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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老表(剧本)

2015-08-14 10:46 作者:床前明月光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李文旺

乌伤市某企业,企业门口的保安室

(三个女人在往保安室旁边的厂部大门走,一个刚刚从厂部澡堂洗过澡的中年妇女拎着两瓶开水稍微靠前,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在这中年妇女的十米后。中年妇女叫张淑贞。两个姑娘分别叫何丹青和何丹阳。)

何丹阳:姐,我还有两样东西落下了,在厂部宿舍呢,我去取回来吧?

何丹青:什么东西落下了?

何丹阳:也就是一双拖鞋和上礼拜买的沐浴露。(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何丹青:哎啊,你这干嘛呢!不就是那两样小东西吗?现在辞工都辞工了,还在乎那些东西。再说,你这密码箱也打不开啊,就算是拿回来了,你往哪里装啊?

何丹阳:也是,可惜了,那瓶沐浴露我一次都没有用呢!

(很快地,两个姑娘追上了张淑贞。三个人一起来到保安室)

王力:哎,站住。

(张淑贞以为保安王力是叫何丹青她们,继续往前走)。

何丹青和何丹阳继续往前走。

王力:你给我站住。

张淑贞:干嘛啊?

(王力一指那两瓶开水)

王力:你先在这保安室呆一会儿。

(看着走出大门之外的何丹青两姐妹,王力大喊)

王力:叫你们呢,你们聋了?!

何丹青:骂谁呢?

(何丹阳厌恶地看了看王力)

何丹阳轻轻的:姐,我们不和他计较,让他检查吧。

(两个姑娘一边说一边反身回来)

王力:你们是哪里人啊?怎么和逃命似的。

何丹青:看看,你嘴里有一句好话没有?姑奶奶是江西人。

(王力有些耳背,只听到姑奶奶,没有听见是哪里人)

王力:嗬,嗬,真是癞蛤蟆伸懒腰,口气好大啊,还姑奶奶了!

何丹青:说谁癞蛤蟆呢?

王力:问你话呢,哪里人?

何丹青:管我这干嘛?我我都不干了。

王力:不干了就不可以问了?说,哪里人?

何丹青:我江西人!

王力:嗬,嗬,江西人?!不就是个江西老表吗?还真把你牛的!

何丹青:江西老表怎么了?你知道江西老表是谁喊出来的吗?

王力:谁喊出来的?

何丹青:是毛主席喊出来的。

王力:毛主席,毛主席又不是你们江西人。再说,你再牛,江西老表还不是大批大批地到我们这里打工来了吗?

何丹青:我们凭劳动吃饭,什么打工不打工的,要不是看你是老板的侄子,我才不搭理你呢。

何丹阳:臭美什么啊,你们这里的人当年不是也大量地到我们那里打工吗?

王力: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嘴倒是挺硬。你这箱子总得开开看看吧!

何丹青:一个箱子有什么看的?

王力:说得轻巧,这是厂里的规矩,你们不知道吗?

何丹青:我怎么不知道呢?实在是打不开啊?

王力(幸灾乐祸地):怎么会打不开呢,不是有密码吗?

何丹青:忘记密码了啊。

王力:那我不管。

何丹青(对何丹阳):来,我捻开前面六百个数字,你捻开后面四百个数字。

(张淑贞走出保安室,来到何丹青身边)

张淑贞:小妹妹,我来试试看吧。

(张淑贞飞快地捻起了密码箱上的密码,当密码箱捻到742的时候,密码箱嘣地一声开了,面对那飞快转动的数字和手指头,王力看傻了眼,何丹青也大吃一惊)

何丹阳(如释重负地):哈哈,开了,开了,真快啊!

何丹青:谢谢你,阿姨。

(何丹阳偷偷一乐)

何丹青:傻妹妹,你笑什么啊?

何丹阳:她叫你妹妹,你叫她阿姨。你们什么辈啊。

(王力捏住鼻子,好像箱子里有臭屎)

王力:你自己一件件翻开来看看。

(何丹青不屑地)

何丹青:不理他,我们翻开来看看。

何丹阳:看吧看吧,都放这办公桌上。

王力:好了好了,不错,没有夹带。

何丹青:你可看清楚了啊?不要反悔啊。

(王力一副高贵的样子,连话都不说,用手一指大门外,示意她们走)

(何丹青姐妹装好东西一起往外走)

(王力望着何丹青远去的背影)

王力:记住,以后要是打不开密码箱,让你老公来开,你老公开不了,我替你开。

何丹阳:流氓。

何丹青:骂他都弄脏了我们的嘴。

(王力坐下来,狠狠地盯了一眼张淑贞)

王力:谁让你多事啊?她的箱子干嘛要你帮助打开啊?

张淑贞:这怎么了?我们好歹还是老乡呢!

王力:这么说,你也是江西老表?

张淑贞:是啊,我是江西人啊。

王力:哼哼,江西人,江西江西,最是可气,穷山恶水,都是懒鬼。

张淑贞:你放什么屁呢?

王力:你为什么多打一瓶开水,厂里的规定你不知道啊?

张淑贞:噢,就为这个啊。

王力:你以为我省长啊,我不就是管这些事情吗?

张淑贞:为什么?不为什么?

王力:哼,不为什么?不为什么你给我留下一瓶,老实一些。

张淑贞:你这人真没有教养,你骂我我可不就这么回答你吗?

王力:不管怎么说,留下一瓶。

张淑贞:我这几天不舒服。

王力:你可别调戏我啊,不舒服?那个女人没有几天不舒服啊?

张淑贞:你想哪里去了?我得了重感冒,还发烧呢!

王力:公司的规定,除了住院的人,一律只能打一瓶开水。

张淑贞:那我打都打了,就不能通融一下?

王力:通融通融?!你以为你是漂亮的姑娘啊,漂亮姑娘我可以和她沟通一下,你嘛,哼,我才不和你通融呢。

张淑贞:不要脸的!

王力:骂谁呢?听着,留下一瓶。

(张淑贞忘记拿病假条,只能靠狠劲了,她提着两瓶开水就往外走。王力死命地拖住,喷张之间,开水瓶遇到墙角锋利的瓷砖,砰地一声爆裂了,高高举起、滚烫的开水直往张的手臂上流去)

张淑贞:哎哟。

(张淑贞非常痛苦地坐地下了,因为烫伤而急促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咔,衣服从胸口一直破到了袖口,她两个雪白的乳房暴露无遗,张淑贞害羞得满脸通红,迅速地拉扯着衣服盖回了原处。听到张淑贞大声喊叫,迅速地走来了几个人,王力竟然像是没事人一样地坐在保安室不出来。人群中,有个上嘴唇上留着八字胡的人,这人人高马大,形象伟岸,他是河南籍的中年工人,和张淑贞年纪差不多,张淑贞用手指了指王力。得知是王力烫伤了张淑贞,这个一直暗恋张淑贞的八字胡闯进保安室,揪住王力的衣领)

八字胡:你这是造什么孽了,是你烫伤她的吧?

王力:什么啊?要你多管闲事啊!

八字胡:你老实说,是不是你烫伤她的?

王力:是她自己烫伤的,和我没有关系。

八字胡:我不跟你废话,我看看视频资料。

(王力急忙拦住)

王力:看什么看啊?这是你随便能看的吗?

八字胡:你给我滚开。

(八字胡熟练地打开视频资料,清楚地看到王力和张淑贞争抢开水瓶的过程,他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王力:你再乱来,我让我叔叔开除你!

八子胡:我早就看你不是东西,你还开除我?!你倒是应该先打120。

王力:和我没关系,我不打。

八字胡:你打不打。

王力:我就是不打。

八字胡:你还是不是人啊?

王力:你说什么呢?

(八字胡忍无可忍了,一拳过去,王力知道这八字胡力气大,也敢玩真的,他一躲闪,那一拳打在了王力的肩头上,倒也无伤大雅。有几个江西籍的职工纷纷指责王力,太不像话了,也许是害怕众怒,王力才给他的叔叔——————公司老板王光辉打了个电话)

王力:喂,喂,叔叔吧,我这里出事了,你来一下吧。现在没事了,马上就有人来呢!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声中,王光辉乘电梯下楼,来到保安室,八字胡远远地看见公司老板来了)

八字胡:你小子原来不是给120 打电话啊?!真是少见你这样的人。

王光辉:怎么回事啊?

王力:她自己烫伤了。

(众人都指指点点,说是王力烫伤的)

王光辉:不管是怎么回事?得先报120啊。

王力:叔叔,让她自己报吧。

王光辉:你小子就这点出息,打个电话能要你命吗?

王力:不是,要是我报了,怕说不清。

王光辉:是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什么说不清啊?

(王掏出手机,摁号码)

王力:喂,120吧,我这里需要你们来一下………………。

(120问明了地方,就上路了)

(王光辉想扶起张淑贞,可是看见她撕扯破了的衣服,左右为难,120到了,把张淑贞带走了。八字胡和一个江西籍的妇女跟着去了)

地点:乌伤市医院,

(医院大夫在处理张淑贞的烫伤,一组镜头,医师询问张淑贞受伤的过程,身边陪同的就只有八字胡一个人。)

白志凤:医师,我这烫伤以后会有疤痕吧。

医师:放心吧,我给你配一点中药治疗,没有疤痕的。好,马上有护士来打针的。

(护士端着一个托盘来了,打完针,护士和张淑贞聊了几句)

护士:听说就是为了一瓶开水是吧。

张淑贞:是啊,我本来就生病,就为一瓶开水,唉,遇上了一个坏蛋啊。

护士:是啊,那小子我认识,你们不是大力袜厂吗?

八字胡(赶紧说):是啊是啊。

护士:这是你什么人啊?

白志凤:噢,这个是厂里好心的同事。

护士:我还以为是你老公呢。

白志凤:哪里哪里。

护士:那个王……王……王什么?

白志凤:你是说那个保安吧?

护士:对对对。

白志凤:那家伙叫王力。

护士:对,就是那个王力。有一次,把一个职工的牙齿都打掉了五颗。

白志凤:哼哼,这人都坏出了名啊。

护士:是啊,他是臭名远扬啊。

时间:当天 地点:厂部。

王光辉:你小子还不跟着去一下。

王力:叔叔,我不能去啊,我去了就说不清了。

王光辉: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我命令你去!(大吼)

(王力仍然不去,王光辉气极了,他往车库走去,扔下一句话)

王光辉:你不去,我去!

(王力竟然死命地拖住王光辉的身子,王光辉不顾许多,仍然拼命往前走,王力的手一出溜,最后抱住的是王光辉的腿)

王光辉:你放不放,在再不放,我踢过去了啊!

(王力不放,王光辉狠狠地一拔腿,腿抽出来了,高高地举起来,却轻轻地踢了王力一下,王力干脆坐在地上要哭的样子,王光辉来到车库,对着小车按了一下遥控器,上车,小车开走了)

时间:第二天 地点:王力家中。

王光明(王力父亲):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你还不去看看她?

王力:看谁啊?

王光明:还有谁啊?张淑贞啊!

王力:哼,看她,我现在不恨她就烧高香了。我工作都被叔叔开除了,我不去。

王光明:你真浑啊,看看有什么啊?

王力:爸,你真不了解情况啊,当时就是张淑贞自己烫伤的。

王光明:你啊,你啊,你去看看人家怎么了,要不是你这个叔叔啊,你打光棍去吧。

王力;爸爸,你怎么老向着那个江西老表啊?到底我是你孩子还是她是你孩子啊?

王光明:说什么呢?该是谁谁就得负责。

王力:你总是胳膊肘往外拐。

王光明:你都四十岁的人了, 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这不是胳膊往哪里拐的问题!做人得有良心啊!

王力:爸,为了这件事,害得我连工作都没了,你还说我没良心,你还让不让我活啊?

王光明:你没有工作,还可以重新找。你有一双手,有个好身体,再说,你叔叔以后也不会长期不管你吧,可人家张淑贞怎么办?

王力:爸,你怎么和那个江西老表一个鼻子出气啊?

王光明:你这混小子,你为什么单单说江西人的坏话呢?

江西人到底有什么不好呢?

王力:我接触到的员工中,就数江西人最野蛮,也最自以为是。

王光明:傻孩子,你懂个屁啊!还江西人野蛮?!你知道江西人是怎么野蛮的吗?早年的时候,我只是听说江西人打反动派最野蛮,打日本鬼子最野蛮,没有听说过江西人对于大家野蛮。

王力:你是老糊涂了,你总是向着江西老表说话呢?

王光明: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怪不得你老婆常常和你吵嘴。

王力:不就个江西女人吗?要是其他地方的人还好些,江西老表,我最看不起了,再说现在妇女的地位还不如以前,江西女人就更不值钱。

王光明:你再说一遍?!

王力:江西女人不值钱!

(王光明一巴掌打过去,王力的脸上顿时出现了青紫色)

王力:你打我?

王光明:我打你怎么了?

王力:你……你……你打我?你竟然会打我?

王光明:我打你怎么了?

王力:就为了一个江西女人,你竟然打我,你不是我爸。

王光明:…………

王力:好,你打,你打,我今天还就不活了。

(王光明和王力两个人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王光明:孩子,你过来,我坐过来一点吧,我和你说一件事。

王力:说什么说?你刚刚打了我,和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王光明:孩子,这事……这事瞒了你四十年啊。现在……现在也该是告诉你的时候了。(王力梗着脖子,爱理不理)

王光明:不错,现在,人家江西那儿好像是不如我们这里好,可是,你小子不知道啊,你小的时候,江西老表的生活,那可是好得很啊。

王力:哼,骗谁呢?

王光明:我骗你干什么啊?那比我们这里实在是强多了。

王力:哼,还好得很,能好到哪里去啊?

王光明:好,你小子问得好,好到哪里去?到底好到哪里去呢?这么和你说吧,在我看来,那就是全国第一,全国第一知道不知道啊?

王力:还全国第一,全国第一怎么会这么多人到我们这地方打工呢,全国倒数第一吧?

王光明:哼,你个混蛋,现在是现在,过去是过去,你怎么这个都搞不清呢?过去人家的确不得了。

王力:你又不是江西老表,你怎么总是替江西老表吹牛呢?

王光明:不错,我的确不是江西老表,可是我们家有江西人啊。

王力:我老婆周花兰是江西人吗?不可能啊,她是我明媒正娶从乡下娶过来的啊。

王光明:不,她哪是江西人啊?她就是我们本地人。

王力:你,你是江西人啊!

王力:真好笑,我只知道我从小就没了妈,可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家啊,我怎么会是江西人呢?你真是老糊涂了啊。

王光明:孩子,你啊,小时候真是江西人啊。

王力:你说得再多,我也不信。

王光明:信不信由你。你啊,是江西人,是江西人。

王力:哼哼,哼哼,你气糊涂了吧。

王光明:唉,这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啊。

那还得从头说起啊。(出神地望着屋外的远方,自言自语地)你的身世还得从我逃到江西说起啊。

王力(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王光明(扒开王力捂住耳朵的手):今天你非听不可。

(王力无奈,只好听了)

王光明:你对于江西老表真的是太不了解了啊,我说江西的生活水平啊,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期,那都是全国一流的。

王力:全国一流?

王光明:是啊,这还真不是夸张。你听说过大寨吧?那时候常常说农业学大寨。我到过大寨,我也到过江西,要是从生活水平来说,江西人过得肯定比大寨更好。

王力:那干嘛不说农业学江西啊?为什么要农业学大寨啊?

王光明:说你混你还真混,学大寨,那也只是学习大寨那种精神,学习他们吃苦耐劳的精神。有时候,生活水平其实不完全是吃苦就能够得来的,你想想看,现在,那些打工的人吃苦不吃苦,生活能有老板好吗?再说,那时候,我吃的苦还少吗?可是,就是不如江西人过的好。

(王力再次捂住耳朵,王光明再次扒开他的手)

王光明:孩子,你不是说你没有娘吗?现在我告诉你,你有娘啊?你真的有娘啊!

王力:唉啊,你又是老糊涂了,我哪儿来的娘啊?

王光明:真的,孩子,你有娘啊。你的娘就在江西啊。

王力:什么,什么?我的娘在江西。

王光明(笑了笑):是啊,你的娘在江西,你娘就是江西人,是江西老表啊。

王力:快别说了,没有娘的日子我都过了四十年了,就是有娘又怎么样啊?不是从来不要我吗?

王光明:唉,说什么好呢,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第二集

地点:1967年的乌伤某乡村 时间:夏天的中午

(镜头扫过当年乌伤大街的文化氛围哈环境,又转到了农村,王光明的故乡,王光明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王光明(自言自语):唉,怎么办啊?在家里连饭都吃不饱,还要常常遭到批斗,还是出去吧。好,走,今天就走。去哪里呢,要去就去江西,对江西,江西,都说 江西江西,吃肉吃鸡。好,就去江西。

(王光辉,十五岁,王光明弟弟)

王光辉:哥,哥,这大中午的,你怎么不休息一下呢?

王光明:弟弟,你刚刚跑哪里去了?

王光辉:今天不是爹的祭日吗?我去了爹的坟地了。我去给他老人家烧了些香。

王光明:唉啊,真是难为你了,连我都忘记了,你还能

记着,弟弟真乖,弟弟真好。

王光辉:哥,你睡吧,你睡个午觉,我给你打扇。(拿起麦秆编织的扇子就打起来了)

王光明(感动得热泪盈眶):弟啊,这世界上,就是你对我最好了。

王光辉:父母都不在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我们不亲谁还亲啊。

王光明:弟弟,你说,爸爸当过国民党的兵,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难道是我让他去当兵的吗?

王光辉:其实啊,这事情啊,很多都是底下的人公报私仇的啊。也不能全怪中央干部,像毛主席在北京,他知道你王光明被斗的这样惨吗?

王光明:是啊,可恨的就是底下这些兴风作浪的人啊。

王光辉:是啊,底下的人难对付啊。

王光明:这就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昨天开完了批斗会,我都想去死了。

王光辉(赶忙按住哥哥王光明的嘴巴):哥哥说什么呢?你快别说这样的话。再说……再说……哥,你要是……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王光明:你不是还有我们两个叔叔吗?他们会拉扯你一两年,再说,再过一两年,你自己就能养活你自己了。

王光辉:哥,你真的要死吗?可别,可别啊.(王光辉哭了,

王光明替王光辉擦去眼泪)

王光明:弟弟,我怎么会死呢,说着玩的呢。再说,弟弟这么乖,这么知道疼人,我怎么舍得你自己去死呢?

王光辉:好哥哥,我的好哥哥。

王光明:弟啊,现在啊,死我是不想死了。不过,我想离开家里,我要到外边去看看,看看外边的日子怎么样。

王光辉:什么,你要离开家里?离开家,我可怎么办啊?

王光明:傻弟弟,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吗?你还有我们两个叔叔吗?

王光辉:哥,你都二十七岁了,老婆都没有,你到哪里去啊?你去了外地,不是更找不到老婆吗?

王光明:不会的,哥命好,我只要是出去了,肯定有老婆的。

王光辉:哥哥吹牛。

王光明:哥不和你闹了,哥也没有心情闹了。真的,哥真的要出门了。

(这时候,外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光明:不好,弟啊,你快走,造反派又在抓我了。我得躲一躲。

(王光辉走出去看看,)

王光辉:哪是什么有人来了啊?那是社员们的脚步声。

王光明:社员们的脚步?

王光辉:是啊,社员们出工,从我们这里路过呢。

王光明:唉啊,弟弟啊,我现在是被他们斗怕了。

王光辉:是啊,别说,你怕了,我都怕了。

王光明:风声鹤唳啊。

王光辉:封锁河里干嘛?他们这明明的封锁你啊,哥。

王光明:噢,风声鹤唳啊,这是一句成语,什么封锁河里啊。(笑笑),嘻嘻。

王光辉:哥啊,你终于笑了,这三年来,我都没有看过你笑啊。

王光明:我笑了吗?

王光辉:刚刚你笑了一下,现在又没有了。

王光明:唉。笑不出来啊。

(第二天,一次更大规模的批斗会在村子旁边的一块水田边召开,这次像是搞批发,全村十几个四类分子都被抓来批斗。虽然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站下很多人,这里有一条臭水沟让人恶心。可是,除了这里,村里又实在找不出一块更加开阔的场地来。)

(批斗会上,一个鼻子挺大的造反派抡起皮带就要抽打王光明,王光明的嘴角很快地流血了,他揩干了血,微笑着,想用良好的态度来换取造反派的一点同情,可是)

大鼻子造反派:不服是吧,还敢笑。(又是一鞭子)

(王光明心彻底凉了,他要反抗了)

王光明:法西斯!

大鼻子造反派:什么?你还敢骂人?!(扬起皮带又要打过来,王光明用手一挡,把那个大鼻子造反派推倒了,滚到旁边的臭水沟里去了。大鼻子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放下其他批斗对象不管,站在水沟里大喊。)

大鼻子:小将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往死里打。

(王光明顾不了许多,抬起腿就跑,一个劲的朝他自己家的方向跑去。大鼻子和其他造反派一起在后面追,王光明很快来到自己家里。他扔下一些钞票在他家厅堂通往后门的路上。然后返回来,他很快地用小楼梯搭在阁楼上,自己悄悄地爬了上去。他爬上去之后,把梯子往反方向一推,梯子就转到另一边,造成无人上楼的假象)

大鼻子:看,地下是什么?

造反派甲:是钱,钱啊!队长。他可能从后门跑了,看,这是他身上掉下的钱啊。

造反派乙:是啊,队长,我们往后们追去吧?!

大鼻子:快,咱们分两路。这样,你们几个,往后面追过去,我和他们两个,在这里搜。

(几个人从后门跑去,大鼻子和造反派甲和造反派乙在王光明家里搜索)

大鼻子:快,你把这个梯子转过来,到这边的阁楼上找找。

造反派甲(往上走,造反派甲很胖,让那个梯子颤颤巍巍):队长,这梯子怕是要断了。

大鼻子:好了好了,你下来吧。我自己上去看看。

(大鼻子爬上那个梯子,在梯子上伸出头看了看阁楼上,阁楼上什么也没有。他没有想到,阁楼上还有个暗室,那是吃公共食堂时候偶然储藏一点自家粮食用的,这几年,这个暗室被派上用场了,王光明正是藏在暗室里)

大鼻子(慢慢走下梯子,一边自言自语):这就怪了,这人到哪里去了呢?嘿,让这王光明耍了,他这小子用的是调虎离山计。走,往后面追过去。

(就这样,王光明躲过了一劫。当天晚上,王光明准备离开乌伤,他找到了家里储藏了五年的酒。那酒是他母亲办丧事时候留下的。喝了些酒,王光明也不想再和弟弟王光辉打招呼了,他担心打招呼反而不忍心走。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开始做梦,梦见了来到江西,看见了当年方志敏革命的地方,那是葛源,那里有方志敏的指挥部)

王光明(梦里的话):就是这个方志敏带领穷鬼门闹翻身,终于弄出个这样的社会,这样的社会没有外国人欺负本来是好事情,可是,父亲的帐竟然要儿子来承担,这样的社会还是不太讲理,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看他啊。

(一会儿,王光明又自言自语:既然来了就看看,算是旅游吧。在方志敏的指挥部,王光明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十分开心。运用意识流{蒙太奇的镜头}的镜头,已三十多年没有运用了。这时候,方志敏指挥部的电话响了,这急促的电话吵醒了王光明的梦)

(王光明收拾了一下细软和包袱,深情地看了看这个家,深情地看了看阁楼,走出家门,大踏步地离开家,往远处走去,走了二百来米,来到一处小山坡,又返回身,深情地看了看自己的那个茅草房子,这才毅然决然地走了。)

地点:

乌伤县城火车站,凌晨七点

(王光明,远远地看见许多人在火车站,那逃命似的想离开家的旅客,让王光明看了心里很不舒服。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来到熙熙攘攘的旅客中,一组镜头,表现大家疲惫困乏的样子和表情。王光明摇了摇头,唉。

王光明:唉,算了算了,这么多的人,怎么上车啊?

(画外音:我还不如走去呢,一路走,还可以一路看看风景,要是实在没有吃的,我就是讨饭吃也要去啊。王光明黯然地离开火车站,那里,几个人拦住旅客一个个盘查,并且劝说他们回去,不要给乌伤丢脸,不要影响农业生产,突然,那个大鼻子出现了,王光明赶紧躲在一个柱子后面,旋转着,努力让大鼻子看不到自己)

(王光明走路的镜头,一串镜头。)

地点:

鑫峰地区行署所在地。早上十一点

(王光明远远地看见一辆汽车,走了过去。车上坐着一个胖胖的司机,旁边还有个精瘦的、胳膊上戴着造反派红袖章的人,车下有人和瘦子打招呼)

车下的人:陈主任,你这是去哪里啊?

胖司机:哦,我们啊,我们去江西抓那个走资派。

瘦子:要你多嘴多舌干嘛啊?以后记着点,不要什么都往外说。

胖司机:记住了。

(王光明心里一动,去江西,我为什么不爬上这车,也省去我多少辛苦啊,他趁人不注意,从旁边毫不犹豫地爬上了卡车的拖斗。大街上乒乒乓乓地打起枪,是武斗,激烈的武斗,这时候,卡车开动了,可是,流弹还是把旁边的那个瘦子给打着了)

胖子:不好,你受伤了,赶快下车去医院处理一下。

(胖子和瘦子下车,王光明跟着他们下去,而且悄悄地跟着他们来到附近的医院,可是,医院里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

胖子:大爷,你们医院的人呢?

大爷:唉,都参加武斗去了。

胖子:那,那我们这里有个人受伤了可怎么办啊?

瘦子(微弱的声音):大爷,找找医师,救救我吧。

胖子:是啊,大爷,救救他啊。

大爷:成天不是大批判就是武斗,我到哪里找他们去啊?

王光明:我来给他看看吧?!

胖子:你是医师?

王光明:不是,我本来也是来看病的……

胖子:你一个看病的,凑什么热闹啊?滚一边去。

瘦子(微弱的声音):让……让他试试吧。

胖子:让他试试?好,既然他说了让你试试,那就试试吧。

王光明:哎,好。

胖子:我就弄不明白,你不是医师怎么能给他治病?

王光明:噢,我啊,以前和我父亲学过几招,一般,这样的外伤我还是能处理好的。

(一番处理以后,瘦子好得多了)

胖子:哎啊,看不出来,你还真行。来,兄弟,抽支烟吧?!

王光明:我不会。

胖子:哎啊,真得谢谢你啊。

瘦子(微弱地笑笑,虚弱的声音):是啊,要谢谢你啊。

胖子(仍然也有所疑虑):你看起来好好的,哪里像是有病的人啊。

王光明:哎啊,我憋不住了,我先上厕所再和你说。

(在厕所里,王光明掏出小刀,朝自己的胳膊上就是一刀,为了有个说法,他只能自残,他然后走出来)

王光明(伸出胳膊):其实啊,我和这位兄弟是同病相怜啊,不过,他是伤在左肩,我呢,是伤在胳膊上。

胖子:哎啊,那得赶快包扎一下啊。

瘦子:是啊,是啊。

王光明:不碍事,刚刚不是为了这位兄弟吗?现在才能有空啊!(一边说,一边包扎)。

瘦子(对胖子):我啊,真是遇到好人了。

胖子:是啊,真是遇到好人了,人家连自己的伤都没有处理,却先处理你这伤。好人啊,好人。

瘦子:这医院也是,再怎么武斗,也不能不顾病人啊。怎么能都走了呢?

胖子:你现在还叹气干嘛?你不是遇上这兄弟吗?

瘦子:是啊,是啊,要不是这兄弟,还真惨了。

(一边说话,一边来到卡车旁边)

王光明:没什么,没什么。我想问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胖子:噢,我们啊,去抓走资派。

王光明:不是,我是问去哪里抓走资派啊?

胖子:这个……这个……你为什么问这……

瘦子:告诉他吧,没关系。听口音还是我们老乡呢。

王光明(其实早已经知道是老乡):是吗。你们也是乌伤人。

胖子:可不是吗,我们两个人都是从乌伤来的,我们要去江西。

王光明:哎啊,你们是去江西啊,我也是去江西,能不能搭一下你们的车啊。

瘦子:你去江西干什么啊?

王光明:噢,我去江西走亲戚啊。

胖子:哎啊,你还有亲戚在江西啊!好,唉啊,要是我有亲戚……

瘦子:少说两句没人说你是哑巴。

胖子:好,好。

王光明:师傅,能不能搭一下你们的车。

胖子:这个……这个不太好吧,我们这是政治任务啊,这真不太好,虽然我们是老乡,虽然你还帮过我们的忙。

瘦子:你懂什么啊?人啊,哪能没有一点感恩的心呢,何况人家还和我们是老乡,放心,让这人搭一个便车,没事的。

胖子:好,好,这是我们队长,竟然他开口了,你就上车吧。

瘦子:谁让你告诉他我是队长的。

胖子:啊,我错了,您多批评。哎,我说,算你运气好,上车吧。

王光明(乐颠颠地):好,谢谢你,谢谢啊。(高兴地爬上卡车后面的车厢)

瘦子:好了好了,开车吧。

(卡车哄地开动了,一组路上的镜头,当年造反派贴的大字报,和各地的文革标语,处处可见)

地点:

和江西交界的地方

(到吃中饭的时候了,来到一个镇上)

胖子:我们是不是在这里下车,到吃饭的时间了。

瘦子:好啊,你啊,把后面那个老乡也喊下来吃饭吧。

胖子:哎,下来吃饭吧。

王光明:不了,不了,我这吃过了。

瘦子:你吃什么了?

王光明:真的,我吃过了,不饿。

胖子:客气什么,既然我们的领导让你下来吃,你就下来吧。

王光明:我真不饿。

瘦子: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你送过去啊。

王光明:真的谢谢呢,既然你们那么客气,那就下一次吧。

(他们在饭馆里吃饭,又走了四个小时,卡车又停下来吃饭)

瘦子:下来吃饭吧。

王光明:真的吃饭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胖子:这都离家越来越远了,出门在外,我们就是老乡了,这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瘦子:这不下来了吗?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啊?还泪汪汪,这不是寒碜我们自己吗?

胖子(点头哈腰的,猥琐的样子):是,你说得对。

(一组镜头,表现江西的人文环境,那世外桃源般的美丽风景{可以用婺源当年的民房做背景},那一家家美丽的住房,坐在这么美丽的小镇吃饭,三个乌伤人心情都好得多。)

胖子:看看,人家江西还真不错。看,看那荷花,那房子,……

王光明:是啊,是啊,我亲戚都说,江西的生活比我们那儿好不少呢.他让我赶紧去看看,说不定能在那儿找个老婆呢。

瘦子:说实话,你要是不说这么清楚,我还真怀疑你是到江西找亲戚的呢,你真不错,江西还有亲戚。

胖子:哥,我们是不是也在江西扎下根来啊?

瘦子:你是不是想死了啊?不知道我们来的任务吗?

胖子:我不过是过过嘴瘾。哎,兄弟,在这江西,是你什么亲戚啊。

瘦子:快,卡车开动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把卡车开动了,眼看就要撞到墙上去了)

胖子:快,别动,让我来。(说着话一个箭步窜上去了,赶快控制了卡车)

瘦子:你算是立了一功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这车你也动啊。(孩子吓出一身冷汗)

小伙子:对不起,我其实只是想看看,没有想到,它就动了。

胖子:看过胆大的,没有看过这么胆大的。想不到,江西人,胆子这么大。

瘦子:你这还夸呢?!走吧走吧,算我们倒霉啊!

(他们又走了大概一百里地)

胖子:老乡,这车抛锚了,再说,南昌都快到了,你打算到底在哪里下车啊?

王光明(假装揉揉眼睛):唉啊,睡过头了,我应该在前面五十里地下车的。

胖子:呵呵,看样子,我们捎带着你还捎带出问题来了,真是的。

瘦子:说什么呢?好歹他还帮过我们呢,就让他在这里下吧。

王光明:不过,也没有关系,我谢谢你们啊,老乡。

瘦子(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好了,去吧,去吧。

地点:

江西某城郊,渡口边。

王光明(揉揉大腿):哎啊,坐这么远的路,脚都麻了。

(走了一百多米,来到渡口)

王光明(呼喊的腔调):哎,船家,划过来吧,我给你钱。

船家(呼喊的腔调):太晚了,本来啊,前半个钟头我就走了,今天算是加班了半个小时,明天来吧。

王光明:哎啊,今天可睡哪里啊?

(王光明走着走着。来到一片西瓜地,他实在太饿了,情不自禁赞叹这一大片西瓜地来,赞叹完了,也顾不得许多,就吃起了瓜来,吃着吃着,突然一个人高马大的人来到王光明眼前,他想抬头就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王光明:对不起,吃了几个瓜,是你家的吧,我给钱,给钱成吗?

方红军(四十多岁):兄弟,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王光明:嗯啊。

方红军:噢,那就没关系。要是我们本地的,我当然要收钱了,看是你呢!你大老远地来我们这里,吃几个瓜没关系啊。吃吧吃吧。

王光明(忙不迭地掏钱):你别客气,我实在是饿了,再说,我这也不是没钱啊,兄弟,拿着,我还得谢谢你呢。

方红军:既然都喊了兄弟了,兄弟吃个瓜哪能要钱呢。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王光明:兄弟啊,那河那边是你们县城吧,我有个亲戚在你们县城,我本来想从渡口过河,可是,船工回家了,你说我今天晚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啊。您……您……能不能帮帮我啊?

方红军:这个没问题,不过我们那里蚊子可不少,你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一起走吧。

王光明:哎,好,真是太谢谢了。兄弟,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来这瓜地呢。

方红军:你不知道啊,这一大片西瓜地啊,每年得有人看瓜啊,那边有个小茅棚,住人呢。

王光明:真的啊,那我怎么没有看见呢。

方红军:小棚子你哪能看得见呢,它在大树底下,让几棵大树挡住了,那就是我看瓜住的。

王光明:那,那你带我回家,不是要耽误你看瓜吗?

方红军:那没关系啊!待会儿,我告诉村上另一个看瓜的人,我们换个班就可以了。

(他们两个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逡巡在乡村小道,很快来到方红军的村子——————方家村,让王光明感到可怕的是,这村上看起来有几十栋房子,除了方红军家附近的几栋木房子大一些,远些的,都是矮小而又破旧的茅草房。)

王光明:大哥,你们村子里怎么这么静悄悄地呢,人呢。

方红军:噢,你还不熟悉啊,看着我们村子好像很大,其实,我们这里就只有这十户人家啊。

王光明:那,那么多房子都是干什么用的呢。

方红军:唉,说来都伤心啊。那些房子其实都是烈士的房子啊,都死了,死光了啊,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的时候,我们这个村子参加红军的人就有百分之七十啊,大部分都死了,连富农的儿子都参军了,都死了啊。

王光明: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些烈士的房子为什么还在哪里呢?

方红军:噢,那是政府对我们的照顾,说是留下那些房子,给后来的人们一些念想。

王光明:你们江西就是不一样啊,为革命牺牲的人多,另外,政府也做得好。虽然我那个老家没有这么多烈士,可是,我们哪里的烈士,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他们没有留下什么啊。连房子都拆了啊。

方红军:快,老太婆,来客人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娘走出来迎接王光明)

老大娘:年轻人,快,喝杯茶吧。

王光明:给你们添麻烦了。

方红军:没关系,我们这里是乡下,也难得来远客呢!

老大娘:是啊是啊。你是哪里人啊?年轻人。

王光明:我是乌伤人。

老大娘:噢,乌伤啊,我知道,知道,你们那里到我们这里鸡毛换糖的人可多了。

王光明:对啊,对啊,就是那个地方。

方红军的儿子(大概七八岁):爹,我要吃糖。

方红军:没出息的孩子,人家是来找亲戚的,又不是换糖的。过几天,你哥哥回家探亲,那时候,他会从部队带糖给你吃的。

王光明:噢,大叔,您还有个儿子在部队。

方红军:是啊,我家老大是1964年参的军。

老大娘:年轻人,天也不早了,你洗洗就睡吧。

方红军:是啊是啊,早些睡吧。

(一家人睡觉,半夜,王光明也许是因为吃多了些西瓜,闹起肚子来了。不停地去厕所,他担心惊醒人家,蹑手蹑脚地走出那个夜不闭户的大门,再走到院子里的厕所里。突然,一个人飞快地跑过来,本来想往厕所里去{其实是想躲在厕所里的,感觉到厕所里有人,抬腿就跑,远跑越远的脚步声让王光明毛骨悚然)

红卫兵甲:快追,追,别让他跑了。

红卫兵乙:听到没有,快追,不然还真跑了。

(王光明刚刚走出厕所,他突然反应过来了,担心自己也被当成要追的对象,就在他返身回厕所时,他被红卫兵抓住了。月亮光十分暗淡的晚上,他被当成是那个躲避批斗的人)

红卫兵甲:看你还往哪里逃?给我吊起来打,死不改悔的走资派。

红卫兵乙:好,这里有棵大树,吊这里最好了。

王光明:你们抓错人了,抓错人了!

红卫兵甲:兄弟们,这家伙还不老实,把他的嘴巴给堵上。把他的头给套上。(王光明的头被完全套进了一个黑色的布口袋里,谁也认不出他来了,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王光明捆起来,吊在方红军院子外那棵大樟树上)

红卫兵乙:好,这下看你跑不跑。来,红卫兵小将们,咱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

(他们几个人纷纷解下身上的皮带,三下五除二地鞭打了几下王光明)

红卫兵乙:司令,是不是放他下来?

红卫兵甲:说什么呢?好不容易抓住了,这明天的批斗会不是还需要他吗?怎么能就放了呢?

红卫兵乙:说的是呢,我还差点糊涂了呢?

红卫兵甲:这样(指着红卫兵乙),你带一个人,今晚就守在这里,反正也只有一个多小时就天亮了。其他的人,跟我去城里睡一会儿,明天白天还要开批斗会呢.。

红卫兵乙:二狗子,你留下,我们一起看着这家伙。

二狗子:哎,好,我听您的。

(一阵夏虫的叫唤,突然,一阵闷热的闪电过后,就是雷阵雨来了)。

二狗子:大哥,这……是不是……是不是……

红卫兵乙:吞吞吐吐的干嘛呢,有话你倒是说啊!

二狗子:我们是不是把他放下来。

红卫兵乙:为什么要放下来?

二狗子:这……这马上要下大雨呢!

红卫兵:所以嘛,你在东方红战斗队呆了三个月,你还是个普通的红卫兵,我呢,才参加了半个月,我就是副司令。因为什么?你啊,太懦弱了。

二狗子:这又是吊又是下雨的,这个人怪可怜的。

红卫兵乙:记住,二狗子,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力的行动。

二狗子:好,我记住了。

(这时候,被吊在树上的王光明不断地翻腾,踢打,还大声说话,模模糊糊地传出几句话,猛一听,像是“抓错人了”。这时候,方红军点亮煤油灯,大声问)

方红军:老伴,你拿出去晒的辣椒酱收进来了吗?

老大娘:唉啊,真没有啊,我忘记了,快,快起床。(方红军起床)

红卫兵乙:他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二狗子:他好像是说抓错人了。

红卫兵乙:哼,抓错人了。哪能错呢,明明看见他近厕所的。

二狗子:就是,现在还不老实。

红卫兵乙:就算是抓错了,也只能等天亮再说。

(这时候,看到辣椒酱也同时看到树上吊着个人的方红军,顾不得收辣椒酱,走过来了)

方红军:同志,这是怎么回事啊?

红卫兵乙:你是谁啊,要你多管闲事啊?

方红军:我也没有多管闲事啊.再说,这马上就要下暴雨了,是不是……,是不是……

老大娘(从屋内走出来):老方,老方,那个借住的那个外地人没有看见了。(听见这话,吊在树上的那个人赶紧高喊)

王光明(被堵住嘴巴的声音):我在这里呢,我在这里呢!

方红军:啊,天啊,怎么会是这样?

老大娘(问红卫兵乙):同志,那树上是什么人啊?

红卫兵乙:噢,他啊,死不改悔的人,原来还当过我们这里的县长呢!

方红军:啊,错了错了。

红卫兵乙:什么错了?

方红军:老太婆,把手电筒拿出来。

(老大娘赶紧进内屋拿出手电筒来)

老大娘:来,给你。

方红军:同志,真的错了,要是你们不信,让我用手电筒照照怎么样啊?

红卫兵乙:难道真的是抓错了。

二狗子:不会吧!

红卫兵乙(对着树上的王光明):哎,你姓什么?

王光明(模模糊糊的声音):我姓王。

红卫兵乙:好像是说姓王。

方红军:是嘛,人家就是姓王嘛!

红卫兵乙:看样子真是错了。(吩咐二狗子)快,快放下来看看。

(王光明被放下来了,揭开那个套在头上的套子)

王光明:唉哟,憋死我了。

红卫兵乙:快,手电筒。

(方红军用手电筒一照)

二狗子:唉啊,副司令,真的,真的错了啊。

红卫兵乙:大惊小怪的干嘛啊,错了又能怎么样?又不是我们两个人搞错的。给他解开不就行了。

方红军:要是天亮了呢,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你抓错了人,连一声道歉都没有,说放了就没事了吗?

二狗子:老家伙,还想干嘛?你不认识这位副司令吧?

方红军:你嘴巴干净一点好吗?

红卫兵乙(悄悄地对二狗子说):你注意一点,这个村可是县里有名烈士村,光是有名有姓的烈士就有三十个,你少说几句。

老大娘:是啊?抓错了人,道歉都不要了吗?

红卫兵乙:大叔,噢,还有这位同志,对不起。(他悄悄地拉了拉二狗子的衣服,老大娘正要帮着王光明解开五花大绑的绳子,方红军伸手拦住了)

方红军:谁给捆上的,谁给解开。

老大娘:说得也对,你们解开!

红卫兵乙:快,二狗子,解开。(二狗子解开绳索)

方红军:以后啊,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捆人了。

红卫兵乙:好,好,老大爷,我们记住了。(对二狗子)我们走吧。

二狗子:大爷,我们走了。

方红军:这还差不多。

(王光明揉揉被捆疼了的手臂)

王光明:哎哟,疼死我了。

老大娘:孩子,真对不住你啊。(三个人一边说一边进屋)

王光明(过意不去地):大娘,又不是你捆了我,干嘛这么说啊?

方红军:问得好。虽然不是我们捆了你,可是你出门在外,已经很不容易了,又遇上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们的过错,也是我们这地方的人的过错啊。

王光明:大叔,您啊对我太好了,我该怎么样感谢你啊?

方红军:傻孩子,你是不知道啊,其实呢,你也用不着感谢我。我这算是报恩呢。

王光明(莫名其妙地):报恩?报什么恩啊?我们这不才刚刚认识吗?怎么能说给我报恩呢?

方红军(抽出旱烟袋,点着了,抽起了旱烟了):这一晚上折腾的,你再睡一会儿吧,等天亮了我再和你说吧。

王光明:大叔,真的不困,你就和我说说吧。

方红军:既然这样,老太婆,你去屋内睡会儿,我和这年轻人说说话。

老大娘:哎,那你们就慢慢聊吧。(这时候,已经凌晨五点钟)

方红军:说来话长啊,我们这个村不远处,其实就是方志敏的老家,你听说过方志敏吧。

王光明:真的啊,这里不远就是方志敏的故乡啊,真的吗?

方红军:可不是真的嘛?!看来,你听说过方志敏了?

王光明:方志敏啊,我早就听说过。我爹还给……( 欲言又止,王光明本来是想说我爹还给他传递过书稿呢。可是,他不敢说。王光明因为有个曾经当过国民党兵的爹,被斗怕了,所以不敢说出事情的原委)

方红军:怎么不说了呢?

王光明:算了,其实没有什么?

方红军:要是实在不想说就算了。别看我们这里和方志敏家那个村子隔着几里地,可是,我们都是一个家族的呢,按照族谱,我这把年纪了,都要喊方志敏做爷爷呢。

王光明:是吗?我读过方志敏的文章《清贫》和《可爱的中国》呢!

方红军:是啊,是啊。就是在你们那个乌伤啊,就是你们那里,有个人曾经是国民党的狱警,后来在方志敏的劝说下,思想变了许多,还替方志敏传过文稿呢,所以啊,提起你们那个地方,我就想感谢你们呢。

王光明:大叔,你真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没有忘记那件事情啊,啊,江西人真知道感恩啊。

方红军:你说什么?

王光明(恍然大悟):噢,没什么,没什么啊。

方红军:你这胳膊怎么样啊?

王光明(伸了伸胳膊):好了,全好了。大叔,天也亮了,我得走了。

方红军:年轻人,还是吃了早饭走吧。

王光明:不了,不了,我已经给你添麻烦了,还说什么吃早饭,我就更过意不去了。真的谢谢您啊。噢,对了,大婶那里我就不另外打招呼了。

方红军:你要是真要走,我也就不留你了,大婶那里不用打招呼。

王光明(打了些水洗脸,然后收拾了一下包袱):大叔,再见。

方红军:年轻人,有空常来啊。

(他们一边挥手,一边再见,方红军目送着王光明消失在凌晨的晨曦中,走到了县城的渡口边,天已经亮了,王光明坐着渡船过河,那慢悠悠的渡船在王光明看来也是那么地充满新鲜感)

王光明:哎,船工,过河了。

(岸上不远处,是两家孤零零的住户,其中一户,走出一个腿有些瘸漂亮大姑娘,他返回屋告诉他爹,有人要渡河了)

李石光(手搭凉棚):这是谁啊,这么早就要过河了。

李迎春:爹,管他是谁啊,总不能让人家总等吧,再说,这也天亮了啊。

李石光:看我这闺女多心善啊,好孩子,你去吧。

李迎春:不,爹,看着好像是个大小伙子,还是你去吧。

李石光(哈哈一乐):哈,我的闺女知道害羞了。

李迎春(脸上一红,笑了):爹,你说什么呢?连自己的闺女也开玩笑。

李石光:哈哈,孩子,不是开玩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都不接触,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李迎春:爹,不是我不去,我也没有洗漱好啊。

李石光(打着哈哈道):好了好了,你去洗漱吧,我去,我去行了吧。哈哈,哈哈,这闺女,哈哈。

王光明:给,这是两毛钱,给你。

李石光:用不了那么多,一毛钱就够了。

王光明:噢,谢谢噢。

地点

王光明行走在通往县城的两华里的路上,到了县城。

王光明:大叔,你们这里要是找一份事情做,哪里找得到啊。

陌生人:你外地的吧?

王光明:是啊,我家离这里远呢.。

陌生人:你要是找事情做啊,我们这里有个卖猪的集市,买卖小猪啊,找个临时的稻客啊,都在那里。

王光明:那,请问,到哪里怎么走呢?

陌生人:你啊,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见没有,前面那个地方,哦,就是那个圆圆的小广场那里,噢,我们这里人把那地方叫“红太阳”,你啊,在“红太阳”往右拐,再往前走一百多米,就到了。

王光明:噢,谢谢啊。红太阳,红太阳,还有个这么个地方。

陌生人:是啊,那是我们向毛主席他老人家早请示晚汇报的地方,所以叫红太阳。

王光明:谢谢啊。

(王光明来到这热闹而又嘈杂的小猪市场,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有人要他,都嫌他外地口音,以为他不会干活,到了中午十二点,王光明只好离开小猪市场,突然他看到几个人聚在一起打赌)

甲:你不是说你厉害吗?说你能吃吗?这麻子粿,要是你能吃下去十五个我给你十元钱。

(这时候,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王光明已经被挤在人堆里了)

乙:真的吗?给我十元钱。你说话可要算数。

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多没面子啊。

乙:好,说到做到啊!

甲:拉钩都可以啊。

乙:好,拉钩。

甲:等等,也不能光限制我一个人啊,要是吃不了呢。

乙:吃不了就吃不了,吃不了我不要你钱不可以吗?

甲:那可不行,你要是吃不了十五个麻子粿,你得给我十元钱。

乙:(摸摸身上):我可没带那么多钱,要赌就赌,不赌就算了。

甲:那你看看,你带了多少钱了?

乙(摸出钱):钱都在这里,八元钱。

甲:八元钱就八元钱,要是你输了,你吃不了那么多麻子粿,你就给我八元钱。

乙:不能,万一输了,我连回去的路费都没了。

甲:你这人真是磨磨叽叽的,你到底能出多少。

乙:这样吧,要是我输了,我给你五元钱。

甲(想了想):好,五元就五元。

乙:说好了,要是你输了呢。

甲:我输了,给你十元钱。

乙:这……这……

甲:怎么?想翻悔吗?你这是什么人啊?五元钱都不敢。

王光明:不,不,我赌。

甲:你,就你,看你这样子,你有五元钱吗?

王光明:我……我……我真没有。

甲:没有你赌什么啊?

王光明:我是说和他合伙赌。

乙(出乎意料之外地爽快):好,好,我们两个合伙赌。

甲:好。

王光明:好。

甲:君子一言。

乙:快马一鞭。

(王光明开始吃麻子粿了。很快地,他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那十五个大大的麻子粿。一抹嘴。乙想给他喝水,王光明推开了送过来的水)

王光明:不用这个。(又抹了抹嘴,大家目瞪口呆看见王光明吃完了这些东西,都傻眼了。他拍了拍手)

几个人喝彩:啊,好,好啊,真能吃啊。

王光明:还有吗?

甲(呆呆地看着空了的饭筐):啊,厉害厉害,我服了,服了,我也开眼界了。

乙:给钱。给钱吧。

甲:我要给也给他,不是给你。你吞吞吐吐的,你也没这兄弟的胆子大啊。来,给你,

王光明:谢谢,谢谢。

甲:兄弟啊,你像个男子汉。

王光明:给,兄弟,给你五元钱。

乙:兄弟啊,我胆子是不大,可是我不贪啊,这次,你是头功啊,给我两元钱就够了啊。

王光明:好了好了,四元钱,谁也别推辞了。

乙:你这兄弟真够义气,好,我收下了。谢谢你啊。

王光明:我这不是还有六元钱吗,我还得谢谢你呢。

甲:散了吧,散了吧。

(王光明和乙走在一条小巷子里)

王光明:哎,兄弟,你对我怎么那么放心啊。

乙:我了解你呗。

王光明:我们初次见面,你怎么就了解我呢?

乙:你不知道,我曾经学过中医,我只要看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多久没有吃饭。

王光明:那你说说,我多久没有吃饭了。

乙:你起码是三天没有吃饱过。

王光明:天啊,你真厉害。这个都让你算出来了。

乙:你这人真的很实诚,像这样的事情,多少人都会因为顾面子而说我没有算准,可是,你没有,所以,我想和你交给朋友,怎么样?做个朋友吧?

王光明(伸出手来):好,做个朋友。

乙:你能不能留下你的住址或者你家庭的地址。

王光明:嘿,我倒是想留下一个地址,可是,可是我没有地址啊。

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王光明:你笑什么?

乙:我笑你没有地址,你怎么会没有地址呢?不可能啊!难道,难道你和孙悟空一样,也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王光明:是这样,我虽然有地址,可是,我的老家很远很远。

乙:很远?能有多远?一百里?二百里?五百里?七百里?

王光明:比这还远。

乙:比这还远?

王光明:是啊,我的故乡到杭州倒是不远。

乙:噢,杭州那里啊,那里可是天堂啊。

王光明:杭州是不是天堂我不知道,反正在离开杭州只有一百里地,在我的家乡,那里根本就不是天堂,也许以前是天堂,可是,这十几年来,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了。

乙:算了,我既然连你的地址都不知道,我们以后也只有碰运气,遇上了就可以再叙谈叙谈,好再见吧。

王光明:好,再见了。

在乐丰县大街上。

(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贴满了“打倒饶州地区最大的走资派彭卫中”的大字报和小字报。)

王光明(想去看看,可是,又怕自己暴露出了坏分子加盲流的身份):同志,你们这里哪里的旅店最便宜?

路人:噢,最便宜的旅店啊,那边,两毛钱一天。

王光明(继续往前走,终于来到了一家山脚下的旅店,那山,在乐丰县被人们称为东山岭。王光明就进了东山岭旅店):同志,住店。

服务员:同志,你有介绍信或者证明没有?

王光明:同志,住旅店还要这些东西吗?

服务员:是啊,这些东西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不然,我们知道谁是好人,谁啊坏人啊?

王光明:同志,难道只有好人才能住旅店吗?

服务员:是啊,不过,也不一定说一定是好人才能住店,最起码,你得有介绍信或者什么证明啊,不然的话,我们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王光明:同志,我能背诵毛主席的语录,我还有几枚毛主席像章呢,行不行呢?

服务员:语录啊,哦,当然能够背诵语录最好,不过,要是你给我一枚毛主席像章,就用不着你背诵毛主席语录了。

王光明:真的啊。好,好,我这里七八枚毛主席像章呢,你挑一个吧。

服务员:就这个吧,我最喜欢看毛主席戴八角帽的像章了。

王光明(画外音):这人怎么会这样啊?

服务员:来,给你五毛钱。

王光明:同志,我这像章不是卖钱的,你要是喜欢,我白送给你就行。

服务员:不,不行的,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要是没有介绍信,我一般是不给人住的,就是再舍得花钱也住不进来的,既然你有这么多毛主席像章,说明你是个好人。

王光明:为什么这么说呢?

服务员:这其实很简单,你想啊,有哪个坏人会热爱毛主席呢?不热爱毛主席的人,怎么会带那么多毛主席像章呢?

王光明:呵呵,同志,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真的不能收你的钱啊.。

服务员:既然不收钱,那你就到别的地方去住吧,我不检举揭发你就不错了。哼,连个介绍信都没有,有问题呢!

王光明:好,好,我收钱,不过,我收你两毛钱吧?太多了我可不敢收,再说,我那个也值不了那么多钱啊。

服务员:你这人还挺怪的,我第一次看见还有嫌钱多的人。

王光明:不是,我那个真的值不了那么多钱。

服务员:好了好了,两毛钱太少,我给你三毛吧。

王光明:好,三毛就三毛吧。现在,我可以住了吧。

服务员:好的,你啊,去二楼那个最里边的一个房间好了。

王光明:谢谢啊。

服务员:又不是不给钱,还谢什么啊?

王光明:多少钱一晚上。

服务员:噢,我们这里是八毛钱一晚上。

王光明:八毛,那么贵啊。算了,我……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能不能……能不能住便宜一些的。

服务员:你出远门的人,连八毛钱都没有啊?

王光明:不是,八毛钱是有,可是,可是我开支也大啊,我反正只能住更加便宜一些的。

服务员:同志,这样吧,看在你给我毛主席像章的份上,你住一楼,一楼好不好呢?

王光明:一楼?一楼多少钱呢?

服务员:噢,一楼啊,一楼只要三毛钱,喏,就是那个,来,你来,(走了几步)。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到没有,也是最里边的一个房间,只要三毛钱就够了。

王光明:好,同志,太谢谢你了。

服务员:噢,同志,你还有行李吗?有的话,就寄存在我这里吧,那个三毛钱的房间很小的。

王光明:不用,我也没有什么行李啊。

服务员:你这人真怪,这么大老远的来,竟然就带这么个小小的包袱。

王光明(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没有,我只有这些东西。

(服务员走到里间,拿出一块上写:“客满”二字的小牌牌,挂在了旅店最显眼的位置。)

王光明:怎么?刚刚那里不是还有个八毛一晚上的房间吗?怎么你就挂起了这个呢?

服务员:不是,今天心情好,收到了一个喜欢的毛主席像章,我这小旅店少住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王光明:噢,那你们领导不会批评你吗?

服务员:这个没关系,领导其实就是我老公。

王光明:噢,原来是这样啊。

(王光明住进了旅店,看见房间外边的有棵的高大的樟树,樟树上,许多小鸟在那里做窝,鸟儿们在那里十分欢乐的样子,鸟鸣声不断,那一个个好看而结实的鸟窝清晰可辨,王光明十分羡慕)

王光明:(自言自语地)是啊,连鸟都有他们自己的窝啊,可是,可是我流落到这里,只能住这三毛钱的旅店啊。

(画外音,王光明的叔叔说话):孩子啊,我们家乡实在是苦啊,你要是不怕吃苦,就到江西去看看,或许那里是一条生路呢。记住,孩子,人挪活,树挪死啊)

(王光明潸然泪下)

第二天,乐丰县大街的猪集市上。

人物:白国安————莲荷大队莲荷生产队副队长

蔡高梅————白国安的妻子。

王光明,

李石光————社员兼船工。

李迎春————李石光女儿。

(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王光明离开了小旅店,直奔猪集市)

白国安:快,快,篓子破了,赶快去抓小猪啊。

王光明:好,别急,我来帮你。

蔡高梅:哎哟,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啊?!

白国安:好,谢谢同志你啊。

(一阵忙碌后,三只逃窜的小猪被抓回来了。)

王光明:来,这只小猪可真厉害。

白国安:哎啊,同志啊,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啊,三只小猪让你给抓回来两只。

王光明:没关系,我小时候练过短跑的。

白国安:怪不得你这么厉害呢。

蔡高梅:同志啊,你真了不起。

王光明:大姐,你可别夸我。

白国安:同志啊,你是哪里人啊?

王光明:我啊,是乌伤人。

(这时候,走过来几个买小猪的人,看了看,又上别的地方看小猪去了,来了两个人,那是给王光明摆过渡的李石光和他的女儿李迎春)

李石光:同志,这小猪怎么卖啊?

王光明(眼尖):同志,你还认识我吗?

李石光:噢,你不是昨天从我那里过渡的年轻人吗?

王光明:对啊,对啊。

李石光:同志啊,真巧了,你也买小猪?

王光明:嘿,我买什么小猪啊?吃饭都成问题,还买小猪呢?

李石光:同志,来抽支烟吧。

王光明:我不会啊。

白国安:看看,这条白花的黑猪不错。

(几分钟后,小猪买好了)

王光明(对白国安):同志,你忙你的,我和这位同志在聊聊天。

白国安:好啊,去吧。

(李石光安顿好了小猪,和王光明聊天)

王光明:听口音,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李石光:怎么说呢?老家是在乌伤的,来这里也十五年了。

王光明:真巧啊。

李石光:可不是吗?昨天早上在渡口见过面,今天在这里有见面了。

王光明;不是,不是啊。

李石光:什么不是,昨天早上你不是我接过渡口的吗?

王光明:嘿,我是说,我也是乌伤人啊。

李石光(喜出望外地):什么?什么?真的是吗?你真是乌伤人吗?

王光明:这还能有假啊?

李石光:哎啊,真好真好。能够碰见老乡,真太不容易呢!这么的,你中午哪里也别去,我请你吃饭。

王光明:那怎么行呢?我这里还想找一份事情做呢。

李石光:你也是到这里找事情做的吗?

王光明:可不是吗?

李石光:稻客,做稻客最好。

王光明:什么,稻壳是什么?

李石光:嘿嘿,不是稻壳,是稻客。

王光明:稻客是什么?

李石光:北方不是有麦客吗?我们南方呢,把替人家生产队割稻子的人叫做稻客。

王光明:噢,这么个稻客啊。

李石光:噢,忘记了一件事了,我还真没有时间陪你,好了,老乡,下次见吧。下次可一定到我家里来玩啊。

王光明:可是,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家住在哪里。

李石光:迎春,你带笔了吗?我给这小老乡写一个地址。

(李石光拿起李迎春递过来的笔写了一个地址)

李石光:给。

王光明:好,谢谢你啊。老乡。

李石光:你啊,以后要是来玩,你就按照这个地址来找我啊。

王光明:好的,好的。

李石光:好,再见。

王光明:再见。

镜头转到白国安买小猪的地方。

白国安:你那老乡走了?

王光明:走了。

白国安:那你?

王光明:噢,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叔,我不能走啊。

白国安:是啊,你是不能走啊。中午我得好好地犒劳犒劳你啊。

王光明:这个倒不必,我问问,大叔啊,你们那里还需要不需要稻客啊。

白国安:这个……这个嘛……

王光明:不是,如果是不需要,也不要勉强啊。

白国安:这样吧,你要是中午和我一起吃饭呢,我就可以做主。

王光明(微笑着问):大叔,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呢。

白国安:噢,我是个生产队副队长,稻客是要的。不过,现在啊,你可要和我们一起吃一次饭哦。

王光明:好,我请你吃饭。

白国安:年轻人,说什么呢?噢,你帮助我抓了两条小猪,我还让你请吃饭,你这不是骂我吗?走,我们上馆子去。

(白国安把买小猪的架子车{那是一种网格式的长方体物件,很像是囚车,只不过,囚车很高,而这架子车矮而长。} 车往小饭店门口一放,三个人走上台阶上的饭店)

服务员:哎,哎。

白国安(没有听见服务员的话,对王光明):你喜欢吃什么?

(不等王光明回答,那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又喊起来了)

服务员:哎,说你呢,听见了没有?!

白国安:噢,你说。

服务员:你那架子车一股气味,臭气哄哄的,你放远些。

(白国安返回到台阶下去,把架子车重新再推远了些。)

白国安:这下行了吧?

服务员:再远些,再远些。

白国安: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不就是一个架子车吗?有那么臭吗?

蔡高梅:是啊,把我们农民当成什么了?走,我们换一个地方吃饭去。

白国安:好,还是老婆说得对。这种人,就该让红卫兵好好斗一斗。

蔡高梅:可惜啊,可惜,这都是怎么搞的,有些好人嘛又受红卫兵的批斗,这资产阶级小姐反而没事,真是搞不懂.。

白国安:算了,和这黄毛丫头也有什么计较的?

蔡高梅:是啊,不和她计较,别看她是个城里人,我真看不起她。

白国安:好,你真有骨气。

(王光明从内心深深地敬佩这一对夫妻,团结而又仗义,还一身正气。换了个小一些的饭馆,服务员很客气地把他们三个迎了进去)。

白国安(对王光明):你点菜吧。

王光明(惴惴不安地):哎啊,你这样客气真的让我坐不住了。

白国安:好,那我们随便吃点。

王光明:随便最好,不然的话,我就不敢吃这饭了。

(一顿张罗,吃好了饭)

白国安:怎么样?我们这里的菜好吃不好吃?

王光明:大叔,你们这里的菜的确好吃,不过……不过……

白国安:不过什么?

王光明:就是辣一些。

白国安:是啊,是啊,中国的菜吗?口味还真不一样呢。

蔡高梅(嘻嘻):嘻嘻,你口气还真不小,动不动还中国的菜。

白国安:本来就是嘛!本来我哪知道那么多啊?这不,那一年,我听说一个上海人说的,说我们国家,吃菜是“西辣东甜,北酸南咸。”

王光明:是啊是啊。

(一顿饭结束了)

白国安: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一共是五元三毛钱。

(王光明心里很是感慨,也不敢再说付账的事情了,因为他根本就不够啊)

白国安:我叫白国安,你叫什么啊?

王光明:噢,我叫王光明。

三个人转到大街上了。

王光明:谢谢你这么客气的招待。

白国安:说什么呢?这不是应该的吗?

王光明:不过,大叔,我……我……

白国安(微笑地):有什么话就说吧,干嘛吞吞吐吐的?

王光明:是,我本来是有事情要说,可是,可是我已经就不好意思了,我更不好意思说出来啊。

白国安:你说的不好意思就是说吃了一餐饭吧?没关系,有什么事情只管说。

王光明:大叔,你们那个地方要不要稻客啊?

白国安:噢,就是这个事情啊?哎呀呀,你看你,哈哈哈,不就是做稻客吗?可以。问题是你这细皮白肉的年轻人,能不能吃得了那苦啊,做稻客有些辛苦的。

王光明:噢,大叔,这个啊,这个估计没问题吧。

白国安:噢,那就行,再说人也是磨练出来的,这世上哪里有天生就有能吃苦的人啊?

王光明:是啊,大叔说得太对了,吃苦其实也都是慢慢磨练出来的。

白国安:年轻人也应该学会吃点苦,我告诉你,你要是做稻客,比你老家的收入肯定要高些啊。

王光明:你们这里稻客一般一天能有多少收入呢?

白国安:这么和你说吧,我们这里一个劳动日是一元二,那么早班加晚班,一共是四个工分,那里得有五毛钱。这样,一天下来就是一元七毛钱。

王光明(嘴巴张得大大的,他差些叫出声来,因为在他老家,一天最多也就是五毛钱,也无加班的事情可做):噢,那行。(他怕表现得过于高兴会让到嘴的肥肉飞了,所以轻描淡写)

白国安:你决定去我们那里做稻客了?

王光明:好,大叔,我跟你走吧。

白国安:好,跟我走吧。哎,你就一个人来了吗?你老婆是不是也一起来了。

王光明:哎,不怕大叔笑话啊,我目前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

白国安:噢,是这样啊。

王光明:大叔,我也不小了,(开玩笑的口气,笑嘻嘻地)要是大叔看到有合适的,帮我介绍介绍啊。

白国安:这事可以啊。

蔡高梅:你可别吹牛了,要说劳动啊,你是一把好手,这件事啊,还得我来。我给王光明介绍一个吧。

王光明:真的啊?

蔡高梅:可不是真的?!

白国安:你不知道,你大嫂啊,在村里有个外号,叫做媒婆。

蔡高梅(用力拖住白国安拉的卖小猪的架子车,逗乐似地):谁是媒婆呢?谁啊媒婆呢?

白国安(假装嗔怒地):你这干嘛呢?

蔡高梅:今天不说清楚就不让你走,到底谁是媒婆?哈哈哈,哈哈。

白国安:你说你这女人也真是的,今天累一天了,你不但不帮推车,还拉着这(架子)车不让走。

蔡高梅:我不管那么多,你说说看,谁是媒婆?

白国安:好了好了,算你厉害好不好?我是媒婆,我是媒婆行不行啊?

蔡高梅(乐得好像是捡了个金元宝似的):哈哈哈,哈哈哈。

白国安:没想到,今天到城里来做生意,还帮生产队干了活。

蔡高梅:怎么说是帮生产队干活了呢?

(白国安担心自己的话会让王光明难过,很轻声地说:)

白国安:我不是还带回去一个稻客嘛!

蔡高梅:高兴吧?

白国安(以唱歌代替回答,他哼起了小调):江西好啊,好地方,鱼儿肥来稻米香,处处好风光。庐山美景啊看不够哎,革命圣地在井冈啊在井冈。

地点:

莲荷村,辉河边。下午三点钟。

(快到白国安的村里————白家村,村口上,有一幅巨幅的毛主席画像,只是还没有完成,只看得见毛主席的上半身)

王光明:哇,这里有这么一幅毛主席像,画得可真好!

白国安:是啊是啊。都说画得好呢。

王光明:可怎么没有画完啊?

白国安:这画是我们这儿一个老师画的,说好了今天完成的啊!

(远远近近有些漂亮荷花的河里,有几八九岁的光屁股孩子在游泳,那种天真无邪的童趣,十分让人羡慕)

白跃进(八九岁的光屁股孩子从河里爬上岸):爸爸,爸爸,你给我买文具盒了吗?我看看文具盒。

白国安:你还要文具盒?看看现在才下午三点钟啊?怎么不读书、这么早就跑来游泳啊?

白跃进:我就要文具盒,就要。

白国安:不要胡来,为什么不上学啊?

白跃进:爹,已经放暑假了。

白国安:哦,这么早就放暑假了吗?

白跃进:还早啊,隔壁村子都放了三天了。爹你整天就在就知道让我们上学上学,就算是没有放暑假,也读不了书,我们的张老师生病了。

(王光明看着这孩子,十分吃惊,这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真像个小大人一样,他对这孩子投来赞叹的目光)

白国安:噢,他生病了?!(自言自语地)哎哟,怪不得毛主席画像还没完成呢。

王光明:噢,就是刚刚看到的画像吧?

白国安:是啊是啊。

王光明:如果你信得过的话,能不能让我试试呢?

白国安:你还会画画?

王光明:以前画过,其实也就是喜欢。

白国安:真看不出来,但是你说的话,我信。

(说着话就到了白国安的家,在当年算是农村很不错的房子————江南乡下的房子)

王光明:哇,你家的房子这么好啊!

白国安(有些自豪地):是吗?怎么个好法?

王光明:又宽敞又漂亮。

白国安:噢,我这其实不算大的,还有比我家这房子更大的呢?

王光明:是吗?你们这儿的生活真不错。我开眼界了啊。

白国安:哈哈,是吗?

(白国安家里安排了一餐丰盛的晚饭,这些菜,有些是王光明过年的时候都吃不到的。王光明心里其实已经是馋涎欲滴了,可是,嘴上还得客气客气。)

王光明:大哥,太麻烦你了。

白国安:既然走到一起来了,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王光明:不是,真的太客气。

白国安:哎呀,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不要太见外了。

(这时候,走进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女。这人是白国安的妹妹,叫白志凤)

白志凤:哥哥,你家来客人了?

(王光明看见白志凤很是吃惊,这个地方,虽然从住房到伙食来看,很不错,但是,这里毕竟地处比较偏僻,到县城也有二十多里地,却有这么个气质儒雅,美丽端庄的妇女,着实让王光明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白国安看着王光明盯着白志凤那眼神,觉得有些好笑,可是,他不动声色,他为妹妹高兴)

白国安:是啊,来了个远客啊。妹子啊,坐下来吃吧。

白志凤:噢,我刚刚吃过了。

白国安:噢,那你坐一会儿吧。

白志凤(自己端了一条凳子坐下来):哥,明天我们村东头的六个妇女干些什么啊?

白国安:噢,这样,你们六个妇女还是到二组去割稻吧。王……王……

王光明:王光明!

白国安:对,对对。王光明,你呢,要不也到二组去干活?!!

王光明(深情地瞟了白志风一眼,乐滋滋地):好啊,好啊。

白国安(其实是想把王光明和白志凤安排在一起,说不定,他们还有缘分呢,因为白志凤虽然是个带着一个三岁女孩的寡妇,可是,漂亮,大方,看得出,也绝对比王光明富裕):那就这么定了。这时候,白家村的队长白何伟来了)。

白何伟:哈哈,你们家好热闹啊。

白国安:噢,队长,你来了,快坐快坐。

白志凤(端来了一条方凳请队长坐):噢,队长,您坐吧。

白何伟:噢,你家来客人了。?!

白国安:队长,没有来得及和你商量啊,我请了一位稻客来。

白何伟:噢,是你请来的稻客啊,好啊,队里其实也正需要稻客呢。我们那么多稻田,不请人帮忙还真忙不过来呢。

白国安:是啊,别的地方忙阶级斗争,我们呢,忙农业生产。

白何伟:这话,也就是你这烈士的后代敢说啊。

(王光明这才再次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那上面写着:白梅——————革命烈士,1900年—1933年)

白国安(微笑地):队长,哈哈,不是这样的,我就算不是烈士的后代,我天生这么个直性子啊。要是因为性格直爽,实在要是抓去批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白何伟:不会的,连县里的革委会主任都说过,我们这白家村就是个世外桃源。

白国安:哈哈,世外桃源,世外桃源。

蔡高梅:世外桃源真好。

白志凤:是啊,嫂嫂说得对啊,世外桃源真好。

白何伟:志凤啊,县里考虑到你的身份,你呢,既是烈士白梅的女儿,又是因公牺牲的社员张先进的妻子,那几年,你拒绝了县里的妇联副主任的职位,现在,公社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说过,说要让你去公社当公社妇女主任。怎么样?这次就不要推辞了吧。

白志凤: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啊。

白何伟:为什么不行,是不是我这个队长的话不够分量啊。

白志凤:不是不是。

白何伟:那又是为什么呢?你可不要忘记了,我虽然是队长,可是,我还是大队的副书记呢。要不是副书记,公社要办的事情,哪里用得着通知我啊?

白国安:妹啊,这么多人在这里,你可不要不给队长的面子啊。

白志凤:哥,这不是不给面子的问题,你知道,我没有文化啊,我才读了两年书,怎么能当大队的妇女主任呢。

白国安:读了三年书怎么了?那我们大队办的学校校长李天增,不也就是读了四年书吗?人家二十二岁就开始当校长。你怎么就不行呢?是,过去的时候,是有很多人谦虚推让的,可是,现在,社会不是发展了嘛?有人还伸手要政治权利呢!你到手的都不要,这……这不好,说到底,你这是对党的工作不负责任。

白志凤:哥,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当这个妇女主任。

白国安: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再说我们公社革委会的胡主任,噢,就是那个刚刚调到外县去了的胡主任,他不也是才读了三年书吗?

白志凤:那不是一回事。

白何伟:怎么就不是一回事呢?

白志凤:我知道,队长,我知道你们这都是为了我好,为了我不再在农村种田。

白何伟:你错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现在,上面明确提出领导干部参加劳动的要求,说是“县里的干部要参加一百天劳动,公社的干部要参加二百天的劳动,大队的干部要参加三百天劳动,你想想看,就算是你当了大队的妇女主任,你不还是得干三百天的活儿吗?

白志凤:按照你这样说,当然是没有照顾我,可是,你看看,有哪一个大队干部在生产队干过三百天的农活,不要说三百天,就是一百天都没有啊。

白何伟:唉,你这人啊,就是性子太直。这样的话,多少人都没有说过,大队干部干不干活和你也没有关系啊,你为什么要去捅那个马蜂窝呢?我虽然也是大队干部,可是我做到了劳动三百天,所以我不会对你这话有意见的。

白志凤:捅不捅马蜂窝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人就该说实话。你忘记了《烈火中永生》那电影了,不就是教育人要为真理斗争吗?

白何伟:好了,好了,其实,我也知道,你家里人都是好人,好人啊。要不然,你父亲也不会在全县人民心目中有那么高的地位。当然,你要是实在不想当妇女主任,那也没关系,你就只有让别人来当了。

白志凤:好,你还是请别人当吧。

白何伟:好了,这事就到这里为止了。哦,国安,那幅毛主席像怎么办?张老师还没有画完呢?

(白国安递过去一支香烟,白何伟很自然地接过去,很悠闲的点着了,也替白国安点着了,王光明几乎看傻眼了:这就是他看到的江西,不但比他们老家富裕不少,而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那么融洽,和谐,这样的世界,是他王光明做梦都想的啊,要是能在这里过上几年,和本地人一样,那真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白国安:噢,这位同志说让他试试。

白何伟(喜出望外,站起来,紧紧地握住王光明的手,王光明也赶紧站起来,激动地握住白何伟队长的手):真的啊,那可太好了。同志啊,你不知道啊,为了这画啊,我昨晚可是一晚上没有睡好觉啊。县里搞联合评比,公社说是过两天县里有人下来看。

王光明:你们这里和我们老家真不一样。我们老家总是忙着搞武斗啊,文攻武卫啊,没有几个人抓工作呢。

白何伟:其实啊,你是刚来,我们这里也是有阶级斗争的,不过,宣传毛泽东思想,在哪里都一样,都是受欢迎的。可是,张老师又病了,唉,这还不算,这又是遇上了农忙季节,就是到外地去请人,我们也都没有空啊。既然你会画,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光明:试试看吧。

白何伟:我知道你这是谦虚,人家都说“没有金刚钻,不揽……不揽……不揽那什么……

白国安:不揽瓷器活。

白何伟:对,对,就是,不揽瓷器活。

(王光明又一次感动了,在自己的老家,有些权势的人拼命要挤兑没有权势的人,比如造反派就是这样,而在这地方,副队长竟然能够补全队长的话,队长不但不觉得没面子,还要重复一遍,这是多么美好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啊。江西人都是世外桃源的生活吗?)

白国安:好,明天呢,你王光明就去画画。好不好啊?

王光明:怎么?刚刚你不是安排我去二组割稻子吗?

白国安(笑了笑,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唉,农忙农忙,什么都忘啊。哈哈哈,哈哈。这样,你还是去画画,画一天呢,我们算你一天半的工分,怎么样?队长,这样行吗?

白何伟:行,怎么不行呢?给一天半最合适。多了嘛,也怕社员们会有意见啊。

(他们谈着谈着,切换镜头)

王光明来莲荷村的第二天

(王光明画画。在那搭好的着手架上,王光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一会儿拿起画笔,一会儿在细微的部位添加什么。中午农活收工的时候,一伙泥手泥脚的社员围着看王光明的画,而且个个喜笑颜开地品评着画作,都夸王光明画得好)社员甲:这画真不错,把毛主席画得太好了。

社员乙:是啊是啊,把毛主席画活了.。

社员丙:怎么说话呢?毛主席是要万万岁的,你还说画活了,活了。什么死啊、活的,你这话可真危险。

社员乙:好好,算我说错了好吧。

(王光明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回头微笑算是和社员们打招呼)

社员甲:这是哪里请来的画工啊?

社员乙:不是请来的画工,人家是稻客呢。

社员丙:哇,稻客,稻客都这么厉害啊?

(又是王光明取笔和添加的动作,一分钟后,毛主席像完工。)

地点:莲荷村门口的小河里。

(傍晚六点,八九个刚刚收工回来的社员在一起洗澡,这已经是十几年来莲荷村的惯例,每到晚上收工的时候,这小河几乎成了莲荷村社员的会场,人们一边洗澡,一边聊天,说笑话。)

白何伟:国安啊,这王……王……

白国安:噢,王光明。

白何伟:是啊,这王光明怎么没有过来洗澡啊?

白国安:是啊,他可能躺在家里休息吧,画了一天了,也很累啊。

社员甲:他累?难道他比我们收割还累吗?

社员乙:你可别小看了画画,其实比我们收割都要累啊。

白何伟:这才像句话,到底是知识分子啊,人家那活儿,其实真比我们还累啊。人家都说,看花容易绣花难啊,我们可不能把城里人当成臭老九啊。

白国安:是啊,王光明在我心里,不是老九,他起码是老二。

白何伟:是啊,虽然不是老大,但是也不能是老九啊。

白国安:多亏了他啊,不然我们村里还真难交差啊。

白何伟:是啊是啊。这样,我们洗完澡以后呢,你把他喊到我家里,我们三个好好地喝一杯。

白国安:好倒是好,不过,队长,今天就算了,还是安排到明天吧。

白何伟:为什么要到明天呢?

白国安:今天只是看见他画画,现在,他还没有做过真正的稻客,明天才能更了解他,和他的话也就多了。

白何伟(用拳头轻轻地锤了一下副队长白国安的肩头):好,你说得对。明天就明天。

时间:第二天. 地点: 在一片金灿灿的稻田里。

(王光明随着二组割稻。他挥动着镰刀,隔了一会儿,他又参加到打稻子的队伍里来了,因为他的速度和当地的社员无法相比,所以,他十分着急,一着急,割伤了手指头了,好在只是一点点小擦伤,白国安也在二组,安排他休息一会儿,王光明笑着说)

白国安:怎么了,割伤了手了?那你休息一会儿吧。

王光明:大哥,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白国安:这样吧,你暂时别割稻了,你还是去打稻吧。

王光明:好,好。

白国安:吃得消吗?我们这里的活儿可重了,今天我们请来的五个稻客,已经走了一个了,你要是吃不消,就说出来。

王光明:吃得消,吃得消的。

白国安: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王光明:真不用。

白国安(随手从口袋中拿出一片小棉花,替王光明包扎了,就走了,白志凤深情地看着王光明,可是,有不好意思替他靠近他):好了,现在没事了。

王光明(在打稻子):你们这里的禾桶和我们老家还是有些不同的。

白国安:真的啊,

王光明:我们那里的没有这么大。

白国安:你们那里的稻子也没有这么多啊,所以禾桶自然小些啊。

王光明(看见一只乌鸡从稻田里穿过去):看,那是什么?

白国安:这个啊,在我们这里叫做乌鸡,稻田里常常会看见的。

王光明:那鸡真漂亮。

白国安:是啊,其实很难抓住它们的。

王光明:是吗?

白国安:社员同志们,散工了。

(众社员陆陆续续走往田岸走,几个社员洗了洗手脚就要回去了)

王光明(纳闷了):哎,大哥,我们难道就这样空手回去吗?

白国安:不空手回去还要干嘛啊?

王光明:我们不是要挑一挑稻谷回去吗?

白国安(友善地笑笑):不用,挑什么稻谷啊,哈哈,可能你们老家要挑吧。

王光明:是啊,我们回去都是要挑稻谷的啊。

白国安(用手一指远处):看见那田头的车子没有,我们的稻谷啊,都是那些车子送回去的。

王光明:啊,你们这莲荷村啊真好。

白国安(笑笑):怎么个好法?

(这时候,他们都洗好了手脚,一边往家赶,一边聊天)

王光明:虽然稻田多,但是,劳动效率真高。

白国安:噢,这是你的看法。

王光明:是啊,我们那里稻田少,而且又是丘陵地区,累死累活也收不下多少稻谷啊。

白国安:这么说,我们这里不错了?

王光明:是啊,是很好啊,都说你们江西人的粮食多,他们还说江西人对于革命贡献大,是国家给你们江西人的粮食,现在我看到了,你们的粮食完全是自己生产出来的啊。

白国安:是啊,粮食不是自己生产还能天上掉下来啊?哈哈哈,哈哈。我们不但不用国家给粮食,其实,我们还常常给国家交不少粮食呢。

地点:中午收工回去的路上。

(文证明手里一个塑料袋,那里装了几十条泥鳅,王光明手里有五十多只蚂蚱,一串蚂蚱个个都还在欢蹦乱跳的)

白国安:文证明,你那是什么啊?

文证明:泥鳅啊。

白国安:这可是一道好菜。(转头对王光明)光明,你抓这么多蚂蚱干什么啊?

王光明:白队长,这么多蚂蚱抓回去可好了,回去我让白志凤替我用油炸一下,不用油也行,这蚂蚱的味道比什么都好,要不我给你留下点好不好?

白国安:不要不要,这蚂蚱还能吃啊。

王光明:说什么好呢?你们这里的人,也许是过惯了好日子,不知道挨饿的滋味。其实啊,在粮食不多的地方,蚂蚱是最好的一个菜了。

白国安:噢,还有这样的事情,蚂蚱还能吃?

王光明:不但能吃,而且味道真的非常好。不要说是这五十多只蚂蚱,就是有十几只也好啊,把它们的翅膀啊,头啊,脚啊都去了,这身上的东西都很好吃。非洲人吃蚂蚱的花样最多。

白国安:你知道得还真多。

王光明:也不是,我们那里老辈人都是这么说的,蚂蚱的肉松软鲜嫩,还有很多蛋白质和氨基酸什么的。

白国安:什么什么?安静酸?

王光明:不是安静酸,是氨基酸。

(这时候,白志凤几个妇女从后面赶上来了)

白志凤:你们几个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啊。

白国安:看看他手里的东西。

(王光明举起蚂蚱给白志凤看。)

白志凤:这不是蚂蚱吗?

王光明:是啊,这东西好吃呢。

白志凤(一阵恶心,差点没有吐出来):这东西也能吃?

王光明:我给你们说,那时候,噢,对了,就是唐朝啊,有个唐明皇,他最开始提倡吃蚂蚱的。

白志凤:你不是说笑话吧?

白国安:他啊,神神叨叨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啊。

王光明:这怎么能骗你们呢。

白志凤:唐明皇我可听说过,噢,对了,他的老婆不是杨贵妃吗?

王光明:你还真知道不少,就是那个唐明皇。他当皇帝的时候,遇到过很大的蝗虫也就是这蚂蚱的灾难,为了消灭蚂蚱,怎么办呢?他想了个办法。

白国安:什么办法呢?

王光明:他对老百姓说:这蚂蚱吃了很多粮食,那么他的肚子里一定有很多营养,人要是把蚂蚱给吃下去,不是就相当于吃了很多粮食吗?这样一来,蚂蚱也消灭了,老百姓也有吃的了。多好啊。

白志凤:真看不出来,你这个稻客还真懂不少东西呢。

社员某某:这话到底是皇帝说的还是你说的,我们怎么知道呢。

王光明:看看,看看,白队长就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所以他就是队长,我一个稻客,你们照顾我我才能有这份事情做,我还敢骗你们吗?

(这时候,他们经过一片荷塘,那满荷塘的芡实和荷叶,莲花开得异常的茁壮)

王光明:看,你看,那是什么啊?

白国安:噢,那叫鸡头米,在我们这里很多很多呢。

王光明:鸡头米?鸡头米是喂鸡的吗?

白国安:哈哈哈,哈哈哈,(友好地解释),不是,鸡头米啊,书本上说,它叫芡实,这东西可好了,要是谁跑肚拉稀,吃了就能当药呢。

王光明:真的啊,这东西太好了,我去采点来,可以吗?

白国安:可以是可以,不过,怕你不敢啊?

王光明:怎么不敢?社员要开批斗会吗?

白国安:(友善地笑):哈哈哈,你想到哪里去了,什么批斗会啊?采一点鸡头米谁也不管,问题是啊,你得问问鸡头米答应不答应。

王光明:难道鸡头米还会说话?

白国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光明:你笑什么?

白国安:你真像是下放的上海知青啊。

王光明:什么意思?

白国安:怎么对于农村的东西你那么陌生啊?光明老弟,你真的是从农村出来的吗?

王光明:真的,我本来就是个彻底的农村人啊?

白国安:那我怎么看你不像呢。

王光明:我那一点不像啊?

白国安:你看你啊!画画嘛你很擅长,这鸡头米嘛,你一点也不知道。

王光明:我们那里是山区,虽然山并不高,可是也不如你们这平原啊。,连水都很少看见啊。

白国安:噢,这么说,还真是不一样.这鸡头米啊,它刺儿很多,说你不敢呢,主要是担心你让它的刺儿给刺伤了手。

王光明(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摘了一个,高高地举在手上,很自豪的样子):看,这不是摘下来一个吗?

白国安:真有你的,刚刚一点都不知道,现在竟然敢于摘一个下来,真不简单啊。

(王光明拿起鸡头米就要往嘴巴里送,白国安赶紧拦住)

白国安:说你什么好呢?采鸡头米你倒是很聪明,可是,这东西不能这么吃啊,哈哈,哈哈,不能这么吃。

王光明:那要怎么吃呢?

白国安:(剥开了一个鸡头米):看,你得吃那里边的籽儿。

王光明:哈哈,真是有趣。

白国安:怎么样?今天早上的派饭吃得怎么样?

王光明(大吃一惊):噢,我还以为派饭是从中午开始的呢!

白国安:那你早上是在哪里吃的啊。

王光明:噢,早上啊,早上我没吃。

白国安:怎么?早饭你都没有吃吗?

王光明:没有啊。

白国安:哎啊,你啊你啊,做这么重的活儿怎么能不吃早饭呢?

王光明: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常常是不吃早饭的。

白国安: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们这里是生产粮食的地方,别的东西可能不多,可是,吃饭是不出问题的啊,怎么能不吃早饭呢。

王光明:好,以后我一定去吃早饭。

白国安:好,这样就好。

王光明:白队长,我忘了,我今天是到谁家吃饭啊?

白国安:你看你,嘻嘻,连吃饭的地方都忘记了。噢,你啊,当然不光是你,还有其他四个稻客,都到白志凤家里吃饭,知道白志凤吧。

王光明:知道,她就是你妹妹嘛!

白国安:哎,对了。怪不得他告诉我说今天早上少了个人吃饭呢。

王光明:是啊,她还真认真。

白国安:认识她家吗?喏,你啊,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前走二百多米就到了。

(前方走过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到眼前一看,才发现是白国安的儿子白跃进)

白跃进:叔叔,我带你去我姑姑家。

(王光明喜出望外,王光明抚摸了一下白跃进的头)

王光明:这孩子,真乖。好,走吧。

地点:白志凤家。 时间:中饭的时候。(一栋普通而又略微雅致的农家房屋,院子不小,显出了主人家的气派和不凡,白志凤端出几个菜,有辣椒炒茄子,辣椒炒泥鳅,红烧肉,还有一个是油焖螺蛳壳。虽然,只有四个菜,可是,那四个菜却是用硕大的鉢头装出来的。一份起码顶得上三份。)

白志凤:王光明,把你的宝贝拿出来吧!

王光明:什么宝贝啊?

白志凤:你不是抓了那么多蚂蚱吗?拿来,我用油给它炸一炸,当一个菜吧。

王光明:不行不行。

白志凤:小气鬼,这东西都不舍得啊?文证明抓来很多泥鳅,可都让我给做了菜了。

王光明:不是不舍得,抓来还不就是给大家吃的吗?

文证明:是啊,我抓的那些泥鳅不是也充公了吗?

王光明:你不懂。这蚂蚱啊,一定要用塑料袋装在一起,然后放在一个坛子里,把坛子扎紧口,让这些小家伙在这坛子里憋一个晚上,等到它们的屎尿都憋出来,明天才能吃。

白志凤:是吗?

文证明:吃这东西还有这么麻烦啊?

王光明:这算什么麻烦呢?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掏空了,吃起来就干净了。

白志凤:好,那就憋一个晚上吧。(一边说话,一边把几个菜端上来了)来,大家都,吃饭吧。来,坐!

(王光明、文证明等四个稻客在白志凤家院子里的小水池洗手)

白志凤:怎么样?我们这里的农活吃得消吗?

王光明等人:还行,就是出工太早了些。

白志凤:是啊,我们这里稻田多,所以……

王光明:没关系,其实慢慢也就适应了。(看着白跃进在逗两岁半的张淑贞在玩)来,小朋友,你也来吃饭吧。

白志凤:来,吃饭。我家这小侄子啊,真乖,这些鱼啊,都是他从门前这河里钓来的呢。

文证明等稻客:真了不起,了不起。

王光明:这么小就能钓来这么多鱼啊,太厉害了。

白志凤:哪儿啊?他啊就是为了一个乐。那一年,噢,他七岁的时候,就喜欢扛着个钓鱼竿到河边和大人们一起钓鱼,这不,到现在已经三年了,他还真能钓上来不少鱼呢。

白志凤:喏,这螺蛳壳大不大?也是这孩子从水里捞起来的呢。

王光明:是啊,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啊,这孩子以后一定了不起。

白志凤:这话对,这话对。来,就这么几个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王光明:哎啊,大姐啊,你要是这么客气,我们还真坐不住。这碗底下…………

(王光明发现自己的碗底下藏了一只油淋淋的荷包蛋,他不仅惊喜得喊了起来,白志凤忙用眼色示意他,让他别说下去)

白志凤(微笑地):可别喊我大姐,我今年才二十六岁呢,哪里敢做你的大姐啊!

王光明:那我以后喊你什么啊?

白志凤:你喊白志凤或者志凤都可以。

文证明和其他几个稻客(异口同声地):是啊,是啊,不必那么客气的。

地点:吃完派饭回去的路上,

文证明:怎么样?

王光明:什么怎么样啊?

文证明:今天这派饭怎么样?

王光明:那真是没得说了,太好了。

文证明:是啊,她做的菜个个味道都好。

其他两个稻客:是啊,是啊。

王光明:以前,我去过一家人家吃派饭,你猜怎么着?那一个个孩子眼睁睁地盯着他妈做的几个菜,弄的我啊,都不敢下筷子了。哈哈哈,哈哈。

(这时候,四个稻客来到了村里为稻客们设下的稻客屋里,那稻客屋,虽然比当地老百姓的房屋低矮一些,但是,因为是在河边的一个小岛上,三面靠水,十分凉爽,这其实比什么房屋都更好,他们一边聊天一边脱下背心准备午休)

文证明:哈哈,你这算是好的呢。在我们那老家啊,你们想都想不到。

其他两个稻客:怎么了?

王光明:是啊,说说看吧。

文证明:有一次,我到一家人家去吃派饭,那派饭本来就少油缺菜的,我们都只能勉强下筷子。嘿,更要命的是,这人家的孩子拍的一声去打苍蝇,结果惊吓了一只老母鸡,这老母鸡飞到餐桌上,毫不客气地在餐桌上拉了一大泡屎,哎哟,这个恶心啊,就别提了。

(哈哈哈,哈哈,这稻客屋里传来经久不息的笑声)

文证明:这还不算,吃完了,还要收我们的粮票。

地点:稻田里。下午。文证明昏在稻田里。

(白国安让几个人把文证明抬到树荫下,一边给他掐人中,一边给他喝绿豆汤,还吩咐一个女社员给他打扇,等文证明彻底苏醒过来了)

白国安:苏醒了就好,可把我吓死了。

文证明:谢谢你,白队长。

白国安:文证明同志,看来你吃不消我们这里的农活。

文证明:挺一挺其实就过去了。

白国安:这不是挺一挺的事情,你是不是回去?不是我们无情,我们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啊。除了这十天的工钱,我们再另外给你五元钱的补助,怎么样?

文证明:大哥啊,我从老家过来可是很远的路啊,你可千万别把我辞了啊,不然,我回家可真难啊。

白国安:既然是这么说,那你以后干活悠着点,除了事情我们可真的吃不消啊。再说,现在又是文化大革命,要是有人说我们剥削你,那可真是吃不消啊。

文证明:好的,好的,以后干活,我一定悠着点。

白国安:王光明身体看样子要好些,他好像一点事情没有。

文证明:是啊是啊。王光明比我的确要结实得多啊。

地点:队长白何伟家

时间:吃晚饭的时候

(白何伟给几个稻客分别斟满了几杯酒,给白国安和他自己也倒满了一杯,白何伟举起杯子)

白何伟:我们这里有一句俗话,叫做:夏收与夏种,喝酒不误工。还说,不管有多忙,喝酒添胆量。来,我们干完这一杯。

白国安:好。我们一起喝了这杯。

王光明:我真没有喝过这么一大杯酒。

白何伟:你这人就是不太爽快。事要做,酒也要喝,这才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大家一饮而尽。接着,白国安又和大家同饮了几杯,如此,大家都喝不少酒了)

文证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白队长,今天,是你帮我大忙,来,我借花献佛,我敬你一杯。

(白何伟和白国安同时举起杯,看着白国安举起杯,白何伟忙放下去,他知道文证明是给那个白国安队长敬酒,但是白何伟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这里可以看出队长和副队长之间的关系是多么地和谐)

白国安:不,按理,你们是来帮助我们收割的,应该是我敬你们的酒才对啊。

文证明:不错,是我们来帮助你们收割,可是,你们不是让我们白干啊,你们给了我们工钱啊。而且,今天下午,我突然中暑,要不是白国安同志,要不是白队长,我……我……

(文证明激动得泪水都下来了,白国安扯了扯文证明的衣服)

白国安:你可不要乱说话啊,队长在这里(指了指白何伟),我只是个副队长。

文证明:白队长,你就不要难为我了,我知道,你们两个队长啊,团结得和一个似的,我羡慕啊,我真羡慕你们这里的人啊。

白何伟:话可不要那么说,那么说让我们不好意思的。你们老家其实也不错吗?

文证明(有些醉意地胡乱挥手):不,你们不知道啊,虽然说“儿不嫌母丑”,但是,我今天必须把话说透,我们那个家乡,不行(他一挥手,做了个撇开的动作,以表示不行的意思),真的不行。我们那里的人,我们那个地方,这两年特别不行,都和乌眼鸡似的,今天你斗我,明天我斗你,谁还有空抓生产啊?再说,我们那里的稻田也不如你们不如你们江西多啊,所以,我们……我们那里的生活就不如……不如你们这里。今天,我说这些话,不光是感谢……感谢……白国安大哥救了我,我说的其实也是实情,你们说……你们说对不对?为了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这里的好心人,我再干一杯,再敬一杯。这一杯,我……我是敬你们两个队长的。

(文证明一仰脖子,又把杯子里的半杯酒喝完了,白国安和白何伟也只好跟着一起喝完了杯中酒)

白何伟:好了,今天啊,话也说了不少,酒也差不多了,不是我们不舍得酒,我只是想说,来日方长,我们以后再一起喝,好不好。

(王光明其实还十分清醒,他知道要是在喝下去,文证明非要把身体搞垮不可)

王光明:好,队长,谢谢你理解我们。下次再喝,下次再喝。

(白国安和白何伟送他们出门,一边走,一边聊天)

白国安: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好好照看一下文证明。

白何伟:是啊,你啊,最好记得,让他在通风最好的位置睡觉,中暑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凉风。

王光明:好,队长,你们都进屋去吧,我们自己回去了。

(王光明搀扶着走路直摇晃的文证明回到了稻客屋)

稻客屋,晚上八点

王光明:来,文证明,喝一点醋,都说醋能解酒。

稻客甲:好兄弟,我们出门在外,还真需要这样互相关心呢。

王光明:是啊是啊,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啊。

稻客甲:文证明,哎,兄弟,清醒了些吗?

文证明:好多了。

稻客乙:那就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照样可以干活,不过,兄弟,有一件事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们老家 说得那么不好啊,为什么要把江西这个地方说得那么好啊。

稻客甲:是啊,你把江西说得太好了,让我都觉得有些丢脸。

文证明:是我说得好吗,人家这里就是好,我们要是再死要面子,那就只有活受罪的命了。

王光明:是啊,其实文证明的话是有道理的,江西这地方就是比我们老家好啊。

稻客乙:就算是他们这里好些,我们也不要一个劲地给人家吹牛吧。我们老家其实过去也是天府之国啊,我们也有灿烂的文化呢,让你文证明这么一说,搞得我实在不好意思面对这里的社员了。

王光明:好了好了,都不要争了,都已经夜深了,早些睡觉吧,明天还要赶早起来呢。

(安顿下文证明睡觉,王光明觉得屋里的鼾声实在无法睡眠,他趁着一股凉风到外边走走。)

地点:在稻客屋二百米开外。

(在这月光皎洁的晚上,王光明和白志凤不期而遇)

王光明:白志凤,怎么会是你啊?

白志凤:是啊,怎么回事你啊?

王光明:噢,我一下子睡不着,到外边走走。

白志凤:噢,我呢,这不是听说文证明中暑了吗?给他带了些绿豆汤来。

王光明:算了算了,都已经睡下了?

白志凤:真的啊,这才九点钟啊,这么早就睡了?

王光明:能不睡吗?你们这里是生活确实是好,但是,活儿也真不轻啊,他们不但睡了,现在都在打鼾呢。

白志凤:那这绿豆汤呢?

王光明:算了算了,你带回去吧。

白志凤:带都带来了,拿回去算是怎么回事啊?

王光明:算了,你去也不方便,待会儿我给你带给他,好不好?

白志凤:那太好了。

王光明:白志凤。

白志凤:哎,王光明。

王光明:志凤,我们坐一会儿吧。

白志凤:坐哪儿啊?这儿可都是泥巴地啊。

王光明:你看,那边不是有几颗柳树吗?我们就到那柳树旁边坐会儿吧。

白志凤:我不敢。还是过几天吧,我们还不熟悉,我怕……怕别人说闲话。

王光明:噢,那就算了。

(白志凤担心王光明失望,忙安慰他)

白志凤(害羞地):你别急啊,你又不是马上就走,我们以后见面的时候有的是。

王光明:我问你,今天,我碗底下的两个荷包蛋是怎么回事啊?

白志凤:这么重的劳动,就是给你补身子的嘛?

王光明:是不是大家都有啊?

白志凤:那当然,大家都有。

王光明:我不信。

白志凤:信不信随你,反正是大家都有。

王光明:竟然大家都有,那……那你为什么要藏在我碗底下啊。

白志凤:什么啊?他们碗底下都有,好了好了,夜深了,这绿豆汤你记着给他就行。你啊,可别想错了,你看,我还给文证明吃绿豆汤呢。

王光明:好,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多想了。我代表文证明谢谢你啊。

白志凤:谢什么啊?你们大老远地到我们这里帮助夏收,我们还得谢谢你们呢。

王光明:好了,那我回去了。

白志凤:你等等。

王光明:还有什么事情吗?

白志凤:喏,这是你的裤子。

王光明:我的裤子?我的裤子怎么在你那里啊?

白志凤:你啊,真是个呆头鹅,你忘记了?今天中午,你们都把汗湿的衣裤拿出来洗了,然后又晒在我家门口吗?他们都顺路收回去了,只有你的没有收走,我给你补好了,拿回去吧。

王光明:哎啊,看看我这记性,真谢谢你啊。

白志凤:你怎么谢我?

王光明:要是,要是能帮你挑一辈子水该多好啊。

白志凤:又在说傻话了,城里现在都有自来水了,我们这里为什么要一辈子挑水喝呢?

王光明:只要能天天看到你,我愿意。

白志凤:不要乱说啊,让人听见多不好啊。(蒙住脸颊,很不好意思地)好,我回去了。

地点:稻客屋

(王光明照料文证明起床)

王光明:兄弟,好些了吗?

文证明:什么好些了?

王光明:你怎么会这样呢?昨天的事就记不住了?

文证明:昨天什么事情啊?

王光明:昨天你不是喝醉了吗?

文证明:噢,你说的是那个事情啊!没事了,没事了。

王光明:给,这是昨天白志凤送给你的绿豆汤,来喝了它吧。再不喝可就要馊了。

文证明:真的啊,这白志凤太好了。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啊。

王光明:你说什么啊?这就是她自己送来的啊。

(文证明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地点:稻田的大路上 时间:上工的时间

稻客甲:王光明,今天我们到谁家吃饭啊?

王光明:队长说了,吃派饭是两天一次轮流。

稻客甲:我知道,在白志凤家里不是吃了两天了吗?

王光明:今天还是在白志凤家吃饭?

稻客甲:那是为什么啊?

王光明:队长说了,本来今天是轮上白秋生家吃派饭,可是,白秋生的老婆刚刚生了孩子,所以啊,这两天还是在白志凤家吃。

文证明:那,那我们真有些过意不去啊.

王光明:你个木脑壳,什么过意不去?队上都要给补贴的。我还不知道你?你其实看到白志凤的眼睛都直了,你巴不得在她家吃饭呢!

文证明:嘻嘻,我巴不得?!是你巴不得吧?!

稻客乙:我看啊,你们两个都是巴不得。

地点:白志凤家里

时间:吃中饭的时候

(其他人还没有来,文证明已经来了一会儿了,这屋里只有白志凤、文证明和白志凤那个两岁半的女儿————张淑贞,文证明有些自作多情,他想向白志凤表白爱情,因为白志凤不但美丽,而且有种劳动人民优秀的本质。)

文证明(看着白志凤在挑水)志凤,放下来吧,让我去挑吧。

白志凤:不,我挑得动。

文证明:我知道你挑得动,可是,你对我那么好,我……我……不给你干点活,我心里不甘心啊。(文证明大胆地握住了白志凤拿着扁担的手,白志凤忙抽出手来)

白志凤(莫名其妙地):什么?我对你好,我怎么对你好啊?

文证明:你,是你昨天晚上送绿豆汤到我们的稻客屋吧?

白志凤:绿豆汤是我的,可是,我没有到稻客屋啊?

文证明:你还这么不好意思啊。其实,不瞒你说,我们都是过来的人。

白志凤:你说些什么啊?

文证明:我知道,你以前的丈夫是在抗洪抢险的战斗中牺牲的。

白志凤:你说这些干什么啊?

文证明:志凤,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地喜欢你啊。

白志凤:快别说了,别说了啊。(白志凤赶忙捂住耳朵)

文证明:怎么了?你真的不高兴吗?

白志凤:好兄弟,我心里已经有人了,不要惦记我吧。

文证明:你……你有人了。

白志凤:不是现在有人了,我只是说,我心里已经……已经有人了。

文证明:不是,那……那就不能改吗?我难道就那么不值得你喜欢吗?

白志凤:也不是,这事情谁能说得清呢。

文证明:那,那天的绿豆汤是怎么回事啊?

白志凤:噢,兄弟啊,在我们这里啊,要是有人生病了,总得有人去关心吧,别的人家,那个妇女敢去关心呢?她们都是有丈夫的人啊!所以,也只有我敢送点东西给你啊。

文证明:这么说,其实你并不是喜欢我。我好可怜啊!

白志凤:别这么说啊,其实,你也是有好的地方的。可是,我们,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文证明:谢谢你告诉我实情,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自作多情到什么时候呢。

白志凤(想伸手按住他的嘴巴,可是,她又把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别,快别这么说,兄弟。

(这时候,其他几个稻客也都到齐了)

白志凤:来,大家吃饭吧。

(大家埋头吃饭,那呼哧呼哧吃饭的声音很夸张,大家只是吃饭,谁也没有说话,因为这里的农活确实很重,把大家累得够呛,也许他们累得不愿意说话吧)

王光明(幽幽地看着文证明):川娃子,你这是第几碗啊?

文证明:我有名字。

王光明:你还不服,你要是干活比我厉害我就不喊你外号。

文证明:好,到时候再比。

王光明:第几碗?

文证明:第五碗。

王光明:你就不怕把白志凤给吃穷了。

文证明:吃你的饭吧,饭总得吃饱。

稻客甲:给,光明老弟,给我带一碗饭过来,我累死了。

王光明:那你下午还干不干活?

稻客乙:他中午休息一会儿就足够了。

王光明(接过稻客甲的碗,走到饭甑边一看,饭甑里的饭全部没了):噢,算了,吃饱了。

白志凤(知道王光明说吃饱了是一句顾面子的话,她急忙站起来,走到厨房里,把放在一旁的另一个小甑端过来):来,王光明,来吃饭啊。这里还有呢。

王光明:不了不了,我们真吃饱了。

白志凤:你这人怎么了,我们这里的活儿虽然不轻,可是吃饭没有不吃饱的。来,光明,拿碗来,难道你还要我替你盛好饭不成。

王光明(觉得过意不去,自己又拿着两个碗走过来了):好了好了,我自己来吧。

稻客甲:想不到,这里的妇女还能变魔术。

王光明:什么变魔术啊?

稻客甲:她不是把饭给变出来了吗?

文证明:呵呵,也是啊。你没有听说过吗?有句话叫做:“看不完的北京,走不完的上海,吃不完的江西”呢。

王光明:川娃子,你真行啊,还知道这么多道道啊!

时间:烈日当头的下午。

地点:插秧的场景,白志凤和十几个当地的社员、王光明、文证明、稻客甲和稻客乙在插秧

(王光明、白志凤和其他许多社员走在去往田野的路上,路边两排绿茵茵是大树一路为行人张开了大伞似的,这让王光明感到十分舒服。)

白志凤:王光明,你现在来我们这里多久了?

王光明:我来半个月了。

白志凤:噢,半个月了,有二十元的收入吗?

王光明:有啊,还不止呢。

白志凤:真的啊,那真不错,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呢?

王光明:一天是十四分工,十个工分是一元二,我不是一元五毛钱一天吗?

白志凤:那,那你不还得用一些钱吗?日用品啊,总得买吧,吃点什么零食啊。

王光明:你以为是在城里啊,这乡下就是有钱都用不出去啊。

白志凤:是啊,就算在城里,经常开批斗会,斗来斗去的,买点东西都不容易啊。

王光明:是啊,就说那个文证明吧,他连香蕉怎么吃都不知道,没有吃过啊。楞是连皮带肉一起吃。

白志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证明:你们两个笑什么呢?

白志凤:我们是说香蕉应该是剥了……

王光明:是啊,我们是说香蕉和菠萝一样好吃。

文证明:菠萝啊,我听过,可是,没有看过。

王光明:你个川娃子,你啥时候看得到菠萝,你家又不在海南岛。

文证明:你家也不在海南岛啊。

王光明:我家虽然不是海南岛,可是,我家可好了,以前人们都说我家是天堂,叫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文证明:你家是在杭州吗?

王光明:不是,不过,我家到杭州也就是一百多里地。

文证明:你说你家那么好,你怎么不在你那个天堂呆啊?为什么要跑到江西来啊?

王光明:你这川娃子啊,太不会说话了。算了,不和你说了,算我触了霉头好了吧。

(地点:插秧的田里)

文证明(唱):手把青秧插野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

白志凤(一边插秧,一边悠闲地唱歌):文证明,你这是什么歌啊?

文证明:这是插秧歌啊!

白志凤:哪有这样的插秧歌,我们这里是插秧歌不是这样唱的。

王光明:那你们这里的插秧歌是怎么唱的?唱给我们听听吧。

白志凤:好。“日头哥哥你挂天上啊,照到了我的禾苗上啊,禾苗靠你啊来养成啊,就像孩子离不开娘啊。”

王光明(一边插秧一边唱歌):“日头哥哥你挂天上啊,照在了我的短衣上……哈哈哈哈哈哈……

白志凤:怎么不唱了?

王光明:不好意思唱?

白志凤:怎么就不好意思唱呢?

王光明:不告诉你。

文证明:我知道,再往下唱啊,就是下流的歌词。

白志凤:你敢?

王光明:别听他的,他是什么人,一个川娃子,他插秧也不如我,割稻子也不如我。

文证明:谁说的啊?

王光明:我说的。

文证明:好,你也不要多嘴,要不我们比一比。

王光明:好,这么多社员同志们看到的,我们比一比。

文证明:输了怎么办?

王光明:输了的话就让妇女队长白志凤打一下。

白志凤:打就免了吧,你们比赛啊,我做裁判,好不好啊?

王光明:好。

文证明:好,开始。

(两个人走到田埂处,开始插秧比赛)

他们开始了比赛,比赛之后,王光明明显比文证明更快。

(白国安走过来)

文证明:噢,队长来了。

白国安:怎么样?插秧和收割,那个更累一些。

文证明:都累。

王光明:要说吗,还是插秧更累一些。

白国安:为什么啊?

王光明:我这身高,一米七五啊,蹲下去就不舒服,更不要说是弯腰插秧了。

白国安:怎么样?我们比一比,我让你五分钟。

王光明:真的啊,让我五分钟我肯定会赢。

文证明:五分钟?五分钟怎么算啊?

王光明:你个川娃子,怎么啥都不懂啊,白队长有手表啊。

文证明:我的个妈啊,你一个生产队队长会有手表?

王光明:这有什么奇怪啊?其实啊,白何伟是队长,我还只是副队长呢。

文证明:你们江西人真了不起,就是比我们老家好。

王光明:这还用说吗?要不是江西好,你和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白国安:好了,闲话少说,开始吧。

(一阵比赛后,几个参与插秧 的社员和稻客在旁边时而弯腰插秧,时而抬头看他们比赛。有的还在一旁喊加油。王光明被白国安远远地超出了,白国安最先插秧到田埂的时候,舒心地笑了,观看的人都为他喊好。)

王光明(因为比赛的疲劳,无力地坐到了田埂上,一边捶腰揉背,一边揩汗,歇了口气以后):我服了,我真服了。

白国安:其实啊,这里最厉害的要算白志凤。

文证明:噢,就是你妹妹啊。

白国安:对,她插秧比我还快。

王光明:我的天啊,怪不得江西人的收入高,生活好啊。

镜头切换:刚刚还是一大片空旷的、水汪汪的水田,现在已经是一大片铺上了绿毯似的稻田

(王光明双手叉腰,像是队干部似的在欣赏这一大片的稻田)

王光明:啊,江西,好美啊。

文证明:啊,江西,好漂亮啊。

白国安:看不出来,你王光明不但会画画,而且还能演戏啊。

王光明:笑话了,我这都是假的,你们干活的功夫才是真的啊。

时间:收工以后 地点:村前的河里。

王光明(唱歌。由王光明作词作曲并演唱的收工歌,其实本来很美,可是,王光明那五音不全的嗓子给弄糟了):劳动了一天回到家,心里真是乐开了花,跳进河里痛快痛快,东海的龙王也不如咱。

(刚刚唱完,王光明、文证明和几个泥手泥脚的社员痛快地跳进了河里,王光明几个漂亮的蛙泳动作之后,接着在水里一个猛子钻入水里,十几秒后从二十米开外的水里仰起头来,大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文证明:哎,王光明,你觉得闷不闷啊?

王光明(在水里努力扬起脖子,用一只手抹了抹脸上的水):什么闷不闷啊?

文证明:你钻到水底,不觉得气闷吗?

王光明:你不知道,这儿游泳舒服极了,你看看这多清亮的水啊,还有周围这美景,这一行行大树庇荫的,简直是世外桃源啊。I(说完又是一连串标准的游泳动作,然后又是一个到转身就像鸬鹚一样钻入水里)

社员甲:这家伙插秧不怎么样,游泳倒是很厉害啊。

文证明(开玩笑地):看他游泳的样子,他插秧估计也不会慢,他分明就是偷懒。

(文证明的话,在刚刚从水里钻出来的王光明听来,若隐若现,不是十分分明)

王光明:川娃子,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文证明:没有没有,我这是在夸呢。

王光明(乐呵呵地):真的啊,夸我什么,说来听听。

文证明(文证明清楚地知道,要是打架一定打不过王光明,有些示弱):我说你游泳啊,这动作真美,就像是投篮。

王光明(开玩笑地):看看,看看,露陷了吧,你分明就是骂我劳动的时候在偷懒。

文证明:不是,不是,我说你像是在投篮。投篮懂吧,(文证明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就是打篮球的时候把球往篮球圈圈里扔啊。

王光明:好了好了,也够难为你的了。

(在一起洗澡的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河里的笑声带桌大家的疲劳,飘得很远很远,一直到疲劳完全消失)

文证明:王光明,你能教我游泳吗?

王光明:你开玩笑呢,你都多大了?还学得会游泳吗?

文证明:我最多和你差不多年纪。

王光明:是啊,你和我差不多年纪,我都二十七岁了。

文证明:噢,这学游泳还得看什么时候啊?

王光明:那当然了,你要是七岁,学游泳最好,或者十七岁也行。反正啊,过了二十岁的人,我没有看过学游泳的。

文证明:学不了就算了。

王光明:好,你个川娃子,等你有了孩子,我再教你孩子游泳吧。(一个猛子,又钻到水里去了)。

文证明:哈哈哈,哈哈哈。

(一起洗澡的人都一阵哈哈哈大笑)

(时间:晚饭以后。 地点:稻客屋外,河边纳凉的地方)

(几个稻客在竹床上纳凉,其实,过去一百米外,就是白志凤和她的女儿张淑贞纳凉的地方。稻客们一边纳凉,一边说着故事,时不时地用收啪啪地干着蚊子。)

王光明(对文证明):这里蚊子真多,我们把竹床移到那边去,那边没有蚊子。

文证明:算了,我困死了,不想动。(很快传来一阵呼噜声,几个稻客都已经熟睡了)

王光明(抗着自己的竹床到了几十米开外,这里空气流通,通风也好多了,几乎没有蚊子。王光明自言自语):好,就放这里了。

(十几米小院里,白志凤刚刚把女儿张淑贞送到几米开外的屋内去了,又返回竹床上纳凉,刚刚躺下,听见有人抗着竹床移过来了)

白志凤:那是谁啊?

王光明:是我啊。

白志凤(听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白志凤吓得赶紧从竹床上坐起来):哎呀,你怎么跑这边来了?那边不是挺好的吗?

王光明:嘿哟,别提了,那边蚊子太多啊。

白志凤:什么,有蚊子?哪来的蚊子啊。

王光明:是啊,你这里是没有蚊子啊!所以我才搬过来了啊。

白志凤:深更半夜的,让人看见不好。

王光明:什么不好啊?我只是纳凉,又不干什么?

白志凤:你啊,也不动脑子想想,这还要干什么吗?这光天化日的,一男一女……

王光明:行了,行了,哪里就光天化日啊,哪里来的太阳啊。

白志凤:这就更不好了,模模糊糊地,一男一女,就穿这么点衣服……

王光明:好了好了,这不是纳凉吗?要是穿棉袄棉裤那就是过年了,就不纳凉了。

白志凤:你啊,净想过年的好事。

王光明:赶紧睡吧睡吧。

白志凤:你啊真是的,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子,你还让我赶紧睡,我睡得着吗?

王光明:干嘛?怕我干坏事啊?

白志凤:你敢?

王光明:是啊,我哪里敢啊,您是烈士的后代,又是队长的妹妹,自己还是妇女主任。我哪里敢啊?

白志凤:不是这个意思,你搞反了。

王光明:什么就反了?

白志凤:我是说,你啊一个没有结过婚的青年,我呢,我是一个有孩子的人。到时候你的名声不好。

王光明(为了自己有老婆,为了自己有后,顾不了许多了,只好说假话了):其实,你真不了解我,我啊,也是结过婚的人,后来,我妻子生病了,病得可厉害了,加上家里穷,没钱治,死了。这不,我才离开家出来逃荒吗?

白志凤:是这样的啊。

王光明:是啊,真是这样啊。

白志凤:啊呀,这样真不好,你说我们这孤男寡女的,这是……这是什么体统啊?

王光明:什么提桶提缸的,现在啊,我也不敢多想什么,我就是为了睡个好觉,为了蚊子少些,睡个好觉,这都不可以吗?

白志凤:光明兄弟啊,要是这么说,还真没有什么不对,那你睡吧。我去屋内睡去了。

王光明:你这是干什么啊?我知道,屋内其实比外边闷热得多,你要是去屋内,那不是等于骂我吗?

白志凤:这怎么是骂你呢?

王光明:当然是骂我,那等于说,是我把你赶走了?那样,还不如我搬回去。

白志凤:别,别别。那……那……那我不走了。我就在这纳凉。

王光明:哎,这其实没关系。

白志凤:你当然说没关系。

王光明: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喜欢我,可是我也知道,这地方其实是村里最偏远的地方,你也不要担心别人看见会怎么样?再说,我真要是对你非礼,你只管打我,打我耳光都行,这总可以了吧。

白志凤:兄弟啊,你们出门也不容易啊,话不用说那么难听,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好吗?

王光明:看,河对岸那地方真热闹。

白志凤:怎么热闹了?

王光明:你看,又是灯火通明的,又几栋小楼房,我们这里既没有电灯,也没有小楼,那是什么单位啊?

白志凤:噢,你说那个地方啊,那其实是县里的渔业队,是一个国营单位呢!

王光明:怪不得,那么热闹。

白志凤:好了,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早些起来干活呢!

(到了凌晨五点来钟,天刚刚亮,王光明又把竹床搬回了稻客屋去了)

白志凤(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啊,天亮了。(她朝王光明曾经睡过的地方看起,王光明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一觉,白志凤睡得十分温馨,想起深夜和王光明的一阵对话,她心里感到好笑而又回味无穷)

时间:又是几天之后 地点:仍然在他们纳凉的地方

王光明:一张小竹床啊,睡起来真凉爽啊,就算是神仙啊,没有我

白志凤:你这稻客,恐怕也是百里挑一啊,还能编歌。

王光明:这也不是什么歌啊,就是我自己胡乱地瞎哼哼而已。

白志凤:你这人啊,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会吹几句呢,不但不吹,还挺谦虚的吗

王光明:就这么个小调,还有什么好吹的啊。

白志凤:也不能这么说,你这人啊,还真不简单啊。

王光明:怎么不简单。

白志凤:你看啊,你能画画,能编歌,游泳还不错。

王光明:你怎么知道我游泳不错啊,你又没有看过。

白志凤:不瞒你说,那一天啊,你第一次下河游泳,我就看到了。

王光明:那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啊。

白志凤:你傻不傻啊,几个单身男人在河里游泳,我一个单身女人怎么好意思在大家面前去看啊,我啊,是偷偷地看的。

王光明:你这人还真实在。

白志凤:实在不好吗?

王光明:好,实在人最好了。

白志凤:你一定读了很多书吧,怎么懂那么多文化啊?

王光明: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哎,你那个女儿还真机灵,说说你的女儿张淑贞吧。

白志凤:一个五岁的孩子有什么好说的。

王光明:你还别说,她挺聪明的呢,五岁就认识字呢。

白志凤:怎么,她真的认识字吗?

王光明:那还有假吗?

白志凤: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王光明:嘿,那一天,我在收工回来的路上,遇见你家张淑贞,她告诉我,说她会写字了。我呢,就让她写给我看看,没有想到,她真的就在地下用一根小树杈写了几个字。

白志凤:那一定是她的表哥白跃进教她的。

王光明:白跃进?白跃进是谁啊?噢,就是白国安队长的儿子吗?

白志凤:是啊。要说我女儿,这一年多来,真是懂事多了,我女儿可真是个苦命的人啊。

王光明:噢。

白志凤:她啊,唉,那时候,她只有三岁多些。

王光明:什么时候啊?

白志凤:就是她爸爸牺牲的时候。

王光明:哦。

白志凤:她爸爸被大家从水里救起来的时候,她对她爸爸说:“爸爸啊,现在来了很多叔叔和大爷,你怎么还躺着不起来啊。”

王光明:行了,别说了,好不好?

白志凤:没关系,要不是遇上你,我和谁说去啊?伤心啊。

王光明:那后来,他爸爸是不是烈士了呢?

白志凤:我其实从来不关心这些,他爸爸当时是生产队的副队长,就是一个普通社员,集体的事情不也得关心吗!噢,后来,他牺牲了,我哥哥就当了副队长了。要不是为了那个社员,他本来是不会死的。是他把那个社员推到岸上,说开闸放水,他懂水性,说让他自己下去。可他这一下去,就再也没有上来了。

王光明:开闸?哪里的闸啊?

白志凤(随手朝三百米开外指):看见没有,就是那边的闸。当时啊,水淹了五百亩稻田,开闸就能放水啊。这样一来,我家里就有两个烈士了。

王光明:两个烈士?

白志凤:是啊,我爹,还有我丈夫。算了,好好的,我提这些干什么啊?光明,我去给你拿凉粉来吃吧。

王光明:算了算了。

白志凤:你这人真是的。等着!(不容分辩的口气)

(白志凤从屋里拿出一碗凉粉,递给王光明)

王光明:长这么大,我很少吃这东西。真好吃。

(白志凤收拾碗去了屋内,然后又走出来,躺在竹床上)

王光明:你就不想再找一个?

白志凤:想啊,可是,哪那么容易啊?

王光明:怎么不容易啊?

白志凤:谁能看上我这个寡妇啊?

王光明:要是……要是……

白志凤(羞涩地):你有话就说嘛!

王光明:要是我看上了你,你……你……你能不能答应我啊?

白志凤:说什么话呢?你,你又不是我们江西人。

王光明:不是江西人怎么啦?我知道你这是不好意思。没关系,我可以等。

白志凤:好了,别等了,太晚了,早些睡吧。

出工的地方:荷塘。第二天上午

(几条小船出现在荷塘上,十几个社员和王光明、白志凤、文证明分别在几条船上)

王光明:在这里,采摘莲蓬也算是出工啊。

白志凤:你可别小看了这活儿,其实不比插秧舒服。

王光明:要我说啊,这采莲蓬就像是玩一样。

白志凤:玩?哈哈哈,哈哈哈。

王光明:你笑什么?

白志凤:到底像不像玩, 过一会儿你就会知道了。

王光明:不过,有个事我弄不懂,你们这里的人真规矩,要是在我老家,这些莲蓬还能等到生产队来摘吗?早让嘴馋的孩子们给采摘光了。

白志凤:这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们这里,你说孩子们还会缺吃的吗?再说,生产队也交代过社员,让孩子们不要采摘莲蓬。

王光明:这有什么可交代的啊?

白志凤:你不知道,这莲蓬啊,要是不统一采摘,一是容易浪费,再一个,容易让孩子们出现危险。

王光明(摘下一叶很大的荷叶,戴在头顶):看,这好看不好看?

白志凤 :嘻嘻,你一个男人,戴个绿帽子,哈哈,哈哈,绿帽子……哈哈……

王光明(王光明被白志凤爽朗的笑声引得大笑):你再笑,再笑,再笑我就胳肢你。

白志凤:哈哈哈……哈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哈,啊哟,啊哟哎,(直揉肚子),我眼泪都出来了。

王光明:啊,这里就是江西吗?这里真是江西吗?

(一阵回忆,一组强烈的对比,王光明想起了在老家的时候,十几个造反派给他戴上那尖尖的高帽子,一阵齐刷刷的声音“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镜头很快切入到:“绿帽子,绿帽子,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啊哟,笑死我了。”然后又是造反派的一阵狂喊:“王光明死不改悔,让他把高帽子戴一辈子。”切换到白志凤开玩笑地说:“你一个男人,戴一个绿帽子,哈哈,哈哈,绿帽子。”)

王光明(十分开心,欣慰,他一边把一叶硕大的荷叶从中间挖空来,一边说):要是能够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宁愿戴这个(用手指了指头上的荷叶帽子)绿帽子。(说完,王光明抓起中间被镂空了的荷叶,无限幸福,无限惬意地)来,志凤,凤,我给你把这美丽的项链戴上,快,把项链戴上。

(白志凤觉得这只不过是游戏,十分受用地等着王光明给她戴上荷叶做的项链,就在这时候,一只小船突然闯入他们的视线,白志凤忙把王光明的手一推)

白志凤:有人来了。

(王光明手忙脚乱,那荷叶做的项链被扯破了,小船上来的人其实不是别人,就是和王光明一起住在稻客屋里的文证明。)

王光明(故意以攻为守地说):文证明,你是来看白志凤的吧。

文证明:什么啊?看,我两个小时就摘了一百多个莲蓬,我和小张(另一个稻客)正要回去呢。

王光明:那,我们赶快,不然完不成任务。

白志凤(心照不宣地):好,加快点速度。

(等文证明他们的小船过去以后,白志凤和王光明都乐得掩嘴而笑)

王光明:来,我把项链给你戴上。

白志凤(微笑着):你,你也太抠门了吧,就给我带这个项链。

王光明:没办法啊,不要说没有珍珠宝贝,就算是有,都文化大革命了,又不兴搞那些资产阶级的东西。

白志凤:你看你,还那么认真,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王光明:哦,是那样啊,误会你了。哎哟,这是什么啊?这么刺人。

白志凤:嘿,你上次不是看过吗?这是芡实,也叫鸡头米,

王光明:知道,知道。我上次还吃过呢。

(白志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

王光明:你笑什么啊?

白志凤:我啊,笑你不会吃鸡头米。

王光明:现在我会吃了。

白志凤(哈哈哈,哈哈):听说你啊,上次带着鸡头米的刺一起吃。

王光明:唉,我算是山里人啊,哪像你这里,就像是白洋淀。

白志凤:白洋淀是哪里?

王光明:哦,白洋淀啊,是北方的一个地方,也和你们江西一样,到处都是莲花啊,荷叶啊,鸡头米啊。

白志凤:你才到了江西几个地方啊?怎么知道我们江西有很多莲花、荷叶啊。

王光明:你忘记了,我从老家来,不是要经过江西很多地方吗?我在路上看到很多开荷花的地方。

白志凤:噢,是这样啊。哎哟,你胳膊上被刺破了,还出血了呢。

(王光明抬起胳膊一看,才发现衬衫也刺破了,出血的胳膊其实出血不多,他一点也不关心)

王光明:哎呀,我的衣服破了。

白志凤: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胳膊破了不关心,倒关心起衣服来了。

王光明:胳膊破了点皮,其实没关系。我这衣服破了,我拿什么缝啊?

白志凤:这个,你放心,晚上回去我就给你缝好。

王光明:那样啊,啊,那太谢谢你了。

白志凤(从莲蓬里抠出一个莲子往王光明的嘴里一塞):好了,什么都别说。

王光明:看,那边是什么?

白志凤:噢,是并蒂莲。哇,真漂亮。

王光明:是啊,这个一根荷梗上能够开出两朵花来。

(白志凤想把它摘下来,王光明赶忙拦住)

白志凤:干嘛啊。

王光明:这并蒂莲啊,曾经还有两句诗呢。等我念完了你再摘下来好不好啊?

白志凤:你啊,越来越让我想不明白,你以恶搞稻客,又是说白洋淀了,又是念诗的,你一定读了很多书吧?读了很多书的人又跑来做稻客,你啊,可能是全中国唯一稻客状元啊。

王光明:什么稻客状元,我做稻客怎么了?吴晗知道吧,那是大学问家,可是,怎么样?被人斗得很惨呢。

白志凤:什么武汉、郑州的,我不知道。哎,你一个稻客怎么就知道那么多东西呢?

王光明:你不知道,我和吴晗啊,其实就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白志凤:噢,我知道,乌伤,我知道乌伤这地方,嘿,你们那地方鸡毛换糖的最多了。

王光明:哎,那就是我家乡啊。

白志凤(一边摘莲蓬,一边问):哎,刚刚不是说念两句诗再来摘这并蒂莲吗?

王光明:对对对。是这么说的,“愿将一滴杨枝水,洒作人间并蒂莲”。

白志凤: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过:“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蒂莲”。

王光明:不错,真不错,你也读过不少书吧。

白志凤:哪里啊,我就念了三年书。

王光明:三年也不错啊。

白志凤:什么就不错了啊?其实,在学校就一年半,后来啊,在夜校又读了一年半。这不就三年吗?念完了诗,现在可以摘下来吧。

王光明:好,你摘吧。

(白志凤摘下并蒂莲,反复摩挲着,欣赏着,王光明十分自然地接过那并蒂莲,又看了一会儿)

王光明:这并蒂莲真美。看,那是什么?噢,两只蜻蜓在追逐啊。

(这时候,两只蜻蜓在一起缠绵,做爱。)

白志凤(又是羞涩地一笑):你这人真坏,什么话不好说,单单说这个。

王光明:我是说这一对蜻蜓。(激情满怀地)啊,小荷才露尖尖角。

白志凤:早有蜻蜓立上头。

王光明:是啊,真美。

白志凤:确实很美,那蜻蜓,那荷花。

王光明:你看,这,这一朵像不像你。

白志凤(羞涩地):什么啊,花哪能像人啊?

王光明:怎么不能像人?你听好了,花儿像人人像花,不知是我还是她。你家的花儿像彩霞,不知花儿落谁家。

白志凤(捂住耳朵):哎呀,羞死了,羞死了。

王光明: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白志凤:哎,王光明,在我们这里吃派饭,吃得惯吗?

王光明:吃得惯,比我们老家的饭好吃多了。

白志凤:哦,回去了,收工吃饭去。

王光明:哎啊,这么快就收工了啊!

白志凤: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别人都巴不得早些回去,这么大太阳,你嫌不够啊。

王光明: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两天后,王光明他们几个稻客吃派饭被派到了社员甲家里去了)

王光明:东家,哎,其他几个稻客还没有来啊?

社员甲:没有,很快就会来的。

王光明:我今天要办一件大事。

社员甲:你有什么事情还能瞒住我啊,你一定是喜欢白志凤吧。

王光明:啊哟,你怎么知道。

社员甲:你啊,哈哈哈,这事情不光是我,全村的社员那个没有看出来啊?好啊,是好事啊。

王光明:大叔,你也这么说。

社员甲(对着王光明的耳朵悄悄地):是啊,就是这世界再怎么斗来斗去,可总不能耽误人家恋爱结婚吧。

王光明:谢谢你啊。

社员甲:这事情还谢什么啊,不过,我和你说,白志凤是一个好女人啊,你喜欢她准没有错。

王光明:大叔,您也这么说,那……那……我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她。

社员甲:这事情谁能说清楚啊,那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们这里啊,世世代代都这么说,“夫妻要是能到老,吃粥度日也美好。”

王光明:今天,我不想白吃你家的酒,我得付钱。

社员甲:付钱,付钱干嘛啊?吃些没关系的。

王光明:不,我一定要付钱。你能不能给我单独搞些酒喝,喝了酒,我有些话我才能说的出口啊。

社员甲:呵呵,呵呵,我知道了,大叔我知道了。

(在社员甲吃好了饭,王光明的胆子似乎也大了不少)

地点:荷塘旁边,王光明和白志凤偶然相遇

(王光明和白志凤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荷塘边的树荫下)

王光明:白志凤,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白志凤:你说吧。

王光明:莽撞可能会让人后悔一辈子,可是,怯懦可能也会让人后悔一辈子。

白志凤:你说些什么啊!

王光明:志凤,你说我是怯懦好呢还是莽撞好呢?

白志凤:呵呵,说了半天,你说的就是这个啊!

王光明:白志凤,你能不能嫁给我啊。

白志凤:你这人怎么这么唐突呢,我们才接触了多久啊,你就敢于提出这样的问题来。

王光明:是啊,我刚刚还担心太鲁莽了呢,还真鲁莽了。

白志凤:也不是鲁莽不鲁莽的问题,我们在一起也没有几天啊!

王光明:什么,我们在一起不是有很多天了吗?

白志凤:这才多少天啊?半个月都不到,哪里算得了很多天啊?

王光明:其实,人啊,也就是个缘分,不怕你笑话,要是两个人相处没有感觉的话,就是在一起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也是没有用的,要是两个人谈得来,哪怕是半个月也足够了啊。

白志凤:那你感觉我们两个人真的就谈得来吗?

王光明:是,我感觉是这样。

白志凤:其实,你对于我很不了解。

王光明:我知道,你是烈士的后代,我还知道,江西人的粮食不是国家给的,相反,国库里的粮食,有一部分是从江西来的。

白志凤:就这些吗?

王光明:我还知道,你们江西人是最能吃苦的人,是勤劳的,是爱劳动的。在老家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劳动。

白志凤:什么?你怕劳动?劳动有那么可怕吗?

王光明:是啊,劳动本身其实并不可怕,只是,劳动之后,我们得不到什么东西啊。而且,像我这样的还算是好的,要是像四类分子那样的,那会很惨的,连吃饭都成问题的。

白志凤: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连吃饭都成问题呢。我们这里,不说是吃得多好吧,起码是吃穿不愁啊。

王光明:是啊,是啊,我相信,我还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你们江西人脑瓜子好,会想办法。比如那个装粮食的板车,这板车设计得多好啊,一车运回去,抵得上挑担子跑十次,效率高啊。所以,你们种的稻田虽然比我们多一半,可是,你们却不是太累。

白志凤:不,我听说,我们这里的活儿比许多地方多。

王光明:活儿多是不假,但是,你们毕竟收入高很多啊。

白志凤:那样的话,也就是说,你喜欢我们江西?

王光明:说句让你笑话的话,我不是一般地喜欢江西,我是十分喜欢江西啊。

白志凤:这么看来,你其实是因为喜欢江西这个地方,才对我有些好感。是不是这样?

王光明:不,不是这样,可能是因为喜欢你才更加喜欢江西。

白志凤:好了,太晚了,我们睡觉去吧。

王光明:你说什么?我们一起睡觉?

白志凤:你想什么呢,怎么净想好事呢?

王光明:你不是说我们睡觉去吧。

白志凤:我是说我们各自回屋里睡觉去啊。

王光明: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逗你玩呢。

(第二天,中午,白志凤抱着孩子张淑贞)

白志凤:天啊,我孩子这是生什么病啊?怎么一阵冷一阵热的呢。

文证明:怎么啦,这孩子怎么啦?

白志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脑袋烧得烫手啊。

(文证明摸了一下脑袋,大吃一惊)

文证明:这孩子要赶快送公社医院,不然,麻烦大了,你看,都快昏迷了。

(白志凤赶紧给孩子掐人中,文证明又替他掐着)

文证明:光是这样不行的,得赶紧送医院啊。

白志凤:可是,医院到这里十里地呢,怎么办啊?

文证明:没关系,我去和队长白何伟说说,公社不是买了一部拖拉机吗?司机就是队长白何伟的弟弟啊。让公社的拖拉机送送啊。

白志凤(急的都快哭起来了):你说得轻松,那可是公社的拖拉机啊,全公社才一部,我哪里敢用啊?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文证明:哎啊,你还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是孩子的命要紧还是。

(拖拉机突突突突地开着,白何伟的弟弟白小伟用拖拉机把五岁的小女孩张淑贞送到公社医院,随行的有白志凤和文证明,公社医院里住院的人住了不少。文证明为了守候张淑贞,就在病床边坐到了天亮,要是困了,就在那里打个盹。文证明摸了摸张淑贞的额头,他高兴地笑了。)

文证明:好了,好了,终于退烧了。

医师:现在过了危险期了,孩子再也没问题了。

(白志凤紧紧地握住医师的手)

白志凤:医师,真是非常谢谢你啊。谢谢你啊。

医师:你这孩子真是抢的时间好啊,昨天,要是再晚来十分钟,可就很难说了。

白志凤:谢谢你啊。

文证明:谢谢医师啊。

医师:不用。

白志凤(激动的热泪盈眶):也谢谢你啊,文证明兄弟啊。

文证明:嘿,这是说什么话呢。说实话,我常常想为你做点什么,可总是没有机会。

白志凤:文证明,这话是怎么说呢。这次要不是有你,这抢收抢种的大忙季节,这孩子可真危险。

(文证明抱着张淑贞在前,白志凤跟在后面,两个人带着孩子回家,在回家的路上,这十多里地,他们一路聊天)

文证明:哎啊,平时啊,都是王光明和你那么亲,我看着都眼馋呢。要说啊 ,我这形象也不差吧。我……我……我对你其实有一肚子话要说啊。

白志凤:是吗?

文证明:这次要说啊,可真多亏了那拖拉机啊.。

白志凤:是啊,是啊,要不是那拖拉机,我这孩子就麻烦了。

文证明:是啊,这次啊,拖拉机真起了很大作用啊。

白志凤:明天,我得买点东西去感谢白小伟。

文证明:是啊是啊,白小伟真是好人啊。

白志凤:要是没有你们两个,我可就真惨了。

文证明: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过来了吗?你们江西还是比我们老家强啊,你们这里,公社都有拖拉机,我们那里,在县城都很少有拖拉机啊。

白志凤:文证明,你啊,心真好。要不,让我孩子认你做干爹吧。

文证明:做什么干爹啊,要不我直接给这孩子当亲爹吧。

白志凤:那可别。

文证明:怎么?你不喜欢我啊。

白志凤(看着高大帅气的文证明,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不能说她不喜欢文证明,但是,文证明和王光明相比,她更加喜欢王光明):这……这……也不是……

文证明:不是又是什么意思啊?

白志凤:我也说不清。

文证明:你心里,你心里一定有人了。

白志凤:胡说什么啊。没有的事。

文证明:没有这事你脸红什么啊?

白志凤:我脸红了吗?

文证明:是啊,红得都和桃子似的。

白志凤:啊,真的啊。

文证明: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其实我很熟悉。

白志凤:你胡说什么啊?

文证明:我啊,理解你们,其实要是他不在这里,我一定会……一定会……

白志凤:你吞吞吐吐地说些什么啊?

(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王光明走来了)

王光明:这孩子怎么样?全好了吗?

白志凤:好了,全好了。

王光明: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来,给你。

白志凤:这是什么啊?

王光明:噢,这是几个在稻田里捡的几个野鸡蛋,据说给孩子吃挺补的。

白志凤:谢谢你啊。

(白志凤躺在床上思考,这王光明和文证明到底谁更适合自己呢,一系列的心理语言,最后,白志凤觉得还是王光明更加适合她)

白志凤:(画外音)是啊,文证明虽然心肠好,可是,要是论文化,明显不如王光明。这辈子要是和王光明在一起,那以后的日子,一定很美。

天上黑压压的,一阵电闪雷鸣之后,是一阵雷阵雨,王光明和白志凤又一次路遇了。

白志凤:王光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王光明:什么好消息啊?

白志凤:队长说了,天气不好,社员们歇工半天。

王光明:这算什么好消息啊?

白志凤:这怎么不是好消息啊,这半个月,你还没有干累啊,歇一歇多好啊!哎,你跟我到我家里去一趟。

王光明(喜出望外):哎,好,好。歇一歇当然好,可是,歇工的话,不是就没有工分了吗?

白志凤:你真是个锤子,没工分怕什么?

王光明:没有工分不就没有收入了吗?

白志凤:没有收入怕什么啊?

王光明:,没有收入还不怕,你真有意思。

白志凤:不是我有意思,而是你有意思。你想啊,我们没有做工的收入,可是,我们还其他的收入啊?

王光明:其他的收入?其他还有什么收入?

(这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来到白志凤家里,白志凤递给王光明一个做饭用的筲箕{这筲箕是个很有地方特色的器物},又给他一个斗笠)

白志凤:拿着。

王光明:拿这干嘛啊?

白志凤:我们挀鱼去。

(说着话,他们两个人就朝稻田和荷塘之间的小溪边走去)

王光明:你说什么?

白志凤:挀鱼啊,就是用这个东西抓鱼。

王光明(十分惊讶而又很感兴趣地):什么?这个东西可以抓到鱼?

白志凤:不但可以抓到鱼,还可以抓很多鱼呢。

王光明:是吗?这东西有这么神奇啊?

白志凤:呆会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已经来到小溪边,那小溪虽然不大,可也有十米宽,水草肥美)

王光明(眼见水里那几条不小的鱼儿在游动,恨不得一下子把那些鱼抓住):快,快把这筲箕扔下去。

白志凤:扔下去干嘛啊?

王光明:抓鱼啊!

白志凤:你从来没有干过这活吧。

王光明:嘿,我哪儿干过这个啊。

白志凤(觉得很可乐):嘻嘻,怪不得你什么都不懂。

王光明:就你这个筲箕抓鱼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白志凤(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两根绳子):你看好了,挀鱼啊,必须用这几根绳子把这筲箕绑好了。

王光明:哦,就是把这四个角 给绑好了。

白志凤:对,绑好了四个角,这样才能提得起来。然后再放到河里去。看见没,这上面还要撑起一根高高的棍棒,棍棒上绑一根绳子,等到筲箕里有鱼了,再把这个帮着棍棒的的绳子拉起来,看见没,就像我一样,这样,你也来一次。

(王光明练习着)

王光明:啊,真有鱼啊!快抓,快抓。

(白志凤用手抓起筲箕里的鱼往鱼篓里扔)

白志凤:看见没有,就你这么随随便便就能捞到鱼,你要是认真挀鱼,那得有多少啊!

王光明:噢,这太有意思了。啊,真的太有意思了。

白志凤(又忍不住笑了):你啊,真是没见过啊,就这么两条小鱼还把你乐成那样。

王光明(高兴得哈哈大笑):你啊,真沉得住气,就这么一下子,你还想把所有的鱼都捞上来啊。

白志凤:你先在一旁看着,看我的。

(王光明乖乖地撑着一把陈旧的油纸伞,看着白志凤挀鱼,白志凤一次就挀到了四条鱼,而且,每一条都比王光明挀到的要大些)

(王光明抓鱼,不小心被黄颡鱼刺破了手指头)

王光明:哎呀。

白志凤:怎么啦?

王光明:志凤,我的手出血了。

(白志凤赶紧抓起王光明的手,仔细看看,等她反应过来了,感觉到男女授受不亲,又赶快放下)

白志凤:你啊,这么大的黄颡鱼怎么能这么抓呢?

王光明:这是什么鱼啊?黄什么?这么刺人啊。

白志凤:这是黄颡鱼,刺儿可厉害了。

王光明:黄颡鱼?还有这么个鱼,别说是见过,我听都没有听过啊。

(白志凤又一次把鱼篓里的黄颡鱼抓回到了筲箕里,王光明捂住流血是的指,吃惊地问白志凤)

王光明(急的呲牙咧嘴的):哎呀,你这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抓起了这黄颡鱼,手都刺破了,你还把它放回到这筲箕里去。

白志凤(哈哈一乐):我啊,教你怎么抓这鱼。

(一边示范,一边说)

白志凤:看见没有?这鱼啊,你要是不会抓,

(白志凤又一次把鱼篓里的黄颡鱼抓回到了筲箕里,王光明捂住流血是的指,吃惊地问白志凤)

王光明(急的呲牙咧嘴的):哎呀,你这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抓起了这黄颡鱼,手都刺破了,你还把它放回到这筲箕里去。

白志凤(哈哈一乐):我啊,教你怎么抓这鱼。

(一边示范,一边说)

白志凤:看见没有?这鱼啊,你要是不会抓,你干脆就直接拿起筲箕,把这鱼倒进这鱼篓里,看见了没有,就像我一样。

王光明:好,我记住了。这鱼这么难看,好吃吗?

白志凤:你不知道,这黄颡鱼可是鱼中的宝贝啊。俗话说,“黄颡黄,金不换,利尿消肿绿豆汤,胜过华佗一阵忙。”

王光明:哎呀,你们这里真不错,连着黄颡鱼都有俗话啊。

白志凤:看看,现在多少鱼了?

王光明:就这么半个小时就弄了大半篓子了。好了,回去吧,这些足够你一家吃很多天了。

白志凤:再等等,多拝点吧。

王光明:有这么多还不够啊?

白志凤:也不是不够,我得给我哥家一点,还要给邻居家一点。

王光明:好,那就再拝一点。蛇!(王光明被一条长长的蛇给吓得退到一边)

白志凤(哈哈哈大笑,她笑着笑着,捂住嘴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胆小呢?一条水蛇竟然把你吓得那么厉害。

王光明:什么?水蛇?这蛇不咬人吗?

白志凤:也不是不咬人,只是它咬人没关系的,没有毒的。

王光明:哦,是这样啊。

(又过了一会儿,鱼篓全满了)

白志凤:好,我们回去吧。

(白志凤和王光明一起冒雨回家,回到家以后,湿漉漉的衣服,让白志凤那丰满的乳房显得十分性感)

白志凤:快脱下来,你那衣服都湿了一半了。

王光明(一边扯起一条毛巾揩头上的雨水,一边说):谢谢。

(因为被雨水淋湿了,白志凤的身材凸显得更加丰满和美丽,王光明看着白志凤那丰满的身材,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伸手从后面抱住了白志凤,把头靠在了白志凤的肩上)

白志凤:你干什么啊?

(听见怒吼,王光明赶紧放下手,他自己倒被吓得浑身不自在,满脸的愧疚)

王光明:你打我吧,我不好。

白志凤:你,你啊,就是要和我一起,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啊。你看,我连衣服都没有换,像什么样子?

王光明:对不起,真对不起,你打我吧。(王光明抓起白志凤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白志凤不肯打王光明,所以她的手使劲往后缩。)

白志凤:光明,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我们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就稀里糊涂地在一起吧。一来我没有换好衣服,二来,现在是白天,多难看啊。

王光明(听了白志凤的话,他心里就像是吃了蜜,因为王光明好像是已经得到了白志凤的暗示):志凤,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

(其实,王光明已经对白志凤的话有了很深的感觉了,白志凤不等于是说,只要是晚上就可以和王光明好吗,他十分兴奋)

时间:晚上。地点:白志凤家

王光明:志凤,你嫁给我吧。

白志凤:…………

王光明(一把抱住了白志凤):志凤。(就要把白志凤抱住,狂吻)

白志凤:等等。

(白志凤站在她牺牲的丈夫的遗像前,跪下去像是擂鼓一样地通通通地给身为烈士的丈夫磕了几个响头。然后,白志凤又深情地看了看挂在厅堂里那张毛主席像,最后,白志凤这才热泪盈眶地看了看丈夫的遗像,心情沉痛地回到了王光明的身边,王光明不顾一切的缠住白志凤。温热的嘴唇对着白志凤的脸上、身上,甚至……就是一阵狂吻,两个人像是渴极了的人,在贪婪地吮吸着爱情的甘甜的乳浆。镜头切入到,她们做爱的时候那摇摇晃晃的烈士证下面的那几个字“江西省人民政府颁发”,那几个字在激烈地摆动。)

时间:二十天以后。

白志凤:光明,我,我是不是有喜了?

王光明:不会吧,就那么一次啊!

白志凤:一次怎么啦?要是怀不上,就是多少次都没有用,要是碰巧了,一次就够了。

王光明:真的啊,那怎么办啊?

白志凤:你个白眼狼,你不想认账了啊?

王光明:哪里的话,我就是做梦也想当爹啊,你要是怀孕了,我就是给你下跪都甘心。

白志凤(让王光明给说笑起来了):那你跪一个给我看看。

(王光明真的就双腿一软,要跪下去了,白志凤忙弯腰下去扶起王光明,王光明仍然要坚持下跪,白志凤一巴掌,啪地打在了王光明的背上。她恨不得打王光明的脸,因为她恨铁不成钢,她觉得,王光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王光明了,现在已经是自己的丈夫了,自己的丈夫怎么能随随便便下跪呢,可是,她还是不舍得打自己丈夫的脸,因为脸是一个人最为尊严的地方。)

王光明:真的,我太高兴了。真的。

白志凤:你当然高兴,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王光明:你的感受?你不高兴吗?快,拿酒来,拿点酒给我喝好不好啊?

白志凤:喝酒干嘛?

王光明:我都要当爹了,当然想高兴高兴。

(白志凤拿出一瓶酒来)

白志凤:这还是那年政府奖励给我家的酒,那一次啊,张淑贞的爸被评上全社的劳动模范,社里奖励给他的酒。

王光明:这么好的酒啊,我可不舍得喝。

白志凤:你这人,刚刚又说要喝酒,现在有酒了,又不喝。

王光明:真喝啊?

白志凤:可不是真喝吗?

王光明:你也喝一点吧。

白志凤:我不喝,我现在可能怀孕了,我怎么能喝酒呢?

王光明:你不要喝多,多少来那么一点吧。

白志凤:这还不是我和你吹,要是平时啊,你也不见得喝得过我,可是今天我是真不能喝。这一喝酒,对肚里的孩子不好。

(王光明实实在在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

王光明:好,志凤,我的志凤,我祝贺你有了小宝宝了。

白志凤(觉得好笑):算了算了,别来这虚的了。

王光明:看你这样子,你真不高兴了?!

白志凤:我啊,说不出来的感觉。

王光明:要做妈了,还能不高兴吗?

白志凤:我高兴,但是我又不高兴。

王光明(王光明又一仰脖子,一杯酒又下肚了):为什么不高兴呢?

白志凤:你以为是男人啊?我一个女人,没有正式和你结婚就先大肚子了,这要是说出去,该多难听啊。

王光明:说实话,你千万别信不过我。

白志凤:我也没有说信不过你啊。

(王光明又一仰脖子,一杯酒又下肚了)

王光明:你啊还真是个急脾气。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了,我要是再不和你好,要是三心二意我还是人吗?实话对你说,和你结婚啊,我就是攀上高枝儿了。

白志凤:快别这么说。以后就是一起过日子的人了,再怎么样不也是一家人吗?

王光明:我把心肝肺都掏给你看好不好?我掏给你看看,好不好?

白志凤:你是不是高兴疯了,这是怎么了?要这样说话啊。

王光明(王光明一仰脖子,一杯酒又下肚了):是的,今天我真的是高兴疯了,我能不疯吗?我……我以前是什么人,你……你知道吗,我、我以前可不是贫下中农啊。

白志凤:什么,你说什么?你不是贫下中农啊?那你是什么?是雇农吗?

王光明:是,我……我是雇农啊。

白志凤:雇农好啊。不过,你这酒可不能再喝了,都喝醉了。(白志凤抢掉王光明手里的杯子)

王光明(又从白志凤手里拿回了酒杯):别,你……你可别。我……我今天高兴,我今天……今天特别高兴,干……干脆,你让我……让我喝个够吧。

白志凤(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你要是这样不争气,你喝死算了。

王光明:不……不会的。我和……和你说。我……我……我当然是雇农啊,我一到被人批斗的时候,就……就……就咕哝咕哝咕哝的。

白志凤(脸色一下子全变了):什么?你这雇农还受人批斗?雇农是最革命的,是革命的领头人啊,怎么能让人批斗?你真是喝醉了。

王光明(摇摇晃晃地一摆手):没……没醉。什么?我……我批斗别人?你不是开……开玩笑吧,我还能批斗别人?批斗……批斗别人的人都……都有酒喝的,就像……就像我今天这……这样,你知道吗?我一个挨斗的人,不但没有酒喝,还得侍候别……别人,侍候他……他们吃好喝好。我……我就是看不惯,就是……就是有意见,也只能在……在旁边咕哝咕哝地,所……所以说,我是咕哝,咕哝知道吗?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句炸雷,把白志凤吓得全身发抖)

白志凤:什么?你就是这么个雇农(咕哝)吗?

(白志凤赶紧跑到房间里去,把头埋在被子里,大声地哭泣起来了):天啊。天啊。(撕心裂肺地大喊)。

(这时候,一个猛烈的闷雷,把王光明的脸照得煞白。这个闷雷并没有把王光明给炸醒来,反而,他居然在这个闷雷中睡着了。他就倒在了白志凤家饭桌旁边的竹床上。)

白志凤(嚎啕着,痛哭着,在这痛哭中,她也许过于劳累,也不知不觉睡去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们几乎是同时苏醒了)

王光明:志凤,志凤,你在哪里啊。

(王光明慢慢寻到白志凤的身边)

白志凤(对着王光明破口大骂):你个恶棍,你个流氓。

王光明:我的老祖宗啊,你这骂谁呢?

白志凤:就骂你这个恶棍,骂你这个流氓。

王光明(忙掩住了她的嘴巴):我的姑奶奶,你可别骂了。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你骂我干什么啊?

白志凤:夫妻?哼,谁跟你说夫妻?我才不要和你是夫妻呢。

王光明:我们不但是夫妻,我们还有个孩子,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呢。

白志凤:你个恶棍,我是烈士的后代,你呢,你是什么东西啊?你是四类分子的后代,是十恶不赦的人。我怎么能和你是夫妻呢。

王光明:谁说我是四类分子啊,我不也是贫下中农吗?我是贫下中农啊。

白志凤:你这个恶棍,看来,你不但是四类分子,你还是个骗子,你自己说的,说你是受批斗的。

王光明:我……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四类分子啊?我根本就没有说过,我什么时候说过啊?

白志凤:说过了,又要抵赖,所以你是十足的骗子。

王光明:不是,我真的没有说过啊。

白志凤:是的,你自己是记不住你自己的话,因为你喝醉了。为了你做下的罪孽,你喝醉了。

王光明:我喝醉了?我真的喝醉了吗?我喝醉了说的话也能算话吗?

白志凤:怎么不能算话啊?

王光明:那是醉话。

白志凤:你越是狡辩,越说明你的虚伪。

王光明:我虚伪吗?我什么地方虚伪?

白志凤:什么虚伪?你那不是虚伪,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白志凤歇斯底里地大喊),骗子,大骗子。

王光明(急忙中又掩住白志凤的嘴巴):别说了,我的姑奶奶。我的小祖宗。

白志凤:你这个恶棍。

王光明:我真是喝醉了啊。喝醉了的人,说话怎么能算数呢。

白志凤:喝醉了的人啊,其实是最容易说真话的,这就是酒醉心明啊。

王光明:你要是真这么看,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我也不能骗你,起码现在不能欺骗你啊。我们孩子都有了,你就不能看在我们孩子的份上,原谅我一次吗?

白志凤(几乎是疯疯癫癫了):哈哈哈,原谅?你也配说原谅吗?

王光明: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你说怎么办吧?

白志凤:是啊,我要是早看出你的嘴脸来,我也不至于这么样受你的骗。看看,刚刚说数落了你几句,马上就问我怎么办?你难道连几句好话都不会说吗?你个死鬼。

王光明: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罪该万死。我只好任凭你发落了。

白志凤:这还像句人话。

王光明:志凤,我的志凤。

白志凤:谁是你的志凤。这里只有烈士女儿白志凤。

王光明:好好,我知道,我一个四类分子,我配不上你,我和你还有很大的差距。

白志凤:哼,何止是有很大的差距啊?你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这个癞蛤蟆啊,你这个死癞蛤蟆啊。

王光明:好,骂得好,只要是你能够出气,怎么骂都行。可是,你不知道,我,我虽然是地主的儿子,可是,我也有给自己抹黑的地方啊。

白志凤:你,就你,你还会给你自己抹黑?哼哼,鬼都不信啊。

王光明:信不信由你。

白志凤:那当然是由我了。你不骗人就不错了,你都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涂上金色。你还会给自己抹黑。笑话。

王光明:真的,是,我承认,早的时候,没有说自己的成分,这一点上,我是欺骗了你,可是,我其实不是个结过婚的人。

白志凤: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没有结过婚。

王光明:是啊,我没有结过婚,却说自己结过婚,这不是给自己脸上抹黑吗?

白志凤:是,那样,你真是抹黑了。可是,就这样,我也不喜欢你这个地主儿子,(大吼)我不喜欢。你,你滚,你给我马上滚。

王光明:好,好,我走,我马上走。

(又是一阵惊雷把王光明和白志凤映得惨白惨白,王光明不顾一切地夺路而逃,像是逃命似的)

白志凤:你给我回来!

(王光明在急速的奔跑中突然像是被什么魔咒施加了道法,定定在呆在那个暴雨倾盆而下的地方,王光明呆立在一个地方有一分钟,他像是立地旋转,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对着白志凤的方向,跪地叩拜了两下,又发疯似地朝着大雨滂沱的地方狂奔起来。)

地点:大队队部 时间:一个初秋的日子

大队书记李会盛:听说白志凤和王光明的关系不一般了。

白国安:没有啊,没有这事情啊。

李会盛:你不要瞒住我,这事情是有的,我还听说,他们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比较疏远了。

白国安:既然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李会盛:是啊,你不要倒打一耙,我是保护你一家人的。你难道忘记了吗?我父亲和你父亲,那不都是生死朋友吗?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在1954年那一年到外地逃荒的日子吗?

白国安:怎么能忘记呢?虽然只有十几天,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啊。

李会盛:那一年,那洪水得有多大啊?全国范围的洪灾,我们这地方就更是不得了。

白国安:是啊,那一年,逃荒的人可多了,真多啊!

李会盛:哎,那一年,你多大了?是二十四岁吧?

白国安:不,我那时候二十五岁了。

李会盛:是啊,一晃又过去了十几年了。

白国安:日子真快啊。

李会盛:是啊,我们是什么关系啊,真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啊。你记住了,我啊只会保护你一家人。

白国安:那样啊,李书记,真对不起,差些误解您了。

李会盛:误解我没关系,我还不知道你一家人吗?个个都是性格刚烈的人。本来一家人都可以得到政府照顾的,可是,你们都不要照顾。特别是这个白志凤,白志凤真的很了不起,她不但没要政府的照顾,自己的丈夫还成了烈士。这要是放在以前,那可是比谁都要硬气的历史。可是,这一年多来怎么样了?国家不是有很多事情说不清吗?贺龙的资格老不老?被隔离审查了。刘少奇的资格老不老?贡献大不大?不也被打倒了吗?

白国安:李书记,您啊,一片好心我是明白的,可是,你这样看现在的形势,是不是很危险啊?

李会盛:危险?哼哼,什么时候没有过危险?又什么时候没有过冒险的人?咱们先不说方志敏、刘志丹他们?也不说刘胡兰啊、江姐她们,还有董存瑞、黄继光、毛岸英他们,都不提了。就是白志凤的丈夫,在抗洪抢险中,难道他不知道危险吗?不过,你的提醒倒是一番好意。还有更危险的呢?

白国安:我实话对你说,新来的公社革委会主任是一个左得出奇的人,要是这事情让他知道了,白志凤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啊。

白国安:李书记,您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真的要感谢您的好心啊。不过,一个公社革委会主任,会对一个普通的社员那么关心吗?

李会盛:你不知道啊!这个革委会的主任就是个迫害狂。他在另外一个公社已经有过这样的先例了,我也不必说得这么明白,反正,你和白志凤说说,请她尽量注意影响,要是实在要重新结婚,就干脆明媒正娶,不然,要是让这家伙抓住了辫子,可没有好果子吃啊。

白国安:谢谢李书记。既然您这样掏心掏肺地告诉我这些,我还能有什么话说呢。真的非常感谢你,我一定把你的话和白志凤说说,让她注意一些,不要搞出乱子来。

李会盛:不光是要和她说,你得做做他她的思想工作。什么事情都可以麻痹大意,唯独这男女大事不能麻痹啊。你可一定要和白志凤说清楚啊。

白国安:好,我一定听你的,做好我妹妹的工作。

时间:过了一天。地点:白志凤家

(白志凤家关门闭户,白志凤呆在四岁的女儿张淑贞在家里,她十分哀伤,不想出门,甚至谁也不想看到)

王光明(轻轻地拍白志凤家的门):白志凤,我知道,你是说气话,你开开门吧。

(屋里没有一点声音)

王光明(又用力拍白志凤家的门):志凤,你开开门啊,你开开门啊,是我啊,我是王光明啊。

(好一会儿,屋内没有半点声音)

王光明:现在看来,你不是说气话,你是真的不想理我,白志凤啊,白志凤,既然是我们的孩子,我不能不负责任,可是,你这样一而再地不理我,看样子,是我多想了,是我自作多情,我走了。

(这时候,门呀地一声开了)

王光明(喜出望外地):白志凤,志凤,我就说你不可能不开门啊。

白志凤(端起一盆脏水朝王光明的头上狠狠地泼去,也许是不想让别人听见他们的声音,白志凤咬牙切齿、轻声说):谁和你说气话,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王光明这一次彻底死心了,他慌不择路似地朝稻客屋逃去)

地点:稻客屋。人物:王光明和文证明

王光明:文证明,还有两个稻客呢。

文证明:他们都走了。

王光明:走了干嘛啊。

文证明: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双抢都忙完了,这地方用得那么多稻客吗?

王光明:那你怎么没有走啊?

文证明:忘记告诉你了,白何伟和白国安都商量好了,从现在开始,最多只能留下我们两个人,并且,就是留下来工分也不能和以前一样算了。

王光明:那怎么算?

文证明:本地社员是个工分,我们只能算八个工分。

王光明:这太不公平了。

文证明:要是觉得不公平,你可以走啊,不,不是你,要是觉得不公平,我们都可以走。

王光明:这是队长他们说的?

文证明:这还用他们说吗?这是我说的,你想啊,不要说是八分工,就是六分工,要不是看在我们比那两个人勤劳的份上,他们都不会要我们。

王光明:你怎么总是替他们说话啊。

文证明:这也不是替谁讲话的问题,你想啊,稻客稻客,不都是人家农忙的时候才需要吗?不要说是他们,你想想看,除了农忙的时候,要是平时,我老家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活路可做,估计你老家也是一样,你想想看,连我们自己都没有什么活路可干,还用得着请稻客帮忙吗?

王光明:要这么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啊。

文证明:反正啊,对于我来说,不要说是给我八分工,就是给我五分工,那也比我在老家强多了啊。

王光明:好了好了,你还没完了呢。

文证明:我说说怎么啦?你没有听别人说:“东奔又西走,江西不用愁,哪里是我归宿,老表个个富足。”

王光明:这样的俗话我其实听得比你多。不过,你可不要太长别人的志气了。

文证明:放心,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王光明:是啊,我们都是稻客啊。

文证明:哎,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同是天涯轮流人……相逢……相逢……

王光明:你啊,也就是干活比我强些,(大笑,哈哈哈)还轮流人,那叫同是天涯沦落人。

文证明:对对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一笑泯恩仇。

王光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证明(很尴尬地):我又说错了吗?

王光明:哈哈,不错,你啊,能说出这么多也不容易啊。

文证明:哈哈,没错就好。

王光明:不是,我是说你能念成这样也算是不错了,这句子啊,还真错了。

文证明:错了吗?

王光明:那不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文证明:那是什么啊?

王光明: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还泯恩仇呢!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我们才是最亲的人,=以后啊,不要总是长他人志气。

文证明:刚刚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天涯沦落人吗?除了你,我怎么会跟别人说这些呢?

时间:傍晚 地点:白志凤家。

(文证明在向白志凤求爱)

文证明:白志凤,大家都说,你和王光明最近走得很近,是真的吗?

白志凤:你听谁说的啊?

文证明:没有啊?

白志凤:怎么可能呢?怎么能看上他呢?他一个结过婚的人,可我总比 他要强些,他不但结过婚,而且,要什么没有什么?(白志凤也是个人,作为一个人,就是一万次的大公无私之后,也难免有她自私的时候,她要考虑她和文证明的关系了,反正,说什么也不能嫁给王光明了)

文证明:其实,他这人还是不错的。

白志凤(白志凤知道文证明是在假情假意,因为她知道,文证明其实从心里在深深地爱着白志凤,他之所以说王光明的好话,无非是想给白志凤一个好印象罢了):什么不错啊。实话和你说.我要是再次结婚,起码也要实现自己最低的要求。

文证明:什么是你最低的要求啊。

白志凤:我最低的要求是,要么,对方穷一些也可以,但是,你不能是结过婚的人,要是结过婚也行,但是你总得不太穷吧,不能像王光明那么穷吧。(其实,白志凤最忌讳的已经不是王光明的穷和结过婚,而是他的地主成分。可是,她不能把这个说出来,她现在最担心的倒是别人知道王光明的地主成分。因为,不管承认不承认,他已经和王光明有了那么一次深深的爱了,而且,她已经和王光明有了爱情的结晶了。)

文证明:是啊,对于你来说,这个要求其实一点也不高。(文证明为白志凤这个最低要求窃喜,他知道, 自己最起码是没有结过婚的人,虽然不如王光明那么帅气,可是,帅气有什么用啊,谁让他结过婚啊!)

白志凤:文证明,你真的爱我吗?

文证明:你,你说什么?这真是你说的话吗?

白志凤:是啊,不是,我是说,你还是要想清楚了,我值得你那么爱吗?

文证明:怎么啦?你怎么不值得我爱啊,难道你真的喜欢别人。

白志凤: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结过婚,而你呢,你是没有结过婚的人,你爱上我,你吃亏的。

文证明:我就愿意吃这亏。

白志凤:你真的愿意啊?你不会后悔啊?

文证明:我后悔什么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志凤:你真的不后悔?

文证明:我啊,怕的是你后悔啊。

白志凤:好,那就好。

(文证明和白志凤的恋爱,没有经过太大的波折,也没有多少花前月下,他们作古正经地举办了一次在当时看来颇为隆重的婚礼,大队给他们夫妇买了一床新被子,生产队给他们送来了一个热水瓶,还送了一副对联,仅此而已)

时间:新婚之夜 地点:白志凤家里。

(两个新人穿着一身的新衣服,高高兴兴地入洞房)

文证明:白志凤。早点……

白志凤:还叫白志凤啊,多别扭啊。

文证明:好,叫志凤,叫志凤好不好啊?

白志凤:好,就是志凤。

文证明:志凤。把莲子汤喝了。

白志凤:我喝它干嘛啊?

文证明:据说你睡眠不好,吃了这莲子汤,可以起一个安神的作用。

白志凤(惊喜地):是吗?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我啊。

(白志凤轻轻地抿了一口)

白志凤:啊,真甜啊,放了糖吗?

文证明:是的,我在这里边放了一些白糖。其实,我父亲是一个老中医,据说莲子放了白糖才能有安神的作用。

白志凤(惊喜地):物资这么紧张,你哪来的白糖啊?

文证明:噢,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我担心夏天干活太累,需要它,可是,我一直没有舍得吃。

白志凤:没舍得吃,就给我吃啊。

文证明:给你吃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们都是夫妻了,不给你吃给谁吃啊?

白志凤:你真好。

(他们吹灯睡觉)

(过了一个月,文证明发现白志凤怀孕了)

(文证明十分高兴,看到文证明那傻兮兮的样子,白志凤有说不出的感受。要是文证明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文证明的,他还会这么高兴吗?白志凤十分懊悔地想。)

白志凤:哎,证明。你到底是想要一个男孩还是一个女孩。

文证明:什么?这还用问吗?我肯定是想要个男孩啊。

白志凤:如果我生的是女孩呢。

文证明:要是女孩啊,我也高兴,当然最好是给我生个男孩。

(这时候,邻居家给他们送来了一个月饼)

白志凤(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不要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邻居:这是说什么话啊。我家刚刚搬了新房子了,以后和你家就是邻居了,我高兴啊。

白志凤:是啊,做邻居好啊,以前啊,我这里除了那个地方(顺手一指),喏,就是那地方有个稻客屋,就孤零零地一栋房子,现在好了,有了新邻居了,不过,你这月饼可要拿回去啊。

邻居:你这是说什么话啊,哪有拿来的东西拿回去的啊?

白志凤:大婶啊,你听我说,这一呢,虽然我们是同村人,可是,你是新来的邻居,按照我们村的风俗,我得那东西给你祝贺啊,哪有你这样的啊,哈哈哈哈。二呢,这月饼啊,你自己都不容易搞到啊,全部送给我了,这怎么行呢?

邻居:什么全部送给你了?我家还有两块呢。你就别客气了。

白志凤:好,谢谢啊,如今啊,这月饼可是个稀罕物啊!

邻居:可不是吗!是这样的,孩子他舅舅在供销社上班,听说我们刚刚搬了新房子了,说要送礼物给我们。

白志凤:谢谢。白志凤:快坐,快坐。

邻居(坐下了):就这么点东西还总是谢啊谢的,其实,这远亲还不如近邻呢。一呢,你们也是新婚,二呢,和你做邻居,我打心眼里高兴啊。

白志凤:您喝水。(邻居接过了水)要说啊,你家亲戚真好。这年月,月饼可真难得啊。

邻居:是啊是啊。这还是他自己省下的呢。他自己用票证啊,买了一斤月饼,可舍不得吃,非要送给我们呢。

白志凤:噢,供销社,在供销社真好。

文证明:是啊,供销社多好啊。

白志凤:现在这年月啊,连吃月饼都难了。

邻居:是啊是啊。哎,你们两口子说什么呢,这么热热闹闹的。

白志凤:没有说啥。

文证明:噢,我们啊,是说志凤她肚子里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邻居:啊,这么快就有喜了。恭喜恭喜啊。

白志凤:多谢多谢。

邻居:好,那你们两口子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白志凤:慢走啊,大婶。

(两口子掩住门,他们给刚刚醒来的张淑贞穿衣服,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

白志凤(对着张淑贞):叫爸爸。

张淑贞:他是我爸爸吗?

白志凤:怎么不是你爸爸啊?是新爸爸。

文证明:是啊,我是你新爸爸啊。

张淑贞:新爸爸。

文证明:哎,这孩子真乖。

白志凤:这孩子是挺懂事的。

文证明(拿出月饼):快,孩子,吃,你吃。

张淑贞:谢谢新爸爸。

白志凤(哭笑不得):哎呀,这总是新爸爸新爸爸的,也不是个事啊。

文证明:志凤,知足吧,我啊,白捡了这么个孩子,她还能叫我做新爸爸,我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啊。

白志凤:哼,你还高兴呢,要是叫你做爸爸多好啊。

文证明:可总比不叫我好啊。(摸摸白志凤的肚子),看看,这里不是还有个我们的孩子吗?

白志凤(把文证明的手拿开):你这干什么啊,注意一点影响。

文证明:好,(开玩笑地)谁让我只是新爸爸啊!

白志凤: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个新爸爸,哈哈,新爸爸。

(九个月后)

(白志凤生下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孩)

白志凤:哥啊,你和嫂子怎么来这么早呢?

(白国安和妻子掏出篮子里的面条啊,鸡蛋啊,什么的,这些东西都是看月子的礼物。看月子是这个村甚至是这村所在县的礼数)

白国安:快躺下,快躺下。

蔡高梅:是啊,刚刚生了孩子,得注意点身子,可千万不要受了风寒啊。

文证明:哥,嫂,你们快坐。(文证明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们)

(白国安和蔡高梅接过水坐下来)

蔡高梅(接过孩子):你看,这孩子像谁啊?

白国安:当然像白志凤啰。

蔡高梅:不过我觉得还是更像文证明。

文证明:我们老家有句话,说这刚刚出生的孩子啊,其实很难看出像谁来。

白国安:是吗?

文证明:是啊,叫做“小孩没长牙,不知道他像啥。小孩九星期,像谁都有理。”

白志凤:噢,这什么意思啊。

文证明:就是说,这孩子啊,长到第九个星期,都看不出他像谁来。

白志凤:你不喜欢他想你吗?

文证明:我当然喜欢他像我啊。

白国安:是啊,再过些日子,他就越来越老练了,对不对啊?(用手去轻按孩子的脸,十分欣赏这个外甥),你个毛蛋蛋,对不对啊?

蔡高梅:看看,可把这个做舅舅的给高兴坏了。

白志凤:嫂子,我哥就是喜欢孩子。

白国安:要不要给这孩子弄满月酒啊?

文证明:算了算了。现在,公社多次提出要勤俭节约。还要抓大操大办的典型呢。

白志凤:是啊,这世道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社员家里给孩子过一个满月,有人也要干涉。

白国安:别说了,好不好。这传出去不好啊。

蔡高梅(又从白国安手中接过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啊?说些高兴的事,(对孩子),说些高兴的,我和小外甥说高兴的事情。

白志凤(嘻嘻地笑):嫂子,你以为他多大了啊,再过三个月,你再和他闹吧。

(白国安起身,要走)

白国安:好,你安心休息几天。

白志凤:哥,我不躺了,已经休息了几天了,再休息下去啊,身子就要出毛病啊啊。

白国安;你啊,也是个劳碌命啊,休息都学不会啊。

文证明:是啊,志凤就是勤快惯了啊。

白志凤:证明, 你送送哥嫂啊。

文证明:哎,好叻。

白志凤:你就回来了,你才送了几步啊?

文证明:不是,他们说不用送。

白志凤:噢,听说,吃鲫鱼能够催奶,你 啊,明天去搞点鲫鱼来吧。

文证明:好咧。你们江西……

白志凤(有些不高兴):还你们江西啊?

文证明(尴尬地笑笑):噢,我们这里弄点鱼很方便,我明天一定多抓些。

白志凤(善意地笑):还多弄些,就你那抓鱼的功夫,本地的人一个顶你好几个。

文证明:真的啊。哎,这孩子……

白志凤(还哎哎哎的,哈哈,我没有名字啊。

文证明:对,志凤,我们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白志凤:这个啊,你大老爷门,总比我有主见吧。你自己想一个好了。

文证明:我姓文,文……文……

白志凤:(开玩笑地):炆……炆……你啊,要是再这么炆下去,再好的菜也让你炆烂了。

文证明:嗨,我这个是文化的文,你那个是炆饭炆菜的炆。

白志凤(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我了,你啊,给个棒槌你就认个真(针),开玩笑,开玩笑懂不懂?

文证明:我懂!我要是不这么认真,你能觉得好笑吗?

白志凤:哎呀,看不出来,还是你厉害啊,真的厉害。

文证明:我姓文,哎,江西不是有个人叫文天祥吗?

白志凤:是啊,不过文天祥可隔开我们这里好几百里地。

文证明:是吗?他叫文天祥,哎,有了,你说,我们儿子叫文吉祥,文吉祥好不好?

白志凤(猛然高兴起来):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是啊,吉祥如意,叫吉祥多好啊。

文证明:是啊,吉祥,吉祥如意(抱着孩子,高高地举起团团转),我们吉祥如意了。

白志凤:好了好了,小心吓着孩子。

(又过了一个月,文证明知道了这孩子原来不是他们的孩子,是白志凤和别人的孩子,文证明不想要这孩子了。)

文证明: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白志凤:是我们的啊。

文证明:我们的? 是你的吧,可不是我的。

白志凤:来了,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文证明:那么说,你早就知道你自己怀孕了?

(这时候,从白志凤家路过的王光明听到了他们的争吵,于是,他悄悄地躲在墙根下听了起来)

白志凤:我也不能再欺骗你了,其实,我们刚刚结婚的时候,我多次说过,你吃亏了,让你考虑考虑,可是,你偏偏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啊?

文证明: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可能,也可能我会同情你呢,会原谅呢。

白志凤:看样子,你是不想认这个孩子了。

文证明: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们既然结婚了,我怎么能忍心抛下这个孩子呢?

白志凤:好了,不用说了。其实,你并不是想要这个孩子,你只是不忍心抛下而已。哼,还说原谅我,原谅只不过是你的托词,既然能够接受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接受一个孩子呢?

文证明:是,孩子是无辜的,可是,我每当看到这孩子的时候,我的心里就疼啊。

白志凤:你为什么会疼?

文证明:这,这还用问吗?你喜欢替别人养孩子吗?

白志凤:好了好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孩子送人啊。

文证明:我并没有那么说啊。

白志凤:说不说都一样,那想法,不都写在你脸上吗?我们离婚吧。

文证明:哦,你怎么能说这么绝情的话呢?

(躲在墙根下偷听的王光明心里既高兴,又替他们两个人难过)

白志凤:哈哈,你让我怎么办?这孩子吗?你又不想要,其实啊,我也理解你。就像你刚刚说的,谁愿意养一个别人的孩子呢!

文证明:好了好了,我们再慢慢商量吧。

白志凤:我知道对不起你,我们还是算了吧,趁早离婚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想拖累你。你还可以趁早另外找个人过日子,说不定还能找个大姑娘呢。。

文证明:可不要那么说,志凤!

白志凤:我真的不难为你。实在是不想要这孩子,是可以趁早分开的,强扭的瓜不甜啊。

(接着,屋里的灯熄灭了,王光明知道他们要睡觉了,他可不愿意听墙根,他觉得那是很丢脸的事情)

(王光明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回到稻客屋里反复琢磨他们的对话,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对,把这个多余的孩子,把这个王光明的骨血偷出去。是,偷孩子是很不道德的,但是,这孩子是王光明的,除了他王光明和白志凤,没有几个人喜欢把它养大,所以,自己这个偷出孩子的想法也许不但不是缺德的,甚至还是积德呢,既然有了想法,就要付诸行动)

王光明(此刻正翘起腿,仰卧在他那个稻客屋里,自言自语,对着屋内的毛主席像说话):是啊,把这孩子偷出来,毛主席啊,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啊。其实,这也不算是偷啊,这孩子本来就是我的,我怎么是偷呢?再说,就算是我送给别人,可是,别人也不想要啊。我要是不偷出来,这孩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命呢。唉,我可怜的孩子啊,是爸爸做的孽啊。可是,把孩子偷出来以后,我该通过谁送回老家呢?

(画外音:对,就通过那个李石光,对,就是那个老乡,还找得到他的家吗?找得到的!一定找得到的!他家不就是在渡口哪里吗!那么大的渡口在全县也只有一个,再说,到县城很近,找到了县城不就找到他的家嘛!)

王光明(自言自语):对,就找那个李石光去。

(王光明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写好了家里的地址:乌伤县某公社某大队某村,只有预先写好了地址才可以节省偷孩子的时间,因为紧张,他的手激烈地抖动,笔掉到地上去了,他又弯腰捡起笔来)

(王光明悄悄地来到白志凤的家里,他蹑手蹑脚地进了白志凤的家,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那么顺利就把孩子偷出来了,王光明看了看白志凤桌上的闹钟,正是凌晨三点半。王光明用马拉松赛跑的速度,抱着他和白志凤的骨血,跑到了渡口,找到了李石光,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偷出来的孩子本来就是王光明的,也许苍天有眼,一路上,偷出孩子竟然没有引起任何麻烦,孩子虽然也哭过几声,可是,他哭的时候,似乎也是苍天有眼,旁边竟然没有一个人,而有人居住的地方,他竟然没有哭过一声。但是,在请求李石光帮忙的时候,王光明犯难了。)

王光明(敲门,嘭嘭嘭,嘭嘭嘭):李大叔。开门啊。

李石光(披衣服起来):谁啊?

王光明(轻声而又神秘地):大叔,是我啊!

李石光:你是谁啊?

王光明:我 就是以前认识的老乡啊。

李石光:好,你等等,我这就来了。(取下门闩,打开门)。

(李石光看见王光明手里抱着个孩子,十分吃惊)

李石光:这么早,你这是?

王光明:求求老乡,求求老乡,您给帮个忙,我这孩子是我和白志凤的。

李石光:白志凤?白志凤是谁啊?(递过去一杯水给王光明)

王光明(接过茶水):谢谢。你还记得去年卖小猪的那个人吗?

李石光:都过去一年了,谁还记得哪个啊?

王光明:也没关系。我呢……这个……(一指这孩子)他呢……哎呀,说不清了。(哭丧着脸蹲在地上,很可怜的样子)

李石光:年轻人,站起来慢慢说嘛。

王光明(仍然蹲在地下):是这样的。去年,我不是去给那个卖小猪的那个人村里了吗?后来我就在哪里做稻客。慢慢地,就认识了那个人的妹妹。我们后来就有了这个孩子了,可是,后来她又不要我了。她后来又嫁人了。可是,那个人发现这孩子不是他自己的,他不想要,我的孩子我很想要啊。我只好狠了狠心,就把孩子偷出来了,我呢,想委托大叔您替我把孩子送回老家去。

李石光:噢,是这样啊。我好像慢慢明白了。

王光明:大叔啊,天地良心啊,我本来是不会想偷这孩子的,可是,他们都不想要啊,我又不能明说,只好……只好……(王光明从地上坐起来了)

李石光:哦,这样,你就把人家的孩子给偷回去。你这是犯罪啊,你知道不知道啊?

王光明(双手合十):您是神仙,您是大佛。实在没有时间了,要是你能帮我的忙,我给您做女婿都行。

李石光(心想:自己的女儿虽然不难看,可是,是个独眼龙,少了一只眼,要是有这个么女婿当然是好事啊,但是,犯罪的事不能做):不是,年轻人,按理,你给我做女婿,我确实高兴,可是,可是,这偷孩子的事情我可担待不起啊,要是查出来了,就是死罪啊。你没有看到那些老革命啊,连他们都受批斗,何况是犯罪的事情呢!

王光明:大叔,天都亮了啊,您老再不答应,我可要死在您这里了。

李石光:小伙子,你还学会讹人了啊。

王光明(双膝一跪,磕头如捣蒜)“大叔,大叔,您行行好,您救我一命。要不,您老人家直接把我交给政府好了。

李石光(伸手搀王光明起来):唉,你啊,又可怜又可嫌啊。唉,怎么办呢?我总不能把你卖了,好歹还是老乡呢。这样,小孩,我替你送,但是,你答应的事情,除了我女儿变卦,你可千万不可变卦啊。

王光明(又是跪地磕头如捣蒜):你就是我再生父母,你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就是观世音菩萨啊。

李石光:哼哼,还菩萨呢,我啊,就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咬咬牙)唉,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赶快走吧,孩子我想办法给你送回去。

王光明(磕头如捣蒜):谢谢,太谢谢了。我以后就是你儿子。

(迅速地离开,他走了一里地。)

李石光(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跑步追王光明一直追了一里地):哎,回来。

王光明(又双手合十拜了拜李石光):大叔,您可不能变卦啊!

李石光:变什么卦啊?你地址都不给我,我往哪里送啊?

王光明(惊喜地):对不起,实在是太紧张了,来,我早就给写好了。(王光明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地址条儿)。

(这边,被李石光丢在床上的孩子开始哭泣,吵醒了李迎春)

李迎春:妈,这里怎么有个孩子。

李石光的妻子何雨花(这才醒了):什么,孩子?怎么会呢?

李迎春:爹呢,爹去哪里了?

何雨花:是啊,这么早,你爹会去哪里了?

李迎春:看,那不是爹吗?

何雨花:是啊,他一早就出去干嘛啊?

李石光:快,把门关上。

何雨花:老头子,这天都亮了,关门干什么?

李迎春:是啊,爹,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李石光:先什么也不要说,这才六点呢,把门关上。

何雨花:好,关上关上。你个倔老头。

李迎春:这孩子?

李石光:孩子在哪?

李迎春:还在床上呢。现在总算不哭了。

李石光:好在这孩子哭声不大,不然,真要命呢。

(一组镜头,李石光仅仅动嘴巴,不出声,是李石光和李迎春、何雨花她们讲这孩子的来历的画面)

李迎春和何雨花(异口同声地):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何雨花:老头子啊。

李石光:别总是老头子老头子的,我才五十岁啊。

何雨花:你还不服气,我没有喊你糟老头子就不错了。瞧瞧你干的这事情吧,你不是老糊涂了哪能干这事啊。这是犯法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啊?

李迎春:是啊,这样做,犯法呢!

李石光:现在我是已经骑到老虎背上了,下不来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啊。

何雨花“他还答应给我们做女婿?

李石光:是啊,要不是答应这个,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给他做这事啊。

何雨花:你傻啊,老头子,你别看他长得好,我们家的李迎春眼睛不好,可是,可是,他不是还养着别人的孩子吗?家里又穷,我看,就是这样,我们家女儿还是吃亏了。

李石光(一拍脑门):哎呀,啊呀,哎呀呀。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呢?

李迎春:是啊,爹啊,你好糊涂啊,他一是结过婚,二是家里穷,三是还偷出个孩子,这样的人,不要说我瞎了一只眼,就是我全瞎了,我也不嫁他啊。

李石光(痛苦得揪心):哎啊,别说了,别说了,我真的是老了啊,急急忙忙的,就没有考虑这事了。

李迎春:唉,既然应承下来了,孩子也不能送回去啊,不然,我们和那个老乡可都要吃官司的。

李石光:还是我女儿想得周到。

何雨花:什么周到啊,还是我们女儿善良。

李石光:是啊,还是女儿善良。

何雨花:女儿其实是看王光明实在可怜啊。

李石光(有些痴痴呆呆地念叨):是啊,女儿好啊。

何雨花:老头子,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痴痴呆呆的呢。

李石光:不是,我现在考虑的问题太多了,给我急的。

李迎春:爹,别急,越急越出错。

李石光:是啊,那王光明答应做我们女婿的事情呢?

何雨花;不要了,不要了,这样的毛脚女婿能要吗?

李迎春:就是,不能要。

李石光:好,不要了,不要了。(苦闷地)那这孩子呢。

何雨花:哎啊,现在啊,什么办法都不行,我们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去送孩子。我一个老婆子,没有人注意。

李迎春:不,妈,要说呢,我十分恶心这样的事情,可是,孩子一路要吃奶啊,你一个五十岁的妇女哪里有孩子的,还是我扮作孩子妈吧,一路上,可以给孩子讨一口奶水吃啊。

李石光:闺女啊,你可真是观世音菩萨啊。那可苦了你了。

李迎春:还菩萨呢,我啊,就怕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李石光(呵呵地笑起来了):嘿嘿,嘿嘿,有意思。

李迎春:爹,这时候,你还有意思。你是气糊涂了吧

何雨花:是啊,还笑得起来,哭都来不及啊。你爹是疯了,一定啊疯了。

李石光:不是,刚刚王光明来的时候,他也说我是观音菩萨,我也是这样回答他的。

李迎春:爹,你怎么回答他的。

李石光:我也说泥菩萨过河啊。

李迎春:是啊。可是,我还是乐不起来。

李石光:好了,既然事情来了,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今天就把这孩子送过去。

李迎春(有些惊讶地):今天就送去啊?

李石光:当然是今天,而且是越早越好。

何雨花:可为什么是越早越好啊。

李石光:你想啊,这孩子在我们这里,我们要冒很多风险,一是怕有人知道,要是让公社知道了,可不得了啊。二呢,这孩子要是放在我们这里,万一饿了冻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们可怎么办啊?

李迎春:又不是我们要下的,他偷孩子的人能怪我们吗?

李石光:是,就算是他不敢怪我们,可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自己的心,我们的良心受得了吗?

何雨花:是啊,是啊,你爹说得对啊。

李石光:现在就走。

李迎春:好,现在就走。

何雨花:孩子,你得带上一点干粮。

李迎春:带干粮干嘛啊?路上有饭店呢!

李石光:听你妈的,带干粮好啊,你要是进饭店,万一让人发现了,那可就出大问题了。

李迎春:是啊,那就带些干粮。

何雨花:不是带一些,而是要带足。

李迎春:带足也不行,,带多了,我行动也不方便啊,路上,带一些,要是还不够我,我只好忍忍了。

李石光:好,女儿说得对啊。

何雨花:哎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这个大姑娘要替人家带孩子啊。

李石光:别啰嗦了,赶快走吧。

李迎春:爹,我走了。

李石光:走吧。

何雨花:哎,闺女,刚刚还说带干粮,怎么就忘记了。

李石光:对了,带上干粮吧。

(李迎春抱着孩子,像是做贼一样地离开了家乡,去到她爸爸的故乡——————乌伤)

(白志凤和文证明在寻找孩子。这时候,天已经亮了,王光明也已经回到了他一个人居住的稻客屋,白志凤第一个怀疑的当然是王光明偷了她的孩子)

白志凤(来到稻客屋,听见王光明鼾声如雷):王光明,醒醒,你看到我孩子没有。

王光明:怎么?孩子不见了吗?

白志凤:是啊。孩子没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孩子不见了。

王光明(假装很着急的样子):那,那赶快找啊。

白志凤:是啊,可是,家里都找遍了啊!

王光明:哪里找也得找啊。这孩子……这孩子还是我们……(这时候,看见文证明也进来了,赶快换了话题。)

文证明:这孩子是谁的?是你们两个的吗?你怎么不说了啊?

王光明:你误会了。(对白志凤)我是说,这孩子还是我们大家一起去找找。

文证明:我还以为这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呢。

白志凤:好了好了,还不够乱啊,既然这里没有,赶快到处找找啊。

地点:公社革委会

时间:丢失孩子的第二天。

革委会主任:怎么啦,白志凤的孩子丢了,这……这不是天下奇闻吗?赶快找,赶快找啊。

白国安:找了,都找了。

革委会主任:那你们大队出力了没有?

白志凤:大队也出力了,全大队的社员都发动起来了。可是,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啊。

主任:继续寻找,我再和县里的广播站联系一下,让他们用广播寻找一下。

白志凤:那,辛苦你了。

主任:这时候还说这个干吗 啊?

(时间:一周以后 地点:公社革委会

(白志凤和文证明又急急忙忙地赶到公社)

主任:孩子找到了没有啊?

白志凤:没有找到。

主任:这都一个星期了,怎么那么难找呢?

文证明:县广播站怎么样啊?

主任:做了广播,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啊。

白志凤:那就算了。

文证明:别啊,再找找啊。

白志凤(大吼):我的事情我还不能做主吗?

文证明(这一声大吼把文证明给吓了一跳。文证明知道白志凤是为他好,毕竟这孩子不是他文证明的亲骨肉,可是,这样,文证明就更加不是滋味,他更得为白志凤想想。):要不再找三天,再找三天就算 了。

白志凤(以命令的口气):还找什么找啊?回去!回去!

文证明(只得尴尬地):好吧,回去就回去。

(王光明从久久的回忆中回到了现实中)

王光明:这就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前后后啊。

王力:这么说,我真是江西人了。

王光明:是啊。孩子啊,好好想想吧。

王力:唉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王光明:是啊,你是该好好地忏悔啊。江西人,噢,就是你说的江西老表,过去比我们强很多,现在人家也是凭着劳动来生活啊,人家并没有白吃白喝我们的啊。

王力:爹,你别说了,我……我……我真不是人啊。

王光明:想通了就好。看样子,我早就该把这些告诉你啊!

地点:江西乐丰县医院 时间:和以上同时。

(何丹青和何丹阳带着鲜花和礼物到县医院看望李石光)

何丹青:外公(喊了一声外公就声音哽噎了)。

李石光(有气无力地):回来了。

(何丹青已经难过得不能说话了,只能点点头)

李石光(伸出那已经瘦得像是麻杆似的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好啊。

何丹青(哽噎的声音说):外公,怎么这才半年没见,您……您老人家就瘦成了这样呢。

李石光:报应啊,报应啊。

(何丹青彻底哭了,哭得像个泪人)

李石光:孩子,你哭什么啊?人啊,都要走这一步。

何丹青:外公,您为什么要这么骂你自己呢?

李石光: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还是把这些带到棺材里去吧。

何丹青:外公,别说了好不好啊?

何丹阳(也呜咽着):外公,别说了,真的别说了。

李石光:好,还是说说开心的事情吧。

何丹青:是啊。外公,我们在那厂子其实也开心呢,有时候,我们两姐妹还到杭州玩呢!

李石光:杭州?杭州是个好地方啊。

何丹青:是啊,杭州马上都要通地铁了呢。

李石光:那你们到没到西湖玩呢?

何丹青:到了,西湖可美了。

李石光:我啊,年轻的时候,也到过西湖,那时候,我家到杭州也才一百里地呢。

何丹青:那时候西湖好玩吗?

李石光:那时候哪里有空玩啊,我不过是带了些山货到杭州去,要谋生呢。哎,那你们以后还去不去那边做工呢。

何丹青:不去了。

李石光:为什么不去?那歌里是怎么唱的,哦,说“外边不的世界很精彩吗?”

何丹青:是啊,可是,有时候啊,外边的世界也很无奈啊。

李石光:怎么个无奈啊?哈哈。

何丹阳:欺负人的事情不少啊。

何丹青:其实,仔细想想,我们江西其实也有很多好处。

李石光:是吗,我们江西有那些好处啊?

何丹青:我们江西啊,其实物价低,再说,我们房价更低。

李石光:是吗?

何丹青:那些所谓的发达地区啊,其实房价高得惊人,长期这样打工,其实还不如在自己家门口找些事情做。

李石光:有意思,所谓的发达地区,我这外甥女还真有主见。好啊,你们都长大了,长大了好啊。以后啊,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哎,不是说南昌也开始造地铁了吗?

何丹青;是啊。听说快动工了。

李石光:可惜,以后的好日子我是看不见了。

何丹青:外公,你干嘛又说这些呢?

李石光:我就不起床了。你们自己倒些开水,喏,这床头柜里有茶叶。

何丹青(拿起那开水瓶倒水):外公,看到这开水瓶,我就想起了受欺负的事情。

李石光:这孩子,总说受欺负的事情,你倒是说说,怎么样受欺负啊?

何丹青:有一个保安室的保安,是他们本地人。一个江西女工,就因为多打了一瓶开水,结果拉拉扯扯,把那个女工硬生生地给烫伤了。

何丹阳:是啊,伤得可重了。

李石光:所以说啊,老辈人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啊。

何丹青:最可气的是,那家伙的父亲据说还在我们江西呆过几年呢,他居然有这么个欺负江西人的儿子。

李石光:什么,那人的父亲在江西呆过几年?

何丹青:是啊,他年轻的时候,到江西逃荒嘛!

李石光:人啊,按理得知恩图报啊。

何丹阳:还图报呢?那家伙对江西人特别不好。

何丹青:你不知道,其实他老爸地江西人可好了。

李石光:是吗?你知道那人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吗?

何丹青:知道,那人叫……叫……

何丹阳:叫王光明。

李石光:王光明。王……光……明。

何丹青:是,就是这名字。

何丹阳:怎么?外公认识他吗?

李石光:报应啊,真是报应啊。

何丹青:外公,你怎么又说这话呢。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李石光:不是说我,是说那个王光明。

何丹青:你真的认识那个王光明啊?

李石光:何止是认识啊。他这个家伙……(气得呼吸不止,禁不住激烈地咳嗽起来,何丹青忙给李石光拍拍背,又抚了抚了李石光的胸,李石光摆摆手),不用,没事的,没事的。何丹青:外公,不用急,您老慢慢说。

李石光:现在该叫这个老家伙了,这个老家伙他作孽啊。

何丹青:怎么啦?

李石光:他……他头人家孩子啊.

何丹青:是吗?有这个事啊,他人好像挺好的啊。

李石光:那是后来,这家伙他偷孩子啊!报应啊,报应啊。

何丹青:你怎么知道那些呢?

李石光:唉,我也是个快死的人了。我再不说不行啊,没有机会说了啊,要不说的话,死都死得不安心啊。其实呢,我也是报应啊。那一次,要不是我帮着他,帮着这王光明,他也不可能把孩子偷走啊。人啊,到老了总要死的,可是,要不是我做了这孽,我怎么会得这癌症呢。现在,苦难也过去了,我疼的时候啊,不知道有多疼啊。

(一组镜头,李石光滔滔不绝地说,表明李石光已经把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和外甥女说清楚了)

何丹青:那王光明就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个王光明吗?

李石光:你们啊,也用不着安慰我了,就我老家那个小小的地方,还能有几个王光明吗?

何丹青:那也说不准呢!

李石光:那你说说,那王光明有些什么特征。

何丹阳:王光明啊,他个头高,白净白净的,而且,夏天穿短袖的时候,我记得他手臂上有块伤疤。

何丹青(气呼呼地对何丹阳):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石光:对了,这就更对了。我记得,他当时告诉过我,他手上的伤疤是给造反派打的啊。

何丹青:没有,外公,丹阳她懂什么啊?

李石光:唉,孩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啊。

地点:火车上和医院闪回 人物:白志凤(一个头发已经半白的老太太)

白志凤:孩子,安心养伤啊,妈这就来了啊。

张淑贞:妈,你真来啊?!

白志凤:可不真来吗?孩子,你不用担心,现在,有了动车了,很快就能到呢。

地点:王光明家 人物:王光明和王力

王光明:听说了吗?张淑贞的妈妈要来。

王力:那怎么办啊?

王光明:你啊,反正已经开除工作了,也没事了,到火车站接接张淑贞妈吧。

王力:好。可是……可是……

王光明:可是什么啊?

王力:我怕……怕……

王光明: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王力:我怕她骂我啊。

王光明:要我说啊,她骂你啊,那很正常,要是不打你就算是好的。

王力:真的啊?

王光明: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王力:那我……我不去。

王光明:你不去?还能由着你不去,你给我乖乖地去。你不但要去接她,而且要礼貌,客气,懂不懂?

王力:懂!

王光明:就算是她要打你,你也要忍受,好不好?

王力:还……还真打啊?

王光明:你都把人家孩子烫成那样了,不打你干什么啊?(笑笑)

王力:爸,你还能笑得起来。

王光明:瞧你这点出息,一个老太太能把你打得怎么样啊?

王力:好,我去。

王光明(掏出一张纸条):这个是老太太的手机号。

王力:一个老太太还有手机啊?

王光明:你以为呢?你还真把江西人看成什么了?人家的父亲是老一代的烈士。

王力:那……那这手机号是怎么来的啊?

王光明:嗨呀,你叔叔不会问张淑贞吗?看你这啰嗦的。

王力(木讷地):好,我去。

地点:火车站站台。时间:出站的时候

王力:喂,阿姨。

张淑贞:什么阿姨啊?我是你妈!

王力:不是,是我。

张淑贞:噢,不好意思啊,我以为是我女儿打来的呢。喂,喂,喂,怎么又断了线了。(收起手机,笑笑)这人,女里女气的。

王力:喂,阿姨,听到了吧。

白志凤:听到了啊。你是谁啊?

王力:我是来接站的啊。你在哪里啊?

白志凤:噢,我在站台呢,刚下的车啊。

王力:好,过五分钟我再打你电话啊。

白志凤:好的。

(白志凤和王力同时出现在出站口,他们虽然背靠背,可是不认识)

王力:阿姨,你在哪里啊?

白志凤(没有用手机,清楚地听到对方问阿姨,转过身就看到王力):喂,你回头看看,我就在你背后呢。

王力:噢,您就是白阿姨吧。

白志凤:我是啊。

王力:我是王力啊。

白志凤:你就是那个打我女儿的人吗?

王力:是……是……是啊。

(白志凤一个耳光过去,啪地打在了王力的脸上,王力捂住脸,王力赶紧跑看见王力跑了,白志凤脸上平静了许多)

白志凤:孩子,别跑。

王力:你要是还打我呢?

白志凤:孩子,不会的,你也得理解你阿姨啊,你阿姨啊,脾气是烈,可过了这一阵,就没事了。

王力:阿姨,其实这样的事情,是我不好。

白志凤:好了,孩子,你既然能这样看,我们扯平了。打个的士吧,我出钱。

王力:不打的。

白志凤:你啊,胆大的时候那么胆大,怎么连打一个的士也舍不得呢,何况是我买单呢。

王力:不是,我开车来了。

白志凤:那好。

(王力替白志凤把行李放进车内)

(一路上,小车徐徐地前进,王力打开车门,白志凤下车,王光明忙从医院里走出来)

王光明:妹子啊,你来了。

白志凤:来了。到医院看看吧。

王光明:妹子啊,我看你怎么这么面熟啊。

白志凤:是吗?

王光明:你是江西哪里人啊?

白志凤:我是江西乐丰人.

王光明:什么?你 真是乐丰人吗?

白志凤:这还有假吗?

王光明:妹子,你看看我,你还认识吗?

(白志凤摇摇头,王光明脱下帽子)

王光明:你是不是叫白志凤?

白志凤(十分吃惊地):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王光明:你再仔细看看我,还记得吗?

白志凤:你……难道你真是那个……那个

王光明:对啊,我是啊。

白志凤:你真是那个王光明。

王光明:是啊,我就是王光明啊。(热泪盈眶,对王力),来,孩子啊,你不是总说你没有娘吗?这,这就是你娘啊。

王力(扑地一声跪倒在地):娘,娘啊。

白志凤:孩子,这真是我的孩子吗?

王光明:是啊,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啊。

王力:那,那这张淑贞不就是我姐吗?

白志凤:是啊,孩子啊,你们是一家人啊。

王光明(哭了,老泪纵横):是啊,你们是一家人啊。

白志凤(十分激动):那么说,我们都是江西老表了。

王力:是啊,娘,你,我,哦,还有我姐,都是江西老表啊。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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