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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沉晚风吹(一)

2014-04-13 21:59 作者:幽人孤鸿影  | 2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第一回

二月春华赏春景

三景梦珊醒梦人

那一日,初春的停歇时,已近午后。董春华在屋子里枯坐,只觉无聊愁闷,因想那雨才下停,村边的田园应是一幅语花香、春意盎然的景象,于是随手取了一本书,一个人出了门来。

南方的春天来得早,不似北方;常常在南方树上已是花儿盛开,而北方还在下。在北方,即使时节已过了春分,也难见花木抽芽吐蕊,有时阳春天气里还见白雪飘飞。只怨那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南方却不然,立春时节才过去不久,乍暖未见还寒,气温便就渐渐回暖。那时的南国境地,可恰值一个花枝添彩、树竹增翠的好时节,正现一幅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美画面;这一年南方的春天,便是这般景致。

春华独自出门后,随意拣了一条田间小路,向空旷的田野处漫步而去。因那初春小雨才下过,田园各处的泥地都还润湿,时有和风迎面轻拂,吹送来泥土与嫩草的气息和新开花儿的幽香,实在沁人心脾。春华置身其中,已是神怡心旷,心中愁闷早被春风吹散于九霄云外了。春华在田野间闲步走着,无忧无虑,不觉之间已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这小河名曰“冷水河”,相传这条河发源于离村子遥远的崇山之间,流经此地,绕过了冷水村,又逶迤向不辨何方的峻岭之外流去。也不晓得这个说法是真是假。居住在此地的村民们,世代沐浴河水的恩泽,且因年代久远,故而无人去追寻这潺湲的流水,究竟来自何处,又将沉寂于何方。(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春华闲步来至河边,见那冷水河水流得不急不徐,恰是好处。只因刚刚才下过了雨,河表面的水略显浑浊,但水面并没有一点杂物。偶尔见几只水蜘蛛在水面爬梭,纤细的脚趾拨弄水面, 泛起丝丝波纹,散开不远便消失在水流之中。见水面上的蜘蛛也趁着此般韶光,饱尝田野春色的美,春华浓眉微微舒展,只浅浅一笑,又随着河边小道朝上游走去。

行不多远,见有稀疏竹林沿河岸蜿蜒参差而生,大约有数百米之远。春华欣然朝着竹林所在走去,漫步于翠竹之间,闻得那竹叶的清香,便觉鼻润肺清。午后的斜阳照至林间,修竹疏影,轻柔舞动,那样子犹如河中水草随水流轻轻摆动。清风徐来,竹林沙沙作响,有几片去的残叶,别了竹枝,因风飘落到了河面上。那竹叶落至水面,在河底间撒下了斑斑巧影,不时有小鱼浮游而上,聚在那些阴影下边嬉戏。行不多久,竹林还未走尽,早见水中的竹叶的影已消隐而去,春华感到很是诧异,赶忙抬头望望天边,只见那午后的太阳,已被几缕浅红的云挡去脸颊。春华又向前行,四处观赏。

这一天梦珊午觉睡醒时,已是下午时分。懒懒的阳光照入小屋,梦珊难再入睡,便起床来,倦倦的到柴房打一盆清水,胡乱洗了脸,梳了妆,出了房门来到前院。梦姗见地上还有些湿润,因想是才下过雨,便苦涩的笑了:不想方才竟睡得那般沉,竟连下了雨也没有听见,可辜负了一次新春赏雨的时候。梦珊想着,觉得可惜,自个叹息了一回,又进了屋里,呆坐起来。坐了也不多久,便听见母亲从外头回家来,梦珊忙起身去开门,见母亲一手护着锄头扛在肩上,一只手腕上挂着撮箕,从外边走回前院。梦珊见母亲扛着锄头拎着撮箕,便问道:“妈,刚才还是下着雨的,你又去栽东西了?”话音里已然透出对母亲的丝丝疼怨,怨她天下着雨本该在家中休息,何苦冒着雨去锄地。她母亲见问,只答道:“哪里还下着雨?雨早就下过了,现在田头的泥巴松松软软的,我趁好把那几小块地挖一挖,好撒些菜籽,得些菜吃。”说话之间,她母亲已经将锄头和撮箕搁放到了屋檐底下,一行搓了搓两只手掌上的泥,一行走上了石梯台阶。到了门口,拣了张矮凳子,靠墙坐定,伸着退拍拍裤脚上的泥,对梦珊说道:“姑娘,你明天要回去了,可别忘记洗我那几件东西晾起。”梦珊听了,不禁心感凄凉,惨然说道:“哦,也是的。要是妈不提醒,我倒就会忘记了。”说着便转身往房里去了。然在说话之间,梦珊心里猛然一阵酸涌上来,眼泪由不得在眼圈里打着转转,热滚滚的落下脸颊来。梦姗为不让母亲看见自己落泪,急忙低头回屋,自个回想:“自那年父亲没了之后,自己便辍学去了外地谋生,迫于生计,事不由己。这两三年之间,也只能回的家来一两趟。”梦珊想到此处,不免在房间里又暗自哭了一会儿,尔后才悄悄拭干了泪,出了房间,到柴房里找来了竹篮,装了待洗的衣服,提着篮子走出了院子,往河边去了。

出了村口,村寨前是一片广阔的田园;田间遍野种的皆是桃树,偶见一两个身影在那田里头劳动。梦珊肘腕挂着竹篮子,款款前行至桃树林之前,拣了一条田坎,低着腰身,于桃花林间缓缓而行。于路梦珊见有新开的桃花,便摘下几朵来,或是挼蕊闻香,或是簪头插发,玩赏之间不觉到了小河岸边。梦珊停下脚来,回顾四望,见四下无一人影,杳杳然无一人声;只有花光柳影,莺语燕声。梦珊提着竹篮,自岸坎上沿着石阶缓步而下。到了浣洗石浦之上,便拣了一个适合的位置,将篮子里头的衣物皆倒在石板上,一件一件洗起了来。

却说春华于恍惚之间走至一处,不知是何地。只听见前面不远处隐隐有水声作响,便循着水声走去,止数百步之间便来至一座石桥边。春华仔细瞧去,只见石桥呈牛乳之色,跨至两三丈之远;溪水奏潺潺之音,流有数十尺之宽;溪水自左往右缓缓流去,渐去渐远渐模糊,临石桥一段流过处皆是绦垂绿水,柳曳清溪。春华顺着水流方向望去,想瞧瞧那远处究竟是何风景,不晓虽极目而视,却也瞧不出那溪水远处是旷野还是山丘,见是模糊一片,只得罢了。春华上了石桥,忽闻水声响过方才,便循声望去,见有一块大石头立于溪水之间;想那声响定是因溪水冲流而下,撞在这大石之上而起的。春华过了石桥,便沿溪岸往上而去,临近大石,见石头上书四个行书大字,笔力遒劲,曰:“琴山逸响”。春华暗自言道,“这四字倒是有些意思,‘逸响’我已是闻识,只不知这‘琴山’之中有何妙处,我且上去瞧它一瞧。”言罢,便又沿溪边小径而上。

小径乃是石块砌成,石阶整齐,错落而上;台阶湿润处,散见些青绿苔痕。石径的一边有怪石零星而列,高齐人肩,石上湿润,亦生有苔藓;另一侧却是山壁,山壁之上藤蔓青葱茂密,如一帘青幔一般垂了下来,偶有几条蔓藤虬须到石径之上。春华或手扶藓润之石,或臂分垂落之蔓,斜首侧身,缓缓前行。一路春华不时扭头朝山涧瞧去,见那溪水之中皆是些奇样石头。溪水或是在湍急处,淹石流过,迸出一团团水花雪白;或是到了平稳处,绕石而流,奏出潺潺之韵不绝。不知行了多远,春华仰头而望,只见这溪谷两边的山渐变高耸,靠石径一边的山依然是一带茂盛植被,郁郁葱葱;那一边却是陡峭山崖,崖顶斜生出松树几株,细细看去,但见有泉水从壁间急流而出,飞流而下, 正是松挂悬崖之顶,泉出峭壁之间。春华见了不禁暗暗称奇,又见流泉旁崖壁湿润处,刻有几个字,模糊难辨。春华定睛凝神,才辨出那上面写的是:“箫谷流音”四字,春华看了惊叹不已。对此段景致,有词叹曰:

琴山逸响,箫谷流音,怎晓这境谁人至?待到音消留幽谷,响尽遗空山,唯笑那人痴。

崖挂孤松,壁飞清泉,岂知此景何时休?若似泉出一姿涧,松生两态虬,独守寂与愁。

正当春华惊叹之时,眼前忽而变得漆黑一片。春华欲往回走,却因辨不出来方向而不知所措。正在春华焦急之际,天空忽现一轮明月,更见不远的地方现一处灯火明亮;春华见了,很是欣喜,便向着明亮处走去。才行了几步,又闻有琴声飘渺而来,若隐若现。春华循着琴声而去,见一挂瀑布如晶帘倒垂而下,并有一亭子临于水帘之旁。走近一看,见那瀑布之上乃是一潭深水。水潭的那一面便是亭子的所在,亭内一姑娘低首抚琴。此时天空高挂婵娟皓月,水中映着一轮明月,交相辉映;凉风过处,于碧水柔光处传来缕缕香韵与悠悠琴声。抚琴姑娘似见有人来,止了琴声,站起身来,轻转香颈,含情脉脉的嫣然一笑。春华由不得痴呆在那里,目不转睛。姑娘莲步香尘,凌波微步,出了亭台,来至潭水边上,纤纤玉笋滑出香袖,只向春华招着素手,却不言语。春华早已是神魂尽消,身不由己,便飘飘然轻踩着水面向亭子走去。

春华踏水望着姑娘而去,不料才行至水中央,忽闻身后有人声道:“还不醒来!”。这一声却让春华脚重身沉,顿时跌到水里,大叫一声“不好”,乃定睛一看,周围依旧是春风习习,杨柳依依。刚才所梦之事已经忘却了大半。春华抬手轻揉朦胧睡眼,只觉得手中似少了什么,便低头一看,恰见树下的水面浸漂着一本书,不惊道:“哎呀糟糕,我的书落水了!”说话之间,急急将身子匍匐到横生的柳树枝干上,一只手抱住树干,一只手伸向水面去捞书。春华只恨自己的手臂不够长,极力伸手去抓书,然而不论手臂如何左晃右晃,前摇后摆,也未能触到水面。正在情急之间,春华听见有一姑娘的笑声传来,便往笑声传来之处瞧去,见对面的石浦立有一位姑娘,站在那里掩面而笑。春华见了,也不去顾及书了,赶忙爬起身来,坐稳至柳树干之上,问那姑娘道:“对岸的那位小姑娘,刚刚可是你在笑么?是在笑什么呢?”这条小河水面只有二三十米来宽,况且周围皆是一片寂静,纵是两岸相隔,也如相面而语一样。

那姑娘见春华问她,便止住了笑声,答道:“我笑你好呆傻呢。书都落到书里面去了,还去捡它做什么?即便是捡上来了,那书估计也不能看的呀。看你都笨成这个样子了, 还好意思喊人家小姑娘呢。”春华听说,笑道:“姑娘你说的也是。我只是刚刚一时着急了,只想着把书捞上来,也顾不得去想捞上来了还能不能看。”那姑娘听春华如此一说,便问道:“我见你这样着急你的书,想是你还是个学生吧?”春华见问,忙说道:“姑娘猜的不错呢,我在京城的一所大学还念着书,如今放了寒假,回来家过年呢。”春华见她说及上学念书时,话音中露出欣喜之意,便与她说了些大学里的趣事,深情描绘了那校园里的四季景色之美,后又天花乱坠描述了京城的好几处繁华胜地,富贵场景。春华说着,一面瞧那姑娘,见她站在石浦上,却不说话,只听得入神。春华止住了话,问道:“姑娘你也是在念书么?”那姑娘见问,不知如何回答,顿了半晌,才凄然说道:“我已经不念书了。高中没有念完……就去外省打工了。这一回子来家过年,也才能在家呆几天,明天又要返回去了。”那姑娘声音凄婉,难再往下说,只是叹息。

春华听了她的一番诉说,凄凄然感同身受,跟着她叹息了一回,待要问她外地打工的生活是何等样子,却见她低头不语,因而晓得她心中此时不免有些伤感,故而也不再问了。春华抬头往对岸望去,见那一片广阔的田坝子里都是桃树。时值初春,枝头缀满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更有许多新绽的娇艳桃花;桃林尽头不远处,显见巍巍青山,山脚下屋舍三三两两的,或是屋后长着几棵大梧桐树,或是前院生有几蓬水竹。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和着山间的朦胧雨雾,笼罩着那山村,如梦如幻。春华见了此景,欣然感叹,便又问那姑娘道:“姑娘你家可是就住在那个寨子么?”说话间以手指向桃林远处,喜形于色。那姑娘稍微转脸往岸上的桃林一望,回头说道:“是呀,就住在桃花寨。”春华又道:“你们寨子看上去很静很美,远处看去,倒是叫人想起那两句诗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春华只顾说话,却不晓得那姑娘已不在听,而只蹲下去身子,忙着将石板上洗好的衣物一件件往竹篮里装,完了两手提了提,掂了掂重。春华见了,晓得她衣物洗完便要回家了,因问道:“你这就回去了?”那姑娘装了衣物,将两手在水面上轻轻的拨了拨,洗了手,而后站起身来,往围裙上擦干了手,抬头望春华道:“我今天不和你说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家了。你瞧太阳都快落坡了。 ”话才说完,便两手提着篮子,走上了石阶。

春华听她说太阳快要落山,便转头望了望西边的天空,见夕阳渐渐西沉,离山巅已是不远。果真是时候不早了。谁知再回头看对岸时,姑娘已经上了岸坎,正朝着桃林间的田埂走去。春华赶忙大声问道:“姑娘明天何时启程?”只可惜此时河深水隔远,那姑娘没能听得见春华的声音,而只管提着竹篮子往桃林去了,摇摇晃晃之间,匿入了桃花丛中。春华站到柳树上,奋力踮起脚尖,扯长着脖子望去,却恨早看不着她的身影,只得摇头叹气,呆呆立在那里,怅然若有所失。又痴望了一会儿,才转身小心从柳树上下来。

原来,每年的正月间,春华都会陪着母亲来舅舅家做客。每年来了,亲戚们皆不舍的母子俩早早回去,非要留着住个五几晚才肯。母亲或是与舅母们叙些家常家短,或是到村里的其它亲戚家串门,春华则与表弟妹们一同玩耍。可怨今年来了,表妹却去了学校补课。春华与她素来最是要好,这回子来了却碰不见,自个在屋里坐着感觉百无聊赖,更有些闷闷不乐。这一日才趁着雨后天晴出来游赏,不想竟见了这柳岸桃花的美景,又邂逅了那洗衣服的姑娘,此时心中自是恋恋不舍。

春华从柳树上小心下来,才立了脚,又往对岸桃林瞧了瞧,转身正要回去时,恰见表妹从不远处走过来。春华又惊又喜道 :“表妹你可回来了!”纤云也不答话,只满面春风的朝春华走来,问道:“表哥是在看什么呢?”说话间笑嘻嘻的已来至跟前。让纤云这一问,春华突地有些局促不安,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些慌张的神色,幸好急中生智,忙向对面河岸扭头过去,吱吱语语答道:“看……看桃花。看桃花,你看对面的桃花开得……开得多漂亮。”话未说完已埋下了头去,轻轻拍了拍裤腿,装作拍去身上的柳树皮残片,想以此掩饰自己的紧张神色。纤云见表哥说话有些吱语,又见他有些紧张的姿态,心里晓得他定是在说谎,因瞧见他扯谎时的可模样,便笑道:“表哥你又来哄人了。依我看呢,可不是在看什么桃花,而是在看人面吧。” 春华听她如此一说,心下揣度纤云方才定是看见了自己与那位姑娘说话的情景,因见这事隐瞒不过她,只得害羞起脸皮,将自己沿河赏春景,上柳树看书等事,一并与她讲述了。纤云听说,只是笑而不言,然后提议兄妹两人再沿着小河,走走看看,不致辜负了那春景。

春华与纤云一路赏春,只见夕阳斜照,时有几只燕子掠水而飞。清风徐徐,两岸的杨柳似有绵绵情丝,都向绿水披垂下柔柔的长条;远处新绽桃花摇曳风中,轻风过处,似有微微清香随之而来。这那方二月的景致,实在迷人。有诗为证:

风吹桃苒苒,雨过草芊芊。

晚照烟波岸,莺戏垂柳帘。

日暖作花时,香缀田陌间。

谁问寻春处,应在二月天。

两人一边漫步,一边说着话。纤云因寻思趁着周末放假带表哥四处走走,便问春华道:“表哥你们好久过来的,歇几天了再回去,可好?”春华道:“哪里还歇几天,姑妈说明天就回去了。”纤云听说,又惊又急,忙问道:“去这么早做什么?正月间不是不忙么?”春华道:“如今你回来了,我当真也想玩几天了再回去。可来了这么多天,家中没一个人看管,这大过年的,冷冷清清的也不好。况且表妹你也晓得的,如今姑妈上了年纪,不比以前喜欢热闹,倒是更爱清净了,平日间在家她也少出门。比如那二年,每回子来了我也都不舍得回去。”纤云听了,无可奈何,只叹息一回,因想自己才从学校回来,表哥与姑妈却要去家了,不免难过起来,因说道:“那表哥你在这里再玩,姑妈回去。”春华听了,忙道:“这哪里行。姑妈说去家了,我自然也要一同回去。我去了也好预备着返校了。”春华隐隐觉察了纤云的不开心,便止住了话,不再说回家的事。因想起方才那个洗衣服的姑娘说起了桃花寨,便问纤云道:“你可晓得桃花寨在什么地方?”纤云听了,愁容登时消了些,答道:“表哥又是装糊涂了,明明晓得就是对面那个寨子,如今却问它在哪里。不过我听说那寨子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只因后来栽了许多桃花,才改这样叫的。”春华听了,点头若有所悟,又问:“可有路过去?我想着到对面的桃林玩玩去。”纤云答道:“有是有路,只不过得绕道很远才有一座小桥通过去。若是想快点儿过去,最好是划竹筏去。”春华听说可划竹筏去,喜之不尽,便提议晚饭后叫上小表弟一齐到对面去玩。纤云因打算过去折些桃花,听了自是欣然同意,因而赶忙出起主意来。春华与纤云商议妥帖后,漫步沿河又走了一段,一路上交流了些读书心得,说了些学校里的事情,又讨教了些学习方法。两人离了小河,往田坝去,且行且聊,不一时回到了村里,上了门前的小坡,便进了自家院子。彼时春华的母亲与二舅母正在灶边做饭;小表弟不知去哪里耍来,弄得两脚是泥,汲了井水正在冲洗。

晚饭过后,舅舅、舅母、姑妈等众人一起围着炉子而坐,说些闲话。纤云点灯在灶边烧水冲茶,冲好后提至炉边,春华起身接了过来,取了杯子给长辈们一一倒了茶,然后归了座。春华陪着茶了喝,应了个景,便向纤云使了个眼色。纤云会意,起身开门出去了。春华则借口与小表弟出去转转,也出了门。三人溜出了院子。纤云与春华先到了河边等候,但见色温柔,月亮已升至了半空,虽不是满月,却也明朗,映在水面,愈觉清幽寂静。不一会子,河面荡起微波,水中的银月也随微波散开。小表弟渡了竹筏,穿柳而来,待纤云与春华依次跳上竹筏,便朝对岸划去。只见月投竿影,水送竹筏,不一时到了对岸的石浦边。

三人上岸,拴了竹筏子,便望桃林去。小表弟跟着来只想取一时的欢乐;而纤云则想趁月色陪表哥来转转,也顺道折几枝桃花回去;春华因日间邂逅了那姑娘,现今想入菲菲,期望于桃树林中能与姑娘相遇。三人各怀心思,进了桃林。起初还见有窄小田埂望林子深处通去,然没想深入桃林后,却看不见了田埂,于桃花树下亦寻不出道路。春华只顾左穿右串,拐弯抹角找了半天,却找不到去桃花寨的路。春华不禁惘然,及至发现已然在桃林中迷了路,转头看身后,见只有小表弟一人还跟着,纤云却不知道去了何处。春华心下不免有些诧异,便问表弟道:“纤云姐怎么不见了?”表弟见问,只道:“不晓得,刚才还在,或许是才走丢了的。” 春华听了,摇头叹气,咕噜道:“一个姑娘家这样淘气,乱的乱跑的。”正埋怨着,忽听见一处树枝晃动,便轻声喊了几下,才见桃树间摇晃处,颤颤巍巍地钻出来了一个人影。及走近来细看,不是别人,却是纤云,只见她头发上红香乱散,衣襟也粘有几瓣,两只手里皆握有三两枝半开半睡的桃花。春华见了,便问:“才不注意你便跑去了。折那几支桃花作什么?”纤云瞧瞧手中的桃花枝,又送至鼻下闻了闻,笑道:“我就掐了几枝,拿回去书桌前瓶里插着,望着花开,闻些幽香。”春华听了,不禁生了气,说道:“这花在树上个自生得好好的,你这会子折了下来。拿花插在瓶子里,能开几天不凋谢了?生在树上,纵使明天开了风一吹来便落了,也是那花合该的;若是没被风吹落,到了秋天结了果实,也算是花开一季的结果。如今你掐了它作什么?”纤云听说,红了脸,低头不语,心里却生了闷气,心想:“人家不就是掐了几枝花,就说那么多教训话,之前不是这样子的。如今不晓得上了大学读了哪门子的书,说起话满口‘合该’、‘结果’的。”春华见她垂首不说话,晓得话是说重了些,未免心生后悔,便言轻语细地道:“好了,掐就掐了。我们先找了路出去要紧。”纤云听了,也不答话,扭头望着月亮的方向便走。春华见她有了主意,只得拉了小表弟一路跟着。三个人寻得归路,出了桃花林,小表弟先个自己下至水浦,解了竹筏。春华到了岸边立定,回首望了望那月下桃林,又见月光寂寞夜色宁静,不禁萌生诗意,随即吟诗一首,其诗曰:

春至桃花随,香沉晚风吹;

月下风前影,曾伴美人归。

春华吟罢,笑着问纤云道:“表妹,表哥晓得你最近在读唐诗。你不要哄人,只说我这首诗像不像你读的那些诗?”纤云一听,登时来气,又有方才那一顿气还未消释,不禁立眉睁眼,桃腮带怒,薄面含嗔道:“你这人好奇怪,我咋个懂诗了。只不过背了几首诗来应付着考试,如今你又要问我你这诗好不好、像不像唐诗。真是岂有此理!不和你玩了。”话音未落,已将手里的桃枝往春华脸上抛去,砸个正着,转头气冲冲地下了石阶,来至石浦,踩上了竹筏,向弟弟道:“我们走,懒得管他了。他要作诗让他作好了,作完了自己凫水回去。”说话间已夺过了弟弟手中的竹竿,一竿撑开,便要往回渡去。

春华因方才的话惹了表妹生气,想着即景作诗一首,让她开心起来,不想纤云竟会错了意,拿那桃花砸了他一脸。今正蹲着捡起那些花枝,听见纤云说‘凫水回去’,不免慌了起来,忙道:“等我一起,这么冷的天,怎么凫水去?”说着忙抓起散在地上的桃枝,也急急下了石阶,赶紧跳上竹筏。纤云见春华已上来,便撑了竹竿,渡走了竹筏子。春华呵呵笑道:“幸好跳上来了,要不然就得凫水回去咯。”纤云却不理他,自己只顾着摆渡。春华于竹筏上站稳,回头又望了那林子,寻思着白天的遭际,心里又是甜,又是酸。正想着,忽地‘啊……’的大叫一声,猛不防倒到竹筏上……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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