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春天的雨里
作者：志炜
昨夜一夜的春雨，到了天明，仍然没放晴的意思，索性撑一把长伞，下楼，走在小雨飘落的长街，任雨点轻滴着雨伞，任雨花滋润着脚下的轻屐，回味下年少时在雨中踟蹰的意境。
想起多年前的陆游，在《临安春雨初霁》中写下绝美的诗句：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在城市的街巷里，我自然没有见到卖杏花的少女，只见一位中年女人，坐在榕树下的一堆废纸上孤独守望着，等待着回收物品。再有就是行色匆匆的家长，拖着自家的孩子奔走在各色兴趣班的路上。门前紫红色的筋杜鹃花开得正艳，不远处的木棉花也吐露出了火红的花儿，雨水冲洗后，花骨朵更加鲜艳，似乎应了春雨的要求，次第争奇斗艳；又似乎孤芳自赏自己的妖娆丰姿，伸出美丽的花瓣，贪婪地轻吮着润泽的雨露。
记得那年的春天，也是如今天般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们一班年少的同学，去野外踏青。在山脚下，生起袅袅炊烟，吃着人生第一次夹生饭，然而因为青春年少，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龄，也觉得是饕餮珍馐。骑行在开满金黄色油菜花的乡间小路上，闻着泥土味浓郁的油菜花香，仿佛品尝了一坛珍藏多年的“胡子酒”，香气自鼻腔渗入到气管，再到全身每一个细小的细胞，清新且香醇的味道一下子就沁入整个身心，便觉得当时也是醉倒在馥郁的醇香里了。“人与黄花两并妍”，细雨打湿了青春的额头，细雨滋润了青春的发梢，细雨轻抚了青春的面庞，细雨撩动了青春的心扉，采一把金黄的油菜花，送给心仪的她，一切都是那么懵懂、那么美好的印记!
第一次见到开在春天细雨里火红的木棉花，我已经在南国火热的军营了。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梦，当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从军路，没想到这条路一走就是十多年，一走就是十多年最青春、最美好的年华。也是在春天的雨里，高唱着“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时，我仰望到了怒放的火红木棉花。火红的木棉花如一团团的火焰绽放在高高的树干，激情四溢地燃烧在春天的雨里，经久不熄。木棉花又称“英雄花”，有人说她是烈士鲜血染红的，所以才会在春天开得这般灿烂，这般富有激情、富有力量！于是，胸中生发出许多英雄气概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战争终究没有来临，和平年代里，唯留下满腔“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的豪情。可不管如何，把青春和热血献给了火热的军营和伟大的祖国，这本身就弥足珍贵，一生都无怨无悔！正所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总得有些人为这个时代的军队发展贡献自己的微薄力量，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才能铸就不朽的军魂，才能打赢未来的战争！
说到春雨，如果能在春雨里赏柳又会是别样的风情吧。不由得想起诗经《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抑或是如香山居士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最好能有东坡先生的豪迈：“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去年的春雨里，有缘踏上了诗句“东风渐绿西湖柳，雁已还、人未南归”中赞美的西湖。自柳浪闻莺处进入西湖景区，一路上所见皆是刚刚吐绿的崭新垂柳，柳叶如翻飞的绿蝴蝶，绕着柔软的柳枝在风中翩翩起舞，找寻春天的青春味道。柳枝倒影进西湖，湖水中的柳枝也跟着风儿摇曳起来，泛起片片绿茵茵的涟漪。伫立在肖公桥上，轻风拂来，娇柔的杨柳随风轻舞，轻抚着脸颊，如妈妈的手轻柔地抚摸着脸庞，仿佛回到了童年：少年时，曾折一枝杨柳随意插在老家的房后，春天来时，杨柳竟吐出了新枝。多年未回故乡，也不知当年的那株杨柳变成了什么模样？
肖公桥下，有一条清澈明亮的小河沟，河沟蜿蜒向前，两岸是菁菁的青草，弯弯的杨柳。有人说这里像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康桥，我倒是没能去康桥，年轻时，倒挺喜欢关于康桥的诗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那是个读诗的年代，汪国真、席慕容的诗句在同学中甚为流行，在书籍匮乏的年代，曾经有同学手抄《年轻的潮》，也是蛮拼的。我倒是喜欢席慕容诗中的婉约，不似汪国真的诗句太过直白。记得席慕容有一首《禅意》：
当你沉默地离去
说过的或没有说过的话 都已忘记
我将我的哭泣 也夹在书页里
好像我们年少时的那几朵茉莉
也许 会在多年后的一个黄昏里
从偶而翻开的扉页中落下
没有芳香 再无声息
窗外 那时也许正落著细细的
细细的雨
青春真是一本太匆匆的书，翻着翻着，我们就老了。多年后的今天，在这样一个春雨的夜里，翻起青春那本仓促的书，掉落一枚古老的书签。为了不忘初心，我试着写下这样的诗行：
梦里西湖行
多少次
梦中想起
多少次
诗句里挂念
美丽的西子湖
我来
只为
找寻你走过的痕迹
依依杨柳
可曾留下美丽的倩影
古老肖公桥
是否印有轻踏的芳踪
西湖水湛蓝
摇曳着弯弯小船
高高雷峰塔
倒影出金黄的光芒
三潭印月的橘黄灯火
照亮你的笑脸
你的期盼
跳跃
在闪耀的柔波里
翠绿的苏堤柳眉
如你飘舞的青丝
拥挤的断桥
诉说 许仙的神伤
归巢的鸬鹚
煽动嘲笑的翅膀
西湖寻梦的旅途
我不是来得太早
就是来得太迟
遥远的栈桥
点亮归航的灯
指引新的方向
春雨一直在下，洗去了人行道上的尘土，树下的中年女人也早早地收摊了。年轻时倒也希望如戴望舒一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如今青春不在，但岁月依旧长流，唯有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痛爱家人和亲友；怜惜当下的春雨，欣赏春暖花开的日子。我收起了雨具，走进了自家的楼里。
志炜于二〇一六年一月十三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