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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队,我的连

2014-09-18 09:46 作者:依键舞翩跹  | 12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1995年12月16日凌晨五点多钟,一辆满载新兵的西行列车经过两天行驶,终于停靠在了它此行的目的地——银川火车站。

一群对这个西北小城满是陌生感却又对未来充满无限向往身穿橄榄绿军衣的毛头小伙儿或手提或肩扛着自己的全部行李下得车来,熙熙攘攘拥上站台。方才在车上那种终于到站的兴奋一下便被无比刺骨的塞外寒风所包围,零下十来度的俨寒立刻就把我们这群小兵原来的满腔豪情和期望给冻得粉碎。与自己想象中那热闹繁华的都市不一样,走出火车站看到空旷的火车站广场上迎接我们的除了几辆整齐排列的绿色141军车外,便只有几盏与那无比深邃的暗相比显得昏黄而可怜的路灯。简单的清点人数和指定所乘车辆后便是登车出发,军车只有一层帆布,在凄冷而又空旷的街道上疾驰着,我所能看到的只是街两边倒退着的路灯。车箱中的风反倒比外面更觉寒冷,在扶车拦杆的手将被冻得失去知觉的时候,我们被拉到一处军营——武警银川市支队。从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便和这个院子紧紧连系在了一起。

我们新兵来是要进行新训的,这负责新训的单位便是支队教导队。教导队是个临时单位,只在需要组织各种训练及培训期间才算是一个正式单位,平时只有四五个人值守。教导队和支队机关以及支队直属四中队同在一个院子内, 当时听说是位于银川市开发区银新北路的罗家庄,但我却只知道我们是处于银新北路北侧路边的水田包围中,因为我们这群新兵所能看到的外部世界仅仅是后院铁门外的那一大片处于季撂荒着的寸草不生的干枯水稻田。新训的苦乐不是几笔所能述说得完的,且一笔带过。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同院驻守着的直属四中队,因为他们就住在我们教导队旁边,且又经常在一个操场训练,时常能够看到他们练擒拿或是攀登及摩托车驾驶等科目,也就见识到了他们的勇猛与强悍,羡慕他们素质过硬之余心里多少又有些敬而远之的感觉。尤其听到他们张斌队长集合时那类似狮吼的“立正!”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由此对四中队也就更加心生惧意了。至新兵将要下连时,教导队新训的班长们便开始忽悠鼓动着各自所带的新兵去他们所在的中队。虽然我们班长没有忽悠我,但同属新训四排的十六班的班长是二中队的,他们负责保卫宁广播电视厅,据说他们中队是被评为“花园式中队”的。在他的忽悠下,我也是心向往之,还专门找过接我来当兵时的机要参谋,想让他帮我分到二中队。但后来的结果却是戏剧性的,新训结束我竟然在分兵的时刻听到念我名字的同时听到了“四中队!”,屋漏偏逢连阴心情当时那个复杂啊,心想这下落到那个狮吼队长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别人下连都是兴高采烈地拎着自己的行李乘车往各中队进发的,只有我怀着忐忑不安或者说是恐惧的心情把行李从教导队挪到了四中队。说是挪,那绝对的一点不夸张,两幢楼一共相差也就十米左右,搬行李只能算是挪窝。当时我那双脚绝对没有当兵人的干净利落,只能用挪动来形容。你想想,象我这样的绵羊入了虎口,那绝对的九死一生啊!真真是欲哭无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看着四中队那帮快步迎上来接我们的老兵,虽然他们脸上满是笑容,在我脑中却变得是那么的狰狞不堪,怯怯地行走中又听到某个老兵在私下偷偷地说“新兵下连,老兵过年!”我本就怯生生的心里立马又沉重了许多。迈上进中队的铁制台阶,看到门楣上方庄重悬挂着的“直属四中队”的牌子,那心情绝对比上坟感觉沉重!

下到连队,我和焦峰还有两个记不太清姓名的新战友被分进八班,班内连同班长在内四个老兵,我们四个新兵,那绝对的“一对一”!如果说新兵连一个班长带九个新兵你都感觉受不了折磨的话,这下到中队的“一对一帮扶”绝对是让你感觉入了地狱。因为在教导队训练时是只有班长一个人盯着九个人练,这中队就成了一个老兵盯一个新兵,你一丝想偷懒的机会都没有,那叫一个摧残哟!早上五点多起床压被子、叠被子,叠不好还得大冷天的用水喷着抹展,然后是听哨音集合出操,跑完五公里回来和路上就地开打擒敌拳,然后那些鸭子步、老汉推车啥的更不用说,基本算是必修课,没找个凸凹地面让你做拳面俯卧撑那叫一命好!最可气的是扛人深蹲,我个子大些,能和我配一起的只有焦峰那黑壮汉,我不到一百三十斤,他近两百斤,他扛我跟玩儿一样,我扛他可就要了命了,俺那胳膊腿那小腰,他骑在我脖子上我就觉着驮的那就是一黑铁塔。幸亏人年轻腰结实,不然非给累折了不可!这还不说,轮到摔擒训练,我还得和他配对手,他抱着我摔打轻松自如,我却很难扛得动他,两人若再不配合好,我扛他的同时他配合地往上跃一下,我俩的动作绝对的不过关。一个扛摔动作咋也练他少说几十遍,如果还不过关,吃过晚饭沙坑接着练,骨头都给摔散了。练到吹洗漱的哨子,匆忙的回到中队打扫卫生,等十点钟熄灯哨一响接着下来到操场练单、双杠,练到十一点再回去班内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仰卧起坐还舒服点儿,好歹是躺在床上练,就是肚皮疼点儿,那俯卧撑可就惨了,要么是在相邻的两张床的床板之间架起身子撑着做,要么是钻进床板底下做,这样的情形你只能做,绝对不能直起身子稍微休息一下来偷懒,再有更绝的就是老兵弄个蜡烛点着放在你的身子底下,你只能俯下身子去就迅速撑起来,否则晚了就会被蜡烛烧到皮肤。这样的东西于当时想来那真是极尽折磨之能事,心中就难免恨透了这帮折磨人的老兵。老兵班长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都是贱皮子!”当时根本不能理解这句话其中那深层次的含义,甚至会在心底里暗暗地的还上一句“你才是贱皮子!”但于今天细想起来,班长们的话虽粗鲁,却说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人都有偷懒心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都不愿意去吃苦受罪,我们的潜力其实还很大,只要你愿意强迫自己,你都可以做得更好!正是这样的磨练让我们在以后生活中的许多艰难困苦面前,我们才能无数次咬紧牙关,努力前行!

按照每日班长规定的体能训练数目做完后,练得身心俱疲的我们几个新兵一沾床板就呼呼大睡起来。睡之中最怕的一个是中队突然搞的紧急集合,还有就是带哨的班长喊你来上哨。紧急集合是怕一阵忙乱之后终因自己的拖后腿而挨一顿训,上哨则意味着本来就极不够的五个来小时睡觉时间还要被减掉两小时。第二天依然重复着同样的起床、打扫卫生、政治学习、操课以及晚上的加操。我们最最盼望的其实是某天当你听到起床哨音后值班员去楼外时发现天在下雨。哪怕是极小的雨,值班员也会飞快地跑回中队楼内,向中队值班队长或是指导员请示下雨了是否可以不用出操而在中队进行打扫卫生和整理内务。领导不明就理,一听说下雨了那就让打扫卫生吧,自己也可以难得地多睡半个小时懒觉。当他七点钟起来准备吃饭发现外面其实只下了一丁点儿小雨,仅湿了地皮儿之时,才知道上了值班员的当,不过这时候队领导也不会再去批评值班员,他也知道对于天天紧张训练的兵们来说有这样一个因下雨而休息的早晨是多么难得。下雨不出早操已经变成了中队一个不成文的习惯,大家各得其所,战士可以不用出操跑五公里训练,干部可以多睡半个小时觉,于是我们这些新兵们便常常盼望着老天可以开眼多下几场雨。无奈这银川属典型的中温带大陆性气候,雨稀少、蒸发强烈、 气候干燥,一年中能下雨的天数便屈指可数了,更何况还要让它早上起床那会儿下雨,于是可以这样偷懒的机会便少之又少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中队属支队的机动力量,没有专属的勤务,日常也就是每天组织一个班骑三轮摩托去新城及新市区城市武装巡逻搞搞武装震慑,再有就是负责整个支队营区的安全警卫。在全支队所属的基层中队中人员编制较多,武器装备齐全精良,能够遂行各种突发事件和执行各种急难险重任务,成为支队能够拉得出的一支拳头部队。所以我们作为全训中队,各种科目训练就比别的中队无论从训练量和训练标准来说都要严格许多,以保证关键时候能够做到“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 在银川市组织的各种大型活动中都能见到四中队战士执勤的身影,保证了各种大型活动的圆满完成。在中队的荣誉室里,各种各样、各个历史时期及各级所授予的奖状、锦旗不但挂满了墙壁四周,连三米见方的大型沙盘桌子底下都堆得满满当当,多得只能用一个“堆”字形容,。每次执勤回来,带队的支队机关领导都会讲评一番,他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看四中队的兵在营区院子里吊儿郎当,但到外面执行任务,那绝对没的说,个个都是素质过硬四中队的兵!”。于是,在这样的评语里,我们这些新兵们也会忘记了平时训练的苦累,挺起平日被班长们收拾得弯的低低的腰膛,自豪于自己是四中队的兵!

训练的苦累与受到各级领导表场的豪情终会随着时光而流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时间进入十月份那个金秋丰收的时节,支队营房后院操场边的大铁门旁,在晚饭会那半个来小时难得的闲暇时光里便会聚集上一帮当年准备退伍的老兵。他们或站或蹲或倚墙而立,三五成群以老乡为单位聚在一起,金红色的斜阳余辉照在他们那身已经褪色的绿军衣上,那曾经和我们一样稚气的脸已经被三年的军旅生涯磨砺得老成而又庄重,于叶子已经开始慢慢变黄的白杨树下,嘴中谈着归乡的各种打算,算着还有多少天就要退伍等等。他们脸上不时闪过将要回家的那种喜悦之情,也会不经间流露出一种不可名说的淡淡的哀愁于脸上,那哀愁有对未来的迷茫也有对军营生活的不舍……

日历是翻页而过的,你只需在第二天一早将它翻过去就是了,而日子却会在我们身边你不经意间悄悄溜过。从十月到十一月底前后的老兵复退,这近两个月的时间,在老兵们口里的念叨以及手指尖的掐算中日子竟一忽儿的就飘过去了。营区的院子里晚饭前后会开始播些送老兵的忧伤歌曲,常常是一曲《骆铃》过后,那空气便凝重了许多,歌曲虽然停了,但那耳边却不停地飘荡着“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路漫漫,雾蒙蒙,革命生涯长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战友啊战友,亲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纵有再多不舍,但老兵们终是要走的,那天,全队集合在中队文艺室里,宣布退伍命令,然后举行庄严的交枪仪式,新兵接过老兵递过来的枪,便完成了老兵们永远军人历史使命。然后是摘帽徽、领花,新兵帮着老兵摘掉他们帽子上的国徽、肩上扛着的代表他们军衔荣誉的红肩章、还有那在松枝映衬下印着双枪及盾牌领花。集会前还有说有笑显得从容的老兵们,在被摘掉军人符号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有很多人的眼眶开始变得湿润,原来他们这两个月来一直盼望着的时刻真的发生的时候竟是那样的让人难过。吃过饭也喝过了送行的酒,留队的战友提上老兵的行李开始登车,开往曾经把他们拉来又将送他们回去的火车站。我因在中队勤务值班没有去火车站送行,只在军车开走的那一刻站在值班室窗台向他们挥一挥手,心中念叨着:“别了班长,别了老兵们!”,心中思忖着不知当有一天我们退伍离开时又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军车走了,昔日热闹的营区除了我在值班室留守外变得空无一人,空气变得那么宁静,静得连值班室石英钟的走动声都变得那么响亮。再见吧,老兵!留下这天各一方的思念,希望你能在自己的故乡开始一段新的征程,再续写这段咱们军营铁打的风流!

慢慢地,我们这些新兵蛋子们也变成了老兵,期间开始不断有的调动,有的提干或考学走,还有正常的退伍离营,这里不变的是四中队依然光荣依旧,变的只是那一茬接一茬天南海北来了又走的兵!

再后来,部队编制调整,四中队变成一中队,后来又扩编成一大队,营房也随城市的发展被拆了。至此四中队真正成为历史,我们这些四中队曾经的兵们也成为中队的历史,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只是在我们这些曾经的兵们的梦里,我们还会时时梦回四中队的军营,我们还能依稀听到集合的哨音,看到听见哨间一起迅速集合的战友,还和他们一起在开饭前急速如吼的唱着《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过得硬的连队, 过得硬的兵, 过得硬的思想红彤彤, 过得硬的子弹长着眼, 过得硬的刺刀血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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