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祖屋

2014-06-04 15:40 作者:盛世雄风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儿时曾寄居的土坯灰瓦的祖屋早在几年前就拆掉了。

那是一明两暗式的老房子了,是我爷爷在世时置备的房子,当然在我爷爷生活的那个年代,曾寄居了三代人的祖屋不消说是很光鲜气派的。那年月,村子里只有财东大户人家的后辈们才可能住得起用窑厂里烧制的砖瓦砌成的房子,一般的粗笨的庄稼汉能住上茆草棚子便是过上好光景了。听我父辈叔伯所说,我爷爷在盖那座祖屋时几乎是倾尽所有.。当土坯夯实垒成四面高墙,又架上从山里掮来的房屋椽梁,就等上瓦的时候,我爷爷又邀上村里的几个年轻壮小伙挑着稻笼或是粪箕从离村几十里开外的三沟窑厂担瓦,沉甸甸的刚烧制成的新屋瓦整齐的摞放在稻笼或是粪箕内,将扁担压成了弓状,我爷爷走在最前面,步伐轻盈矫健,几个壮劳力不歇晌的来回挑,整整干了三天才挑足了屋瓦。三天后,抹锭上瓦,一座敞亮气派的大瓦房便矗立在我家老宅基地上了。后来,我父亲和我的两个叔叔分家时,这祖上的老屋自然分给了作为长子的我父亲,连带祖屋一起分给我父亲的家具仅有一张红漆架子床和断腿的条桌。那时祖屋在相对村中悄然而起的众多红砖红瓦的楼房或是水泥钢筋和楼板砌成的平房来说就显得灰头土脸了。我能想象我年轻的父亲当时倚靠在祖屋的门柱子上,西边的落日悠悠的沉入了地平线,夕阳里最后的一抹红霞将祖屋的西山墙和我父亲的脸庞映得通红。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分家后的新生活我父亲显得茫然无措。我父亲后来靠着祖上的几亩薄田勉强的维系着生活,几年后,我就降生在祖屋里,而我的爷爷就在我出生的前夕,还未听到他的小孙子的第一声啼哭便因患肺结核而仙逝在了他所一手置备的祖屋里,而祖屋里因为有了新生命的诞生在往后的日子里显得不再那么沉闷单调,我和我哥经常在祖屋里撒欢打闹,有时以木为剑互相厮打,有时又钻上爬下,寻找一切富有新奇的东西,我年轻的母亲就坐在灶边的石凳子上给我们烧火做饭,一缕缕蒸腾的白色热气就从锅盖的锅口边缘袅袅地往屋顶升腾,屋子里的空气不一会就弥漫了一股米饭和红薯的香气。

祖屋带给我和我哥更多的是欢快的记忆,而承载更多的是我的父母为祖屋或是生活付出的艰辛。我父亲与我两个叔叔分家时,分得的只是一所空空荡荡的业已不再光鲜的土房子,一切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都等着靠我父母的两双手去争取创造,而所有的生活的开支来源皆是从家中的几亩薄田上获取。一滴汗洒在干涸的土地上摔成了几瓣,擦干汗后还要继续劳作。记忆里,我童年时代很多个日子里和我哥都是被锁在了祖屋里度过的,因为我的父母都在田地里劳作而无暇顾及我们。祖屋的东厢房朝南有个木制的窗户,而那张断腿的条桌就放在了窗户底下,大我三岁的哥哥就站在条桌上将我托起趴在窗子上望向外面,外面自然是金灿灿的太阳和同样金灿灿的田野。那时我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自然什么都不懂,在我和我哥锁在祖屋的日子里,我曾经把放在条桌上的我母亲用来补血吃的维c药片当成了可口的糖而甘之如饴,并且一连吃掉了小半瓶,后来那个下午的后晌就出现了全身发烧,脸颊绯红的症状,我同样年幼的哥哥知道事情不妙,就拍打着窗户示意从我家门前走过的村民们,后来是我二叔从田地里把我母亲喊回家开了门才将我送进了医院。这件事从我后来记事开始便一直成为我哥和我母亲的一种笑料而不断嘲讽着我。我父母从土地上攫取财富终于为祖屋里添置了一些像样的家具,祖屋里的一切生活用品也都置备妥当,祖屋里完全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与争强好胜过好日子的氛围。

大约在我完全记事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带着我父母辛苦置备下的家什开始搬迁到我们邻村我外公所在的房子里寄居了。我至今还不能弄明白我儿时的那次搬迁的原因所在,也不能记起我父母对于那次搬迁所呈现的是欣然接受或是勉为其难的神情。那是我外公外婆的房子,由于我的两个舅舅都准备常年呆在合肥,所以那屋子一直闲置而无人居住。那房子于我母亲是住进了娘家,况且那是一所砖砌灰瓦的大房子,外墙是用粉色的石灰粉饰过后又敷上一层红豆般大小的细小晶莹的碎石子,内墙也是一律用的白灰粉刷过的,走廊和台阶都是用水泥浇筑而成,高高的屋脊和诺大的庭院自然比我自家祖屋显得气派许多。堂屋的中堂右上角挂着我面容清癯的我外公的遗像,堂屋的两边是东西耳房。我在我外公的屋子里居住的五年多时间里开始明晰了我对身边人的认识,也在这里开始了我的上学时代,这里发生的琐碎的事更多的占据了我童年生活。前两年里我父母仍然耕种着我外公外婆的田地,繁重的劳动使我父母在那两年里积攒下来一笔可观的收入。而后的三年多时间里,粮食价格的日渐低迷而农药化肥等价格以及农业税费的日渐走高,使我父亲终于撂下了锄头跟随着打工的热潮走向沿海城市。生活的大潮流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大批人的生活轨迹,一些以往穷家小户的农村人在那两年里下海经商而发了横财,将自家破败寒酸的房子又推倒重建,一座座亮丽别致的小楼房成为村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唯有我自家的老屋依然固守在那一方地基上,像个固执而又顽强的老者。这期间我母亲曾在农闲的时间里回到屋内收拾过几次,老屋在闲置两年的时间里显然过早过快的呈现出颓败的气象,屋内的大梁上结上蜘蛛网,屋子里也落满了灰尘,屋后的山墙因为长年水的侵蚀也变得不再板结,我母亲就用苫布的四角系在了屋内四角椽梁上,用以兜住屋顶上从瓦片缝隙里落下来的尘土。几年之后,我们一家人又从我邻村的外公房子里重新搬迁到自家祖屋里,一来一回的搬迁生活,当时最有感触的应该是我的父亲,他站在高处的坡塄上,看着业已墙倾瓦摧的老屋,就像见到了遗失多年的自家的孩子一般亲切。但老屋终究是老了,从村后原野的高处俯瞰整个村落,老屋于那些新起的四角翘檐的楼房来说就像是稗子长在了秧苗里。我父亲终于拆掉了那所承载了他太多酸甜苦辣,乃至于见证了他送走了上一辈老者又迎来下一辈新人的祖屋,而我甚至未来得及给老屋照最后一张遗像。我爷爷耗费心血置备的祖屋我父亲雇上几个泥瓦匠不消半天功夫便拆掉了,那些当年辛苦挑来的瓦片尽然不堪一击,稍用力一攥就成了碎渣子。

不久之后,一座崭新亮丽的楼房便取代了老屋在我家的老地基上拔地而起了,而那所在我记忆中不甚明晰又夹杂着某种含混不清的情愫的祖屋也将长久的停留在我父辈们的心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658154/

祖屋的评论 (共 11 条)

  • 昆仑一刀
  • 心静如水
  • 龙行天下
  • 晓晓
  • 江南风
  • 荷塘月色
  • 老党
  • ●ら任┊逍遥
  • 今昔是何年
  • 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 推荐阅读并说 不久之后,一座崭新亮丽的楼房便取代了老屋在我家的老地基上拔地而起了,而那所在我记忆中不甚明晰又夹杂着某种含混不清的情愫的祖屋也将长久的停留在我父辈们的心间。
  • 草木白雪(李淑芳)
    草木白雪(李淑芳) 推荐阅读并说 欣赏赞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