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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偶计

2016-02-13 22:39 作者:水深火热之中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接到电话时已是晚上九点,伯伯说婆婆被毒蛇咬了。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生怕八十五岁高龄的婆婆挺不过去

要了一辆三菱车,拿上手电就向二十公里以外的故乡急驰。公路陡峭,坎坎坷坷,山影像鬼魅般的从四周压来,在车灯的照射下又悠悠荡去,马达的轰鸣和着我的心跳是色下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婆婆是苦难的。在我的父亲还只有两三岁时,爷爷就浓缩成了故乡一面山坡上的一个小小的土包,婆婆与太婆用两个女人瘦弱的肩膀盘大了一堆儿女。喜欢婆婆,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善良与坚强,主要缘于一字不识的她在心中却藏有听不完的故事。故事中有鬼怪精灵、牛羊五谷,乡村情也在其中大把大把的发芽。我在婆婆的故事中启蒙,用了整整一个童年,也没能把它们读完。长大后,我求学、工作,一步一步地远离了婆婆。不想,前几年父亲却不幸去世,对于婆婆,除了亲情我的肩上又多了一份替父尽责任。但是,每次去看婆婆,除了给她带上一些吃食和钱之外,我发觉自己已经无法走进她的故事和内心世界。这一次,遭此一劫的婆婆又该如何呢?

突然停下的车打断了我的思绪,原来是前面的塌方把公路严严实实地掩埋了。这条通往故乡的唯一通道窄而险,常常让许多外地来的人胆颤心惊。几年前,田耳、于怀岸、田爱民这三位土生土长的湘西朋友在这段路上看到那险状,便怎么劝也不肯乘车,宁可步行,让我结结实实地笑了他们几回。但我的乡亲却是熟视无睹,见怪不怪了。

这里离故乡还有好几公里的路程,望着山影深处遥远的灯光,我只能选择步行,为婆婆的心焦却是愈来愈浓烈。没想到,刚走过塌方处便有一辆农用车停在路边,那司机还正是家乡的人。交谈间才知道,就在半小时前有一辆摩托车翻下了这深深的山谷。我细细地察看了坐在一旁的车主,确定他真无大的伤情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和那农用车一起赶来的车主爱人也露出了笑脸。用手电照了一下山谷,只见摩托车的一面反光镜在半山腰上的一块斜坡上闪亮,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任何部件。

感慨之余,便搭上了那回家的农用车。这车,破旧得让人猜不出年龄,马达的声音足以穿透到大山的另外一边。人坐在车上根本无法交谈,时不时就被颠簸得头顶车顶。不到八公里的路,足足爬行了半个小时。下了车,忙着在不远的地里扯上一把草药,心急火燎地往婆婆家赶。(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走进屋,一拉开婆婆的袖子,只见那本来枯瘦如柴的右手已肿得像婴儿胖嘟嘟的小手。我老了怎么还不死,还要磨你们,你父亲却年轻轻的就走了,婆婆见我的第一句话让我流了泪。本来想骂几句站在一旁的伯伯、叔叔,抬头间看到他们的那一种掩不住的无助,满腔的火气一下子就泄了。只好站起身来,走到屋外的水池边洗药、捣药。

忙完一切,服侍婆婆睡下,已是深夜。躺在床上,聆听着窗外水池里叮咚的流水声,我许久无法入睡。我知道,这流水的源头是井,然后是大山是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如果不是这泓井水的灵动,这村庄将是无比的单薄和寂静。

第二天,不到六点,我和村庄一起醒了,醒了的村庄除了偶尔响起的几声鸡鸣狗叫依然没有喧哗。我去采药,一路上只遇见两个上山的老人,他们对我礼节性的笑一笑,已认不出我是谁了。站在山坡上,看得见对面山坳里如鱼鳞般一层层泛起的青瓦背只有几线炊烟无所顾忌的婀娜,太阳如一团剥了壳的蛋黄迫不及待地挂在了山腰的边上。

为婆婆上了两次药,肿齐肩膀的手慢慢地消了下来,早上新扎的三个小口细细地流着含有毒素的液体,再过几天应当会彻底的好起来。准备好所需的药,给叔叔作好交待,我向婆婆告别,在她的泪眼里我读出了太多的不舍和隐隐的痛疼。

还是乘坐昨晚的那辆农用车,所不同的是今天的乘客只有我一个人。车虽破旧,司机的技术却也高明。我突然想起,十几年前故乡还没有公路的时候,就是这个司机带着一帮人填河床铺沟渠,硬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把一辆同样破旧的汽车沿着溪流开进了我们的村子,让全村的人惊诧得一夜无眠。

走过塌方,周围的世界已经只剩下我步行的孤独。远处有几丘稻田水汪汪地铺张,如几面随性抛洒的镜子,其余的全是一波一波向天边弥漫而去的大山和无尽的绿色。记得前年,我和诗人匡国泰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披着暮色感悟过大山的苍茫。那时候,他给我住在京城的舅舅打了电话,舅舅正在巢观看运动会。匡老师玩笑着说,同是一个地方的人,一边还在山上为生计劳作,一边却在北京看运动会,反差多大呀。其实,我和许多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的人,也常常会忘记父老乡亲们的艰难与伤痛

这时候,接我的小车来了,在我钻进车里的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已经融入了一种与我的父老乡亲完全不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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