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随风动

像往常一样，家教结束后，走出公寓，起风了，好大的风，以前读大学时觉得盐城的天气变幻莫测，现在读研了，发现上海的天气同样鬼使神差的让人出其不意。不过，在大学辗转了五年的我却还依然做不到让自己的心情不再被天气驾驭。小亭子旁，一群小孩在嬉戏，笑声，闹声给这寂寞的只剩风中树叶声的庭苑里增加了些许生气。从小时候起，就听长辈们说城里热闹，长大了去过小城市，也来到大城市，却发现喧嚣的背后掩藏是更深的寂寞，诺大的一个花苑，那么多幢公寓楼，却空寂得仿佛只剩楼了。

看着这群小家伙们的天真，我的心里不禁掠过一丝欣慰的笑意，就是这份不谙世事，才总是使他们那么和谐与快乐，或许现在不觉得，等长大后才发现这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想到小女孩的话，我忍不住一番叹息，是因为比他们年长几岁还是从小在城市里长大才，在她这么幼小的心灵里竟有了层次与等级之分。家教时，听着窗外亭子里的嬉闹声，我说你们这里的小孩处得真融洽，周末一起玩。她却告诉我，“老师，他们是安徽打工人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在这租的房子，平时在苑里很吵的。”看着她略带抱怨的口气，流露着不屑的目光，我的心猛的一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一个才五年级的小女孩，竟就有了这么深的世俗偏见，而且的她的爷爷奶奶，妈妈都是教师。一时间，我不知说什么好，不久前，我还对这么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颇有好感，每次家教，家长对我总是非常和气，对小女孩也是特别的民主，我曾经在心里叹服过，却发现，所有的和谐与客气是排除他们眼里的“下等人”之外的。小女孩还告诉我，她讨厌这些安徽的打工人，曾经她就气走了两个保姆，末了，她还问了我一句“老师，你是哪里人啊”，我笑笑，没有回答她，到底是孩子，这么充满稚气的问题。我突然想着，每次家教，她总是老师前老师后的叫着，对我好得不得了，如果有朝一日她明白了其实我和她气走的两个保姆一样，都是来打工的，只不过服务的性质不一样，她会怎样看待我这个“老师”呢？

想起前几天采访的学院的一个教授，他对我说，现在大学生和他们那时的大学生最大的区别就是，现今的我们攀比心太重，等级观念太强。他是文革后恢复大学的第一批大学生，他说那时的他们都是一样的，读书时家境不相上下，出来工作后都是国家分配，工资也差不多，可能就是那样的一种环境，造就他们那代人的平和心境。采访的过程中，他总是很谦和，听他畅谈过往岁月，感觉是何等的畅快淋漓。或许，这和我们身处的大环境有关，可难道能说是那个时代的计划经济让人们在同等的环境里有了和谐，有了平静，而这个时代的市场经济让人们在参差的领地里带来了等级差别，带来的浮躁吗？我曾向教授这样提问，他笑着说，时代一直在前进，不能倒退，大环境变了，自己的心态不更着变不就行了。常说“五十知天命”年过半百的他，比我们更加懂得一种叫“闲看庭前花开花落，静观天边云卷云舒”的境界。

我无奈地对着自己叹息，若干年后，如果自己还不能在这座城市立足，不能给自己孩子一个安稳的家时，有一天，她和别的孩子一起玩耍，会不会也同样成为别家孩子的不屑呢？真是不敢想，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孩子，有点招架不住这么残忍而现实的问题。

再次迈起沉重的步伐向站台走去。虽然，距地铁站只有两站公交车程，可是每次等公交的时间总长于乘公交的时间，站在刮得有点肆意的风里，我隐隐感到丝丝寒意。站台旁站着两队情侣，其中一对，女孩穿着露背吊带裙，招架不住这阵阵凉风，像小猫咪一样被男朋友楼在怀里，还有一对，女孩搂着男孩的脖子，唱着情歌。我莫名地想笑，怎么觉得像在拍电视剧，整的都是里头的场景。风的肆意，也让我的思维变得肆意起来，一时间，想起半个月前，晓龙不放心路盲的我，送我过来家教，然后一个人傻傻地在那么强的阳光下在站台旁站了两个多小时，有一股夹杂了酸味的感动让我几乎要掉下眼泪，眼前的这两队恋人再怎样含情脉脉，在我心里，这场景都及不上我家教完后所看到的那张通红而又带着笑意的脸来得生动。在课题组里，他们常说我和晓龙真幸福，想来我真是幸福的小女人，虽然平时有很多的不满，有很多的小吵小闹，但总归是一直被宠着的。想着想着，心情明朗了很多，不管这个社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管我以后该如何在里面立足，有一个爱自己的人，一个共同创建的家，即便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精美的家具，甚至并不宽敞，但肯定是世界上最温馨最舒适的角落；不管这个社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管以后我的孩子会受到何种教育，我们会一起向孩子灌输不要高傲，不要自卑，我们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是平等的可以做力所能及的任何事；不管这个社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管我们双方的父母会变得如何苍老，我会告诉自己的孩子，以后走得再远，这都是我们的根，就算有一天我们成了长辈眼中的城里人，我们骨子里流淌的血液是爷爷奶奶们延续下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的脚步轻快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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