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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毛钱的香甜

2015-02-08 04:47 作者:老党  | 1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六十年代中期,东北立后的天地无丝毫春意,除了大人们相互提醒、唠叨这节气时,语气中含些希望温暖之意,室外的冰天地依然如旧,全身的“武装”一件不能少,这样仍觉得北风更加冷冽凌厉刮脸。记得我是十岁出头,母亲又一次怀孕,肚子鼓得滚圆。那一天,母亲要吃水果,一面抚摸着滚圆,一面自对自地反反复复叨咕好一会,终于下了决心,拿给我两毛钱,要买几个关内才有的树上结的柿子,如没有可以买苹果。通常这种差事非我莫属,原因是社会的计划经济,家离县城的副食品商店约十华里,哪有现在市场经济、商品丰富购买便捷,村里的小卖店都能满足日常需要。家里除了大我两岁的姐姐,下边清一色依次小下去两岁的妹妹。我天生的皮实,抗热抗冷能力强,手脚灵活,出门远些安全系数大,零打碎敲的采购自是归我。

那天我拉上了身后的妹妹。小我两岁的她,整天哭哭嚎嚎地粘着我,好像跟我屁股后头疯跑,是她除了有好吃的之外,人生快乐的一件事。她的愉快却是我的累赘,又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只好背着母亲又打又吓又哄又蒙地带着。但那天我是主动的,是想和略懂事理的她,分享一下我小心翼翼藏了几天的,天大的秘密和快乐。前几天按母命剥蒜,备制腊八蒜。对着一篮子紫皮蒜,十分不情愿地剥着。忽见蒜筐里有个团成小球状的五毛钱,与蒜皮同色,混于蒜头间。迅速拿起展开,一整张淡紫色的五毛钱,满身皱纹,边角、折痕起了一层茸茸的毛,钱的图案都模糊不清。刚想大声汇报,看屋中无大人,就小心折好,揣到裤兜里的底部放稳。 精神随后一振,剥蒜速度快了,还不时腾出手隔着裤子摸压一把兜里放钱的部位。

当晚真有了思想斗争和激动的引擎。不上缴父母请表扬,觉得哪里不对头,心虚得很;留下吧,唯一的理由,是商店营业员粗心大意,将货款掉到蒜堆里没发现,连同大蒜卖到我家筐里,这钱自然不属于家中财产;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自己可以随意花掉的钱,诱惑颇大;五毛钱能到同学手中买好几本旧小人书,自己的小木箱里如增加那些书,在小伙伴面前是多么的得意、牛气,只有帮我捡一筐粪才借给他看一回;能买好些新的作业本、铅笔、橡皮,往学校的课桌上一放,让一贯穿得漂亮的同桌丫头看看,不要老是向同学咬耳朵,传播我的作业本是家里裁纸装订的,还得两面用,有时还跟她借小刀、橡皮之类的文具;能买一大包糖球,给要好的伙伴一颗表示友谊,还能偿还上次给我一块动物形状饼干、让我咬二口冻秋梨的好,能咬下半块糖球哄得妹子在家老实呆着,别跟我出去跑;能给父亲打二两酒或买酱油回家的路上,不安稳走路弄洒了,可以回头补上,免去战战兢兢、深恐责骂挨打之事发生;能------那几天睡觉把钱夹到小木箱的小人书里,以防母亲缝补衣服时发现,出去玩或干活则折好放到衣兜的底部。

县城火车站广场边有城里最大的副食品商店,也许是春节来临的缘故,不仅有母亲要买的柿子,还有香蕉、苹果、梨、冻秋梨和几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南方水果。妹子用小手扒着柜台边缘奋力挺脖,看着柜台后斜坡的货架箱里摆放的水果,或弯着身子透过柜台玻璃贪婪地渴望。两毛钱换来四个柿子。然后手有些发颤地递上那五毛钱,要三根香蕉。递钱时,心中有种莫名的空虚、胆怯;是怕钱老旧了阿姨不收?还是担心钱的来路不够硬气?是花出去心痛?还是后怕些什么?三根不大带些黑斑皮的香蕉到了手里,还找回两毛钱。一出商店门,迎着寒冷的风,一人一根,几口下肚。妹妹的眼神不时瞟向我提着的布兜,我说这根给妈留着。走了一会,妹妹说妈要知道你有钱怎么办。我拿出那根香蕉剥开,咬了一大口,给了妹妹。路过一处小些的副食店,又买了两毛钱的炉果(烤箱烤出的像麻将块那样大小的点心,东北叫法)。走到家,甜甜的香蕉、香香的炉果,都伴着欢快心情和冷冷的风收入肚中。

此后,五毛钱的香甜被尘封于记忆的箱底。前年回家陪母亲过中秋节,我坚持去饭店,母亲说我变了,小时候是多好的孩子。妹妹提起了那花去的五毛钱,从而使哥俩第一次尝到香蕉的事。母亲、妹妹,意指我经历过困苦的日子,应该节俭、朴素,于是我服从了省钱的提议。

是呀,我的一个不在意的尘封,封住的是一种精神,一种传统或文化。这些年,无论是工作场合的迎来送往,朋友之间的义气面子,大手大脚地过家庭日子,我从未想起那五毛钱的事。真是愧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2015—2—8—04:34完稿—老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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