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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树、那人、那老井

2016-01-08 21:30 作者:晨夕若梦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岁月荏苒,村头老榆树的枝叶已经不再茂密,变得光秃秃的,榆树旁的那口老井随着时代的变迁,也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它们从村庄里走失了,像个没家的孩子兀自站在村口,记载着村庄的历史和岁月的更替。

如今村民们家家都接上了清凉凉的自来水,井的概念随着时光的流逝,早已淡忘在人们的记忆中,如今那些离开家园,进城打工的年轻人,是否还算“背井离乡”呢?

村庄里有我童年的记忆,快乐幸福忧伤别离,让我永远难以忘怀。

位于村头的那口老井,始建于何年何月,已经无法去查证了,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说:这口井在他们爷爷的时候就在村子里了。

老井呈圆型,用方砖砌成半米高的井台,井的直径约有三尺,老井的井壁,是由年代久远的青石码砌而成,石缝和石缝中间对接的平滑整齐,真佩服人们的巧夺天工。只是由于年久日深,井壁的青石上长满了绿色的青苔。井台上,有一个圆圆的木制的辘轳,井绳一圈圈地缠绕在木辘轳上,看着那井然有序缠绕的井绳,我想这口老井也一定很深吧!

幽深的老井,有如一面明亮的镜子,圆圆的,像悠悠岁月中善良勤劳的村民的眼睛,世世代代守望着小山村。清澈的井水映照着蓝天白云,一片阳光落在井底,留下一条优美的弧线,在井里跳动着,随着木辘轳声跳动的光线在井底荡起一圈圈旖旎,长满青苔的石壁上,写着岁月的久远。这口井世世代代地养育着村子里的人们,老井以它特有的风韵和村庄依偎在一起,用他们穿透岁月的眼,时刻注视着村庄的更替变迁。(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在老井的旁边生长着一棵老榆树,树干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粗糙的树皮上布满了深深的裂痕,树干上已经出现了蛀虫,经常有黄褐色的液体从老树的主干上浸出来,像老树的眼泪。老榆树没有树顶,长出两个分枝,却也长得枝繁叶茂。日里,老榆树为我们撑起一把遮阴的大伞,碧绿的枝叶随风摇动着,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了斑驳摇曳的光点。这里成了全村人们娱乐的聚集地,三五成群的人们坐在老榆树下聊着家长里短。奶奶从家里搬来了小方桌,和村里的几个妇女们一起做着针线活,缝缝补补织补着平淡的岁月,也编织着幸福的生活。奶奶的手很巧,做的鞋即舒适又暖和,我是穿着奶奶做的鞋子长大的。老榆树屹立在村口,像个慈祥的老人守望着村子,村里发生的大事小情都逃不过老榆树的眼睛。

离井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青石槽子,这是专门盛水饮牲口用的。石槽子长年累月已被牲口摩擦的高低不平,有一个很大的缺口,斑斑痕迹,烙印着时光的沧桑,岁月的久远。

吱吱呀呀的水桶摇动声,从远处传来,只一会儿功夫,井台边就站满了前来挑水的妇女们。铁桶的撞击声,还有人们欢快的笑声,在老井的上空回荡,伴随着袅袅炊烟宁静的小山村又开启了新的一天。

太阳升起来了,明亮的光束落在了井里,顺着光滑的青苔一路向下,躲在了井底再也不肯出来了。人们把欢歌笑语洒满了井台,留下了湿碌碌的脚印,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清澈的井水盛在水桶里,一路摇摇摆摆地挑回了家,也挑回了一个个踏实幸福的日子。

我大伯由于身材矮小,再加上他去修辽河大坝时,落下了弯腰的毛病,生产队里照顾他,让他饲养生产队里的牛马。夏日的清晨,村民们都扛起工具去田地里劳动去了,我大伯赶着队里的牲口来到井台,只见我大伯放开辘轳把儿,任凭着铁皮水桶一路惯到井底下,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感觉到井绳垂直有了下坠感,就知道铁皮水桶已经打满了水,慢慢地摇动着辘轳把,水桶晃晃荡荡地露出了井台,那摇动的辘轳声也停止了,辘轳把上整齐缠绕的井绳正在述说着老井的历史。清凉的井水倒在了石槽子里,牲口们“咕咚咕咚”地喝了个饱。我大伯赶着牛马去山上吃青,嫩绿的青草和着甘甜的井水,慢慢咀嚼,膘肥体壮的牲口在悠长的岁月里述说着日子的幸福。

牲口们刚走,石槽子的边上飞来了一群戏水的燕子,麻雀,乌鸦也成群结队地光顾这里,一边喝水,一边叽叽喳喳地叫着,讲述着村庄里发生的故事。垒窝的燕子也不闲泥巴苦,在井沿边啄一口泥巴飞走了。

夕阳西下,在田地里劳动了一天的人们拖着悠长的身影,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嘴里叼着旱烟,陶醉在烟云吐雾的缭绕中,仿佛忘记了疲惫似的。家里的女人们用老井的水做好了晚饭,一锅出的大饼子,也做出了不一样的温馨,那浓郁的饭菜的清香飘荡在村子的上空,一个平凡又幸福的一天结束了,带着呼噜声进入了乡。

那时我只有几岁大,经常在井边玩耍。这口老井离我们家不远,奶奶总有忙不完的活计,没有时间照顾我,把我交给了比我大两岁的堂姐,堂姐名叫秀萍,我叫她萍姐。萍姐住在我家后院,从小我们俩就是最要好的玩伴。井台边,老榆树下留下了我们多少欢歌笑语。

,老榆树的树干上长出了嫩绿的新芽,一春风,斜脖子的老榆树穿上了一身绿色的盛装。过不了几天,就会结满嫩绿色的榆钱,榆钱几片为一撮,一串串地挤满了枝头。每一片榆钱像极了古代用的铜钱,那时摘榆钱成了我们最快乐的事情。我胆子小,不敢爬树,屁颠屁颠地跟在萍姐身后,萍姐很麻利地爬到树上,坐在两个树丫之间,一把一把地撸下榆钱,往嘴里塞,一边把一撮撮的榆钱摘下来,扔给站在地下的我,我手里拿个小盆子,一会儿功夫就装满了一盆。那时的我们家里都很贫穷,榆树钱自然成了我们最廉价的零食。把摘下的榆钱拿回家,奶奶给我们做榆钱馒头,甜滋滋的,那种清香让我至今难忘。离开家乡的这些年我再也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榆钱馒头了,它成了我人生中无法忘掉的记忆,一直在我的心中回味流淌。

萍姐长的很漂亮,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镶嵌在弯弯的柳叶眉下,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一头秀发随风飞舞,给人一种想要疼惜的感觉。

美丽的外表掩盖不住萍姐的心事,萍姐是个有故事的人。

听奶奶说:萍姐的母亲逃荒来到了这里,身无分文,饿得晕倒在路边,被放牛羊归来的大伯撞见,把她带到了家里,把家里仅有的白面熬成糊糊给她吃,也算她命大,昏迷一整天后慢慢地苏醒过来了。身体好转的她帮大伯洗衣做饭,操持着家里。在这个封闭的小山村里人们的思想还很落后,一个女人住在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会招来很多的闲话。大伯几次提出送她回家,她就是不肯走,一个人默默地躲在门后流眼泪。后来才知道,萍姐的母亲被家里卖给了一个傻啦吧唧的男人,那个男人喝醉了酒就会打她,当时她已经怀有了身孕,实在受不了那个傻男人的虐待,才从家里跑出来的。我大伯也是单身一人,由于身材矮小,再加上有弯腰的毛病,一直也没有娶上媳妇。萍姐的母亲说什么也不肯走,后来是我奶奶做主,留在了家里,被我大伯收了房,她自然成了我的大娘。

萍姐不是我大伯的亲生女儿,这倒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我大伯重男轻女,对她自然也差了一些。随着我堂弟的出生,萍姐就成了弟弟的小保姆,淘气的堂弟要是身上有一点磕伤,大伯就拿萍姐出气,说她没安好心,我们家白养了她。萍姐一天书也没有念过,小小的年纪就跟着大人一样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她的青春过早地被埋在了土地里。

萍姐很辛苦,忙碌了一天的萍姐,晚上回到家还要做晚饭。萍姐的母亲在她九岁那年得了重病,之后就再也干不了重活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活就落在了萍姐稚嫩的肩上。在井台边经常会看到萍姐去挑水的身影,吱吱扭扭的水桶晃动声,带走了萍姐的快乐,萍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漂亮的脸蛋上被岁月的风霜染上了痕迹。

我们很少在一起玩了,自从我上学后,老榆树下我就很少去了,我们见面的时候更少了,只是偶尔看到萍姐挑着水桶的身影从我家门前经过。

然而,有一年的夏天,老榆树下却成了禁地,村民们再也不敢去了。老榆树下有一种病菌,经常去老榆树下的人们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得病的人眼睛红红的,肿的像个小馒头。听奶奶说,这种病叫红眼病,这种病通过病菌传染,经常去老榆树下的人们很多得了这种病。我再也不敢去老榆树下玩了,来挑水的人们也是绕着老榆树走,打完水就匆匆忙忙地离开,谁也不敢在树下停留。老榆树仿佛得了瘟疫一样,人们避而远之,老榆树下再也没有了往日温馨的画面。

村里很多人都得了红眼病,萍姐也没能幸免。

萍姐的眼睛总是红红的,这种病传染,大伯不让萍姐带弟弟了,萍姐一个人独自住进了偏厦里。村里的医疗条件差,几个月后,得病的村民才渐渐好起来,只是老榆树下却显得寂静了,人们再也不去那里乘凉了。

上高中以后我住在了县城里,很少回家。后来听奶奶说:萍姐嫁人了,是外村的一个暴发户,那男人脾气不好,人长的丑,有踮脚的毛病,萍姐不同意,媒婆巧嘴如簧,还过了丰厚的彩礼,我大伯动了心,萍姐拗不过大伯,无法跟自己的命运抗争……

我离开家乡很多年了。如今,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子里通了公路,村民们也接上了自来水,那口老井和老树,再也不被人记起,老树下的欢歌笑语,萍姐的命运,井台上那悠悠的辘轳声,早已被岁月的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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