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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生

2016-04-27 17:40 作者:叶子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放学了,小梅像小渴望飞出鸟笼一样冲出了教室。明媚的阳光快要落山了,天上的白云一朵朵,跟着小梅的身影前移,小梅向它们扮了一个调皮的鬼脸,哼着歌蹦跳着跑向家里。母亲今天要给她生小弟弟了,她能不高兴吗?小梅已经有两个姐姐了,加上她都三个闺女了,母亲再生个小弟弟,全家都会高兴死了,最重要的是奶奶再也不会指着母亲说难听的话,还会对她们好的。小梅兴冲冲地跑回了家。

小梅的家在村子正中心,沿着她们那条街通向村委,再拐个弯就到了学校。小梅每天和姐姐大莲小莲一块去学校,因为奶奶想要妈妈生小弟弟,所以妈妈就不停地生,结果他们之间的年龄也就差一年,也就是说,母亲一年生一个小孩。听妈妈说,大姐和二姐起的名字不好,一个连一个,因此在她这儿,就改成了梅,也就是女孩没。母亲的命真苦,九岁那年就没了娘,听说是在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死去的,就剩下父亲、两个哥哥和她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妹妹给了人家,两个哥哥都结婚生了孩子,母亲因为成了没娘的孩子。十岁的时候,就被迫出去打工,回到家里还要踩着板凳刷锅做饭,照顾哥哥的孩子。那么小的肩膀承受着别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好不容易嫁出去了,秉性软弱的她还要遭受婆婆家孩子的欺负。因为父亲是老大,他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这么大的家,一切的重活体力活都被父亲母亲扛了下来。有一次去地里给麦子打农药的时候,母亲中毒了,多亏别人发现得早才捡回了一条命。在家里楼上取柴火的时候,又被一个叔叔挪了梯子,而吊在半空。母亲受尽了欺负,但她从来不曾叹息命运。现在,因为母亲生不出弟弟,而备受家里的白眼。从未念过书的母亲只是一味的生,就是为了要一个男孩,好让家里的香火延续下去,也让自己能在大家面前抬起头来。

小梅放下书包,轻轻挪到房门口,家里小小的墙角边搭了一个梯子,母亲正双手抓着梯子正在使劲,地上放着一个尿盆,奶奶正在给母亲帮忙,看见小梅,奶奶把她支到了一边,不让她看见,小梅去了厨房看见姐姐们正在烧水。小小的厨房站不下三个人,小梅又被姐姐赶到了院子。他们家的院子和别人家的院子不一样,别人家的院子又宽敞又大,而他们家的院子窄窄的,因为窄所以看起来很细长,细长的院子一边是厨房,不足二十平米的厨房,被柴房和房间加在中间,土盖的房子里面盘了两个炕,这就更显得房子的窄小,这就是她们生活的地方。小梅听见房间里传来了小孩的啼哭声,她赶紧跑了进去,她看见一个小小的生命,被破烂的衣服包裹着,她上前凑近了看,被奶奶训斥了一顿,“看什么看,又不是带把的”,奶奶撇下母亲气哄哄的走了。母亲看起来微弱的身子慢慢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向炕上走去,小妹赶紧去扶母亲,却被母亲甩了出去,小梅只好俯下身去看小妹妹,小妹妹的眼睛闭着,不哭也不闹,闻讯而来的姐姐们看了一下,赶紧把妹妹抱到母亲身边,母亲只是看了一眼,不再说什么,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滑落下来。整整一天,母亲都没有吃饭,她就这样昏沉沉的躺了一天。小妹妹的到来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就窒息了。奶奶把妹妹抱到不知什么地方扔了。小梅去了可以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都没找到。她又和姐姐们去了一趟树林,听说那儿被扔的小孩多得是,她们分头找了好些地方,终于在一个小沟里找到了,她们给妹妹挖了一个坑,把妹妹包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填好土后,她们折了好多美丽的野花,插在妹妹的坟头,做完这一切,姐姐们带着小梅回家了。回到家里,母亲正在往碗里挤奶,她的乳房已经膨胀的像快要爆炸了,母亲叫住了小梅,“来妈这儿,”小梅走了过去,母亲把小梅的头按在她的乳房跟前,小梅嗅到了奶香的味道,她害羞的把自己的嘴凑了过去,瞬间,奶水蹦进嘴里,流进胃里,小梅感觉舒服极了,她忘情的使劲咂起来。两个姐姐都嘲笑小梅,“这么大了还吃奶,真是害臊”,小梅撅起嘴说:“你们想吃还吃不上呢,你们这是妒忌”。晚上,小梅做了一个,她梦见那个小妹妹已经睁开了眼睛,她正朝着自己呵呵笑着,“真可”,小梅赶紧伸出手紧紧抱住小妹妹,生怕她离去。梦总是醒来的太早,小梅怪姐姐把自己老早叫起来,打破了自己的美梦。姐姐笑着说:“昨晚你干嘛紧紧搂住我的腿不撒手,”小梅撇了撇嘴,赶紧跑掉了。她心里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下午放学后,小梅早早的来到妹妹的坟墓前,又重新采了一束花插到妹妹坟前。在树林里玩了一会,小梅回到了家里。母亲已经恢复如初,小梅照例每天吮吸妈妈的奶,直到母亲没奶水了。小梅很怀念那段日子,她喜欢偎依在母亲的身边,她更喜欢闻母亲身上的奶水香,她感觉到了母爱的味道。

天到了,白皑皑的铺了厚厚一层。小梅和姐姐们走在雪地上一边踩雪,一边玩打雪仗。地上留下她们一串串清晰的脚印。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做好饭,孩子们饿极了,赶紧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妈妈蒸的馒头好香呀”!母亲看着孩子们吃的那个香甜劲,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微笑。冬天的太阳是温暖的,太阳光照射在地上,地上的雪水慢慢融化了,照射在房屋上,房屋上的雪水不停地滴答滴答。雪水顺着房顶上的小洞滴落到炕上,不一会儿炕上就湿了一大片。孩子们都去上学了,小梅母亲把炕上一角的湿的地方掀了起来,在房顶上吊了些衣服,又在湿的一角放了个脸盆,雪水顺着衣服慢慢流到脸盆里,发出滴答的声音。晚上,孩子们都沉睡在梦香。她一个人一会儿把吊在房顶上的衣服取下来扭一扭水,一会儿又替熟睡中的孩子盖盖被子。遇到这样的雪天气,她就得重复着这样的事情。父亲搞副业去了,家里一切都靠小梅的母亲,奶奶家没人管她们,就因为生了一窝女孩,用奶奶的话说。也因为这样,小梅和两个姐姐还很小的时候,奶奶就把她们赶了出去。小梅一家老小都住在别人家里,连一个生传染病的人家里都住过,母亲担心孩子们都被传染,可却没办法,因为再没地方可去。,在受尽了别人家的白眼后,母亲终于终于争取到了只有一丈七的庄基,盖了一间土房,生活的艰辛而又忙碌。

小梅的家在队里是第一家,再隔几家就是奶奶家了,奶奶家还算气派,青色的瓦房,一排排红砖墙,显得那么起眼。小梅家的低矮的土房和奶奶家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梅和姐姐们平时都不去奶奶家,因为奶奶不喜欢她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在父亲的带领下去一回。奶奶家在她们眼里是陌生的。爷爷是村里第一个制醋的人,全村只有两家,爷爷不仅在家里制醋,还承包了村里的一间库房,大大小小的地方人都来买爷爷家的醋。爷爷从来不正眼瞧母亲,见了母亲就像见了瘟神一样躲到一边去。如果比起爷爷,奶奶还算有点仁慈。经常欺负母亲的大叔叔结婚了,婶子很争气,第一胎就生了个男孩,奶奶眉开眼笑,爷爷也送去了五百块钱。婶子走在母亲跟前都是扬眉吐气,趾高气扬。作为王家第一个大孙子,奶奶爷爷办了一场红红火火的满月,相邻街坊都很羡慕,爷爷奶奶也是满面红光。婶子当然也得到了小梅母亲所没有的特别的待遇,满月的时候,大人小孩都白白胖胖的。这时候的小梅的母亲像做错事的孩子,走路不声不响低着头,深怕碍着别人。奶奶见了小梅的母亲都要嘟嘟囔囔,爷爷更是不屑一顾,好像这个家里没有这个人似的。小梅看着母亲瘦小的背影心里难受极了,她为母亲感到不平,但也无能为力。

眼看秋收了,地里的玉米长得又高又壮,个个颗粒饱满,有的已经垂下来了。小梅的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在地里掰玉米,小梅个儿小,够不着玉米,只能把掰在地里的玉米用小背篓背出去,虽然很累,但小梅心里很兴奋,去年的时候母亲还不让她下地哩,今年她就能帮母亲干活了。小梅觉得自己长大了,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更加卖力的干起来 ,不一会儿,背出去的玉米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在全家都筋疲力尽的时候,远在外边搞副业的父亲回来了,全家沉浸在喜悦当中。父亲的到来显然无异于雪中送炭。很快的,地里的玉米都收回了家。晚上吃过饭后,全家围在玉米堆旁包玉米。一向不爱言语的父亲一边包玉米,一边给女儿们讲自己在外边的打工经历,小梅时不时插进话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小梅母亲则给他们讲述她们小时候的故事。“你们小的时候,我和你去地里干活,就把你们全放在门口的一个又大又深的蒲篮里,大莲四岁的时候,小莲才三岁,你也就一岁半,把你们几个放在里面,放些饼干,等我和你爸回来的时候,你们三个都靠在蒲篮里睡的正香。那时候也是没办法呀,地多没人干么!”父亲听着母亲的讲述眯起了眼睛,用关爱的眼睛扫视了姐妹三个,“真是不容易,都怪没人带孩子,孩子又都生的稠,又都是女孩,”父亲心想。“小梅生出来的时候又瘦又小,还老爱哭,没人抱她,她就摔屁股,你奶奶当时一把抱过去,说要把你给人家,结果给了三次都没给成,我舍不得呀!”母亲慈祥望着小梅说。小梅还从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经历,差一点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离开亲人该有多伤心的呢?自己可真是幸运。想想自己小时候经常惹母亲生气,母亲手里拿着笤帚追出家门的情景,真是不应该!忙完家里的秋收,小梅的父亲又出去搞副业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每天下午放学后,小梅姐妹三个帮母亲收玉米,给猪拔草,都成了母亲的好帮手。偶尔遇见奶奶,奶奶都会叹口气说:“哎,就是不如男娃娃,要是生个男娃就好了。”母亲有一回吃东西的时候呕吐,小梅以为母亲生病了,给母亲端来一杯水让母亲喝,母亲摇摇头放下了。有好些日子,母亲吐得厉害极了,什么都吃不下。大莲给母亲煮了一个荷包蛋,母亲艰难的吃了几口就全吐了出来,小莲把母亲吐在上的东西盖了些土,然后用笤帚扫干净。小梅看着姐姐们忙前忙后,却不知所措。再过了一些时候,母亲的肚子变大了,小梅终于明白,母亲又要生小弟弟了。地里的麦子熟了,颗粒饱满的麦穗预示着丰收的季节。别人家都开始收起了麦穗,小梅母亲的肚子却越来越大,真是愁人呢?母亲给三个孩子都准备了一把镰刀,然后挺着大肚子去了地里。小梅家右边的地跟爷爷家的挨着,老远小梅就看见爷爷和叔叔在地里干活的身影。左边是邻居家的地。“快六个月了吧”,邻家大婶问。“是的,”母亲说。“可得小心呀。”“会的”。母亲弯下腰割麦子很费力,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蹦跶蹦跶掉落在地上,落在干裂的地缝里找不见了。大莲和小莲正学着母亲的样子弯着腰憋红着脸蛋卖力地割麦子。大莲的身体一向瘦弱,干活也没小莲干得好。不一会儿,小莲就把大莲远远落在后面。小梅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弯着腰,顶着毒辣的太阳光割起了麦子。母亲挺着大肚子,割麦子很难受,她索性跪在地上割了起来。小梅的屁股被太阳光照射的火辣火辣的,她直起腰休息了一会儿。放眼望去,小梅看见爷爷正坐在地上休闲的抽着汗烟卷,一双眼睛却瞟着母亲干活的地方,脸上全是鄙夷的神色。爷爷觉得母亲给老王家丢了脸,但却又嘲笑母亲,丝毫没有同情心。人多力量大,地里的麦子总算收割完了。母亲这支特殊的娘子军队伍像打完了胜仗,凯旋而归。婶子家的小子已经长大了,能帮婶子干活了。婶子见了母亲,又是耀武扬威,又是大着嗓门说话,叔叔投来不屑的目光。小梅的母亲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大肚子,用小的只能自己听见的话算是做了回答。麦子收回来放在队里规划的场地上。一排排的麦子整整齐齐的排练着,全队的人都排队等着打麦机。打麦需要更多的人手,母亲厚着脸皮去奶奶家让奶奶家跟自己合作。奶奶愿意,但爷爷态度强硬的回绝了,他讨厌母亲生的这一窝女孩,他从未曾正眼瞧过小梅三姐妹,也从未给小梅母亲好脸色。小梅母亲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的回到了家。晚上,劳累了几天的小梅姐妹沉沉睡去。半的时候,小梅被母亲摇醒,带着昏昏沉沉的睡意,小梅被姐姐用架子车拉到了自家的场地上。一会儿打麦机被推到小梅家的麦垛跟前,小梅和小莲拿着镰刀割麦绳,说是卖绳,其实是用麦秆做的,只要用镰刀割开就行了。小梅睡意全无,她和姐姐快速挥起镰刀。来帮忙的大人们把一捆捆麦子喂进打麦机里,打麦机张着大嘴把麦子吞了下去,从侧面的铁槽里一粒粒颗粒饱满,绿中带黄的麦子夹杂着一些麦秆,还有绿色的小虫子滚了出来。母亲和大莲一人一个簸箕,支在槽口等着麦子满了,端到旁边的空地上。两个多小时过后,麦子终于打完了,人们又推着打麦机去下一家,小莲照例被支过去帮忙,因为小莲早已经是母亲的好帮手,干活又好又卖力,小梅也不赖,可她才十岁,虽比小莲小一岁,但终究不能把小的送过去,以免被人说闲话。平时大家都是互相帮衬着打麦子,谁都把自家的好劳力支出去帮忙,都是街坊邻居,谁都不愿落下话柄,都把自家的声誉看得比命重要。因此小梅母亲毫不犹豫的把小莲派了去。即使这样,小梅母亲都觉得很对不住街坊邻居,好像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九月的时候小梅母亲又生下了一个女婴,小梅家的日子又不好过了。这个妹妹是活的小生命,还没过三天的小妹妹被送给了人家,好像是在一个山区里。等过了一个月,母亲身子好些了,母亲便带着小梅去了一趟妹妹家。路好长好长,崎岖的山路通向最深处。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妹妹家,却没看见妹妹。这家人说,妹妹还没两周就夭折了,母亲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失望。临走的时候,那家人送了好多的山里的特产,母亲的篮子里装的满满的,但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了母亲对这家的埋怨和不满,走在路上,听母亲说“孩子是被饿死的”。因为妹妹家的母亲没奶,妹妹又不喝别的奶,再加上那家人不会养孩子,就这样妹妹被毫无经验的新父母葬送了生命。小梅心里很难受,她想到自己曾经那么贪婪的享受着本不该属于她的奶香,而妹妹却是因为奶水而断送了自己的生命,“妹妹也许是用幼小生命与这不公的世界作斗争,”小梅心想。奶奶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城里当警察的最小的叔叔突然死了。单位说是因为爱情和别人打赌,最终自己跳进一口井里丧生了。叔叔的女朋友从叔叔被埋从未曾露过面。那漂亮的女朋友过年的时候小梅见过,长长的头发垂到脑后,就那亭玉立的背影,足以迷倒一大片。高傲而又自负的叔叔,年轻而又富有朝气的叔叔就这样拜倒在这个女人的石榴裙下。每逢过年的时候,小梅总是和姐姐们去奶奶家,叔叔一副不可亲近的样子,只有在这个女人跟前,叔叔的脸上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单位领导夸奖了叔叔办案神速又快,是他们的得力干将,同时又扼腕叹息叔叔的早逝。奶奶痛哭地几度昏死过去,爷爷在一旁干嚎着,哽咽着,无声的啜泣着。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令人难受异常。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的小梅母亲,还来不及擦干眼泪,又得承受失去小叔子的痛苦中。小梅觉得奶奶现在好可怜,她用自己舍不得花的零钱买了些黄瓜去看奶奶,奶奶正坐在炕上抹眼泪。小梅把黄瓜放在奶奶跟前,陪着奶奶伤神了一阵。本来还准备享福的奶奶爷爷,现在没指望了。他们最骄傲的、最引以为豪的叔叔英年早逝,给他们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爷爷奶奶瞬间苍老了许多。虽然叔叔的单位发了抚恤金可儿子没了,就等于什么都没了。过了一段日子,爷爷去新疆接回了另外一个叔叔,曾经过继给自己哥哥的儿子。叔叔回来了,他说着普通话,白白胖胖,高高大大,看起来一表人才,可叔叔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经常一个人独自傻笑。爷爷奶奶说是被他哥哥家的后妈虐待傻了。虽然这样,他们还是给叔叔娶了一门亲,那姑娘人长得很漂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个左手断了五指。结婚后的叔叔在新来的婶婶的的滋润下脸色越发红润。不久以后,叔叔家生了一个女孩,爷爷每天叹气,奶奶照旧沉浸在深深地悲痛之中,全世界的人都将要遗忘掉的时候,奶奶以自己特别的方式提醒着每个人,自己那个让村里人都羡慕的叔叔的英年早逝。

冬去来,成群的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徘徊着寻找自己旧时的屋檐。村里有人盖起了小洋楼。小梅的父亲不再出去打工了,他在村里的造纸厂找了一份不错的差事。小梅的母亲也通过自学成才,当了裁缝,家里的日子过得有了起色。大婶添了一个女孩,新来的二婶生了个大胖小子,全家人沉浸在幸福的喜悦当中,小梅的母亲更加落寞了。在六月份的时候,三十五岁高龄的她躲过了计划生育,又怀上了,这样的事情让大莲很恼怒,也让她很没面子。大莲今年二十岁了,正是谈对象的时候,在这样的时候,母亲竟然怀孕了。已经上初中的小莲和小梅对这样的事感觉无所谓,应该是习以为常了。小梅又有了新的让她高兴的事,家里新批了一个庄基,足有两丈五,全家正准备乔迁新居。小莲长得很漂亮,水灵灵的大眼睛,白白的皮肤微胖的身材,配上她那圆圆的脸蛋看起来很可人。大莲的对象是个老师,看起来很和蔼,脾气也不错,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愿意上门。这个对象每天来大莲家帮忙,和小梅小莲相处的很好,小梅从心底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大哥哥。等一切都准备停当,全家迁入新居后,大莲的对象也吹了。母亲改变了想法,她觉得招上门女婿很丢人,传出去也不好听。再说,她现在微挺的肚子,说不定真能生个儿子。在犹豫不决中,在一点点的不满意当中,大莲和对象告吹了。应该说,这其中还有奶奶和小梅她们的功劳。奶奶在大莲耳中吹风的时候,小梅和小莲都肯定了奶奶的说法。总之,大莲的对象告吹了,这是事实。小梅母亲不再出去露面,她每天挺着肚子在家里转悠,父亲把母亲爱吃的都买回来了,母亲终于可以不再那么操劳了,她可以悠闲的在家里享福了,除了生孩子。时间总是过得那么慢,在全家的期盼中,在春去冬来,冬去春来的季节里,这个不速之客降生了,一个女婴呱呱坠地。小梅母亲不相信自己的命咋就那么不好呢?她哭天昏地中带有一丝丝的羞于见人,可生男生女她又怎么能左右得了呢?这个不幸的小生命在还没吃上母亲一口奶就被别人抱走了。天很快来临了,燥热的季节让人昏昏欲睡。在这时候,小梅母亲的身体恢复了,同时伴随着她的母爱也复苏了。她和小梅的父亲很快去了医院,找到了当时给她接生的医生,询问孩子的下落,那个医生告诉了她们地址。很快的,母亲和父亲去了一趟县城。下午小梅放学回来的时候,她被院子的一幕惊呆了,母亲躺在窗户底下,脸色看起来那么苍白,父亲正在给母亲喂水喝。孩子没见着,说是带回了老家,那个医生欺骗了她,说是给孩子找个好人家。小梅母亲再也经受不住一连串的打击,她病倒了。小梅为母亲,也为未曾谋面的可怜的妹妹而难过。

冬天来了,厚厚的积雪把村里的柏油路盖了个严实,房上、树上一片雪白,整个村子变成了一片白皑皑的世界,看起来那么纯净 ,那么美丽。小梅的家就在那西南一角,在千树万树的的雪树旁边,那儿离队里很远,在那儿安家也不错,清净。当然,离奶奶家也就有了一段距离。奶奶根深蒂固的思想影响了母亲一生,母亲始终遵循“无后为大”,现在因为路途远,又是冬天,路也不好走,奶奶来家的次数少了,母亲应该轻松了。奶奶家现在盖得富丽堂皇,走进去就像走进五星级宾馆。有儿有女的奶奶现在是享清福的年纪,那个早逝的叔叔也早已经成了过去,他们的生活已经翻了新的篇章,人总是要向前活。小梅的大姑在奶奶家住了快半年了,她的腰受伤了,在那次家里盖房的时候,不小心从搭架上摔了下来。转眼间,临近过年,小梅奶奶让姑姑回家过年去,姑姑受不了奶奶的步步紧逼,一大清早,踩着厚厚的积雪出走了。爷爷奶奶发动了全家人找遍了整个村子,寻遍了整个大街,问遍了全村人,就差掘地三尺,但是就是寻不见大姑的身影。大年三十那天,全村人都乐呵呵的享受着新年的喜庆,小梅奶奶家却清净异常。姑父来奶奶家要人,爷爷奶奶躲在房子不敢出来,大姑父在院子里烧掉了好多衣服,骂骂咧咧的回家了,大姑家的一双儿女也来朝奶奶要人,哭的那个悲痛欲绝,让人揪心。大姑家的孩子和奶奶家断绝了往来,奶奶失去了一对外孙。在这瑞雪祥和的新年里,全家人被阴沉的气氛笼罩着,让人喘不过气来。整个冬天,雪一直簌簌的下着,好多地方都发生了雪灾。小梅和小莲手拉手踩着厚厚的积雪上学,即使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棉衣棉裤棉鞋,她们还是感觉很冷,簌簌的大雪落在头上、衣服上、整个人都变白了,看起来就像个雪人。今年的冬天过个好漫长。天放晴了,雪停了,久违的太阳照耀着每个村头,难熬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来了,天越来与人暖和,村里的人们陆陆续续出去干活。小梅的大姑依然音讯全无。小梅的奶奶每天像丢了魂似的跑到村口,望着街道那边的出口发呆,她的头发全白了,也显得更加苍老了。

到了收麦子的时候了,太阳像个火球一样,烤的地面火辣辣的。人们的背上像背了一个大火炉,小狗吐着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小梅再也不用发愁割麦子了,村里已经有好辆割麦机。她亲眼看见那高大的割麦机威风凛凛地开进地里,十几分钟就把一大片麦子割完了,然后撅起屁股,储存在里面的黄澄澄的麦子倾泻而下。费时又省力的割麦机呼啸着开走了,小梅傻眼了,“太神奇了!”她自言自语。小梅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家里走去,她要告诉父亲自己的亲眼所见,并且央求父亲自家的麦子也用割麦机,这个神奇的东西。今年的夏收很快就忙完了,因为割麦机取代了人们的劳作,打麦机和镰刀都被淘汰下来,人们的生活越过越轻松了。小梅母亲忙中偷空的功夫,又怀上了。四十多岁的她,依然执着的完成着自己的使命。因为生孩子过多的缘故,小梅母亲的身体消瘦,眼窝深陷,只有肚子偏大,她身体大不如从前,她再也不去地里干农活了,她干不动了。村里开始大搞计划生育了,每天下午的喇叭不停地吆喝,每个队的育龄妇女都被叫去做“三查”。小梅的母亲因为年龄大的缘故,又被漏掉了,没人会想着她还会再生,在高危的时候,也没人想到她会怀孕,也正因为这样,小梅的母亲捡了一个大漏,也只有她自己是这么想的。纸里是包不住火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总有少数几个生不了男娃的女人会嫉妒她。小梅的母亲被告发了,还没等那个不知是弟弟或妹妹的成型,便被消灭在萌芽中。那天早上,一个黑色的小轿车开到家里,几个计生部门的工作人员,把躲在家里小梅母亲架上车,呼啸而去,黑色的青烟弥漫了四周,那扬起的尘土,阻挡了小妹的视线。中午的时候,小梅母亲又回来了,母亲被父亲搀扶从车里下来。小梅看见了母亲苍白的脸,她的心猛地痛了一下,她赶紧跑上前去同父亲一起搀着母亲回家。门口有很多人对她们指指点点,小梅赶紧打开门。母亲躺在炕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她的眼神空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小梅很害怕,她不敢说话,只能静静的陪在母亲身边。母亲被拉去去做了结扎,她生孩子的历程终于画上了句号,这是历史的悲哀,也是母亲的悲哀。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降临了,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遗弃,一个不幸的女人被旧的农村习俗束缚,背着沉重的枷锁度过自己的青春岁月,她的一生,成了生孩子的机器,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随着一年四季的轮回,小梅姐妹三个都结婚生子了,小梅的母亲也老了,做了祖母,三个女儿各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三个外孙的到来,也了了她的愿望,她心满意足的享受着这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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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生的评论 (共 7 条)

  • 淡了红颜
  • 襄阳游子
  • 心静如水
  • 雪灵
  • 云朵儿GAO
  • 五月叶

    五月叶此篇文章是我的首发,也是我的原版,因某种原因,我不得不再次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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