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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戏去(前篇)未完待续

2012-03-09 20:08 作者:12。17凰图腾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们看戏去

“人闲桂花落,山空···月···月···”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我又给忘记了。上午外公教我这几句话的时候,我正听见外边热热闹闹的声音,人声鼎沸的,我知道今天有个戏班子要来唱戏。我有些学不进去。天的日头从好远好远的地方慢悠悠地赶来,照进门槛。一边的外公捋着自己的半白胡须,也慢悠悠地眯起了眼睛,另一只手上的烟斗还飘着烟呢!

“下面一句是什么啊?小春?”外公原来没有睡着,他可精神着呢!要是我,眼睛一闭就呼呼大睡了!

“月出,月出···哎呀,记不得了!下回我一定马上背出来!”

“我们小春现在就会打马虎眼咯!”外公唆了一口烟嘴,烟呢,却是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还打了个圈儿!那烟雾缭绕中,外公静静地端坐在一旁,好像一位仙人腾云驾雾地来了!

“外公,你带我去看戏嘛!”我就索性跳到外公身边。(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小春的消息还真是灵光啊!”那可不?舅婆大清早来我家找妈说话的时候,我就听见啦!我睡在床上,耳朵可灵了!这样我有好长一段时间可以玩了,妈妈不是最喜欢听戏吗?她一定会同意我去的。对了,还有外公,外公自己还能哼唱呢,唱的是什么呢?我从来听不清楚!那到时候我就缠着外公一起去镇口。

戏班子一来就是半个月,我真是好快活呀!那我还要叫上舅婆家的堂叔。家里的亲戚不喜欢他,连慈祥的外公一提起堂叔也直摇头。家里的孩子都不和他玩,他只有一个人,那样子真是好孤单

可是我看堂叔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有一回我一个下午都在写大字,可是就是写不好,丑死了,还把墨汁见到了袖口上,怎么擦都擦不掉,一点写下去的心情都没有!这时堂叔来了。“小春,大字怎么写成这样呢?”他还是用那种老成的语调对我说话。“堂叔,连你也嘲笑我!可我就是写不好!”我哭丧着脸。

“小春,你看,”他顺手拿起毛笔,熟练地蘸了一下墨汁,在砚里点点,然后有模有样地在新的纸上刷了几笔,我眼睛一动不动地,看见他整整齐齐地在四方格子里写出一张漂漂亮亮的大字,再看看我的螃蟹字,我都想钻个地洞了!“堂叔,你的大字写的可真好呢!”我接着说,“那你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呢?”堂叔冲我淡淡的一笑,但就是那样笑,总觉得眉宇间有着无限的愁思,是什么呢?我也说不上来!这时,舅婆来寻人了,看见我袖口上的墨汁,就硬说是堂叔给弄的。“你这样整天游手好闲的,不要来吵小春,小春是要做学问的人,你知不知道!”舅婆无来由的骂着,可是堂叔呢,一句话不说,只是低着头听着,嘴角依旧是淡淡的微笑,好像舅婆骂的人不是他自己,和自己无关一样!他就这样被舅婆带走了,可是还记得回头看看我,就好像在说“小春,我下次再来看你”。我望着他瘦削的背影离去,想着,堂叔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没关系,小春帮你嘛!有什么不开心的,和小春说说嘛!外公就常说,只要和小春说说话,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那我以后就经常去找堂叔,我们一起玩,他就不会不开心了!

堂叔就好像是个天才,什么东西看一眼就学会。摊头上在卖的糖人,那可是糖人爷爷一辈子的手艺呢!可是,堂叔看那爷爷使了一回,就毫不客气的说要给我弄一个。爷爷可不信呢!“小春,你属什么?”“猴子!”就看见堂叔从炉子上舀起一勺子糖,小心翼翼地往砧板上浇,桃形的脸,长长的尾巴,灵活的样子,这不就是一个孙悟空吗?堂叔,你真厉害!“爷爷,这个我们买了,多少钱?”“不要钱,孩子,你说说,是不是偷学很久了?想不想和爷爷学做这个?”堂叔笑着摇摇头,还是掏出一个角子,我拿着糖人,开开心心地走了!在我心里,就更加佩服堂叔了!

“堂叔,堂叔?”真的是他,可是我刚才看见一个人捡起地上的烟头,接着抽,那个人怎么会是我的堂叔呢?怎么会是大字写的笔挺,糖人做得很棒的堂叔呢?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好害怕,慢慢地走近,想瞧瞧清楚了。浓浓的烟味飘来,好呛鼻,他蹲在后院墙角,尽情地把烟头吸得只剩下烟嘴儿。“堂叔?”他转过头来,没错,就是堂叔。我带着哭腔说:“堂叔,刚才我看见···”“不要和你舅婆说,好不好?”那样真诚,堂叔满眼血丝地看着我。我把他还拿在手上的烟头拿下,狠狠地摔得老远。“堂叔,你为什么捡别人的烟头?”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那烟的气味真是难闻,我重重的咳了一下,堂叔侧身瘫坐在水门汀上,只是沉默。我就那样盯着他。看他头发蓬乱,乱糟糟的,怎么都不打理呢?我用自己的小手去理理,堂叔终于冲我一笑。堂叔既然不想让我告诉舅婆,那为什么还要这样糟蹋自己呢?为什么不和舅婆好好说说话呢?可是,我现在看到堂叔,就好担心堂叔,也好心疼他。“堂叔,你不要伤心嘛!小春会陪着你的!”堂叔听完就“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像我说的话让他很高兴似的。堂叔把我抱在他的怀里,揪着我的小鼻子,“走,我们看戏去!”原来堂叔喜欢看戏啊!那以后只要镇子里有戏班子来,我就叫上堂叔,这样,他就不会寂寞了!“堂叔,你是不是喜欢烟嘴儿?”他点点头。“爸有好多烟啊,我以后偷偷地给你带来,好不好?”堂叔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只是哼自己的小调!我看着堂叔此刻一脸的朝气模样,那样年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捡烟头呢?他是真的喜欢抽烟吗?阳光这时开得正好,虽然是那么远远的,但是依旧照在我们身上暖暖的,一点儿也不刺眼。仿佛还可以闻见阳光的味道!空气中布满了泥土翻新过后的气味,夹杂着嫩草,野花的香味。在乡间的小道上,我们的影子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高一低,再点上堂叔哼的调子,真好,就这样···

我靠着外公,想着想着,就想得老远,今天也是阳光明媚的。阳光好的时候,我只要闭上眼睛就容易东想想,西想想···

我摸着外公的白胡须,躺在他的怀里,给外公唱前几天学会的童谣:

老酒糯米做,吃了变“诺诺”···

“‘诺诺’是什么呀?”外公也有不知道的事!

“外公,‘诺诺’就是小猪崽呀!”外公搂着我的脖子,抱着我哈哈地笑,“小春吃了老酒就变成小猪啦!”屋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我一猜就知道,准是戏马上要开场了,这是在打开场鼓呢!就好像在和村里的老少爷们说着:戏快开始了,大家可以搬个凳子,准备准备来看啦!果然不一会儿,我就看见隔壁的人家,搬条板凳,提个小椅子去赶场了!我也赶忙拿出我最心的凳子,可是外公却说不用拿。为什么呢?外公说,你这么小的人坐在小凳子上就更加看不见了,外公把我驼在他的肩膀上就什么都看得清楚了!真是个好办法!

“妈,我们去看戏了,你去吗?”

“妈不去,妈还得干活,哪里像你这么空?”

“那我到时候学几句回来唱给你听,你也算是看过了,好不好?”

“行了行了,不要废话了,你管好你自己看戏就好了!”妈就是这样,嘴上说着不想听,心里准是一百二十个乐意。哦,对了,我怎么把堂叔给忘了。我偷偷的央求外公,带上堂叔一起去看戏。可外公摇摇手,说:“堂叔是个大人了,要帮他妈妈干活做事,哪里像我们这么空闲有时间去看戏呢?”怎么会?我从来没有见过舅婆使唤堂叔做事啊!外公是因为不喜欢堂叔才故意这么说的吧!我什么都知道!外公骗不了我!那···哎呀,不管了,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外公驮着我,我好神气!我比谁都要高,远远地,我就看见戏台下人头攒动,外公就这样和我站到了戏台下的最后面,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四四方方的桌子上盖着大红喜庆的桌布,一旁安放着两条八仙椅,好像正襟危坐的样子。最角落里坐着敲敲打打的民间艺人,有拿着两面锣敲打的,有提着二胡拉的,他们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相互之间配合的极好,不紧不慢,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可是就这样敲敲打打的好一会儿,看戏的人是一个一个的多起来了,台上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日的阳光又是出奇的好。最先照在我的脖子上,全身开始暖起来。初春的时日,没有太阳的话,还是显得阴冷,我宁可躲在被窝里睁着眼睛东看看,西看看,一会儿叫妈,一会儿叫外公,半天过去了我还没有起来。有的时候被妈妈从床上拖起来,穿好衣服,我也喜欢抱个暖炉,再用暖脚的炉子把小脚丫子烘得热乎热乎的,什么事情也不做。妈妈就说我天生是来享福的。我愿意抱着手袋看着天空,看什么呢?我在看太阳公公什么时候出来工作啊?他都放了那么长的假期了该吃饱睡好了吧!今天,果然就来了!我猜想,太阳公公一定是看见我每天都望着他出神吧。这会子,我的头发也开始暖起来,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光线在别人的发丝上跃动。然后,我就不觉得冷了,真好,要是每天都这样,该有多好!有外公背我,暖日,有新鲜的空气,有戏班子来唱戏···戏班子怎么还不出场?好半天了,我只看见台上的布褂子上写着“荆钗记”三个大字。料想今天演的该是这出戏了吧!可是等来等去,也没有什么人出现。太阳把我暖的想闭眼。我想起堂叔,他戏唱得极好,“伊伊呀呀”简直可以唱一下午,每次都有故事讲给我听。要是堂叔在的话,他一定知道这个故事,那么他原原本本的讲给我听,再看戏的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锣还在敲着鼓还在打着,故事却迟迟不肯上演!我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还不登场?

“外公,这样还要等多久?小春骑在外公的脖子上都要睡着了!”

“快了,性子不能太急!你瞧,等这里的位子都占满了就开始咯!”外公什么事情都不打紧,一个人住不打紧,舅妈对他不好不打紧,什么都不打紧!可是我宁可跳下去,和同龄的孩子玩闹起来,没有堂叔在一旁给我讲故事,什么味道都没有了!明天我就要和堂叔一起来看戏。

等我们回了家,妈妈就催着我给她唱几句今天的戏文,可是我一句也唱不出来,我什么都没有听,什么都没有学会,妈妈一定很失望吧!要是堂叔在就好了!我去找堂叔的时候,看见他在他家的后院里拿着树枝在沙地上写着大字。我就站在他身后看着,我看他写了一首诗“人生在世一蜉蝣,转眼乌头变白头。百岁光阴能有几?一场扯淡没来由。”我听外公说起过,堂叔以前学的是魏碑,写的比谁都漂亮,连老师都夸他。现在他写出来的就是魏碑吧!真的,你看,每个字都是雄健挺拔,错落有致,一点不受拘束的样子。我好佩服堂叔,真羡慕堂叔写的一手的好字!“堂叔,你真厉害!”我不禁在堂叔身后说。“小春,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写的太认真了,都不知道我来了!”我也蹲下,随手从地上摭拾起一根树枝,指着堂叔写的问:“堂叔,你念,小春跟着你读!”堂叔就念了起来:“人生在世一蜉蝣,转眼乌头变白头。百岁光阴能有几?一场扯淡没来由。”

“人生在世一蜉蝣,转眼乌头变白头。百岁光阴能有几?一场扯淡没来由。”我听着觉得好伤感,堂叔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会感叹人生是蜉蝣,叹息“一场扯淡”呢?我转过头去,堂叔还很年轻,却那样瘦,本应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可是他呢?一点也不会好好地拾掇自己,总是乱糟糟的,一点没有个大人的样子。舅婆还经常骂他,有的时候听妈妈说舅婆还打他,为什么呢?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小春就算再不听话,妈妈也是舍不得打我的。难道堂叔不是舅婆亲生的吗?我一直这样看着堂叔,然后就注意到堂叔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很久了,有的地方线头都掉了出来。我不禁用自己的小手去抚摸堂叔的背。小时候,我哭了,外公也是这样抚摸我的。

“堂叔,明天你带我去看戏,就我和你,好不好?”

“好啊!”他就是那么淡淡的一句,但我知道他心里是乐意的。因为,我看见这时候堂叔的嘴角有着不为人看见的微笑,很淡很淡,只有我看得见!

第二天的戏如约开场,有堂叔在,我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今天的戏名是《珍珠塔》。堂叔说这出戏唱的是一个叫方卿的家道中落去找姑母救济,未料姑母势利奚落方卿,而姑母之女翠娥却与他生情,以珍珠塔为信物。姑母要方卿高中才许配,后果真高中两人成亲的故事。

“我只道骨肉总有骨肉情,谁料尤似陌路人,早知人情薄如纸”唱到这里的时候,堂叔也跟着唱起来,这一段,反复唱了好几遍,连我也学会了!堂叔唱得有模有样的,转音转的恰到好处,渐渐地,我总感觉,堂叔唱的时候在呜咽一样,就好像有哽咽的声音。我一转头,堂叔还是那样不动声色地坐在位子上,唱着,哼着,吟着,再仔细一看,堂叔的眼神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呆呆的,就那么唱着,眼角好像是有泪花的,但是那泪花就是不肯落下来。它们被堂叔擒住了,仿佛永远也不会落下来了!“妈,你听‘我只道骨肉总有骨肉情,谁料尤似陌路人,早知人情薄如纸’是不是!我唱的对不对?我唱的好不好?”我缠着妈妈,唱给她听。“今天没有睡着吗?”“堂叔在,我才不那么轻易睡着呢!妈妈,你知道吗,堂叔真厉害,戏还没有演,堂叔就知道故事了,还说给我听!妈妈,妈妈···”“小春,你不要老是缠着你堂叔,知道吗?”“为什么,我喜欢和他在一起,你们不喜欢他,妈妈,可是小春好喜欢堂叔,妈妈,你见过堂叔写的魏碑吗?真的,妈妈···”我就这样絮絮叨叨地给妈妈讲着。“···”妈妈没有说话。“妈妈,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堂叔呢?”“他这孩子,人是好,也聪明,可就是不上进!”是吗?堂叔真的是不上进的人吗?妈妈呀妈妈,你没有见过堂叔的大字,没有听堂叔给你讲过故事,没有看见堂叔读诗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你一定会喜欢上堂叔啦!“妈妈,不是的,堂叔教了我很多诗呢!你听‘人生在世一蜉蝣,转眼乌头变白头。百岁光阴能有几?一场扯淡没来由。’堂叔教我的!”“小小年纪,怎么教你念这种丧气的诗呢?”妈妈也叹了一口气。“妈妈,堂叔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呢?”我想弄个清楚,可是妈妈却忙的团团转,一面要洗碗,一面又要晾晒衣服,真不知道妈妈一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走开走开,不要烦着我!”妈妈要打发我走了!“妈妈···”妈妈走得远远的,不理会我了。妈妈的叹息里一定有我很多不知道的,但是是妈妈不愿意给我讲的,到底是为什么呢?大家各忙各的,没有人来理我,我也一直在想堂叔的事,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自己 去田埂上散步。田埂上的泥土好像被外公翻新过了,旁边堆着一丛一丛的小草,以前我总是问外公,好好地小草,为什么要去锄了它们呢?因为这样它们才会长得更好长得更壮呐!那是不是和我们一样呢?怎么一样呢?人也要病一病才会更好地往前走呢?外公思忖了好一会儿,或许你的想法更美!春天真的来了吗?我看见路边的花开得繁盛极了,比我去年看到的还要在茂密一点。一簇一簇的,争着从泥土里钻出来,挤在一块儿。太阳慢慢地回家了,天空中出现了由白色到橙黄色的神奇转变,然后,太阳好像就不见了,我忽然觉得没有白天看戏的时候那么温暖了,有一丝分吹来,有点冷。走着走着,就是小时候外公常常带我来玩的小溪了,溪水很浅,可以看见溪底的鹅软石,杂乱地铺排着,溪水就这么常年拍打着它们,或许就是这样鹅软石变得如此圆滑。我记得那时候堂叔也常和我们一起来,有一次溪水涨高了我害怕的不行。堂叔早就迈过去了,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堂叔转过身来,小春,快点呀!不,堂叔,我害怕!不要怕,你看,像堂叔这样,你踮着石子过来!我踮踮石子,溪水的声音让我退却。不,堂叔,我还是过不来!堂叔,你来背我吧!小春,你现在长大了,就要自己想办法过来了!大人们不能一直扶着你的!堂叔就在前面鼓励我,我眼睛一闭,一跳,果然就过去了,有堂叔在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天色渐渐地暗下去,我该回家了,我想绕个近路,没想到一滑就栽倒了水沟里···妈妈,外公还有堂叔,他们都围着我,他们围着我看做什么?“醒了?”妈妈慈祥的看着我。“你怎么会掉进水沟里去了?”堂叔也焦急的问我。“还难受吗?”外公捂着我的手,“手倒是热乎了不少!”我就这样看着他们,妈妈,外公,堂叔,我最最重要的亲人,他们都围在我身边···“小春,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又难受了?”妈妈揩去我眼角的泪水。我没有回答。“小春,那条路我们从小就一直走,你怎么不小心就滑了下去呢?”“堂叔,没有你和外公在身边,我觉得好孤独,我就看不见前面的路了!”“可是,外公老了,”“堂叔也大了”“我们总是要离开你的,小春总是会要一个人的,不能总是害怕呀!”“那宁可我们都不要长大!”我坐在床头,和外公堂叔说说话。“人总是要长大的,小孩是长大,老人们是变老,我们都是要变的。”堂叔说的语重心长,他端着一碗热汤喂我,我喝着,觉得浑身都是热的,浑身都是暖的,我也一点一点精神起来。“我们变老是不要紧的,只要你们小孩一代一代传下去就好了!”外公手上提着一个小灯笼。我问外公为什么拿着一个小灯笼。“给你做的,这样我们小春以后一个人出去,只要提着这个小灯笼,就能走的稳稳当当的,面前的路也看得清清楚楚的,不会滑到了,不会摔下去了!”真的吗,我只要拿着这个灯笼就可以走得顺当吗?没有外公和堂叔陪着我,我可以一个人走过长长的道路吗?昏黄的灯光照下来,我们的影子投射在白的墙壁上。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围在一起,说着话,一切都是那么安稳,一切都是那么静好。外公的胡须这时候是昏黄色的,堂叔的皮肤这时候也是昏黄色的,就连我的小花被也是昏黄色的,灯光一闪,那影子也跟着晃动,然后,又不动了,和之前的一样。外公过来抱我,我紧握住外公的双手,那样遒劲有力,可是我再仔细一摸,碰到的就全是沟壑了,就像是外公的手上长了好几条小溪似的,又是那样糙手,仿佛溪水干涸了很多年。可是我就喜欢紧握着这双大手。这双大手是我从小握到大的,也是这双大手扶着我到大的,再也没有比这双大手更温暖的了。只要我握着这双大手我就觉得安心,因为,我可以就这样由他抱着,呜呜地安然睡去;我可以牵着这双大手走过油菜花田,穿过喧闹的早市,只要有这双大手在,我做什么都不怕!堂叔这时候念起了诗来: “黄昏不击鼓,日五打三更。黄昏鸡报晓,半夜日头明···”

真好听!

“堂叔,接着念!”

“棹动乌篷行碧水,山阴道上风如醉。黄酒千杯愁绪起。烟细,石桥隐约江南邸···竹兰气,夜来浸入深深寐···”真好,我就这样由外公抱着,听着堂叔给我念诗,从小,我就喜欢念诗,也常常央求外公和堂叔的给我念诗。幽暗的灯光伴着堂叔清脆的念诗声,我记起小的时候,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就端坐在“小妈妈凳”上,想起外公翘着二郎腿,抽着旱烟,给我念诗的情景,我还喜欢坐在外公的脚踝上摇啊摇的,唱着“浪浪浪,马来哉 ,小拧大拧走的开,马脚弹开自吃亏”的儿歌,永远也不会觉得累,永远有乐趣可以找寻。“马脚弹开自吃亏”,我的耳畔回荡这首儿歌,我还是这样清晰的记得他的调子,我还可以一字不差的念出来。我终于回过神来,迷离中,眼前依旧是堂叔给我念诗的样子: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我喜欢听堂叔给我念诗的样子,那样美好,静静地。听堂叔说过,他极想过家家养蚕,户户织绸的日子,时间如弦,弹拨出平静的旋律,和现在的一点儿也不一样。我就想着,到时候,堂叔一定已经去了一个美娇妻,他们互相唱着情歌:

我盼阿哥回家乡——诶诶

我盼妹妹早生娃——诶诶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去了,那一觉,让我睡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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