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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葡萄

2016-03-23 11:00 作者:蓑羽鹤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节过后一个多月,老爷爷去世了。那年,我三岁多。

老人家像极了原版电视剧《四世同堂》里面的爷爷,头上整天戴个黑色的瓜帽,灰黑色斜对襟的半长衫子清爽干净,半扎长的的一缕白胡子,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已经没有了脾气,经风历霜的圆脸上老是挂着浅笑。

爸是个木匠,会做各种家具,家里有个木质厚重的大长凳是他的工作台,门口空地上总是堆满了刨花留着烧火用。我家大门朝西,我第一次有记忆的那年天的下午,老爷爷总是会坐在门口的一堆刨花里晒着太阳打盹,远远看去半个身子都埋进了黄白色散发着树木特有清香的刨花里,就像乘着一片云上微笑不语的佛。

就在这一堆刨花边上,靠近大门右侧有一个高出地面差不多半米,用石头砌成一个多平方的池子,里面是一棵葡萄树,一根主干旁边缠绕着几根稍细一些的侧根,表皮干枯虬枝盘旋,越过石头墙在院子上方伸展出无数枝条,远远看去就像一根麻花辫子的辫梢儿,从一人多高的石头院墙上安静地顺下来。爸爸把捡来的牛粪和羊粪埋进土里,池子里的土常年呈现出一种肥沃的黑褐色。

老爷爷走后几年过去,葡萄的枝条越来越多,爸爸用铁丝在我家靠南墙三分之二的院子上方,密密编成一架铁丝网 ,然后把那些枝条一一捋放在铁丝网上。天来了,油绿的葡萄叶慢慢遮盖了大半个院子,我家可以安享一个夏季的阴凉,甚至在背阴的南墙根儿都会长出绿色的苔藓。起初我很喜欢炎热的夏季在葡萄架下大门过道里,铺上一领凉席睡个清凉的午觉,当仰面对着一片绿色的顶棚,一遍遍数那一串串还没成熟的青绿色葡萄,常常会数的嘴里流酸水昏昏睡去。直到后来的一个中午,一条肥胖绿的透明的豆虫从密实的枝叶间啪的一声落在我眼前不远的地方,它不断的弓起身子反复扭转身体,甚至用尽力气跳离地面又啪的摔下,生就对爬行软体动物的恐惧,让我本能叫着跳出老远,不敢复看。从此,不要说午睡了,每从葡萄架下过都会一溜小跑儿,不敢耽搁。

就这样渴望一季,等待一季,直熬到春夏两季过去,中秋节的时候才可以和爸妈一起满心欢喜的采摘葡萄。其实,也会趁父母不在,馋得流口水的我和妹妹把两个凳子摞起来,或者费力地拖过木梯,偷偷摘下几粒大个的绿葡萄,作案现场都来不及收拾就会迅速跑到后院,忍着扑通扑通的心跳看着彼此涨红的脸,从攥紧的手心儿里拿出葡萄放入口中,轻轻咬开,瞬间就被酸得闭了眼地打个激灵。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一架葡萄就是年幼的我们对快乐的守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一年,葡萄结的特别多,马奶子形状紫的诱人,中秋节收完葡萄给邻居几家分了以后,我放开肚子吃了个饱,满嘴都是流淌的蜜汁,连手上都粘的张不开。然后冬天很快到来了,一场接一场的大冬季更加寒冷,葡萄的叶子变成了土黄色,大部分落到地上烧火做饭用了,还有一些仍旧铺散在头顶的铁丝网上。冬天没有什么水果吃,偶尔爸爸带回几个苹果,我和妹妹总是一小片一小片的分着吃,我们把蜜甜的希望寄予来年。

记得那是临近春节,我们打扫院子。用一根长竹竿清理架上的葡萄叶,我的目光猛地被一从厚实的葡萄叶下露出的暗紫色吸引了过去。是葡萄,是葡萄,一大串葡萄!我跳着叫嚷起来!

爸爸踩着木梯小心地摘下这一大串葡萄,大约两斤多。历经了一个冬天的风雪,在树叶的包裹下除了边上几颗干瘪坏掉,它竟然几乎完好如初,只是颜色更深重了些,表皮有稍许粗糙。我把它捧在一个小的圆簸箕里,欢喜的不忍放下,在那个还不知冰箱和塑料大棚为何物的冬天,一串意外而得的雪葡萄让那个春节蜜一样甜美。

想要紧紧拉住岁月的手,却仍被默默抛在了身后。 老爷爷倚在刨花里安详的脸,石头垒就的院墙,油绿的葡萄架,粗辫子一样盘旋的枝干,还有那给我惊喜的一串葡萄,都已消失不再。只有,我还暂且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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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葡萄的评论 (共 6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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