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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

2015-08-20 15:48 作者:爱人的头颅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哑巴

                     一、葬礼

    我目睹过这样一场葬礼,一副羸弱不堪的黑色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羸弱不堪的人,在不知是多少天前闭上了他的眼睛。

当人们发现哑巴时,黑色的地板上哑巴的身体早已经僵硬,右手死死地捂住了胸口。人们在破旧的房间里找到了他为自己备的棺材。棺材是哑巴自己做的,等到他死得那天,那副棺材也和他一样,脆弱不堪。于是,人们只好用粗绳子紧紧地捆住了那口棺材。为了将他塞进狭小的棺材,人们踩断了他的四肢。

没有人为他磕头请路,没有人为他披麻戴,也没有人为他哭泣。新年的钟声刚过,地上还夹杂着爆竹的气息,谁也不愿摊上一个死人的事。人们抬着他的棺材,晃悠悠地到了村长为其选的坟地,那里有被人们挖了个浅浅的坑,可以放下哑巴小小的,黑色的棺材。

村长说:“为他放条爆竹吧!”(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人们说:“放条吧!就当送送他。”

有人拿来一条小小的,瘦瘦的爆竹。

村长点燃了那根爆竹,断断续续地爆竹声像是哑巴在这个人世上的最后呜咽。

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老年人叫他哑巴,中年人叫他哑巴,青年人叫他哑巴,小孩子也叫他哑巴。或许,他自己也会叫自己哑巴,如果他会说话,如若他可以听见别人跟他说话。

“哑巴死了?”我听到那些大人们在闲谈时说到了这么一句话。

“哦,是吗?是好长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真是作孽!”

  真是作孽,或许有某些有良心的人会发出这样的轻轻叹息,淡淡的叹息。“作孽”这两个字,躺着棺材里的哑巴自己有这么想过自己吗?

                       二、生活

“看!哑巴,长得真丑。”小孩子们总是会在哑巴的后面偷偷地,哦,不,大声地这么说,他们或许知道,又或许不知道哑巴根本听不见。

他们往哑巴身上扔石子,男孩子们会选大一点的石头子砸向哑巴,女孩子则会选小一点的石头砸向哑巴,当石头砸到哑巴青色破烂的衣服时。哑巴会咿呀呀的惨叫,然后回过头,瞪大着眼睛瞅着我们。   

哑巴只有一只眼睛是完好的,另外一只眼睛上蒙了一层绿绿的,黄黄的,白白的东西,使得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恐怖,孩子们大叫着逃跑,嘻嘻哈哈的,哑巴张开黑色的双臂,笑着在后面追,咿呀咿呀的。

妈妈说:“你再不听话,我就叫哑巴来把你抓走!”

大人们说:“哑巴长成那副样子,别吓着小孩子!”

老人们说:“哑巴前辈子做了孽,要这辈子还清。”

                 

                     三、剥棕

哑巴的腰间总是残绕着一根绳子,绳子的背后是一块木头,上面插着两把刀。

天的太阳,毒辣辣的一片,照耀地那片棕树林的绿色格外的耀眼,棕树疯狂地向外吐着棕花,瘦瘦的,长长的,圆圆的,鼓鼓的,在阳光下闪着嫩嫩的黄。

夏天也是棕丝生长的时候,不出几个星期的时间,棕树外面就包绕了厚厚的一层棕丝。棕丝在我们那里都是用来做扫帚,做蓑衣的最好材料。夏天的太阳吐着信子,放肆汲取着大地的水分,大地如同一块块裂开的树皮。

在这个太阳最毒最辣的时候,人们往往会避开这个这个时候出门,放下劳作,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中午,一片闷与热中,静得只听见蝉鸣声。

然而这个时候却是哑巴最喜欢出去的时候,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在阳光最毒辣的中午去棕树上拨棕丝。哑巴黝黑的面上没有的太多表情,那层黑色的皮肤仿佛在向人们宣告着哑巴根本不用怕外面火辣辣的太阳。 

哑巴夏天的衣服好像只有两件,一件蓝色和一件灰色,长期的洗涤,使得上面都长满了许多小小的坨坨,再加上些些个被山上荆棘戳破的小洞,衣服也跟人一样变得灰白。哑巴就是穿着这两件衣服,用着背后的两把刀,剥遍了山上的棕树。

哑巴很麻利地划开厚厚的棕丝,快速地把它们剥离下来,然后装捆,汗从他的脸上哗哗的冒出来,那只瞎眼也更加的恐怖。

被哑巴拨完了棕丝的棕树,留下树干,如同被剥光了衣服的女人,留下一览无余的胴体,显得瘦弱不堪。

哑巴剥下来的棕丝通常会卖掉,他们说这是哑巴的收入。

“哑巴,你又偷大队的棕丝了?”收购棕丝的大叔冷冷地看着哑巴。

哑巴听不见,嘿嘿地笑。

“我跟你说,棕丝现在都没什么用了,不像以前了。”

大叔在空中摆出了二的手势,意味着他要以两毛钱一斤的价格收购哑巴的棕丝。

哑巴哇哇地叫,黑色而肮脏的手在空中奋力得挥着,表示不行。  

他对着买棕丝的大叔笑,做出三的手势。

大叔冷冷地摇了摇头,直接把哑巴带来的棕丝搬进了旁边的仓库。

哑巴摆在空气中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目光也变得呆滞,那只完好的右眼蒙上了浑浊的泪水。

最后,哑巴的棕丝还是以两毛钱的价格给了大叔,哑巴来回地跑动在家与收购站,搬运着棕丝,最后,满屋子的棕丝换来了60元。

我只是后来才得知,棕丝转出去的价格是一块钱一斤的。我不知道如果哑巴知道知道会是什么想法,还是,他根本不会有什么想法,因为,他根本不可能知道。

 

                     四、乘凉

哑巴的出现总是会让人带有有那么一点鄙夷的,这些鄙夷是从出生就开始了的。前世孽,今世还,在这个僻远的小山村,村民们一直坚信这些传统的想法。大人们说,法师开过天眼,看过哑巴的前世,前世的哑巴用大刀砍着那些可怜的人,红色的鲜血溅了一地,那些杀人的人是要在地狱受苦的,那些前世杀了的人,投胎为人,今世必将受尽苦难。 

  哑巴不是福星,自然的就不会被人待见。

  夏日的晚上,幕还没有全黑,青蛙在田野里聒噪地叫着。村子里得女人刚洗完头发,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脑后,凉凉的风一吹,长长的黑发带着洗发水的香味,漂浮在略带湿气的空气中,刺激着男人们敏感的神经。男人们洗完澡,光着膀子,坐在村头的上风口乘凉。

人们嘻嘻哈哈地聊天,男人们聊女人,女人们扯家常。

在一片黑色与白色中,分岔路口闪现了一个蓝色身影,哑巴堆着满脸的笑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嘴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手在空气中不停地比划着,

没有人懂他的意思。

男人们嘿嘿的笑了,对着哑巴说:“哑巴,你怎么不娶个媳妇呢?哈哈,女人的香啊,估计你也想尝尝吧。”

哑巴听不见,嘿嘿地笑。

男人们又笑了,哈哈的笑:“哑巴还想女人呢!”

穿着睡衣的女人扭过头,狠狠地骂了自己家的男人,口无遮拦的。

哑巴嘿嘿的笑。

人们说:“哑巴,大队的棕丝是你剥的吧?”男人们指指蓑衣,做了一个划开粽丝的动作。

哑巴听懂了,呀呀的叫着,脸部涨的通红,一会比划着“不”,一会又点头。

女人们说:“哑巴,你即使大中午的出去剥了大队的棕,我们也知道是你,摇什么头咯!”

哑巴还是嘿嘿地笑。

哑巴没有自己的山,听说以前还是有的吧,至于后面为什么没了,也就不得而解了。

剥棕丝其实也是一件很受苦的活,在以前,每每到夏天,男人们都会去拨棕丝,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生活也好了,也没有人再愿意干这么累的活。

除了哑巴。

 

                     五、死亡

日的某一天,哑巴撸起袖子给人们看他手臂上那个大大的瘤子时,当人们注视着这个可怜人黑色的手臂上隆起的已经化脓的瘤子的时,心里或许也会闪过那么一丝丝的悲伤。那个时候的哑巴,已经快七十岁了,他的右睛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结了一层厚厚的翳,而他的左眼,也仿佛弥漫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人们不知道那是什么,赤脚医生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哑巴没有钱去医院,他也不可能有钱去医院,他这辈子也都不可能去医院。

哑巴比划着说这个瘤子很疼,他还指着自己的胸口,哇哇的叫。他还给人们看了他的腿上其他地方发烂的瘤子。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有人可以理会哑巴比划着说这些的痛苦

赤脚医生只能简单地清理一下瘤子化脓的脓水,开了点止痛药,打发哑巴走了。

之后,很久没见哑巴,他应该病了,应该是病了。

后来,哑巴死了,哑巴死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死在外面到处都是红色爆竹声的新年里,他躺在自己房间黑色的地板上,桌上摆着一盘小小的肉。

哑巴死了,哑巴下葬了,你说,会有人会念起他,想起他吗?

或许会吧,当炎炎夏日,漫山的棕丝包裹着棕树严严实实而没人剥时,或许人们会想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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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的评论 (共 10 条)

  • 雪灵
  • 春暖花开
  • 荷塘月色
  • 淡了红颜
  • 心静如水
  • 海风轻拂你的长发
  • 孤箫寒月
  • 麦田守望者
  • 雨袂独舞
  • 雨中彩虹

    雨中彩虹文章塑造了一个在特定时期的一个可怜之人——哑巴,读后令人为哑巴感到心酸,落泪。文章主题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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