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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棺定论之一火爆雄狮

2014-03-31 15:52 作者:米亚  | 1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郑乃武对祝梅仙的第一印象:

一个瘦弱的黄毛丫头,羞涩地躲在她母亲身后,时而怯怯地探头出来张望••••

那年他二十一岁,她十七岁。

她是来自需爬一千个台阶上山的一个叫石顶的地方的小丫头,而他是协里村正待婚嫁的适龄青年,经媒人介绍后安排他们见面了,她的母亲带着她走下那一千个由大小石头垒成的台阶后,又赶了十五里路来相亲了,我几乎能够想象祝梅仙小丫头一路上的羞涩,紧张,雀跃与期待••••••

相亲的结果应该是各自满意的,因为,翌年的暖花开之时,他们喜结连理了,从此他们踏入生儿育女,柴米油盐的漩涡••••••

我是米亚,祝梅仙是我奶奶,郑乃武是我爷爷。他们共养育了四儿一女,二儿子多旺六岁的时候染病夭折了,我无缘叫他叔叔。大儿子就是我的父亲,三儿子我叫大叔,四儿子我叫小叔,姑姑小父亲两岁,排行第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对爷爷的回忆不多,最最深刻的是他暴怒想要痛扁我的大叔多华的那一段。

大概一九八五年左右,多华二十三岁,正是大好年华之时,那时非常流行录音机,能拥有一台的话那是最最时髦的青年,时髦青年往往招姑娘喜欢,大叔在当时是个中楚翘,我在七八岁的时候就知道有塞尚,梵高,莫奈,毕加索,还有那几幅经典油画,吹笛子的少年,向日葵,餐布上的苹果。因为大叔的房间里扔的都是这些书,然后是画笔,颜料,好多格格梅花状的调色碟,画好的,没画好的,五颜六色的图画。另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奇怪形状的雕刻刀等,是的,大叔除了学画画,还完雕刻,有一次拿了一块上好的木头雕了个凤凰,那一直是很让我骄傲的事情,那段时间见了其他小孩就说:我大叔很厉害的,会雕凤凰的哩!

接着,大叔去杭州干了好几个月的活了,在建筑工地搭毛竹架子,这方面他是一把好手。

然后,有一天大叔直接拎了个录音机从杭州回来了,一回来就放入一起买回的磁带没完没了地欢唱了起来,我想那会儿除了大叔,最高兴的就是我了,一天到晚地跟着哼唱:“树上的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没几天,周边的年轻姑娘们都知道多华从杭州买了个录音机回来,都来凑热闹了,从此家里进进出出好多大姑娘,还有几个小伙子。他们围着录音机,唱啊,跳啊,扭啊,摆啊•••••我这个小小姑娘就在他们之间欢乐地钻过来钻过去•••••

当然最生气的肯定是爷爷,邻居见了爷爷就要揶揄一句“乃武啊,你家多华他日子过的好快活呀,一天到晚录音机‘咚咚咚’咯咧!”。

爷爷听后那个憋气啊,本来就对他平时不好好帮忙干活,整天窝在房间里乱涂乱画不满意。大叔知道他气,就经常趁爷爷不再的时候播放。

那时爷爷奶奶不和我们住一起,姑姑多已经出嫁了,小叔多才去宁波当兵了,我妈和我们三个小孩还有大叔住的是九年前造的青瓦白墙的半新房子,这房子东西走向,大门朝西,门口有一棵巨大的老柿子树,给我们挡去西晒的燥热,房子两头靠南侧分别由杉木板围城两个房间,中间是厅堂,我们一家五口住东边的这间,大叔一人住西边的那间。爷爷奶奶二人住的是三,四十年代造的有天井的老房子,两座房子相距不到一百米。

所以爷爷经常不在,又经常出现,大叔讨厌爷爷的经常出现,有时就在里头先栓住房门,再摁下录音机的播放键,我没来的及进去时,就常常趴在门缝上看大叔及他的朋友们在里头肆无忌惮的唱啊,扭啊,摆啊,跳啊••••••

有一天,大叔又把自己和友人关在房间里,录音机的音量开的很大,在播放“迪斯科”,那“咚!咚!咚!”的重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落,连老房子里在睡午觉的爷爷也被震醒了,未睡饱的爷爷怒气冲冲的跑过来,直冲大叔房间,可惜房门反锁了,爷爷用拳头“”捶了三下门板,听不见,又狠狠捶了了三下,还是听不见,也许是手捶疼了,爷爷更生气了,抬起右脚就踹门板,一下!两下!门板无辜地弹跳了起来,感觉要散架了,爷爷又狠狠地踹了第三下,门板终于“哗”的一下向着房间内倒塌了!

悄悄躲在柱子后面的我发现,爷爷踹第二脚的时候奶奶也赶到了,还没来得及劝说爷爷,门就塌了,房间内,年轻男女们个个一脸呆瓜样,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呢!其中包括我那未来的婶婶秀雅。

爷爷想要冲进去砸了录音机,奶奶死命给拉住了••••

其实,奶奶一个小妇人怎么拉得住一个大男人咧?!我想爷爷是由着‘奶奶阻挠’这个台阶,顺着下了。

你看,一房间那么多年轻人,爷爷再发作脾气,自觉有些个丢面子,更重要的原因是爷爷还真有些不舍得砸烂录音机,这是好多钱才能买回来的呀!再者,门板也踹了,怒气也应该消散了不少吧。

爷爷被奶奶扯着骂骂咧咧地走回老屋了。

到了晚饭时分,爷爷的气基本消了,可大叔却越想越气,你看这事多跌面子啊,还当着他那么多友人的面,真真是又跌面子,又伤自尊!

大叔回到老屋吃晚饭,爷爷坐在那烧火,奶奶在灶台边忙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是没理这个儿子,大叔看看给人吃的饭还没烧好,给猪吃的倒烧好了,晾在一边的猪专用的圆圆的,装有可提拿的木手柄的,木盆里。

这下大叔可找到撒气口了,他走过去提起猪的木餐盆,然后又狠狠地惯到地上,其实,猪食盆是平的被提起,又平的被惯下的,可能是大叔的火气实在太大,也可能是猪食盆平时就遭透了猪拱嘴的蹂躏,又或者猪食盆早已经年久失修,反正它被惯到地上时,四分五裂了,猪食淌了一地••••••

爷爷“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叔“嗖”的一下跑了,爷爷随手操了根扁担就风一样追出去了,追到老柿子树东边的一条两米来宽的沟涧处,两人隔着沟涧开战了,我远远的躲在门框处伸个头观战。石头加扁担,你来我往,夹杂着叫骂。

爷爷骂到“你这个孽子!你这个孽子!”当然,这是普通话翻译过来的,我们那不说普通话,说方言,所以骂起来可得劲了!听着也得劲!

他儿子叫骂:“我操你妈的!你个死老头子,我打死你!”

我想了想,爷爷的妈是大叔的奶奶,这他是乱骂呀!

一会奶奶赶来了,邻居也赶来了,拉的拉,扯得扯,停战了。

我的记忆中,没有爷爷抱我,亲我的画面,甚至与我说话的画面也没有,我父母说是没有,说是爷爷早个几年那会儿还经常要打他们呢!

一次姑姑与父亲发生口角,内容涉及以后父母的赡养,其实,人争吵时的话语都是气话,就像武打片中两个高手打架,出的都是最犀利的武器,气话也是怎么伤人怎么出,不能作数的。后来被爷爷知道了,来责问父亲,父亲当时在门口的老柿子树底下,拿着柴刀削杉树皮,爷爷责问的语气不善,父亲就梗着脖子呛了他一句,这下又点着火了,爷爷抓起手边小的杉树要打父亲,父亲转身跳下老柿子树后面的高埂,跑了,手里还抓着干活用的柴刀,跑到上桥头,坐那默默流泪。

母亲和我当时不在家,等母亲抱着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好几个人见了母亲就说:呀,你的多贤拿着刀和他父亲打架!

母亲说:不可能,他是不会和他父亲打架的,那刀是他削杉树皮用的。

因为母亲出门时父亲就在门口干活了。

父亲被赶来的婶婆劝到了她家,就是爷爷的弟弟家。母亲回了家一看,灶台毁了,连烟囱也毁了,原来爷爷追不到父亲,就拿我们的灶台出气,用锄头“嘣,嘣,嘣”挖了个干净,大铁锅也没放过,砸了很大一个洞,自然是用不成了!

母亲找到婶婆家,嗔怪父亲:你打你,你就让他打一下出出气嘛,不然你看,家里灶台,烟囱,铁锅都被他毁了,多可惜呀!

婶婆惊呼到:可是这打到身上多疼啊!哪有心疼家什不心疼人的!

围观的人都笑了,父亲绷不住也笑了。

爷爷奶奶与我父母亲的冲突还有好几次,有一次爷爷叫上村长一起要给分家,说了几句,毛了,冲上来又要打,父亲和母亲在村长的帮助下从后门跑了,结果太慌张,给跑散了,母亲抱着三岁的我躲在一户人家的柴垛里瑟瑟发抖••••

另一个县城的大姨妈,也就是母亲的大姐知道这些事,很是生气,大姨妈也是个相当泼辣的,听后与外婆说:“你去,你去告诉他们,他们再敢动手试试,我不去捅了他们的瓦,扒了他们的梁,他当我们娘家人死了,还是咋的••••••”

外婆带着这话来了,母亲听后胆子肥了些了。

又有一天,奶奶又在叽里呱啦地骂母亲,母亲回应她道:你不要这么会骂,你会老的,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们不管你们,看你们怎么过!

恰巧爷爷走了过来听到了,这还得了,欠揍啊,就要动手,母亲胆子肥了呀,就梗着脖子说:“你打!你打!我娘家人说了,打死了,他们要来叫你们偿命的!”

爷爷一听,也是,那就打儿子去,转身去打儿子了。

打儿子,奶奶到底又有些个不舍,就跟着追过去了。

正是傍晚时分,父亲和他徒弟阿良干了一天的手艺活收工回家了,徒弟阿良还是单身,没什么经济压力,有钱买自行车。而父亲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大,没钱买,只能走路。徒弟骑车回来时听着岭下爷爷奶奶叽里呱啦叫唤,知道又出事了,赶紧回来问师母,母亲让阿良赶快回头去给师傅报信,好让父亲哪里躲躲,不要被爷爷逮着,阿良自行车一路骑得飞快,赶在爷爷之前告诉了父亲。

爷爷奶奶拉拉扯扯走的小路,父亲绕弯走的大路,没碰上。可父亲也不敢回家呀,就到阿木家与阿木挤挤,凑合睡了三天,白天偷偷去上工手艺活。

到了第四天的傍晚,母亲听到爷爷在那快乐的哼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心里踏实了,就跑去与父亲说:回家吧!你爹这会儿都哼歌唱曲了,肯定是气消了,没事了。

父亲一到家,就闪进房间,钻入被窝,装睡了,爷爷也确实没继续找茬。

这些都发生在我还没有记忆的三四岁,等我有记忆时,爷爷已经转移目标去对付大叔多华了,没想到大叔也是一头暴狮子,所以老狮子,小狮子咬上了,老小两头狮子咬上时,我的父亲母亲肯定在哪偷笑来着!

两年之后,我读村小二年级下册时,爷爷癫痫发作,取暖的炭罐撒到身上,着火烧伤过于严重,第二天就不治身亡了。

后来母亲说爷爷即使一直活着,也是很可怜的,他四十几岁开始第一次发作癫痫,到后来的五十几岁,发作的频率越来越密,有时两三天就要发作一次,所以奶奶总是跟着他,那天奶奶让大叔去把红薯放入泥窖,大叔说一人弄不了,奶奶只好陪着去了,就那么一小会儿,就出事了。

爷爷死了。死时才五十六岁。

我是他孙辈里最大的,我对他的记忆就那么点,对弟弟妹妹,以及后来的堂弟堂妹来说‘爷爷’ 也许只是个称谓,对他的重孙来说‘太爷爷’更加只是个称谓,要不是三十年后的今天,那门板上依然清晰可见的三个脚印,我也会有仿佛做般的错觉。

你看,爷爷作为父亲是比较失败的,作为爷爷也是比较失败的,但作为一个人,一条生命,却是那样鲜活,怒放,留下了精彩的生命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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