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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戏台

2015-11-15 11:36 作者:灵熙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每年的十一月份,村里面的寺庙总会邀请戏班子来做戏,对于寺庙来说,沉浸了一年,总算可以趁机多弄点香火钱,对于村里的老人来说,自然便是可以叫上远方亲戚,以做戏之名,邀请至家中来做客,而对于孩童而言,无疑便是那戏台边上琳琅满目的小吃最值得期待。

我是七岁开始回村读书,所以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生长在农村的孩子记忆中,我有过偷西瓜、玩泥巴、烤番薯的经历,但是我绝对没有我那些土生土长在土地里的同学的经历,他们能赤脚就在煤渣地上狂奔不止,也可以在布满吸血虫的藕田之下大展拳脚,更有的,则每日早早进山,砍上一个小时的柴,再步行半小时至学校,只为能够补贴点家用罢了。但是,我总喜欢听他们诉说这些故事,却从来没有勇气去体验这些故事,而对于已离家多年的我来说,儿时的戏台无疑是唤起我儿时记忆最重要的一把钥匙。

对于农村来说,村里做戏无疑是一个大日子,它不像节,需要倾尽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准备,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习俗的需求,更是为了在一年的劳作之下,能够用富裕去迎接新年,它也不像农闲,人们只能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农忙的开始,它就像一个村里给的借口,让这群好客的人们能够以休闲的心情迎接着远方的来客,让这群穷苦的人们能够在秋收之后静静的享受着一年疲惫后的悠闲,而更多时候,它更像是十里八村的一个聚会,将本来因距离产生思念的情绪,一下子,在那几天,快速而准确的又连接在了一起。

村里的老人喜欢看戏,似乎只要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看戏,每年的这个时候,母亲总会提前把座位买好,不用很多,只需几个,但不管有多无聊,位置总是会坐地满满当当,偶尔来一位外婆,或是一个婶婶,并不宽松的位置就会显得更加拥挤,但却丝毫影响不了她们的情绪,而此时的我,看着她们如此盎然的表情,只会更加不解,所以我也不愿多坐,往往坐不了几分钟,便会呼得一声,跑的没影。

“跑”似乎是每个孩子的天性,我们一群野孩子也喜欢跑,尤其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我们喜欢在戏前跑到戏台上,躲在幕布后看着戏子们将彩料涂在脸上,只感觉漂亮,再偷摸着放在箱子里面的服装,更感觉神奇,然而往往在我们看的入迷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个画着两道粗眉的壮汉将我们赶下,而那边锣鼓声则响起来。既然无法上戏台,我们只好在戏台之下玩起捉迷藏,又或者在戏台之下追逐打闹,我尤为喜欢躲在下面,因为我喜欢闻吸戏台柱子和篷布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给我一种亲切感,有人说那是腐朽的味道,但我想说那是时间的味道。玩累了,我们就直接坐在地上,扬起的泥尘混合着我们的汗液粘附在我们的身上,打开覆盖在戏台外面的篷布,一缕阳光播撒进来,将双手温暖,只留下那淡黄的土色。有些时候,我们也会听到外面会传来阵阵鼓掌声,不用说,肯定是有人在那里表演翻跟头了,仔细聆听,你也能感受到头上传来的脚碰撞地面带来的震感,还有那武器摩擦带来的刺激声音,这种时候,我们总是会不约而同的齐刷刷的跑出去,于是,戏台最前面不再是空无人一人,而是站着一群屁股上黏着黄土的小屁孩,偶有兴致时,也会马上照着戏台上的人翻起跟头来,虽会撞倒第一排的茶水杯,吐吐舌头后就马上躲回了戏台下面,背后却也会传来几下掌声。

跑过了,闹过了,肚子也就饿了。村里每次做戏,邻村的一些小贩也会赶来,除了传统的瓜子、花生外,对于我们来说,最好吃还是莫不过于油炸的,一方面是我们都喜欢调料带给我们舌尖的快感,另一方面,我们也没有过多的钱去奢侈其他东西。母亲每次在这种日子每天都会给我一块钱,叫我好买点东西吃吃,好友身上也差不多如此,于是,一串年糕、一串青菜就成了我们最常吃的东西,年糕在油的刺激下迅速膨胀,糯米已足够撑起我们的饱腹感,而青菜则在油与水混合作用下,吸附着更多的调料,满足这我们对味道的需求。而如果哪天耐住诱惑没买,那么次日香肠和臭豆腐就会出现在我手中,而这往往代表着此时此刻我是这个群体中最富裕的人,边上的人只会看着你的香肠和臭豆腐,默默着吃着他的年糕,而那最贵的炸鱼,则往往在每次更随父母亲经过摊位的时候,拖着他们,渴望他们能够买条鱼给自己吃,而母亲也往往会用死鱼的借口来加以拒绝,记忆中,我只得吃过一两次那种鱼,现在想想,也是可惜。而其他的类似于爆米花、棉花糖,我自知无法食到,便也就罢了,而那些卖玩具的,更是与我无缘。(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十六岁离开家前往城里读书,虽然也时常回家,但戏台已经离我越来越远,儿时的玩伴也差不多开始走上了社会,偶尔会在那样的日子,走到戏台边上去,戏还是那些戏,人却已经不是那些人了,而我也默默着站在油炸的摊位上,看着各式各样的蔬菜肉食,摸摸自己比儿时更富裕的裤带,却也选择了离开,后来,上了大学,到了省城,戏台似乎已经彻底消失在我的脑海中,偶尔母亲会摁倒戏曲频道,我听到电视里面传来的声音,也会恍惚记得自己曾经在戏台下面听过,也会脑海中回忆着那些对打的画面,但是,我的双脚,却一直都没有再走向过那里。

如今,回家工作了,突然有一天,外公对我说:“村里要做戏了”,后来问了母亲,母亲说是的,位置也买好了,我突然有一种想去看戏的冲动,不知道那么多年,戏台柱和篷布的味道是否还在,油炸的摊位是否还在,翻跟头的摊位是否还在。于是,那日,我一下班就往那边跑,老远,我已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我奔跑着,颤抖着,一转弯,蜡烛营造出的红光将兴奋的我凌乱了,定了定神,才发现,戏台还在,但戏台下面却不再封闭;孩子还在,但场景里已无奔跑的尖叫声,喘息声;摊位还在,但已变成单一的铁板鱿鱼,老人们的兴致一副既往的高,台上的演员却似失了神,不再挥舞拳脚,只会无聊的念叨,抬头一看,挂着的月亮似乎和曾经的一样。

我失望的回家了,没了,一切都没了,我的戏台,我的油炸小吃。翌日,我又回到戏台下,这次,我选择了坐在戏台的凳子上,听着那燥人的锣鼓声,看着那色彩斑斓的彩妆,恍惚之间,我似乎看到了戏台下面又有了篷布,突然冒出来一个小男孩,耷拉着鼻涕,脸上,头上还留着黄土的痕迹,汗液在阳光的浸润下蒸发开了,只留下土色在他的身上,他走了出来,渐渐地,后面又跟着几个,一个、两个、三个……,他们站在戏台前,屁股上的黏土对着我,显得尤为熟悉。

原来,我也上了年纪,我也开始喜欢坐在下面,不是因为我喜欢上了看戏,而是因为,儿时的戏台,曾经是在戏台之上,戏台之下,如今,是在了戏台下面一排排整齐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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