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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儿】

2015-08-09 16:05 作者:晓风残月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偷儿】

文:七七

偷儿是谁?谁是偷儿?偷儿是我!我就是偷儿!说来你断然不信,甚至会瞪我几眼,唬道:“七七,为人师表的,万不敢乱说!”可我是偷儿,这是有历史可追溯的!我虽称不上大偷、惯偷儿,但从小到大确实偷过不少的东西,还曾因东窗事受过责罚,说来颇难为情。

说我天生就是个偷儿,刚一出世便偷了专属于他的那个柔软的怀抱以及阿娘的大半颗心。可不是吗,打有了我,阿娘的目光便随了我:随着我哭、随着我乐,有了好吃的、好玩儿的首先想到的是我而不再是他了。阿娘不在身边时,阿爹总会用他粗粗的、长着小刺的手指头戳我的鼻梁骨,忿忿地说:“你这个偷儿啊,哪天把你给扔了去!”当然,这仅仅是个玩笑话,阿爹还是我的,他的为人在四村八岭也是屈指可数的,他的德行可是我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产。

话说回来,存在我记忆里的第一次偷儿估摸是在五岁光景。那时候,我们还住在老宅子里。在我家卧室里立着一个赤红的樟木柜子,那柜子底下的抽屉暗藏着不少的玄机,阿娘的宝贝儿物件儿全藏在那儿,平日里压根儿就不让我们触碰。寻个爹娘不在家的日子,我叫上妹妹,攀上房门,用脑门顶开门梁上的小窗,溜进屋,打开抽屉一探究竟。只见那里头放满了瓶瓶罐罐,有鸡蛋、红枣、绿豆、梅干菜,还有一些尖尖的、红红的辣椒。那时候小,不知辣椒为何物,平时看着阿娘哧溜哧溜嚼得挺香,连我和妹妹都没舍得给,定然是个宝物,便抓了两根,原路溜出房间,拉着妹妹躲在柴房里,一人一根分着吃。结果可想而知,我那愚钝的妹妹刚一口咬下便“鬼哭狼嚎“了起来,那惊天动地之势不仅招来了爹娘,还让傻傻杵在一旁的我被关了禁闭。至此,我不敢再打那个柜子的主意了,甚至一看到辣椒就心有余悸,浑身都不好了。

看到这儿,你们该“幸灾乐祸”地说:七七,挨罚了吧,看你还偷不?!果真如此你们就小瞧了我,区区的一次禁闭是消不了我偷的念头的?没过多久,我就把目光瞄准了那个叫“吉水庵”的寺庙。吉水庵不大,因高踞在村后头的吉水峰而得名,虽是个“庵”,却没有悠扬的晨钟暮鼓及念经诵佛之声,平日里就一个上了年纪的水伯在那儿看门、打扫卫生。从村里通往吉水庵的山路狭小而悠长,路两旁树木林立、花草丛生,一般的小孩儿没大人陪伴是不敢前往的。可我是谁啊?我可是偷儿啊!没点上天入地的勇气怎敢在江湖上混迹?但凡我“想念”吉水庵了,便独自穿过那条小路,一路蹦达到庵里,跟在水伯屁股后面,帮着提水、扫地、擦洗神像,哄得他一见着我便一脸的灿笑,还端出过了期限的贡品由着我“挑肥拣瘦”。临走的时候,水伯总会拉着我的小手说:七七,常来啊!水伯的这个愿望我自然是要满足的,不仅仅是因为他能轻易地满足我这个吃货的心愿,还能由着我躲在神像后头一探朝拜者的秘密。看着信男善女们衣着光鲜,对着那尊慈眉善目的神像顶礼膜拜,或忏悔、或祈祷,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儿。刚开始时,我总喜欢在临睡前,趴在阿娘的怀里,说说张三李四的家长里短,可刚一开口,阿娘便制止了:“七七,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记住了,你是男子汉,不敢嚼舌根的!”见阿娘那一脸的严肃样儿,我不做声了,生怕言多必失,一不小心便揪出了我是个偷儿的惊天秘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俗话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况且我是个并不聪明的偷儿,失前蹄、栽跟头也自是难免。在我们村,有个矮矮胖胖、五官不算清秀的姑娘,人人都叫她“贵州仔”。原本我和这个连名字都不屑打听的姑娘八竿子也打不着边,但在她声泪俱下的故事的牵动下,我决心为之铤而走险一次。她说,她原是贵州人,8岁左右被拐来。她说,养父母对她不好,但也不坏,她想她的家。她说,她在偷偷地谋划一场逃亡,她要一分一毫地攒钱。她说总有一天她要回到她魂牵绕的故乡与家人团聚。末了,她说:七七,你能帮我吗?我沉默了,因为我不知道我能帮她什么,该怎么帮,甚至无法理解她对一个比她小的孩子说这些话用意何在?但是“七七,你能帮我吗?”这句话魔一样地时刻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某日,待阿爹睡着,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翻找他的衣袋。正当我拿了张十元钱准备离去时,被阿爹一把拽住,斥问我为啥偷钱。我诚惶诚恐地立在原地任阿爹怎么训斥就是闷不吭声。那一刻,我多么希望除了自己,世间万物瞬然静止,好让我掰开阿爹的手,逃之夭夭。奈何,我还是被阿爹扒了裤子按在板凳上,一阵地乱揍,那屁股疼得好几天都下不了地。事后,因半是羞愧、半是愤恨,我没再去见“贵州仔”了,不过,当我听说她逃走的消息后竟然神兮兮地抹起泪来。

再后来,我背起了阿娘亲手缝制的书包端坐在课堂里,聆听先生的教诲,明白了“偷”是一个不齿之举,暗地里为自己曾经的行为感到羞愧,渐渐地收敛了,不再偷了。不过,先生也说了:读书人窃书不算偷,古人凿壁借光也不为过。先生说这话时,整好有一束阳光穿过云层、筛过枝叶、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顷刻我的世界都跟着变得温暖而美好了,也不由地让我想起了阿娘卧室里的那个赤红柜子,那个柜子里就藏着一大摞厚厚的书。阿娘说,那些书小孩子看不得,也看不懂。可先生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姑且就将那些书“偷”来,即便被抓个现行也有理由搪塞吧!

心意已定,我便有事没事的往爹娘的卧室跑,趁其不备,随手摸一本书往怀里一塞,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房门,躲在堆满柴火的阁楼里,借着从瓦顶的天窗射进来的光一看就是一下午。阿娘的藏书可真多,有《书剑恩仇录》、《七剑下天山》、《白发魔女传》、《红楼梦》、《平凡的世界》,甚至还有诸如《金瓶梅》、《废都》、《丑陋的中国人》这一类的禁书。不管看得懂还是看不懂,能不能看,反正那一柜子的书在爹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我一一“消灭”了。偷之巧、读之乐至今念念不忘!

在后来的成长路上,我的日子基本上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不过,偶尔我还是会上山偷几片柳枝编顶草帽,拐到吉水庵看望水伯,听他讲吉水峰的山山水水,然后稍作修饰搬到我的文章里;偶尔我会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大人,因偷得些许艳羡的目光而暗自欢喜;偶尔我也会文艺地追几只蝴蝶、采一缕月光装饰我的一场梦。直至有一天,水伯离我们远去,吉水庵因改建而变得陌生,我才恍然发觉:时间才是个神偷,它会在不知不觉间偷走了我们的时光、改变我们的容颜,甚至会霸道得将我们从这个空间偷换到另一个空间去,没有商量,不管你恨不恨,也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然而较之时间,偷术更为高明的是那个名叫“依依”的女孩儿,她是水伯的小孙女。小时候占卦,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命里与故土缘薄,不宜亲近,无怪乎自小到大她与故乡两不相识。在水伯生命的最后一个月里,依依还是跟随着父母回乡陪伴这个曾经孤独寂寞的老人。依依的命里之说,我不好追问过多,不知灵或不灵,我只知道,她一出现,便如磁铁一般将我紧紧吸住。依依生得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二八年华便出落得楚楚动人。最为迷人的当属她那闪着青春光彩的笑容,像—朵在之后悄然绽开的睡莲,稍稍一眼,便恍若千年。

水伯走了,依依也回城了,上车前给了个邮寄的地址,要我有空给她写信。我没放在心上,心想着她会像我生命里的其他过客一样,匆匆地来,自会匆匆地去,挥一挥手,一切也就不落痕迹了。可当我发觉这日子变得漫长了、无边了;当阿娘在我耳边絮叨:“七七,别魔症了,好好吃饭、好好走路!”时;当不论我端坐着、行走着,抑或打着瞌睡,眼前无端的闪现依依那娇俏的模样时,我才确定自己的那颗心已然被依依掏空。这个偷儿啊,俨然要我费心思追着她要回我的那颗心来。可凭我这资质,我要得回么?在要回来的同时,是否能顺带着把依依的心给偷了来?

想着想着,我翻找出了那本20年来的经验之作《偷心术》,嘴里悻悻地哼着那首陕北小曲儿:“想你想得没缝缝,哥哥想妹想得瘦,喝碗香油也不长肉,醒着是她梦着是她,生生是把人惆怅死了。”直奔那个堆满柴火的阁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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