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清清

在我们那个山村，那些山坳河流的名字都很简单。譬如，后山那个山坳就叫毛凹，东边那个山坳叫蛇凹。河流的名字一样简单，村后那条河流叫后河，村前那条河流就叫前河，没有文绉绉的雅名。不过河流有它的大小区别，前河的水比后河的水流量要大些，河床要宽，河水用途广泛，它不仅灌溉农田，而且上游堰口的水，还当全村人的饮用水，一大早就有成群结队的村民到那里挑水吃。下游堰坑的水，供全村人洗衣洗菜，它是我们村当时唯一的一条生命河。

山村里的男孩女孩野性大，悟性高，懂事早，从小就很勤快。和我同岁的女孩叫桃花，她就很勤快，8岁时就和我一起割猪草、拾猪粪。那时种田的人没有见过稀奇的化肥和农药，都是有机肥，鸡粪猪粪都是宝贝，家家户户养猪养鸡，猪粪当肥料，10斤猪粪1工分，交到队里挣工分。为了抢到猪粪，天没有亮就有人抢着拾猪粪，哪怕一丁点鸡粪也不放过，当然，我也不例外，每天清晨，我会碰到桃花，与她比试谁拾的猪粪多些。

到11岁时，我才敢放牛。桃花也开始单独到河边洗衣服，又是我们俩碰在一起。早晨，我赶着黄牛往河岸上一放，肥嫩的青草牛吃个不停，我放心大胆地下到河里抓小鱼，捉泥鳅。

桃花也提着一篮子衣服，从家门口慢慢往河边移。我看到她，迅速躲到油菜田沟里，不让她见到。密密麻麻的油菜花开得正艳，香气充鼻。桃花走到河边蹲下身子，准备洗衣服，我用一小块石头从她身后飞过去，砸在水里起了浪花，桃花知道有人挑逗她，懒洋洋地张望了一下不理睬。我见她不理，又飞去一小块土团子，砸在她脚跟前，她仍若无其事，气急了我，干脆溜出来，弯着腰，走着猫儿步，小心翼翼地靠拢她。当我快要接近她时，她不转身，不回头，大声笑着说：“别做了，我早就看到你了。”我伸直腰走过去，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问她：“你没回头看我，怎么看到我了？”她用手指着河水说：“你自己看吧。”我往水里一瞧，哇，原来我们的身影清清楚楚映在水里了，就像一面明亮的镜子照着我们。在我们的头顶上的垂柳枝叶，还有岸上的油菜花，青山、蓝天、白云、飞翔的小鸟，全映在水中，真像一副美丽的图画，我说：“这河水真清，真美丽。”不知不觉地搂着她的肩膀我看傻了，好久不知松开她，就像电影中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

人生短暂，就如河水中的投影，走近水边，水中有她，也有我，日日嬗变着我们美好的年华。但一离步，水一晃荡，身影就没了。

后来桃花长大嫁人，听说就在她出嫁第二年，因生产孩子难产，走了，永远地走了，只有映在清清河水里的倒影，永远印在我的脑海里，难以砺灭。（童春华，2016.1.18）(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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