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泪的笑，更痛
含泪的笑，更痛
文/金罂粟
突然接到军队女儿的电话：填个什么表，家庭成分不知所以然。
我一下陷入了沉思，倒不是我不知道它的意思，主要是这个内容太丰富,幸福之中也充满了内心的悲凉。我的家庭到底属于哪个成分？我问，我思，我想。
一
我，学生出身，后做老师，现职晋副教授并被委任为算不得官的副处小干部。我爸是已故军人，我爸的爸是“地主”。爷的爷的爷是农民，一个用扁担从山西大槐树把我们后人挑过来的农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爷爷那辈子很不容易，勤俭和勤劳是不必说的。劳动，攒钱，建房，买地，渐渐地把“一条扁担”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富裕人家。要是凭这个，在土改前，一定会被划为地主成分的。奶奶是个纯朴的农村女人，先后生下三儿四女，在儿女们的同心辛劳下，王氏家业也越来越殷实起来。
二
抗战爆发后，满怀一腔报国热血但已年迈的爷爷，便毅然决然地把正在读私塾的家中长子——我的爸爸，送到了当地有名的游击队（有个电影《铁道游击队》就是了）。炮火的考验和战友们依次倒下的身躯，把一身学生气息的爸爸逐渐变成了一位性格刚毅爱恨分明的游击队某小队队长。
日本投降后，那个姓蒋的公然挑起事端，对共产党和八路军实行剿杀。直到节节败退于江南，也不愿意放下屠刀。期间，刘邓大军奉命南下，路过我的家乡鲁西南的一个小镇——羊山，发现还有国民党余部留此坚守，逐命大部队继续南下，留下一个团的兵力顺手攻打。于是，著名的鲁西南《十八天十八夜》的羊山战役就此载入了历史的史册。
和当地老百姓一样，爷爷几乎拿出了全部的粮食、房屋门板、被褥支援前线（这个家庭也正因此，幸免于“地主”的帽子和身份）。攻山部队就住在山下我们周围几个村，当时对敌人的反抗能力和兵力估计不足，这一打就是十八天十八夜，惨烈程度可想而知。幸是老天开眼，十八天的大雨阻断了敌人的空中支援，最后在全民皆兵的合力下，以敌人被全部歼灭而告终。
在这次战斗中，我的二叔、三姑在给我们部队运送物资的过程中被敌人炮弹打中，为国光荣捐躯。我的老爸也因在这次的配合战斗中英勇无畏的表现，被刘邓大军收入了正规军队中。
三
解放后，老爸伤痕累累，解甲归田。从此早耕晚归，安享天年。闲暇之余，或兴说“革命家史”与子女，或戏说“水浒三国”、“四书五经”与乡邻。忆半生戎马，一生荣耀，倒也安得其乐。
老妈是标准的小家碧玉型农家妇女，一个勤劳温顺的小脚女人。一生辛苦，时刻不忘并教育子女勤俭持家，针线、纺织、甚至是剪纸、插花样样得心应手。二老亲密无间，平素恩爱，正应了“男耕女织”之千古佳话。就连走入天堂寿终正寝，也是一前一后，无不让人悲切中感慨万端。老爸老妈，您就是子女的典范和榜样。秋来了，树叶也黄了。不知您那边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感到了一丝季节的凄凉？
四
父母先后养育我们弟兄四人。受爷爷思想和老爸行动影响，更得益于老妈的教育，三个哥哥先后入伍服役，其后代子女也近一半穿上了橄榄绿。我是家中的老小，与大哥的年差为28年，比三哥小12岁。属于爸妈老来得子，自然受到爸妈和哥嫂的备加疼爱。王氏家门能出个“学问家”一直是他们众人所愿。是故，我没有走进军营，选择了做点学问，只可惜，年近半百，学无大树。其实我的内心也一直为没有成为军中一员而倍感遗憾。满足的是，我也把自己的孩子通过军校送入了军队这个大家庭，现在，已经是博士在读、肩扛中尉的飒爽英兵了。
五
爷爷、奶奶，老爸、老妈都不在了，但他们的思想，他们的品德，他们那勤劳的身影和和蔼可亲的音容与教诲依然时刻盈怀于心，影响着我及我孩子的生活和生命。每每说起他们的历史总是笑笑容满面，想他们的日子里又不免泪流千行。在“八月十五”这个团圆节日即将到来之际，给您送上遥远的祝福：祝您披霞沐祥，恩爱万世。若果再次重复这几年一直在说的话，那就是期盼有来生，您，还是我们父母，来生还做您的儿女……
于是，我想对女儿说：你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但你可以郑重自豪的在表格中写下你的家庭成分：农民与革命！
2013-9-3于济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