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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2014-04-13 11:08 作者:天际孤星  | 1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清明前后。四下里的山隅里不再沉寂,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连绵不断。

早起,姜军和妻子谢芳去给先人上坟,骑着一辆破摩托。天,有些阴沉,虽然只是洒了稀疏的几点。近乡情更怯:看到生活在故土的同龄人盖起了三四层的小洋楼,看着开着小车探出头来的打招呼的熟人,难免有些寒酸。这些年,两个孩子上大学,难免捉襟见肘,还真有点“怕人询问”。好在谢芳倒觉得无所谓,大方的和人家应酬着,并不觉得尴尬。

走近老屋,已有堂兄迎着姜军夫妇。姜军的嫡亲兄长姜华早已经到了。姜华已年逾花甲,单薄的身影有些蜷曲了,头发已经花白,岁月的沧桑在他的脸上刻下了纵横的沟壑。姜军见了已是有些心酸,生活的艰难让兄长过早的衰老了。喝过一杯茶,姜军兄弟在堂嫂的陪同下去给老人扫墓。姜军父母的坟茔已经湮没在枯黄的荒草中,很是不显眼。姜军兄弟用柴刀砍去茅草荆棘,将坟茔清理修葺完毕,摆上祭品,毕恭毕敬的祭拜,插上买来的绢花。“,娘,我们看你来了!”姜华跪在坟前,虔诚的祷告,“保佑你的儿女平安,保佑你的孙子学业有成,事业有成……你老人家可不能就睡觉哟……”

“哟,姜军兄弟,来祭祖呀,”身后传来招呼声,姜军回头看去,是远房堂弟姜琦,“就插点花呀,也不……”姜琦显然对姜军兄弟的小气有些鄙夷。

姜琦西装笔挺皮鞋铮亮,容光焕发,扛着一个硕大的花,估计得花百把块吧。身后跟着他的妻子姐姐姐夫,还有他的孩子和外甥,手里要么拿着花,要么搬着鞭炮,浩浩荡荡有二十来人。“唉,这就是根叔的坟呀,也不树个碑记……可怜。”姜琦似乎有点不平,转而有点炫耀,“你看,我父母的坟……”

姜军知道姜琦没说完的话是“多气派”,但他并没有扭头去看姜琦的父母的坟茔,他嘴上不说,心里很是有些不屑。倒是姜华觉得有些愧疚,嘴里嗫嚅着:“我们也……也要树碑记的。”谢芳可看不惯这人的张扬,朗朗的说:“大哥,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心,没什么难堪的吧,父母在世时,我们也尽了孝道了,没让老人受一点儿罪,遭一点儿孽,也该问心无愧了。”好在姜琦已经走过去了,听见这话的是他的姐姐们,出嫁的女是门外客,装着没听见没答话。(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哼,还好意思吹嘘自己的孝心……”堂嫂倒是有些愤愤不平,“可怜的该是林叔……”

不久,便听见尖叫的哨音直冲云霄,雷鸣般的轰响震撼山林,林叔的墓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足足响了近半个钟头。各处祭祖的人都被吸引了,在遥遥的观望,应该是让人羡慕和赞许的。

对于林叔的葬事,姜军是清楚的,可以说让姜琦出尽了风头,不止在姜家山,就是在全封乡,规模之大时间之久可以说绝无仅有的。租来了充气礼门,放着音响,扯起了白鹤,请了两班道士念经,做了六天七的道场,各处来吊唁的看热闹的都有饭吃,吃喝花销不算,单单道士的工资就是三万多。这消息传遍了十里八乡,没有人不说林叔有福气,“爷娘身上好花钱”,姜琦的大方有孝心,外村人可是有口皆碑。唯有林叔的弟弟姜琦的叔叔清叔气愤不已,和姜琦姐弟们大吵一场,要不是乡邻劝解,只怕不可收拾……

林叔长眠在长山嘴上,是姜军去祭奠祖坟的必经之地。那坟茔确实是气派豪华,姜军见了也惊叹。那墓地居高望远,视野开阔。坟茔四周植有柏树桂花树。几十级石阶通向上面的墓地,石阶两旁是磨制精细大理石栏杆,石阶起始的栏杆上雕着四只石狮。坟前有上十平米的拜台,四周还是一米多高的石栏杆,栏杆的石板上雕刻者几只鹿。地面铺着大理石,左右各有石凳。整个坟茔和四周围墙都用水泥浇注。坟的正面是亭形石阁,有墓志歌功颂德,有立碑者姓名。一层顶上左右各是雕龙,二层是雕凤,再上是八仙过海的雕画,最上是宝顶,可谓富丽堂皇,一点也不夸张。不管是谁路过,都忍不住驻足观望,啧啧赞叹,难怪姜琦觉得姜军父母的坟墓寒酸,要炫耀。

这碑记石阁立起来不久,拜台上铺满红红的鞭屑,坟上呢,插着大小不一色彩艳丽的花,满满的。“果然是有钱人,还真是数一数二的!”姜军也忍不住赞叹。堂嫂见姜军如此,忍不住直言快语:“哼哼,人死如灯灭,享受什么呀?活着的时候却没人过问……”

林叔是五年前去世的,在床上瘫了三年。林叔一共养育七个女儿,姜琦是晚子。林叔的老伴十多年前就离开了人世,姜琦成家后,一直在外打工,家里就扔给林叔了。八年前,姜琦在村口建楼房,都是年逾古稀的林叔照管。一天晚上突然下雨,林叔去二楼盖水泥,不慎摔下来,侥幸捡了一条老命却瘫痪了。节前,姜琦华厦落成,乔迁志庆后外出打工了,就将林叔甩给清叔。新楼房是不能住的,姜琦怕弄脏了,就把老人移到清叔的在村尾角落的老屋里。清叔也是风烛残年,膝下无儿无女,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能照顾瘫巴哥哥呢?林叔只是不挨饿,时常屎尿拉在床上,恶臭四溢,远远都能让人作呕。不说冷天,就是炎,也难得洗一个澡。八个子女,外出打工的打工,在家的事忙,基本没有人来理会“这老不死的瘫巴”。好在林叔清叔以前在村里人缘不错,谁家有事总愿意帮忙,于是侄辈们都还尊重他,时常清叔换下林叔的脏衣被,侄媳妇们还是会忍住恶心帮忙洗干净。

“我就不知洗过林叔的多少脏衣服!”堂嫂似乎自言自语,“那三年,林叔可是遭孽呀……”堂嫂的话一点也不假,姜军知道。每年的正月,姜军回老家上坟时,总会去看望村里的老人们。“军儿呀,你林叔死了就是享福了……我前世糟了什么孽,今世受这磨难……怎么还不死哟!”当姜军给林叔拜年道福时,林叔如是说,说得姜军心寒。就这样,林叔在床上瘫了三年,死时只剩下一张皮包骨……如今,姜琦没外出打工了。照顾了林叔三年的清叔,还是住在老屋里,一个人独自生活着,苟延残喘……

“走吧,有什么好看的……”谢芳催促姜军,她最看不惯这样的人了,分明的有许多不满。姜军看了林叔的坟墓一眼,摇摇头,心沉沉的,默默地走开了,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呢?

地,湿湿的;天,还是阴沉沉的。四下里,鞭炮还在霹雳啪啦的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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