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的故事

小明今年快三十了，家住在陕西的一个小村落里，那里紧挨陕北黄土地，到处都是沟壑和梯田，要说别有一番味道，也只能是多年不沾土的城里人才会有那种感觉。小明家世代居住在这，既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也没出过什么达官显贵。靠着这片黄土地，倒是让家族的人丁越来越兴旺。可是，一些老掉牙的东西实在是改不了了，家里叔辈们想尽一切办法往外走，到如今，也的确没剩下几个年轻的留守村庄。所以，到了小明这一辈，压力真是山大呀!买房，买车，成了逢年过节探讨的话题，就连年夜饭上拿的烟酒也逃不出他们攀比的圈。唉，爷爷辈的经常就这一个字，也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冷嘲。所以，很自然的他们家族也出现了两个“帮派”，即有钱的和有文化的。而小明确切的说应该是属于有文化的这一支的。

小明从小就是个比较重视礼节的孩子，尊老爱幼，体谅父母，懂得谦让，学习成绩还好，就一点不好：爱哭。家族里曾祖父一生务农，除了生的孩子多，几乎没什么能让人记住。祖父小时好学，所以，在当时还很有荣耀感的做了教师，不过后来说是因为文革“站错了队”，因而也就平平庸庸干到退休。小明的父亲算是个高材生，不过因为看小说而荒废了学业，可在那时候，一个高中生所能带来的就业机会那是相当给力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也踏入了改造土地的队列中。年幼的小明是在父母的争吵中度过的，他的成绩好可能是因为他太多时候不想回家，不敢回家造成的，他的勤俭节约也是父母每次争吵时他总结出来的------家里没钱。但天真烂漫的童年是最单纯的时候，它可以不用金钱衡量，也可以一会哭一会笑，还可以肆无忌惮的虚度时间。只要记住，不花钱，不闯祸，不偷不抢不犯罪！慢慢的，父辈们的压力越来越大，小明的个头越来越高，家里的争吵声也越来越频繁，还是没钱。因为没钱，父母从不去赶集，因为没钱，姐姐出去打工了，那一年，她才16岁。小明能做的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因为他还要好好学习。当他玩的高兴的时候，他习惯掐一下自己，可能这样，他才会记住自己和别人不能比。其实，小明的爸妈也知道不要因为家事影响小明的学习，可是，人总是奇怪的。长辈们喜欢给晚辈讲道理，穷人喜欢给富人讲道理，没文化的喜欢找有学识的聊国家政事。然而，长辈们的也不见得都对，穷人再懂道理还是穷，没文化的也终究没搞明白为什么美国和美利坚合众国是一回事。当时的小明当然不知道这么多，有一点他最清楚，就是成绩好了不用挨打！所以小明应该不是从小就有大理想，恐怕仅仅是不想挨打。

没有烦恼的时候总是觉着时间过的太快，转眼功夫，小明上了初中，回家次数终于改成一周一次了，他也终于不再掐一下自己了。 只是，父母的争吵模式改成了冷战，这样的环境下，小明学到的只有敏感和多疑，他甚至会在每说一句话的时候，先考虑别人的眼神和情绪，有时候倒觉得挺神奇的，更多时候，让小明感到累和烦，因为，熟悉的人在他跟前几乎成透明了，情绪上的稍稍不满他很敏感的就察觉到了。也因此，那时候他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做范文去读，他也很享受那种感觉，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不那么自卑。可能是压抑的久了，没有父母争吵的校园成了小明心中的天堂，如果可以，他宁愿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个时候。初二之后的小明恍若重生，开心，阳光，疯狂的背后是荒废的学业，可他好像没有丝毫惭愧和内疚，依然如故，直至中考完结后，他才像是灵魂回归本体一样，重新耷拉起了眼帘，低下了头，没了笑容。他可能知道，那种成绩回家后，能得到的只有一顿臭骂和毫无底线的打击，所谓的“话糙理不糙”。

当所有的不满和讥讽充斥完整个暑假后，小明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拎着行李第一个赶去了他的高中母校，那一年，他15岁。这是一所私立院校，小明之所以来这是因为他的成绩在这可以享受学费减免，所以，他不是最差的，只是没做到更好。高中的学习和初中一样，除了课多了，考试多了，剩下的就是女生多了。小明潜藏多年的叛逆因为“叛逆期'这个词的出现而一发不可收拾。他解脱了，不用背负那么多的压力和期望了，他尽情吮吸着拂面而过的每一缕秋风，他要记住这个味道，他要好好疼疼他之前受苦的心，他更想就在这一刻做一回自己真正的主人，他可能想了好多，好多。

开心的日子最不容易记，也感觉过得最快，一件如晴天霹雳般的事彻底改变了小明，击垮了小明。他的父亲去世了。那种悲伤和凄凉的氛围其实就 告诉他一件事，父亲没了。小明当时很乱，脑子里是空白，他不知道该想什么，或者该做什么，他懂礼节，他知道人去世，亲人要祭拜，要哭，要在遗像前倒三杯酒，还要伴着哀乐去做遗体告别，甚至他还知道人是装在棺材里埋进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可他就是不知道，这和父亲有什么关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就被亲戚像木偶一样推搡着进行各种祭拜的礼节，那会，他不觉着难受，因为，他觉着这不是真的。到现在，小明也不敢去想这件事，因为现在是越来越痛。

家中的变故让小明变了个人，脾气暴躁，自卑感强，心性多疑，攻击心极强，各种能想到的坏都在他那体现了，他觉着，这是一种祭拜和自我安慰。到了这步田地，母亲也不想当初那么逼他了，粗糙的过着高考前剩下不多的日子，一直到高考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远离了家就觉着远离了悲伤，小明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简单的客套和交际，他喜欢上了沉默和写字，就像写满父亲名字的那张纸，其实是在说一个故事，或是一种悲痛。他不敢去相信陌生人，他从不相信会有无偿的东西，他不会谈恋爱了，他觉着自己不如任何人，他习惯穿深色的衣服了，他还是那样冷落母亲，可他明明还是那个小明呀。大学期间，他看清了好多事，他开始觉着亲情虚伪，觉着爱情就是一本杂志的封面，究竟是喜是悲只有翻开才知道，而其中的酸甜苦辣细品才能感觉。他冷言相向几乎每一个关心他的亲戚朋友，渐渐的，大家疏远了他，而他也意料之中似的躲在了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一座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霓虹，陌生的男女老少，还有那个陌生的小明。他不负责任的度过自己的大学时光，留下的只有一张军训时的照片。当学校为他们举行毕业庆典的时候，他哭了，是忍不住的那种，他如一头疯牛一样在操场横冲直撞，别人像看傻子一样拦住他的时候，他的整个右手都是血，而左手的手腕处还有新烫伤的烟疤，是一个北斗七星的样子，烤黑了的肉外翻着，透出里边粉红色的血肉，他蓬着头发，眼睛里一如当年父亲离开他时他的那种愤恨， 不知道他是失恋呢还是考虑就业，抑或是家里又出事了？

事情如喝醉酒的醉汉一样断片了好几段，只是看到现在的小明又觉着不一样，外表有强大的自信，内在依然有脆弱的当初，对母亲的态度好了很多，更学会了察言观色，只是那股子落寞还是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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