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没有月亮

~~~~~~~~~~~~~~~~~ 特别鸣谢艺术家赵广清先生提供玉米叶画配文 ~~~~~~~~~~~~~

初来深圳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绝不是对环境的陌生感，因为半个月过去了这种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忽然有一天弟弟对我说：大哥发现没有，深圳没有月亮！我的异样感觉一下清晰起来，是的，深圳怎麽没有月亮呢？

月儿明，风儿清，树叶遮窗棂……有多少孩子伴着那缓缓的摇兰曲走过了自己的童年；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有多少少年在高高的谷堆旁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有多少情窦初开的恋人在月光下诉说着情怀；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轮圆月又化解了多少孤独人的寂寞。(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对月亮的痴迷不仅仅是因为他有诸多美丽的传说，也不单单是因为在月色里完成了我的初恋，而更重要的是它向我展示了文学的力量。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却依然记忆忧新。

那是中学时代一节临时语文课，也是第一次听杨老师讲课，老师一进教室同学们就笑了，是那种哄堂大笑。他哪里像老师呀，对襟黑棉袄油渍渍的，邋里邋遢的样子简直就象个烧锅炉的工人，而且是一个刚下夜班的锅炉工。

杨老师进教室后不说话，也不笑，径直走到黑板前刷刷地写了四个字：“荷塘月色”。字，太漂亮了！和他的衣着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我们全被镇住了，教室里一下子静下来。杨老师那充满感染力的男低音把我们引入了如诗如画的意境中。……“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荷叶上……”那时月光就泻在静静的课堂上，我们像一朵朵莲花，一片片荷叶，用心感受着月光、感受着文学。

当老师随着震耳的铃声喊到：“下课！”同学们都是一楞，有人小声说：“这么快呀！”这时教师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走到门口的杨老师回过头来看着我们笑了，笑得是那样灿烂，那笑脸仿佛是一轮冲出乌云的朗月。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月亮的魅力。 深圳怎麽没有月亮呢？一定是我们住所周围高层建筑把月亮挡住了？或者是霓虹灯太亮，掩盖了那淡淡的月光？如果这美丽的海滨城市没有了月亮，那“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又从何谈起，孤独的李白将邀谁同饮呢……

我决定晚上到宽阔的街路上去找月亮，南油大道、深南大道，要不就去滨海大道。

刚结婚那时候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朋友找我去敦化的西北岔（吉林省）发木材。结婚刚一周的我有些舍不得老婆，但生活中仅仅有爱情是不够的，为了一个月300元工资，我最终还是答应了。西北岔是个典型的林区，火车道都比正常的窄，坐上这样的火车，就象是喝醉酒的大汉，一路晃荡着好象随时有跌倒的危险。电影“林海雪原”就是在这拍的。下车后我和伐木工人住一间大房子，说它是大房子是因为整栋平房没遮没挡，一溜的火炕，一眼看不到头，能睡三、四十人。我特意要了一个把边的铺位，但到了晚上打呼噜的、说梦话的、咬牙的、放屁的，一声声此伏彼起；旱烟味、烧酒味、脚臭味，一阵阵不绝如缕。而且山里的蚊子也喜欢细皮嫩肉的，就这样和工人们住了两宿，第三天一早，工人们都上山去了，林场管理员说他们要在山上住两、三个月呢。

原以为这下子一个人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结果到了晚上才知道自己想错了，望着空荡荡的火炕，一阵阵寂寥袭上心头，蚊子也多了起来，昨天它们还有的选择，今夜我成了它们的唯一。在火炕上翻来覆去地烙了两个多小时的大饼，实在挺不了，就披衣走出来。

东北林区秋天的夜晚是很凉的，所以有“早穿皮袄午穿沙，围着火盆吃西瓜”之说。林区的路是黄沙路，两边是笔直的白杨，在夜色中显得伟岸而神秘。一轮大大的淡黄色的圆月就挂在那树梢上方的天空，远处的林蛙合奏着随意交响曲。我本想学学朱自清先生，找一个有水的池塘也踱上几步，可那轮皎月不知什麽时候竟变成了新婚妻子的脸庞，思念不管不顾地涌上了心头，想家了......那就是北方林区的月，只要出了山，便没遮没挡，向新婚燕尔的小媳妇，少了几分羞涩，却凭添了几分泼辣。

那天晚上，我和弟弟真的出去找月亮了，一条街一条街地找，几个小时后弟弟说：今晚云太厚，遮住了，改天吧。

深圳是个移民城市，满眼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尽是他乡之客，人们都不想家吗？没有月亮的晚上那满怀的思念又对谁去诉说呢？歌手李琛在“窗外”中唱道：假如我永远不再回来，就让月亮守在你窗外。大概人们真的把月亮留在了家乡守护着亲人呢。

有资料说月亮对人的生活有极大影响，大海的潮汐也是月亮左右的，有时它还影响着人的心情、脾气。在《深圳晶报》上有一篇文章，说一位女士在超市购物结帐时发现身后有一老头，颤颤巍巍地手里拿着一捆菜在排队结帐，而这位女士买了许多东西，结帐时间要长一些。她就充满爱心地对老头说：老人家，您年纪大了不方便，您先结帐吧。谁想到，那老头竟虎目圆睁：谁老了？你才老了！......

也许老人家的思维有些另类，但我一下子想起去过日本的同学，他告诉我，在日本坐车不能给别人让座，否则人家会以为你嘲笑他的弱小。我隐隐约约地觉得，深圳不欢迎弱者。缺少了柔柔的月光，人们似乎更坚强了。

如果在你眼前有这样一幅场景：一轮明月、一张藤椅、一方小几；品一两口清茶、听一两声虫鸣、哼一两句小曲，那是什麽，是享受，生活，在月色中变得其乐融融。此时那轮朗月就是宾馆客房门外挂着的“请勿打扰”的提示牌。

要说前面提到的老人家不服老是个另类，那么还有个人我觉得也是怪怪的。她是弟弟开的酒店的洗碗工，那一天别人都休息了，她在洗碗，我便过去闲聊（我毕竟是老板的大哥，在这儿也算是高干了，理应与下属员工打成一片），象一个君王和自己的臣民对话一样：辛苦吗？不辛苦。一个月开多少钱？600元。家里生活好吗？还可以。本地人吗？是的。还有什么经济来源吗？有两栋楼，收点房租.....后来和弟弟说起此事，我说这深圳人说话不着边际，一个洗碗的还吹自己有两栋楼，他妈的，两栋茅楼吧！弟弟听了说：她说的是真的，咱这酒店租的就是人家的房子。那天晚上失眠了，最后不仅问自己：有钱不会享受那叫没品位，有钱还不停地工作是不是赚钱机器？

面对贫穷不悲观我见得多了（我就是），面对财富不张狂，我是头一回见到。有了钱还能平静生活，确实不容易，就象手机短信里说的；等咱有了钱，买豆浆买两碗，喝一碗，倒一碗；买别墅买两套，一套住人，一套养猪。

人哪，还没钱呢，一想到钱就胡说八道，要真有了钱，还说不定啥样呢。

自古以来，月亮以其朦胧、脱离现时而备受文人墨客的青睐，人们把乡情、善良、憧憬、希望寄予一轮圆月。月亮是理想主义的图腾，月亮是享乐主义的标志。深圳怎能没有月亮呢，作为地球的忠实追随者，它一定就在我生活着的天空之上，只是看不见罢了。

有人在训练孩子的想象力时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然后问孩子们这是什麽？一个孩子说是张饼；另一个孩子说是个大鸡蛋；......突然有一个孩子大声说是月亮！其他的孩子也觉得这个答案比较完美，于是齐声喊到：是月亮！

在一九七九年的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上也画了一个圈。朋友，我也考考你，那是什么？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在美丽的广寒宫里，嫦娥问吴刚：你看到月亮了吗？吴刚说：看不到，我满眼都是砍不完的桂树。嫦娥轻叹一声：你呀，只知道工作，其实你正溶身于无边的月色之中呢！

本文作者：翠柏丹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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