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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芬芳

2015-06-19 09:18 作者:白露  | 1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刚参加工作那年,惊喜地发现学校里有一种熟识的花。似曾相识的激动,如一条柔软的丝带,探进黑洞里,把我的童年记忆一点一点诱出。

童年最香的记忆,莫过于一种不知名的花。意央然,万物开始生长,树叶才抽出新芽,而这棵茁壮的大树结满了奶白色的花,满树的馥郁,像打翻了香料瓶子,整条小村都是香了。一朵朵凝脂白的花,有的大朵大朵地开放,清高而骄傲,有的伸出来,张扬而激烈,有的息在树上,藏在叶间。像深闺的少女,羞涩而深情。

一闻到花香,我们小屁孩拔腿就跑,翻墙、爬树,摘了满满一袋方肯下来。衣上别着,头上戴着,口袋装着,都成了香喷喷的花姑娘了,竟也飘飘然了起来。晚上睡觉,也要枕着花入睡,里面,自己都成了花海中的仙女了。

正当我们在树上忙得起兴的时候,四婆就会闻声走出来,站在树底下,伸着脖子,眯着眼睛,不停地嘱咐:小心点哟,可别摔到了哦

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在院子里种上了各种果树,龙眼、荔枝、芒果、菠萝蜜等,一到天就果实累累,谁有闲情种花?这种花在我们这里罕见,因此没有人能叫出它的名字,估计连花的主人也不知道。花的主人是一位年过六旬的婆婆,我们都叫她四婆。花原来是她丈夫种的,四婆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婚后不到一个月,丈夫随国民党部队去了台湾,从此杳无音讯。记忆中的四婆,总是把头发梳得油亮,发髻挽得高高的,衣服即使打补丁也收拾得非常整洁,她不大说话,见人也就笑笑。即使在文革中受到迫害瞎了一只眼,她依然昂首挺胸,固执而清高地守着一间祖屋,还有那一树的花。

站在她身旁,小小的手圈在婆婆大手里的是一位七八岁的小姑娘,她扎着两条小羊角辫,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花衣花裤,女孩是个哑巴,是四婆在旧菜市场检回来的。给她起名叫小花。我们常常追着她的尾巴喊:哑巴生了个喇叭,喇叭又生了个哑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四婆婆闻讯,便举起鞭子,作势恐吓:再骂我小花,我一定得告诉你妈去

骂归骂,花开的季节,四婆就会让小花把花摘下来,晒干,给我们小孩子送去。

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四爷爷回来了,回来的还有台湾风韵犹存的妻和高大英俊的儿子。四眼相对,四爷爷握着四婆的手,朋友般地寒暄过后,硬要塞给她一笔钱、一台收音机。在开满花的大树下,四爷大鱼大肉宴请乡亲父老。四爷和他台湾的妻,一桌一桌地敬酒,谈笑风生。谁也没有注意到,四婆牵着小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闷着头,和乡亲一样吃着,无情的风轻轻一扫,奶白色的花簌簌而落,一直落到四婆的心里。她心里冰般透彻:这个人不再属于她了,以后的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小花走了,跟四爷去了台湾,也算是有个好的归宿了吧。四婆把钱退给了四爷,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他们好好培养小花。

午后,阳光浅浅地斜照着。大树底下,四婆背靠着树,眼睛望着远方,旁边收音机正播放着粤剧,一只猫懒懒地卷缩着,卧着听。

婆婆走了,还是依靠在树底下,眼睛还是望着远方。她也许是想回到那个曾经的家,回到那一 段时光里:在那一段时光笼罩里,她执笔写着大字,四爷从背后捂着她的眼睛,让她猜是谁,当她睁开眼,他从身后抽出一束香气淋淋还带着水珠的玉兰花

正想着,只见三三两两的学生,手里拿着花,嬉闹追逐。同事告诉我,这是玉兰花,煮汤可甜香了。哦,原来是玉兰花!难怪它香得如此彻底,不知道老家那一树的花,是否芬芳依旧,韶华依然?我那识途的手指拨打了老家堂叔的电话,打听关于小花和那一树玉兰花,堂叔告诉我,小花从美国归来,在四婆的院子里建起了老人院,村里的老人都在那安享晚年。有一次台风把树刮倒向一边,村里人又合力把它扶起,添土和砌上了水泥坛。

日的午后,我窝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收音机播放着郭京东的《一路芬芳》:

是你吗 我的爱人/

奔跑在春风枯黄的麦田/

别走/

你是我青春余下的味道/

多好的日子啊你愿意留下/

我陪你守在原地/

我望向窗外,眼睛湿润了,是咖啡的蒸汽,还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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