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与它一路同行

2015-11-21 11:28 作者:阿杰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早年当修车工,如果趴在引擎上,或是站在虎钳旁,干着什么活儿,总能大致保持一个身体直立,脑袋在上的姿态;如果接的工单是底盘部分,弄的是离合器后面那一大堆,比如变速箱啦,传动轴啦,差速器啦,刹车泵啦什么的,那就常常得保持一个躺姿,或是蹲姿,躺或蹲在汽车的底盘之下。

不论是蹲着还是躺着干活,都是对人的正常姿志的一种扭曲。而且那个蹲啦,躺啦,常常一下就是小半天,其间的那个累啦,脏啦自不必说,最难受的还是寂寞一一难不成你还能同汽车底下那些油乎乎,泥乎乎的部件热络起来?

却可以同一个东西对话一一半导体收音机,就把这小小的话匣子放在近旁,干着又脏又累的活儿,耳朵听着音响,心绪也顺着音响游移,用耳朵来接收,用心灵来交流,走进收音杌里那个世界,那可以排遣多少寂寞。这种日孑,一眨眼,就过去了七年。

也就大致起始于那七年吧,那个叫“改革开放"的词儿开始陪伴着我们。对我来说,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半导体收音机里那个世界迅速丰富起来,从突破八个样板戏(《红灯记》等)、一个交响乐(《沙家浜》)、一首协奏曲(《黄河》),到港台流行歌曲铺天盖地,似乎只用了眨眼的功夫。

也不尽然,只在车底蹲着或躺着干活的时侯,除了邓丽君,徐小凤,罗文等,居然也领略了帕瓦罗蒂、帕尔曼、卡拉扬这些站在巅峰上的巨人,这些能冠以“伟大”二字的巨人。

心中总有一些固定印象,比如那些以《外国名歌200首》为依据,传唱于青年尤其是插队青年中的歌声。(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苏联歌曲姑且不论,有两首永恒的意大利民歌:《我的太阳》和《重归苏莲托》,我甚至想见,它们在中国青年中的传唱普及程度,应不逊色于同时代意大利的情况,当然,哼哼的人用的是中文。

可是什么帕瓦罗蒂多明戈一出来,以往的印象一下子就被巅覆了。那叫好听,还是不好听?都不敢说。难道除了那一窍不通的意大利语,连曲谱也换了不成?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造成这种连曲谱都感到陌生的原因,是那些标在曲谱上的诸多术语,比如AlIegro(快板)啦,Moderato(中板)啦,cresc(渐强)啦,dim(渐弱)啦,尤其是rit(渐慢)啦,atempo(回原速)啦……等等,当他们被帕瓦罗蒂们处理得恰到好处的时候,常常是我等不知所云的时候。

这种怪怪的印象在心中存留了何止几个年头。

到帕尔曼,当然也是一种全新的印象。听小提琴,对我是一件颇有年头的事情。帕尔曼出来了,我对提琴原有的印象虽然不致巅覆,但对这件被称为“音乐之后"的乐器,它的音色,它的技巧,以及它的综合表现力,认识在迅速提升,并逐渐建立了一种稍稍立体的印象,且数十年来,这种印象更加趋向立体。

时光飞逝,我辈的回忆,动辄可引出数十年前的画面,并且时时伴以对世事的感慨,即便小如随身听之类。而那不算漫长不为短暂的七年修车生涯,借用伟人一句话:“弹指一挥间"而已。这“一挥间”,在我是七年,而被伟人慨括为“一挥间”的,是“三十八年过去”,我辈区区七年又何足道哉?

其实我想说的是,随着科技发展有如突飞猛进,播音器材早已远远超越了半导体收音机,其间产生了多少代,我也不甚了然了。其间,当人们生活稍好的时侯,更是经历了一个崇尚高级组合音响的时期,在这个阶段,确实生成了一大批专钻牛角尖的所谓音响发烧友,能把各种设备的配置、功能、特色,如数家珍式地罗列出来,调试出来。我也确曾有那么几年稍稍沉迷其中,随波逐流,也浅浅地领略了诸如先锋啦,山水啦,尊宝啦等高端设备带来的听觉享受,那享受,应该也属于高端吧一一尽管我确实无法给所谓的高端下一个定义。

我只是淺浅地觉得,能把构成音乐的各个声部清晰地辨析出来,对原来的发声体一一人声或是乐器既有一个还原保真的方向,又有一道道美化的线条恰到好处地伴随于之,萦绕于之,滋润于之,就是好的器材发出的好的声音。

我的见解与发烧友们略同,起码在感性的层面上稍稍接近。

但是,当我试图在“与人乐乐”(孟子语,见《孟子.梁惠王下》,以下“独乐乐”同)的氛围中回归到音乐的作品本身,以品味音乐家们的表现意图时,立刻陷入一种无以名状的“孤独”之中——所谓的发烧友,兴趣往往只在设备本身。

“与人乐乐”不成,那就留在“独乐乐”的圈圈里吧。

那种正襟危坐的姿态,面对所谓的高端器材时,虽然似乎得到一种把柏林乐请回家,或者与帕格尼尼面对面,甚至为帕尔曼现场喝彩的感觉,但也正因为与这些高端的乐者太过接近而生出一些似无来由的拘束之感。

于是觉得,还是那个小小的随身听来得随意,来得率性。何况,那什么半导体啦,卡式机啦,光碟机啦,等等,难道我用坏的还少?

时光只在弹指间。

日前花百来块钱购进的迷你音响,一个圆圆的、拙拙的,厚饼一般的物件,就有了收音、mp3和蓝牙功能,耍玩起釆,那得有多随意,多率性才是!

再说,就是这个百来块钱的小物件,各个层次的音质尚属清晰而外,居然也能能表现一些被器材发烧友们称为细节的东西,比如弓弦乐器的松香味,比如吉它手的指尖在弦上滑动的声音,比如钢琴高音区的音槌击弦时那一点点细微的杂音,比如庞大乐队中的三角铁轻击和低音提琴弱弱的拨奏……所有这些,就是发烧友们鉴定音响品质的标准,而在这小小的物件上,竟然不曾或缺!

当然,在气场方面,与真正的组合音响是无论如何不能相提并论的。但是,在起居之间,在徜徉之途,在小憩之所,阅读时,写作时,甚至,如古人所言,于枕边,于厕上,那个随意,那个率性,对爱乐者而言,何物堪与那个圆圆的,拙拙的,厚饼状的物件相比?

诚然,在这个意义上,我只是一个“独乐乐”的孤独者,尽管我也有过在交响乐团排练演出的历练,而且至今仍为数名铁杆乐手提供了一个室内乐沙龙。

尽管“孤独",却也有稍稍被別人欣赏的时候一一数月前一次颇为漫长的西北之旅,乘坐旅游专列,自有颇为漫长的寂寞之时,而要排遣这旅途寂寞,舍随身听而其谁哉?结果,十余天行程下来,驴友即认定我的爱乐情结,并且称我会选曲,能辨音,寂寞之中,也愿意与我附合着听,讨论着听,也居然也有人与我讨论播放器材了,而其时我拥有的只不过一部OPPO手机而已,当然,那是被冠以“音乐手机”的一款;当然,即便“音乐",与我现在手头拥有的名曰“金刚牌迷你音响"的厚铁饼亦不可同日而语。

一不小心,思绪又陷入了回顾之中,而且是极度遥远的回顾,那遥远,又超越了那段修车工生涯。

父亲落难,稍早于我的学龄。此前的他,供职于省广播电台,做的是文艺编辑。或许是天性使然,或许是职业导向,父亲爱听广播,虽不宽裕,却购置了一台当时国产最高端的熊猫牌交流收音机。然而父亲的编辑生涯并不漫长,落难只在数年间,家中经济一时跌入底谷,然熊猫牌收音机并未变卖。我则于那常常饿饭的年代,凭借着这台收音机,听了小喇叭的广播,听了孙敬修讲的故事,听了广东粤剧,听了南宁邕剧,听了桂林渔鼓,听了柳州彩调……

“文革”兴,母亲落难,家中经济全然崩溃,是我同父亲一起将熊猫牌收音机送到位于民生路的寄卖商店,以四十元一口价钱卖出,同时也结束了父亲早年职业的印象残存。

但我继承了父亲爱听广播的习惯,于是便有了漫长的收听历练。

早于我的修车工生涯,我还有一段不为短暂的务农经历,凡六年。期间,节俭之余,我的经济能力也渐渐允许我购进一台两个波段的半导体收音,于是便有了飘扬于畎亩之间的美妙声音,随后又有了汽车底盘之下传出的美妙声音,再后来,便有了什么卡式机啦,碟式机啦,组合音响啦……等等。

到得数日前我将一套旧组合音响(内含一台英国AND功放机)送给替我修电路的工人之后,那段颇为漫长的听什么组合音响的日子,俱往矣!

再作“弹指一挥间”之态,心中猛一激凌一一原来我与随身听之类的缘份,早已超越了伟人称之为“三十八年过去”的光阴。

到得今日,我独钟情于我的金刚牌迷你音响,那块圆圆的,拙拙的,厚饼式的物件。

一路有它,那巴赫啦,莫扎特啦,贝多芬啦,舒伯特啦,柏林爱乐啦,帕尔曼啦,黄英啦,郎朗啦,李传韵啦……将与我一路同在。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798461/

与它一路同行的评论 (共 5 条)

  • 雪灵
  • 心静如水
  • 闲言莫听
  • 荷塘月色
  • 老党
    老党 推荐阅读并说 推荐阅读。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