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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缘

2013-08-14 14:56 作者:夕颜末夏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民国十四年,上海一片繁华。

我是一名舞女,在灯红酒绿中卖弄风情,不与人合舞,只愿独舞,偌大的舞厅三尺高台上,时而柔时而狂,没有别具一格的特色,却总能带来与众不同。我冷清出场,掌声退场。

台下,借酒卖疯的,狂妄自大的,嘲笑相对的,我都不在乎。因为,我只为自己活着,我的世界只有我。

不知何时,一双锐利有神的双眸,开始追随着我,当我摇曳舞姿时,它在;当我谢幕寻觅时,它不在。

久而久之,我不再寻觅,因为习惯这份陪伴,它就像另一个舞者,与我同舞,我带着它在台上旋转、旋转、再旋转。

歌舞升平时,危机四起,枪声连连,一声:“抓叛党。”惊慌了四座的情乱意迷。(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霓虹灯灭了,奏乐停了,亮堂堂的总会让我陌生,因为,我不曾在光明里。

军阀雄赳气昂地闯进,仗势欺人地控制了局面,而我默然地站得高高的。何人是叛党?何谓叛党?只不过是国人在乱世中迷昏了心,里外不分,骨肉相残。

“把这戏子给我拉下来。”我的存在引起轩然大波,三尺高台,我衣襟飘飘下台,“说,叛党藏在哪里了?”军阀头目一枪指着我的额头,冰凉冰凉的,四周惊呼,没人敢救我,我依然漠然,目光清澈,仿佛置身度外。

军阀头目被激怒了,一巴掌狠狠地刮在我白皙娇嫩的脸上,火辣辣地印出五个手指印,我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

夜总会的黄老板上前,点头哈腰,奉承着这群人,“老总,她只是我们夜总会跳舞的,您老可要高抬贵手呀?”

“跳舞的也可以是叛党,现在的共产党,哪个不是擅长乔装,蒙骗我党国。”军阀头目眯着双眼上下打量着我,“不过,瞧这身段,还挺不错的,带回去好好审审。”

“老总,您别,我们还要做生意的,您看。”黄老板掏出一袋大洋,递给军阀头目。

只见他两眼发亮,接过大洋,但转手就把枪指向黄老板,“看来叛党真在这里,给老子搜。”

顿时,狼藉不堪,夜总会的众人成了惊弓之,自顾不暇,在十几把枪口的对视下,却不敢轻举妄动,任由凌辱。

“今晚找不到叛党,就把这小妞带回去。”军阀头目一手搂住我的芊芊细腰,威厉地扫视着夜总会的每一个人。

黄老板面色如灰,无计可施。

而我,随着军阀头目的目光,一并定格。

他,在军阀的搜身当中,昂首挺胸,不惊慌不失措,一脸秀气,不失英勇之色。

军阀头目松开我,一步一步迈向他,“你,叫什么?”

“我叫国。”他的嗓音铿锵有力,使我心头一颤,努力去寻求他的双眸。

他的双眸,如流水般,洗去我内心孤寂,如风般,抚过轻柔的温暖。我知道,他就是那个一直陪伴我独舞的它。

他朝我微微一笑,如千年的相识般,冰融化,此刻若道不识君何为相识?

“什么爱国,我看你压根就是个叛军,你来这里做什么?”军阀头目警惕地让左右把他挟持起来。

“老总,您说来这里的都是做什么,当时是来看美女,风花雪月来的。”他俏皮的话语,缓解了气氛的僵硬。

“哐”的一声,只见他的腰际挨了枪把子一击,他痛苦地弯下腰,很快又站直了腰杆子。

“别在老子面前嬉皮笑脸的,带回去,连同这小妞,一同带回去审讯。”一声令下,我与他竟有了并肩同行的机会。

走出夜总会,街道是黑暗的,军阀搜人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街头小巷,没人敢出现。

我不惧怕,默默地走着。他在我耳边轻语,“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天上的星星,照亮着前进的道路。我笑了,第一次,真心地笑了,在乱世中,失去娘,孤苦无依地独自生存,早就忘却了什么是笑,而我却天天必须嘴角往上扬着跳完每一支舞,那不叫笑,那叫一个动作。

我和他,在军阀队伍的中间,背后,四把枪,指着我们的后背,此行,怕是凶多吉少,纵使是冤枉,也难逃一刑罚了。而我,知道,更多的是凌辱在等着我。

远处传来几声狗犬声,风,凉飕飕的,我一袭单薄的舞衣早已抵御不了初的寒意,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伸手拉住我的手,温暖如火,透过掌心传递着,我自不由自主地握紧他的手。

“你们这是干嘛?才一会的工夫,和戏子好上了哟!”身后的军阀一枪顶着我们的手。

我欲把手缩回,乱世当中,不拖累人是我的原则。

他不让,依旧紧紧握着,只听见他说,“她是我妻子,我不能放手。”

我心里一暖,不再退缩,与他十指紧扣。

军阀头目在前头,一听,气急败坏地跑过来在他的肚子上揍了几拳,“妈的,让你尝了鲜。”然后又踢了他一脚,才解恨地走开。

他被踢得跪倒在地,一手撑地,另一手依然拉着我。

我想去搀扶他,他在我的手掌心里挠了挠,我不解,借着微弱的月色望着他的双眸,我相信,我与他,会心有灵犀。

他的眼神锐利地往左边的小巷子一瞄,在我的掌心里写下一个“逃”字后,坚定不移地与我对视,我懂得,他希望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依附给他,我希望他懂得,我相信他。

“别装死,快起来,走。”身后的军阀喝斥道。

他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来,似乎身受重伤,站不稳,“你,扶着他继续走。”军阀头目回过头,吩咐我。

我绕着他的腰,左手,竟碰到了他左手里的手枪,他右手一扭,抓住我的右臂,快速转身给身后的的军阀“嘭嘭”几枪,只见两名持枪指着我们的军阀应枪倒下,队伍中慌乱,他趁着慌乱拉着我跑向黑暗的小巷中,身后是大声追捕的骚动声。

我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他把我的手臂揪得发疼,似乎害怕一松手,我就丢了,我跟着他跑,跑到了小巷的尽头,无路可逃。

他把手枪塞到我的手里,“快,踩着我的肩膀,翻过小巷,去京华街53号,那里是我们地下党的地方,你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妻,他们会保护你的,还有,把这个交给他们。”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党章,慎重地放到我的手心里。

“为什么要救我,我与你素不相识。”我泪光湿润,不解这份深情。

“我们素不相识吗?我和你,不是一同共舞许久吗?”他把我拥在怀里,“你愿意跟随我吗?也许会随时为国捐躯。”

“你真叫爱国吗?”我听到他的心跳声,有力而强壮。

“傻瓜,每一个中国人都叫爱国,我叫王家诚,保家卫国,诚心诚意,快走,不然,就跑不掉了。”

军阀的皮鞋脚步声越逼越近。

“可是你怎么办?”我不愿意丢下他,“既然共舞多时,那就共患难吧。”

“你落在他们手里,就会受尽百般凌辱,我被抓了,会有逃出的一线生机,若明年春暖花开时,我能归来,我必娶你为妻。”他深情款款,不容我回应,就把我抱起,让我越墙而逃。

“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一墙之隔,只剩下诺言

“走,别回头,保护好自己。”墙的另一头,一声枪响,他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我眼泪挥洒,手里握紧带着他的余温的手枪和党章,拼命地向京华街53号奔跑,沿路遇到了两个醉酒的军阀,拦着我调戏,我哆嗦着用他留给我的手枪,保护了自己,横尸街头的惨剧,适合的就是这些为非作歹的人。

京华街53号,我以他妻之名,住了进去,从此,不再是一名舞女,而成了地下党的后勤助手,负责电报的传送,那个繁华迷乱的夜总会,与我再无瓜葛。

而我等了许久,却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死,没有人知道他被关在哪里。

一年又一年的春暖花开,我等不到他的回来,而我深信,他会回来的,也许是在下一个春暖花开。

战争烽火四起,日军的残暴,使大上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繁华,成了荒凉的死城,京华街53号里的地下党死的死,上前线的上前线, 53号成了一座空宅,我不愿离开上海,独自守着,日子艰巨而危险,可是我不惧怕,我胸前,一直戴着那枚他怀里掏出来的党章,他的心跳,他的温度,不曾遗忘。

我等着他。

在日军进驻上海后,不搜城时,我就会跑到小巷子里,长长的小巷子,在战争中,斑驳了的岁月,凄凉无依的民族,以及那一声:保家卫国,诚心诚意。敲击着我的灵魂,我总是靠在尽头上,回想着那一晚逃跑的一幕,我害怕,时间会久得让我忘了他,而我,不能,也不愿意忘了他。

八年抗争后,举国欢庆,日军撤兵,我走在喜庆的街头,迎面走来的,是走路一拐一拐的他,他站在街尾,我站在街头。

那一天,刚好是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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