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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清商

2014-12-28 18:26 作者:栖逸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厮杀声起。

窗外的那轮寒蟾在愈发急促的战鼓声中渐渐变得血红。江风萧瑟,穿越两岸的重巘叠嶂,鼓起战旗猎猎。而有一人身着金铠,手执长枪,傲然立于月下的战船之上。他举起长枪,指向苍穹,眼中是难以掩去的狂傲。烟雾茫茫,潮汐渐长,他猛地挥下,身后千军万马吼声震天。

东汉末年,天下草莽尽出,而有一少年英主,独立于江东,手中银色的长枪直指千军万马。琵琶声促,战鼓声频,我卧于舟之上,看着他浴血而战,如疾光电影,穿梭于血纷飞之中。耳旁是风声,水声,军士的嘶吼之声。头上的那轮月被越来越多飞溅到上空的鲜血所浸染,红得竟是像要滴落在这流血漂橹的江波之中了。

我不禁看得有些恍然,身下的梦舟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匹踏风而行的纤离宝马,胸前的护心镜就像天上的那轮月亮。我慨然四顾,血战正酣,敌军首领正在我百步之外。我随手一捞,手中凭空抖开一柄长弓。满月之下,目光如炬,气息微长,我立于马上,搭箭挽弓,羽箭如一道闪电,向着敌方首领的头颅飞去。

我猛地惊醒,耳边传来苍劲豪迈的男声:“制衡万千杀机荡,翻手生,覆手亡。”一袭月下金铠闯入我的脑海之中,即使那个人的面目已经模糊,可仍能回忆起梦中感受到的无人能敌的意气风发和睥睨万千的狂傲。红颜易老,英雄易逝。终是“几番青史,几番过,谁人笑,谁人默。”我不禁怅然,耳机里的音乐已经渐渐接于尾声,那个乱世中群雄迭起,干戈当酒的时代中,任何一位英雄也逃不脱手中的命运。一缕英魂终将逝去,但终究他还是留给了历史一个刚硬的背影,好像永远也不会倒下。

梦里血洗的满月在梦醒时刻好像还带着一缕透彻心扉的寒意,耳边的战鼓悲歌已经被风吹换成了几拨哀怨的琵琶。我闭上眼睛,窗外叶喧凉吹,可是再清冷的,似乎也赶不上那歌中女子去塞外寻夫却终究此生难晤的悲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历史的长城,说到底是用无数沙场上的无定的白骨垒成的,可那些白骨,有哪一个不是在家里有一个心心念念盼着的梦里人呢?耳边传来的熟悉的吟唱,可是每一次听,却总是让我心里一阵阵的发酸,更有些无所而托的哀然。听上一首歌的豪迈之情已然散去,思绪随着一位“寻至塞外风霜怒,不晓家何处”的女子而去。塞外的风沙,寻夫的女子,镂穿的铠甲,零落的白骨,那苦等出征的丈夫却不得于归的她该是被怎样的相思苦痛折磨,才下定了决心到千里之外的关山之外去寻找梦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回想几年前,郾城溪边的夫妻二人过着平淡而幸福生活,男耕女织,你唱我和,可是角声催人,北渡之路上征人只能遥望那一轮孤月,聊算是看见了月下窗边同样也在望这一轮月的妻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远去的征人却还未回来,终于,那位柔弱的女子鼓起她此生最大的勇气,打点行囊,向着大漠之北而寻去。而关山外,人迹渺渺,哪里见得到征人的身影。她只能向着寥廓的荒漠低声吟唱:“君知无,君知无,愿以长生换相晤。”

她该是哭了吧,远去的征人该是听到了吧,不然上天怎么能忍心看见两个人永远此生不得相见,甚至至死不得相晤?

大将酣战沙场,军师运筹帷幄,他们都可名垂青史,可是谁又记得那些在将军,军师指挥下的沙场战士,在一声号令下,就奋不顾身,义无反顾血染黄沙的士兵。秦晋鞌之战,长平之战……有多少柔弱的女子,寻至战场,不久前还言笑晏晏,安慰自己会回来的那一人,如今却只余一捧白骨。

窗外的月亮苍白,凄凉,我默默地想,那大漠的月也该是这样,承载着无数悲欢离合,见证着一切的已逝和未逝,亘古不变。

已是子夜,思绪跟着一首又一首的曲子神驰在浩渺无垠的天地之间,竟不觉疲顿,一曲便是一个或荡气回肠或情意缠绵的故事。低回婉转的歌声,轻拢的琵琶,闲拨的琴筝,却都不如这陡然闯入耳际的二胡来得让人莫名的悲切。我在这静寂无人之夜,阖上双眼,静静感受着这一曲歌中一位老人的诉说。

伴随着凄凉哀婉的二胡声,行迈靡靡的老人,走到丛生的黍稷之间,飞阁流丹却都已在斗转星移间化为尘土。他颤抖着手拨开密生的黍稷,记忆里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余那倒在地上的残碑,似乎还在诉说着当年的纸醉金迷。残碑边上有一柄半露在泥土中的短戈,他如珍宝一般的拾起,擦去上面的泥土,当年战场上的厮杀仿佛尽在眼前,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故人的鲜血溅在这兵器上的温度。

现在,当年一起击筑悲歌的人,如今,却只剩下他自己。

他直起身,怅然四顾,不知是谁家的幼儿坐在陇间,晃着双腿,哼唱着当年他也曾经在出征之前唱过的离歌。他忽地有些恍惚,好像逝去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和。稚嫩的童声和苍老而哀伤的声音相和在一起,他不禁老泪纵横。

“爷爷,你从哪来?”孩子不唱了,抬起头好奇地看向他。

“我呀,”老人悄悄地擦了擦眼睛,对着孩子笑着说:“我是这里的人啊。”

“这里,这里不是田地吗?爷爷,你住在哪啊?”孩子疑惑不解,可是老人却只是笑笑,不再回答。他默默地走向那广袤的黍稷之中,消失不见。

江山已逝,而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个王朝,并有人为她誓死捍卫的人,可能只剩他自己了吧。

这就是黍离之悲啊,耳畔还有童声在在轻唱“青草明年,离亭燕不等,只消烈酒醉得深。”

“宫宇覆上苔痕,王孙做庶人,史册太多浮沉。”

斗转星移,历史从不会为谁停下脚步,那些亡国多年之后,故地重游的人,心下怆然。

又一曲毕,天上的月西斜了,月光仍是清寒,万古不变照耀这一方天地。时光却如逝水,匆匆而去不再复返。

几多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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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清商的评论 (共 9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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