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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副标题——母亲的白发)

2014-02-26 09:10 作者:一枝独秀  | 1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路奔波辗转,终于到达了回家的终点站。

跳下车,周身的冷让我没来由地觉得亲切,仿佛在那一刻,游荡的心有了归属。

是的,家,已经近了!

人还未站稳,一阵侵入骨髓的冷风满载着舞水河的凛冽呼啸而来,所向披靡之势,似要将我吞噬。也难怪,公路依傍在舞水河畔,要是天,河面会送来阵阵清凉,而此刻,我感受到的却是风刮过脸颊的刺痛——就像金庸武侠小说中的暗器削过一般冰寒冷冽。

我下车的地方正是两座山的山垭口,而从山垭口蜿蜒而上的路,正是我抵达家的方向。此刻,风撒着欢儿直奔山垭口处的我而来,纵然有颗努力想融合于家乡的火热之心,但身体却终究抵挡不住这肆虐的寒风,我身体瑟瑟地抖着,也顾不得欣赏笼罩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熟悉的风景,拢了拢围巾,拖着箱子,有些狼狈地逃向风垭口的深处。

但是,随行的行李箱却不解风情,这个带轮子的城市衍生物到了这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就如秋天里的狗尾巴草一样早就蔫了——它对崎岖不平,碎石突起的山路着实水土不服,那本该三百六度转的轮子此时只肯一面棱着地,正以罢工的姿态与我对峙。我茫然地立在原地,像一只困兽一样。但我必须得逃离这冷风萧杀的河道口,再多呆一分钟,慓悍的风也许就会把我席卷而去。(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咬咬牙,腾空拎起行李箱,却举步维艰,走了没几步,手跟断了似的没了知觉。我虽是土生土长乡里娃,却因体质虚弱,加之父母对我这根弱苗的格外呵护,我的臂力实在平平。上中学时,我因为住校,得担米到学校兑换饭票,那时也是走这条路,往往走了不到一半,肩膀就又红又肿。好在那时偶而会碰到顺路的好心人,他们看我瘦弱,就担过我肩上的行李,送我一程。

要是这时也出现一个好心人多好啊!但是,蜿蜒的路上此刻很是寂寥,除了匆匆而归、一脸疲惫的我,哪还有人影?

丘陵地貌的湘西山青水秀,峰岭叠翠,但也正因为这样,到了天,这里的寒气总是比别的地方更湿重些,一年到头勤耕不辍的乡亲,遭遇了一个冬季寒气的洗礼,在这年关将至的霜冻的清晨,他们只怕也贪恋起被窝的温暖来。

我一路颠簸,行到一半时,雾霭渐渐稀薄了,路边一个小店也开了门,我狼狈地把拖箱和自己拽进小店,拖箱已经伤痕累累,那车轮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店里的老板娘眉眼惺忪,许是刚起床不久。我瘫坐在椅子上,有种筋疲力尽之感,内心也不由得有些沮丧——家,仿佛遥不可及!

恍然间,一个身影从窗口一闪而过,那背影有些瘦弱,有些单薄,像母亲。但我知道,那不可能是母亲!

十几天前,我写过一封信回家,说可能会回家过年,但因为当时并不知道哪天放假,更不知道运高峰期间紧俏的火车票能否眷顾我 ,所以我在信里没说哪天从广州动身, 何况,那信到得父母手里,亦是像我这般行程艰难!即便到了离家最近的杂货店,再滞留过十天半月实属正常,因为我的家在山坳坳里边,离杂货店还有一段路,要赶巧有人去到杂货店,店主才会把信捎到父母手里。而且,即便信送到了,要是忙碌的父亲没在家的话也是白搭,因为母亲并不识字。

那个背影不会是母亲的!但那份似曾的熟悉让我心里的念想像风拂过的云纱,丝丝缕缕弥漫开来!仿佛受到某个执念指使,我出了小店,朝那个渐渐走远的背影望去,那裹在晨曦的背影瘦而单薄,略显老态……我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眼看着那个蹒跚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转角,这才恍然醒悟,撒开腿追了过去……

背景转了过来,瘦削的脸,斑驳的皱纹,露在帽沿外的一缕白发浸着厚重的湿气——不用说,那一定是让冰冷的寒霜给浸湿的,一阵风过,黏湿的白发紧粘在那瘦削的脸颊,纹丝不动——我的眼睛湿了,“妈”字哽在了喉咙里,竟没叫出来。

“哎呀,你到了这里了,我今天睡过头了,来晚了……”母亲并不意外,说着这话时只有一脸的愧意。

“妈,你……怎么在这?”我满眼疑惑,并不相信心有灵犀!但又为母亲大清早出现在眼前蹊跷着。难道母亲是来接我的吗?但,怎么可能?

“来接你啊!”母亲灿然一笑。

我惊异得一时失了语。半天才嗫嚅着嘴唇道“接我?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

“不知道啊!我每天都来,想你……该回了吧,没想到你今天到得这么早……”母亲看了看我倦怠的神态,又瞄了瞄我那斑痕累累的箱子,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累坏了吧!来,给我!”

我这才发觉母亲的怀里揣着一根扁担和一个红白相间的蛇皮袋子。

“你天天都来接……我?天天?”因为难以置信,我没法掩饰声音里的震惊。

“嗯!”母亲只一个字,云淡风轻。

我被风轻云淡的“嗯”字给震住了!

从家里出来,先得越过一座山岭。这么说,这些天母亲都是天没亮就出门,披着寒星载着凛月,一路颠簸着走过十几里山路,到得我下车的舞水河边,然后,立在那个冽风肆虐的河道口……我下意识地抚了抚脸颊,凛冽的河风刮过脸颊的刺痛犹在,那因惧怕被风卷走,仓惶逃窜的狼狈犹在……而母亲,任凭怎样艰难的路途,她来了;任凭怎样凛然的冷气寒风,她站在那个河道边的山垭口处,顶着冷风翘首守望,迎来送往着穿梭的大巴,眼里巴巴地全是期待,那种等待是迷茫是煎熬还是幸福满满!至于在我看来,这样未知的等待是近乎愚昧!但只字不识的母亲,她选择等待,她甚而在一次次等待无望之后,第二天却照常出发……

母亲已经六十好几了。

我是家里的老幺,母亲四十二岁时才生下了我。因为过多的操持,我十来岁时,总有不知情的人把母亲当成我的祖母,那时,我就会撅起小嘴逃开,内心却满是尴尬。有时出门,我会刻意地与母亲保持距离,以免被他人误会。

眼前的母亲,额上脸颊上镌刻着太多岁月的沧桑,那被寒霜拧结在一起的白发紧紧地贴在她的鬓角……一种难言的心酸迅即地袭上我的胸口,我强吞下涌到喉头的哽咽,撂起那缕湿漉漉的白发,用温软的纸巾吸附着,一点点地吸附着沾染在白发上厚重的湿气,我沙哑着道,“要是我今天还没回……”

“那我就回去呗!”母亲打断了我,脸上写意着太多的欣慰和满足

说罢,母亲把我行李箱的东西取了一部分出来,分装进她备好的蛇皮袋里,然后蹲下身子,架起扁担,一肩就挑了起来。

“知女莫如母”, 看着有备而来的母亲,我明白了,难怪母亲在一再失望后可以执着地第二天照常出发,其实,母亲一早就预料到我回家可能遭遇的窘境。

我按住母亲,“妈,我来!”

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哪里挑得动!你的身子骨我还不知道!”

我固执按住母亲,眼睛都急红了,带着几分倔强,“我行的!”

母亲见拗不过我,只好停下,放下担子,半蹲下去,从扁担下抽出她纤瘦的身子。

我猫着腰,像母亲那样,把扁担架在肩膀上,做足了准备,然后用力一站,但人还没站直,就觉得身子有千斤重似的往下沉。我冲母亲笑了笑,暗地里却憋足了一口气,咬着牙向前挪了几步,但,我的身子却不争气地开始摇摆,那挂在扁担上的箱子和袋子也剧烈地摇晃着。

“放下,我来!”母亲语气温和,却分明又带着几分命令。

我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认可事实。曾经,我总因为自己不够苗条而耿耿于怀,但是此刻,我却恨不能立马变得滚腰肥臀,这样,我就能把压在母亲肩上的重担轻而易举地给接过来。

母亲许是看出我内心无力的挣扎,为了让我心安,她有些自卖自夸地道:“做农活时,我还能挑七八十斤呢,这点东西算什么!”

见我还站在原地发愣,母亲顿住了脚,“你说要回家,妈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你快点……”

我不敢再有片刻的迟疑,因为只有早点到家,母亲肩上的重担才会卸下来。

我跟上母亲,只见她轻咬着嘴唇,表情看似轻松。但是,我分明感受到了母亲厚重的气喘声,尽管她刻意地抑制,但从她胸腔中发出来的气息却带着重低音的质感清晰地响在耳畔;渐渐的,母亲脸色出现了潮红,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些汗珠流经鬓角,把那缕露在帽沿外的白发又浸湿了,在凛凛寒气中,那缕白发正散发着一种沁人的光泽——温暖,和煦。

一路上,总有三五个欢呼雀跃的孩童在燃放着烟花,“噼噼啪啪”爆竹声此起彼伏,氤氲朦胧中,母亲迈着碎步的身影渐行渐远,我快步跟上母亲,心里忽然变得安然而踏实——这回家的路,真的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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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副标题——母亲的白发)的评论 (共 17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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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聿铭
    聿铭 审核通过并说 回家,是每一个游子心中最期待、最幸福的一件事情,虽然平凡,但真挚感情足可感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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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学

    文学母爱是伟大的。幸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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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醉死了算球

    醉死了算球感人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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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相逢

    相逢“不知道啊!我每天都来,想你……该回了吧,没想到你今天到得这么早……”母爱是伟大的。好,赞。。

    赞(0)回复
  • 一枝独秀

    一枝独秀一枝独秀谢谢各位的编辑的审核、推荐及点评,你们辛苦了!我是新来的,谢谢你们的的鼓励!在这里能读到许多的美文,真的很高兴。同时还谢谢路过的文友,你们的支持对我很重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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