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灶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铅云朦胧了村边的林子。若有若无的雪花飘着，不到一刻，落到了地上，落到了行人的肩上， 落到了径旁安置的小房子的房顶上，有的顷刻间融化，有的停留几秒钟，甚至十几秒……渐渐地，化了，不知为什么……

我一个人彳亍在无人的街道，那是一个小镇，巷子里一棵树都没有，只是偶尔能够看到稚童们的嬉戏，小脸冻得通红，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涌来”的寒风钻入领口，使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然而在这样的天日里怎么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虽说离开年还有整整一个月。

这是一个黄昏，一个冬月（泛指十一月）末腊月初的黄昏，一个冷的人不能够活动的黄昏。晚餐还是没有享用，或许是没有食欲的缘故吧。尽管是阴天，存在于山那边的昏晕泛出点点云翳，整个巷口静的怕人。只是看见天空灰蒙蒙一片，或许云翳是晚霞做出的再一次警告吧。然而习惯性的抽出一支烟点着，火星的存在降到了最低温度，吸一口比往日里要困难的多。屡屡烟丝消失在茫空，没有停留的余地。蓦地，从不远处传来了鸣炮声，冬日里放炮是很正常的事，不过今晚却深感诧异，诧异的有点不正常。

顺着呛人的火药香踱步在径旁，冷冰冰的手指夹的烟已经灭了，什么时候灭的，却不曾晓得。

天色依然冷却，巷口的餐馆家家关门闭户，去年的红色对联已经撕裂的残缺不全。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真想用餐，顺着小巷直往前走，还是连一家餐馆都没找到，心想：这个时候如果回到故里，会是个什么样子？雪愈下愈大，雪花白的刺眼，花纹分明，在茫空里无规律的飘飘然。

走了少许，天已经黑了，夺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土洼，越过了一家又一家的餐馆，在这个时候，大学生的身份已不复存在，似乎就是一个流浪在某一个陌生城市的乞丐。(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路灯亮了，橘色的灯光里闪烁着的雪花却晶莹剔透，远处的大厦周围像一条彩色巨龙，死死缠住腰部，或许是国家的办公楼，或许是企业家擦出的火花，或许是居民准备的年夜灯，或许都不是，是那富豪一尘不染的归宿。

流落在背部的冰块久久不能融化，一家餐馆的灯光还未熄灭，两手插进裤兜，抓了抓“没有起名字”的十元躏钞，推开门走了进去。

“来碗清汤面！谢谢。”

坐了下来，餐桌不是那么整齐，在我对面坐的是一位很文雅，头发擦得发亮的青年男子，穿着风衣，棕色皮鞋包裹在留有余头的裤腿里面，“洁白”的指缝间夹着一支烟，望着玻璃门外暗淡的路灯，颇有些绅士风度。

“先生，你的饭好了！”盛饭的是一位姑娘，她是否是我的同龄人，我不知道，只是着一身粉色运动服，一半包裹在围裙下面，上衣沾满油污，披肩发的发型是扎起来的，红色蝴蝶结固定在她的头顶，不是油光可鉴，“发光”的发间流露出一种莫名的自然美，与对面的男子形成鲜明对比，粉色的脸蛋透露出甜甜的微笑，和着装的颜色基本一致。

“谢谢！”

“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她的笑容依然纯真。被寒雪打硬的耳扇瞬间融化。

说完，她便守在门口，等待另一个客人的到来。

拿起筷子搅拌着冒着热气的大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似乎一碗清汤面的重量远远胜过我的体重。

“哎，姑娘，我的饭怎么还没好？你们怎么回事？”男子将手中还未熄灭的烟头往餐桌上一捣，餐桌打了个晃，并没有倒，瞬间，眼前的面似乎凝结到了一起，一点食欲都没有。

“请问叔叔，你要的什么饭？”姑娘的脸比之前更加通红，声音蹂躏。

“小盘鸡！”男子发出的声音还是没有压倒换气扇的响声，只不过被顺着门缝侵入的寒风固化后带走。

“请您稍等！”她跑进后堂，不到一分钟走了出来。

“快好了叔叔，马上！”她羞红了脸，跑到门口依然守候。等待她的归人。

老板叫她端饭，或许就是这位绅士男子的吧。

不一会儿，一双纤手小心翼翼的将冒着热气的不知道名字的晚餐放在桌上。

“叔叔，您的饭好了，请慢用！”出自于她语言的余音可以融化万里冰雪，说话的力量可以推翻整个小城。男子一句话也没有说，用起餐来。

餐馆依然冷却，与外面毫无差异，隔着门扇可以看到大朵大朵的雪花沉重地击打在地面，好像要把地面砸个坑似的。

“服务员，买单！”

“一共多少钱？”

“八十七块五。”

“那么贵！”他掏出一张红色崭钞放在桌面，“不用找了！”说完他便扬长而去，姑娘望着盘子里基本没有动的剩饭，沉默了许久，便取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已经没有热气的肉塞进嘴里，我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姑娘，今晚没吃饭吗？”我哽咽道。

“吃了，只是这么好的饭，倒了怪可惜！吃不完了待会打包，回到宿舍当明天的早餐。”

她的话似乎我听不懂一切，“你是做兼职的学生吗？”

“不是，我初中毕业，在这里打工。”她含着一块里面的粉条问我：“你在哪工作？”在这个时候，我不敢说我是一名大学学生，往日里能言善辩的我今天却哑口无言。

我并没有回答，低下头来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了？”她很惊讶的问我。

“没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笑着说道。

“我……是……一个打工仔！”我的话有点口吃。

瞬间，我站了起来，“姑娘，我的饭多少钱？”

“五块钱。”她很自然的说。

掏出沉重的十块钱递给她，“稍等，找你钱！”她跑进去拿出余头，“给，你的钱。”声音的撒娇是没人可以理解的，可现在我比谁都心知肚明，我是痞子，不是学生！

我看着她，静静的，“有什么事吗？”她露出天真的笑问我。

“我……噢-----没有，走了姑娘，你忙！”转身罗开脚步，朝前走去。

“怎么了？怪怪的。”她还在嘀咕，可我已经离餐馆的距离很长……很长……

天晴了，繁星已将苍穹隔开，黑蓝色的天空偶尔飘来一缕缕的云彩点缀，天放晴的使者便是暖气，从她的“灶房”流露出的暖气，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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