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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集市

2014-10-08 17:29 作者:王一飞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前言:

之前写过一个“猪的智慧“劣作,虽放到散文网宝地,但是出于为保存自己记录的性质,没有实力供大家欣赏,实为拙作。

但每次打开想要回顾下,总感有不妥之处,故不断略加修改。这不,此次想把“猪市“这段加进去,但一着笔,记忆颇多,进而也联想到钉马掌场地,美味的羊肉汤等,很多内容都想冲破笔端,跃然纸上。

但这块天地对我来说“不敢”轻易碰触,心里总是怯懦地感觉自己渺小凡胎。就像一个不断膨胀地,盛满我脑细胞的大橡皮袋子,皮已经涨得很薄,一触就会倾泻下来,将我招架不住地淹没。虽非能力之所及,但终归不想脑海的思绪空泛起。

故出此篇。

其实我挺害怕,早就流传彻底怀念故乡时,也就是你衰老之时。我是一个怯懦的人,真希望能像那故乡的土地一样下了就有新鲜润湿的面庞,阳光一照就面带微笑,永远不老。(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故乡的土永远散发着亲切的气息,一代代村里的人在它的怀抱中成长,她用慈和乳汁默默不休地贡献着。中的故土总印着我步履蹒跚的影子,冥冥中即使人在海角天涯,心也系着灵魂的根。

此时那摩肩接踵的集市由远及近,那嘈杂的热闹声轻声响起,就像凌晨四五点,零星的远方卖主占摊位开始到集市逐渐丰满成熟似的。想着集市上羊汤的场景,想着奶奶捡粉条的场景,禁不住胸中翻腾,五味杂陈有想哭的感觉,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

正文:

“葛村”是葛镇的镇中心,自然也是镇集市地方。

村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村民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雾中安静的村庄衬托淡淡的炊烟开始,到依然安静的村庄,袅袅的炊烟再次升起结束一天,年年日日如此,很平常的生活。忙农田,忙家畜,忙收拾家,有时也串串门,聊聊说说,也闲不着。

集市的作用就自然日渐凸显出来了,集市能丰富百姓的生活,集市让村里不再单调,赶集也给了百姓们宣泄的时机…

集市是农村的文化,是一个总是冒着热气的大染缸,染缸中出来的是一幅幅质朴纯涤的图画,印在波缓飘扬的布匹上,也透着百姓们的风土人情,它是时代的缩影。

时间的长河中,处处都在诉说着历史,讲述着变迁。就说妇女们赶集的随身用品吧。以前都是用胳膊拐着一个空荡荡的荆条编制的篮子,寥寥的零花钱也会用乱褶的手巾小心翼翼地从一角圈到另一角,再谨慎地放到大宽裤子深深的兜里,衣裤一般都是大红大绿的,头上也围着一个或黄或蓝的四角头巾,怯懦的眼神随处看看,往往溜了一圈也没舍得花一分钱。现在呢,有了所谓的提包,瘪瘪的钱包呢一般都是自己用布料或不知在哪捡了块皮缝制的,有了这样的钱包即使里面没钱也不要紧。身上也穿了去年过年买的无论从料子、图案、饰物来看都不再那么粗俗的衣服,还会往脸上扑点上海产的牡丹牌粉,一个周仅这么一次正经的打扮。看来是想告诉乡里乡亲自己的日子不比别人差,有档次了。

赶集的日子,妇女们就会相约三五人搭个伙,你说买什么,我说买什么,可到了集上琳琅满目的货物用品看的你眼花缭乱,心痒痒的,都想收入自己的包中,只能遇到合适的就买点,遇不着也不刻意地去寻。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也跟着寻些好玩的,遇到好吃的要,遇到好看的玩具也不能少。但妈妈们的脸色说上就上,给家里每个成员多少买些东西,还要为家添置,才是妈妈们所满意的目标。所以总会时不时遇到小孩跟妈妈哭闹。

集市上除了摊主的吆喝声,就是妇女们泼辣的欢笑声为集市渲染了热闹。大家就这样兴趣盎然地融在人群中,感受乡村这特殊的快乐

集市固然热闹,固然吸引人,但对于幼时的我来说唯有几个场景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也许因为那几个场景在之后的岁月中说是不再存在,不如说不曾再见过;也许因为那几个场景是继田地中劳作后最能彰显人们朴实纯涤的心灵;也许因为正是这样的土地孕育了我;也许…

都是些什么场景呢,就从我家门前开始说起吧。

猪市:

我家前面最早时还有两排房子的,再往前就是打我出生时就存在的一个大厂房,高约四五层楼高,后来在挨着厂房的北边又建了一个显眼的,高耸入云的,用红砖砌成的大烟囱。相信这成为村子的标志,因为我从姥姥家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会看到这个烟囱,指明了家的方向,家就近了,心情早早地兴奋,就差没挂上村旗了。到了赶集的日子,七里八乡望着这根烟囱来就可以寻来。

不久赶上全国实施的农村规划,村子要从中心南北东西的划出两条主路,把村子整齐的分成四块,且房子要依据主路连成条条直线。由于要开辟直东直西的主路,前面两排房子都需要拆迁,村大队给了每户几百块钱做为补偿,让其另行重建家园。我家门前也就宽阔了,一出门厂房和烟囱就会映在你的眼前,这时也才知道自家处在村子的中心位置,也是镇中心的位置。

门前变得宽阔之后每逢集市,我才注意到这里就会遍地猪叫,之前这里卖什么,猪市以前在哪我就不清楚了。

慢慢地我知道门前被称作“猪市”,所谓“猪市"就是猪的交易市场,我们镇就这么一个,它就在我家门前,就在村中心紧挨着十字路口的东面。

即使到了五天一集,早上起床响在耳际的也只有母亲在厨房忙碌的声音,由于母亲把正房门关的严实,听到的声音是沉闷的,我全然不在意当天是什么日子。但当你从炕上下来,穿过厨房的烟雾和蒸气缭绕,踩着吱嘎响的干木枝子,躲避母亲忙碌的身影,步入院子赶去茅厕时,才会听到嘈杂的人声和鲜亮的猪嚎声从外面越过院墙倾泻进来,让你顿感热闹,好像另一个世界就在墙外,也给你带来了精神。

虽跟你没什么关系,但你还是急迫的去开门。感觉自己是这里的主人,怎能不看呢,怎能不经过我看呢;就像这幅热闹的场景就是为你准备的,正等着你去巡视检阅似的;就像这个集市要开始就必然经过的一个环节似的。

打开门,在家门口左边的鸡窝和右边的小菜园的外边,会看到杂乱地停着各种交通运输工具。风吹雨打干瘪的木头制成的,用长锈的铁皮固定连接处的马车、后座架着铁框的破”嘉陵”车(最早的摩托车类)、后座绑有荆条做成的筐子的金鹿牌(也叫大金驴)自行车、还有绳子散乱着的铁管支架手推车。种种姿势透着迫不及待的感觉。

再往里就进入真正的猪市。

其实当你开门时就闻到了那股弥漫空气中的躁臭味,而现在你穿梭在这猪市,还会从汉子们的身上闻到一股股烟草味。由于那时村里比较流行穿深蓝色,黑色的一套像老村干部那种衣服,那时村里还没见过西装,所以不叫西装,最贴切的应该是“干部装”。再详细点就是很多文化大革命时代的知青穿的那种正装。总之由于躺在地上的猪也是黑色的,望过去除了热闹非凡,就是黑色的一片。

他们一摊一摊的,被黄色的草绳捆住前后腿的猪自然在摊的中间,猪也都蹬扒累了,只有一对猪眼疑惑,惊慌地打转,只要没人碰它,它的”哼哼“声也就消了。

摊的两边自然是买家,卖家。看看行情的走走停停,或是俯身用手拄着膝盖细细地观察,用手戳戳,用脚踹踹。有看上眼的,汉子就与卖家一样席地而坐,最多也是从旁边顺手拿块石头垫在屁股底下,再从怀里拿出烟包,松松烟包上的绳子,捏出烟叶,放到一块白色的小方纸上,卷成锥形,把顶端捏紧,两手夹着把细端送入嘴中含住,再点上火,就开始谈正事了。人群中偶尔也会见到年长的大爷手里晃着烟袋锅。

这里出售的猪一般都是“幼猪”,都是村民为了买回家养膘卖钱的。有的村民家里的猪刚杀了,准备再挑一头;有的村民能力有余,或是儿子急着结婚,或是孩子要出去念书,故想硬着头皮再养一头。

买的猪好不好,这可关系到自家之后一年的劳动付出是否最终有个好的回报,心里自然都揣着几个媳妇老婆掐耳朵千叮咛万嘱咐的要点:首先看它身上的膘是否多,卖家是否好好喂养过;其次看膘是否结实,猪是否壮实;猪的精气神也很重要,是否有病,不要病秧子,踹一下看它动作的力度和频率,听它的叫声都是否有力;再检查外表有没有受过大伤;询问卖家之前都吃的什么,有没有什么病史,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等等。

有按斤售卖,也有按头估价,按头不好估价,一般根据市面整头猪的价格,推断眼前猪的每斤售价。

价格谈妥,有力气大的直接猛地甩到肩膀扛到自己的车旁,不用说让路,猪的嚎叫声已经告诉大家。如果买一头膘肥的壮猪,或遇到力气小的人,几个人一起折腾,不说抬着费劲几乎要拖行了,就说猪受到惊吓四腿乱蹬,浑身乱颤就让人招架不住,半天过后才能抬到车上。

猪市有它的秩序,就像湍急的流水。但异常来袭这秩序就薄如卵囊,就像拿个大石头扔进水流中,能把水溅到周围的人身上,还能暂时阻挡这流动的水。

有一次我在好奇地看着一头满身红肿的猪,正疑惑呢,忽然不远处像炸开锅似的,人们四散开,听见“嗷嗷“有力的嚎叫声,我正想走近,一头壮猪已经横冲直撞从我眼前跑过,我看见它撞到了谁的一条腿,那人就仰面背部着地。主人在后面嚷着抓住它,有不少人试图阻拦,有想抓它的耳朵但抓不住;有想用两手按住它的脊背但肉厚实按不住;有想站在它面前用手在前挡住它,但它向手的下方拱去,再从胯下把你的腿撑开溜走,撑不开就撞开。这一溜把个猪市闹的乱起八糟,躺着的同类也开始燥动起来,跟着”嗷嗷“叫,这哪儿行,猪还能反了天了。当人们清醒后,大家一起动手围拢起来,七手八脚的才算擒住,主人上去先系上前后蹄,边系边拍猪头”撒野了啊,再跑把你宰了”,那头只是”哼哼”地,像是哭,大家笑笑散开。我走进一看有点吃惊,这不是野猪吧,牙齿稍稍从嘴里出来向上翘,浑身壮实,也能从嚎叫声和扭动的力度看出。主人主动说”这是家猪与野猪配的后代“,正好为自己宣传下。看来这能卖个好价钱,但也需要有胆识、有气势的买家才能镇住它。

买卖双方只要价格谈拢,猪顺利地上了买家的车,一桩买卖就这样圆满了。

钉马掌:

猪市中穿梭了半天,不知不觉走了出来,也就出了集市,再往东穿过一条村边的南北老沙路,就到了钉马掌场地。可能是老远看到的几匹马吸引了我;也许是我对大爷的钉马掌手艺好奇;也许是我之前和小伙伴们在那里玩耍时对这里的木棍支架的用处有些纳闷,总之又鬼使神差的去了。

马掌是马蹄底部的角质皮,马蹄有两层,最底下一层是硬的死的保护层,就像我们手的老茧。“钉马掌”是为了防止保护层破损和延缓马蹄的磨损,故在上面钉上一层C形铁,用于保护,这个C形铁叫马蹄铁。用短的钉子给角质皮钉进去自然也不会疼。

场地中有三个以胳膊粗的木棍做成的单杠,每个单杠下有两个到马膝盖高的木桩子。旁边停着几辆马车,应该有我班长家的,他的父亲和我小时候是同学,我们村唯一赶马车的。马都被解下绳套,松垮的栓着,它们有打着响嚏的、有甩着尾巴、有跺着脚的、有头向后侧挠痒痒的、也有一动不动的,总之都在享受难得的轻松。旁边也会点缀些新鲜的深绿色粪便,这种释放的感觉应该让它们如在草原上散步。

大爷正在单杠底下为一匹马忙活着,这马也不惊慌,估计是被眼前这位老道的服务修理师所折服。工具袋就挂在单杠的右边顶上,里面有几片长条形,宽度稍有差别的铁削具,有类似图钉但粗糙的黑色马蹄钉,有或亮或锈的马蹄铁。

此时单杠下的马自然的站立,一条腿弯曲,蹄子搭在一个桩子上。大爷脖子上挂着,腰间也要系着的一个黑色胶皮长围裙,他一手拿着锤子,一手拿着铁削具,不急不忙地,像在雕刻一个艺术品。有时某匹马的蹄子被荆棘的针给刺了,大爷还会带上用细绳做成眼镜腿的眼镜细心地操作,此时就更像了。

如果你小看钉马掌的技术那你可错了。除了对马的性情有很好的掌握和控制,还要对马走路的力度和马蹄的大小有数,要达到一看便知。可以说想从事钉马掌,你得先有对马很了解的经验,一般前身是赶马车的,更不说那些具体的技术细节了。

比如:钉马掌的削具的宽度要大于马掌的直径,防止出现深度不平。削具也要锋利,便于掌握削的力度。即使如此也要谨慎的操作,目的不是削平,而是要让马蹄铁与马蹄更好的结合,毕竟脚穿到舒适鞋里才舒服。角质一次不能削的过大,因为角质的厚度是有限的,一旦你削薄了,马蹄钉就无法钉进去了,也就前功尽弃了。如果马蹄缺了一块,需要的技术性更强,除了找到合适的马蹄铁,在还要修补角质的残缺部分。即使操作完毕,还要让马在原地适应下,再走一圈,观察马走的姿势,才能确认是否合适。

我不知道自己在两米开外蹲了多久,那些庞然大物让我不敢靠近,生怕它们的后踢,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爷的粗糙的手。马被一匹匹的换过,咕咕叫的肚子提醒了我该回家了,即使这里弥漫着马身和马粪的骚臭味,此刻鼻息间也会荡漾着那渴望的膻膻的香味。

羊肉汤:

起身一路窜,闻不到穿过猪市的骚臭味。进了家门,妈正用机井杆压水呢,看到我说“是不是饿了,一会给你买羊汤啊”,我兴奋地“嗯!”,赶紧走过去在水盆里洗洗手。爸也回来了,正帮着烧火。妈擦擦手,进里屋从柜子里的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元五角钱,拿起锅台上大锅旁边的一个带把的铝锅,妈叫它“勺”。“勺还有它的来历呢!“我跟在妈的身后向那看得到的热气升腾的地方走去。

羊汤的摊位就在猪市的西头南边,但不用担心,摊位南侧贴着厂房,相对猪市的东侧和北侧全用很厚的干枯玉米杆做墙,用铁丝固定绑在剥皮光滑的粗木头上,所以猪市的气味很难窜进来。西侧一个架起大锅的锅台,面朝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入口在锅台北侧。

穿过了猪市,到了羊肉汤的摊位前,我的眼早不听使唤地乱瞅,最后停在了羊汤的大锅上,用手抹抹嘴。锅真大啊,应该能盛下整只小羊。里面横七竖八的羊骨,羊肋骨…白白的汤在肉骨中鼓着气泡翻腾。我忍不住的走近,上身前倾,把脸伸进蒸汽中,“膻香味,馋死人了”。再看看摊位的客座中狼吞虎咽的、满头大汗的、哈哈大笑的、敞开胸襟的、用黑不溜丢的手摸两把汗的、个个大蒜往嘴里扔的常客们,说是客座,其实这固定座位都是用砖头砌的,碗放在用砖头砌成的用大理石搭的长长的桌子上。酣畅淋漓的场景进一步激起我的食欲,浓浓的感染着我,小肚叫的更响了,忍不住摩拳擦掌着,有种要扑上去的架势。

再看看这个老板兼厨师,他住在我家北边的第五排,我记事起他就是杀羊的。这位师傅虽脸油光黝黑,胡子拉碴,但头戴一个白色的帽子,两支小臂都套着白色的套袖,腰间还围着白色的围裙,即使这些白色都兼有或黑或黄的图案在上面,也会给人稍干净且地道的感觉,就像油条师傅。

虽然师傅和老婆一起忙着这个摊位,但大部分是技术活,还得师傅。靠墙那边还有一个类似钉马掌的滑溜木头单杠,上面用S形的大铁钩子挂着一头已开膛的羊,师傅一会右手油腻的尖屠刀与左手油腻的磨刀棒“嚓!嚓!”地磨两下,再去一手扯着开膛的羊肉,一手向下割着,再把肉麻利地切成小肉丁扔进锅里,也会剔剔骨头扔进锅里。锅里大部分是羊骨头,中间一般会有一个羊头骨戳着,也会有少量的羊肉,大部分是杂碎,其余羊肉是要单独售卖的,去赚另一份钱,所以,家畜的屠户们还是比较富裕的。师傅还要时不时握着油腻的大铁勺搅一搅锅里,那馋人的香味飘散出来,任谁也抵御不了。

有客来了,由老婆拿出一个白色大瓷碗,提前放些胡椒粉、味精、咸盐,师傅拿起碗先从锅的上面舀一勺白汤,再从锅底部舀一勺掺有肉啊杂碎啊的肉汤,这大碗也就满了,接着老婆再捏些葱花香菜,倒点醋,递给客人。小心翼翼的端着满满一碗,找个位置就可开吃了。

过了两个客之后,妈与师傅互视一笑,”又来给儿子打些啊”,“是啊,馋死了,喝不够”,“行,这次多打点”,递过与其他人一样的一元五角,师傅上上下下地舀了几大勺,“行了,行了,他爷俩喝不了那些”,“没事,再来一勺”,估摸着端着能走才停。临行还提醒着“慢点啊“。

我吞下口水,跟在后面边哼着歌边甩着手,穿过猪市时,汤会从“勺里”窜出一些,我都想赶紧过去用手接着点,或者直接用嘴。还没进厨房,我就说“爸!羊汤来了!”厨房传出“好咧!“。妈把“勺“放在了早些年就买的像样的高腿圆桌上,我迫不及待的从桌子底下搬出凳子,坐在上面挽起袖子摩拳擦掌,除了对羊汤的饥渴,与爸一起像男人一样比赛大口的喝,比赛吃辣椒的愉快时光也是我急盼的原因,那时还没见过辣椒油。

妈拿出一个小碗放在我面前,一个大碗放在爸面前,我虽有点不甘,但心里觉得对我来说确有些过大,端不起来,移动也不方便。我也和爸一样比较喜欢多放些醋,那时的醋也只有无色的白醋。

先贴近碗边闻闻,膻味很纯正啊,再用勺子搅两下,白嫩的羊肉啊,羊肠啊…翻滚着。“呼啊”大口的喝汤,大口的吃着左手握的绿色尖辣椒,满头的大汗,我和爸爸相视大口喘着气, “呵呵“地笑着,烫的辣的眼泪都出来了,再低头用瓷勺一勺勺舀着,渐渐不那么烫了,或者剩了半碗时,就索性端起碗慢慢仰起脖,喝到碗底只剩胡椒粉,放下碗,”啊~“,爸先打个响嗝,我也跟着,但总打不出那么响,那么有力度的,脸也红了,汗珠还在往外渗。也就十多分钟,“勺”就空了,父子俩感觉像打完一场大仗。

卖铝锅的:

美好的时光,幸亏有了这个“勺“。看着这个”勺“,爸妈心里格外舒服,因为它没花家里的一分钱。

那怎么来的呢: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土炕,到了天,那热的都能烙饼的“烙人“温度是村里人冬天串门聊天少不了的。而这温度只有通过用大量的草木来烧一个底层热猪食上层热饭菜的大锅才能达到,如此的习惯好多年。不知何时社会上出现了小的铝锅、铝的电压锅等,至少在左边高墙里的邻居家已开始使用。妈自然也愿有一个。

那应该也是我最初接触集市的时候。由于十字口的南面是卖家庭用具的,妈带我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一个卖铝锅的摊位,就与我一起蹲下细查询问。价格偏贵,对此产品还不是很了解,但妈没有立即放下。卖主看出妈有意,就建议说可以通过带一定量的铝制品来交换的方式,这才注意到卖主的身旁堆着一些铝制金属,身后靠着的自行车上也挂了些。

之后我就看到,隔些日子爸就带回一些铝制小圆筒,后来才知那是汽车上的活塞。爸在相隔五十里的城里的一个汽车大修厂上班,每天都会修好多汽车,而汽车会有报废的活塞需要换下。厂子是国营的,那时不注重细节管理,活塞也有到处扔的,故隔几天就收集几个拿回来。到了赶集的日子,妈就带我满怀希望的拎着足量的活塞去了那个摊位。卖家看了之后说这个活塞铝制差,需要再多的才能换一个”勺”,后来才知道虽然我们换得了一个“勺“,一个高压锅,但由于卖主狡猾,骗了不少活塞。尽管如此,但那时人们都把劳动力看的很轻,觉得值得。

后来我和妈在集市上还见过那个摊位,摊主主动与我妈打招呼,”活塞还有吗,还有很多种类的锅”,我们睥睨地看了他一眼,没理。

卖粉条的:

关于集市上还有个比较特殊的地方我想说说,因为与死去十四年多的婆(奶奶)有关。

从十字路口向西越过买衣服的,卖吃的,卖杂七杂八的,就到了买粉条的摊位。

这里名字叫“草市湾”,我还特意于爸证实了下这个名字。草市顾名思义,原来是卖草的。草还需要买?是的,因为那时草“少”。草少?别急,且听我娓娓道来:那时的田里、野地、连山上都没有草,只有去更远的野山才能搂到厚实的草。那草为什么会少呢,因为那时是生产队时期,即使我出生后那几年也是生产队时期的最后几年,即使生产队时期结束也会对后几年继续影响。生产队是集体劳动的形式,无论是生火做大锅饭,还是为生产队喂猪都需要大量的草,大家为了集体,也为了自家挣工分,所以努力的割草、搂草,恨不得把所有的草都收集到生产队。这样就造成生产队这个过渡时期,各家各户烧火做饭所需的草紧缺,也就形成草的买卖,也就有了草市这个地方。一马车杂草能卖四五块,普通老百姓家里可以用;如果是一车松柴毛(全是干的松针)能值一百多甚至几百,一般是公社或政府官员家里可以买,一般冬天烧炉子取暖用。

至于那个草市湾的“湾”,这里原来是个水湾。听爸说,他小时候市艺术团总在这个湾的旁边设京剧台,用白色的布围成帐,他们总是从布墙的下边钻进去偷看。后来艺术团看花钱的人不多,市里也有演出任务,不如做个好人免费让大家看,索性不围白布帐了,这下人更多,都来挤着看,经常有人挤着挤着就掉进了这个水湾。

后来这个干涸乱草的水湾挡了东西开拓的主路,故用土填上了。南北还各竖着一根高高的木头,像电线杆子一样,但没有电线,这是天播放电影用的,就是用来挂幕的。

到了赶集的日子,这里就成了粉条的天堂。粉条的卖家聚集在此,摊位有前后两排,每排由多家组成,地上都用塑料纸铺着,连在一起,上面放着蓬干的粉条。不清楚那时分不分什么红薯粉,土豆粉,什么粉,总之是两溜儿卖粉条的。粉条价格从来来往往的人看出是适合大众的。

粉条的南面是卖海鲜和干货的,他们是从西到东一溜儿,有股浓浓的腥味。由于我的小学还在西面,所以每次放学都会路过这里。

每次我都会从海鲜与粉条之间的小路通过,由于干海鲜很多都是用大麻袋装的,满满一袋子,打开袋口放在路边供人群查看购买,由于麻袋的高度正好与我的胳膊相齐,加上摩肩擦踵人群做隐蔽,最主要是中午放学肚子已咕咕叫,所以我就总乘机偷吃,拿这个拿那个,赶紧送入嘴中不动,等走远了再慢慢嚼着,有虾米,有小乌鱼,有蛤肉,差不多这些。有一次不经意间看见了婆在粉条摊位周围转悠,以为在买粉条,打个招呼也就走了,回家跟妈报告了下,也都没当回事。

吃完饭去上学的路上,此时粉条和海鲜的摊位人少了很多,甚至有摊主已经撤了,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低着头好像在寻找什么,这不是婆吗,怎么还没买完。“婆,你在干吗”,走过去,看到她手里握着些断粉,“这些粉条他们不在意,丢了可惜了,我捡捡回家给你包包子吃”,我听了有些莫名其妙,”家里没有粉条了吗?””有,”“不够吃吗?”“怎么不够,傻孩子,”“是不是你没钱了。”“有~”,说着低头又看到一根,弯下她七十多岁瘦小的身躯。

后来爸妈知道这件事,主动提高了赡养费,但婆的身影依然会循着赶集的日子出现在那里。妈的心里不好受,主要是不好看,让邻里以为儿子和儿媳不顺,妈的心里还寻思是不是自己的做的不够。爸只跟妈说老人家从我爸小时候爷爷死了以后,一个人过了几十年了,从吃苦受累拉扯他们姊妹八个长大成人,到现在刚能温饱的生活,不容易,从穷日子里走过来,不舍得一点一滴的东西,粉条在以前的时代是难得吃上的好东西。当然集市上也没见其他浪费的食物,故婆的身影也就在粉条摊位出现。

不瞒大家说,可能是因为婆从苦日子过来,所以打我记事起,婆做饭总是饺子,包子,几乎没别的,而且每次里面都有粉条。老人家的记忆中这两种只有过年才能吃上,即使过年对于一大家子人来说也都吃不到几个,根本吃不饱,碗底锅底也都是干干净净的。如今我和我大爷家的哥,总是去婆家吃,即使总是饺子包子,甚至连馅也总是相同的,奇怪的是我们总也吃不够,可以说是吃着婆的包子饺子长大的。至今爸妈的包子和饺子都不是最好吃的,依然怀念婆的手艺。

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我逐渐的长大成熟,只要想起婆,就会被她的身影震撼的心绪翻腾。“如果她老人家能活到现在该有多好啊”。

质朴淳厚的性格永远脱离不了生活简单的百姓身上,美好纯朴的性格一代代的传承,即使远离故乡,主心骨上的故乡总能摇醒你性情的偏离,让你回归。

到下午四点多,天还没暗,太阳已经完全斜照了,大街上人稀稀拉拉,风儿轻轻吹起地上的尘土,带着一头压在摆摊用的石块底下的塑料纸摆动。

卖冰棍的:

稀稀拉拉的人影中,我总能看到一位站在自行车旁,手搭在冰棍箱子上的叔叔

记得小学二年级时,每周二下午的“红领巾日”就是六七个同学自发组织一起做好人好事,我就带着我们组的同学到老军属家或者残疾人家里帮助打扫卫生。赶上集市天,四点左右返校时,炎日的街上赶集的人已寥寥无几,但总会有一个卖冰棍的叔叔与一辆自行车在那坚守着,有股不卖完就不回家的志气。叔叔远远地就朝我们喊着“冰棍冰棍,五分钱一只”,我们一拥过去,手里有拿五分的,最多拿一毛的,也有拿二分的,还有没带钱的。“我就带了两分钱…”,不知谁羞涩渴求地说了一句。叔叔停了一下,看着我们,拿出长者的和善,“两分钱一支卖你们吧”,大家都拍手兴奋了。叔叔从后座套着白色棉花褥子的白色方形木箱上,打开带有塑料纸的盖子,就看到寒气从里面冒出来,箱子里面也铺有一层塑料纸,一支支凉凉的冰棍用手指捏出,没带钱的也送了一支。大家迫不及待的放入口中,生怕冷气跑了。叔叔边整理边看着我们笑,“我也该回家了”,随之也上了车。

风儿卷起些轻沙的细土,人影都模糊了,那片声音也渐渐远了,渐渐地都消失了…

从十字路口向西望去,遍布地面的石块静静地卧着,像摆出了什么图形,像摆出了村民们的向往,像摆出了村民们的乐趣,最主要是它们摆在我心上,只要我想就会添上事物和人,让画面活起来。画面没有那么单调,至少在宽阔的道路两旁还有通过或粗或细的黑线条勾勒些黑白相间的图画。白灰墙,黑色的干草顶,被风干的破木门上贴着对子的老房子,天上也会有几只儿“唧唧”地叫着,扑闪着翅膀,向伫立在成片房屋的老榆树飞去…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698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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