快乐的人,如果不成,快乐与痛苦也都与我无关。

于是,我又是没完没了的做题,背题,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再细心一点,再忍耐一会儿。现在想想,我真觉得自己那时活得可怜。可也许真的是上天可怜我,终于为我打开了梦想的大门。我考上了。

领导那天把我叫到面前,问我感觉自己考得怎么样。我不敢说话,我想是不是成绩出来了,又没戏了。没等我说话,领导接着说:“你是越考越不行!”我听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觉得我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分数线429,你考了446。”

“什么?”

“你考上了。”

那一刻,我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话想说。我只想好好的大哭一场。

我跑到无人的角落,哭成了狗。

在考学班的时候,我曾跑到珠江的边上,冲着江天大喊:“MGY,你一定要成功!”我喊得筋疲力尽,然后褪去上衣,任江水拍打在我的身上。我听到江水冲我呼啸,自作多情地以为那是它对我的鼓励,对我的鞭策。我仰天大笑,也是流下了泪水。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淌下来,低落在江中。那时的眼泪恰如奔流不息的珠江,也如珠江般浑浊,而此刻的泪水滴滴晶莹,被风一吹便蒸发不见。

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说话地声音很低沉:“妈,成绩出来了。”

果然,母亲对我是挂念的,却也是放弃的。她听后问我:“差了多少?”

我依旧低沉着说:“我考上了。”

母亲有些不敢相信,怕自己听错,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考,上,了。”

我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母亲在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我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她那头兴奋的声音:“儿子!你太棒了!”母亲对我没完没了的赞美着,那是我长这么大母亲对我夸赞最多的一次。曾经,我是一个多么渴望被夸赞的人,但那一刻,赞美真的并不另我觉得心动。我与母亲没有说太多,她也知道,如果父亲得知这个消息会有多高兴,便催促我赶快告诉父亲。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当他得知了这个喜讯,也像母亲一般兴奋,嘴里不停地喊着“好”。

那次与父母的通话后,痛苦渐渐地从我身体里流出。我无数次想象当我成功的一刻,我所承载的三年的心酸与苦累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吧。实际上却不是,痛苦真的只是一点一点的流出,我也一点一点变得轻松。有时我走在路上,会毫无理由地发笑,也会毫无理由地跑起来,来一场冲刺。当我累的筋疲力尽,双手撑着树干时,我就又会轻松很多。痛苦就在那样的时刻,如一缕轻烟从我领口飘出,升腾,幻化成我头顶的一朵云。

等待通知书的时光中,我每天都在喝酒。不是庆祝,而是发泄。阿龙在与我共饮时问我:“你能开心起来了吗?”他说完,注视着我。我反应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然后把酒一口喝进肚里。

阿龙问我:“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想回家。”

……

通知书拿到的时候,离报到还有八九天的时间。领导把时间都留给了我。走的那天很多人都专程跑来送我,领导也为我设宴送行。我仿佛看到了时间的足迹,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背着背包跨进这所军营的自己,好像一切都只在昨天。我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不知这一走,是否就是与这里永远的绝别。可是,路,已经从这里延伸。那天,我依旧是跳进车里,没再回头。

我走了,回家了。

归途是没有太多情绪的,有的只是紧张。特别是从火车站出来,向父亲店里奔去的途中,我真正体会到了“近乡情更怯”那句话。随着目的地的离近,我的心跳也逐渐变得紊乱。毕竟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回家,又是那么的悄无声息。

来到父亲店的门前,我向里望了一眼,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大门敞开着,我走了进去。店内的样子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骄阳似火的七月,屋顶只有一面风扇无力地旋转着。我看到父亲的老板椅开裂了,漏出了淡黄色的海绵。我在店里慢慢地踱步,环顾着一切。静候了三五分钟,依旧不见父亲回来。我便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喂,。你在哪里?”

“我在你奶奶家了。你干嘛呢?”

“为什么你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你回来了?!”

“是的。”

“好,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

第一眼看到父亲的时候,内心的酸楚,无可比拟。眼泪随即要夺眶而出,可是用一句深沉的“我回来了”掩饰了一切。父亲老了,这是我见他的唯一感受。不知三年他何以至此,有些发福的脸晒黑了很多,看上去很没有精神。他看到我,眼睛猛眨了几下,看得出他是在努力压制泪水。我的心颤抖了一下,紧接着把脸转向别处。

“什么时候到的?”父亲问。

“早晨从南京下的飞机,坐高铁刚到。”

“行了,别在这里了,跟我一起去你奶奶家。”

来到奶奶家,二老泪如泉涌。看到了多年没见的孙子,除了激动还能有什么呢?我不愿在这种氛围里继续呆下去,这只会让我更难过。我想见母亲。

父亲把我送回家,路上还专门给母亲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回来了,叮嘱她在家不要出门。

家,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因为当兵期间,家里换了房子。车停在了我从未到过的楼前,但街道却不陌生,和以前的住处也不甚远。刚下车,我就看到母亲站在楼前等候着。她一眼便看到我,是那么的兴奋与快乐。我看到她和父亲有一样湿润的眼睛。而我却像在父亲面前一样的深沉。她将双手贴在我脸上,笑着冲我说:“儿子!快让妈妈看看!”我的脸被母亲使劲的揉弄着,那感觉不仅没有温柔,还有点痛。

回家后的第一顿饭是母亲做的家常小菜,那种温馨好像很久都没有眷顾我了。我跟她聊了许多部队的经历,她很高兴,觉得我长大了。在外久了,口音变了。不过听着家乡人说着独到的家乡话,内心由衷的喜悦。几天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临别时,母亲眼里噙着泪水对我说:“在军校要保护好自己,好好工作,好好学习……”我说:“我知道。”我表现的有点不耐烦,其实是因为我受不了这种氛围。受不了一大家人站在门口的千叮万嘱;受不了爷爷佝偻着背还小跑到我面前,狠命的塞钱给我;受不了家人目光中的不舍和期望。

我扫了一眼面前的所有人,却不见父亲的身影。我的目光到处搜索,发现他正在人群后摆弄着鞭炮。等到他弄好后,他冲我们喊到:“看着点,我要放炮了!”我望着父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看到鞭炮爆开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闪烁得很快。他缩着头,捂着耳朵,却没有看我。一直等着鞭炮放完,才向我走来。我再一次走了。这一次我认真地看了看父亲和母亲。跳进车里,我打开了窗户,冲他们招手,直到汽车走远,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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