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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2013-08-13 11:28 作者:关外野人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抉 择

——写在“七夕”之前

文 关外野人

有一种叫放手。

——题记

已经快到半了,牛郎还是两眼睁得老大,盯着上方黑漆漆的茅屋的棚顶,没有一点睡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屋外断断续续传来几声蛐蛐杂乱的鸣声,和寒鸦中偶然的一声怪叫,更搅得牛郎心烦意乱。明天又是七月七日——他和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可他却没有一点喜悦。恰恰相反,想起来都有点心烦-----这事可怎么向织女提呀?

是呀,多少年啦,他还是老样——两间草房,二亩薄地,靠自己勤勤苦苦劳作拉扯俩孩子熬日子。老牛死后,他又养了一头小牛,如今早能下地耕作了。当初,自己和织女被狠心的王母分离后,他还每天夜里做着在河边捡衣服的梦——有时梦中还笑出声来,白天最想做的就是数日子——那个和织女相会的日子。曾经,他和织女每年短暂的相会,都给他带来无比的快乐。有时,坐在田畔,他眼前都晃动着织女的倩影;有时,锄在陇间,他耳畔都回响着织女的笑声。那纤纤的素手,盈盈的笑语,真是挥之不去,让他魂牵梦萦啊!

然而,时间有时会风化记忆。寒来暑往,随着儿前女后的磨缠,牛郎的神经似乎有些迟钝。当年那缠绵的相思,似乎越来越淡,虚幻得还不如织女织出的飘来飘去的云霞。心动的时候不是没有,只是早让七夕鹊桥上的那场泪降温了。他实在太忙了。整天在地里忙活,做饭的时候还得顿顿不缺。儿女们的衣裳破了,少不得再用那粗笨开裂的手,一针一线地缝补。孩子们要妈的时候就更麻烦了,左哄哄不住,右右哄哄不住,听着那哇哇的哭喊声,那真叫个狗油浇心呀!有时候,他会想:要是织女在身边的话,那该多好啊!可马上又不得不告诉自己: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些年可多亏了邻居钟伯伯家的小琴姑娘。这丫头,都二十啦,不忙着找婆家,没事总三天两头跑过来帮忙。什么做点饭啦,洗洗衣服,缝缝补补啦,她都抢着帮牛郎做。最值得一提的是,她最会哄孩子们。孩子们一哭,就给讲个故事,说个笑话;一饿,就变着法的给他们做点爱吃的饭。孩子们最爱找她玩,听她唱歌。有时,牛郎回家,见到的只是热乎乎的饭菜,孩子们呢?听那隔壁传出的笑声,准是又缠着小琴讲故事了。时间一长,闲话就从好事的人嘴中传出来啦。“牛郎可真有福气呀!”“没娘的孩儿天照顾呀!”“一朵鲜花又要插到牛粪上啦!”……羡慕者有,怜惜者有,中伤者也有……弄的牛郎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几次想张口和小琴说说,叫她不要再来了,可话到嘴边,看到他那笑吟吟的脸和脉脉的眼神,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小琴呢,虽见了牛郎,偶然低下头,或者红了脸,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钟伯伯呢,见了牛郎也总是憨厚地笑着。牛郎也只能憨憨地笑着锄地去了,他们的心思牛郎怎能不懂呢?只是……

一晃,几年就过去了,如今七夕又在眼前了。这怎能不让牛郎烦心呢?

牛郎又翻了个身,眼涩涩的,可还是睡不着。干脆,出去走走吧。想到这,他一骨碌爬起来。看看那一双儿女,睡得正香;女儿还突的嘎嘎笑出声来——又梦见小琴阿姨了。他给孩子往上拉了拉被子,随手拿了件汗衫,就出得门来。天阴沉沉的,还有点风。月亮早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好像又要下雨了——那简直是肯定,每年七月七不都是这样吗?

其实,走也是没处走的。牛郎只是漫无目的踟蹰了一会儿,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心里七零八落的,就这样一直呆坐到东方发白。

第二天,牛郎破例没有下地。呆在家里,什么也不想做。唯一能做的,只是傻呆呆地瞭着一对对喜鹊,从黑白相间的外衣一直到汇入一群小黑点中。后来,喜鹊再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灰蒙蒙的天空,说不出的沉闷。

直到天黑,他才迟滞地把那张牛皮披在身上,连一双儿女早坐在新编的大箩筐中都视而不见。直到她们叫嚷起来,才回过神来。

以往一飞起来,两颊生风,片刻即到鹊桥。可今天,牛郎却觉得是那样地漫长——一盏茶竟像走了上万年。

还是像往年一样,老远就看见那个鹊桥上熟悉的身影,接着就是低低的啜泣,只是似乎没往年那么凄苦哀婉,可牛郎的心上还是如扎上了万枚钢针!

夫妻相见,相拥而泣。

不知过了多久,织女才从牛郎的怀中挣扎出来。抚着一儿一女红润的脸庞,又紧紧簇拥在自己的怀前。双目含情,泪落千行。胸有千言,竟无从说起。

“女,你比去年又消瘦了——”终于,凝视着妻子,还是牛郎先开口了。

“郎,生活——生活实在——我没法——”毕竟是女人,在心爱的丈夫面前又淅淅塔塔起来。

“我知道,一个人的日子,实在是没法熬啊,不像我——”牛郎抚着妻子的秀发,声音就像天空一样沉闷。

“你们,你们还好吗?”止住哭泣,织女终于抬起头来。

“还好,你看我们的孩子都大了,懂事了。多亏了小琴,没有她——”说起小琴,牛郎猛地收住了口。

织女似乎并未在意:“小琴确实是个好姑娘,懂得疼人。”

“女,没有我们的日子,不知你是怎么过来的?”牛郎听织女没停下来的意思,赶紧岔开了话题,“还是一个人无休止的埋头织布,寂寞度日吗?”

“不——不像往年,今年天帝念我孤苦,派来个云郎帮忙。他这人,蛮勤快的——可我还是——”说到云郎,织女又低下了头,脸上飞起一朵莫名的红晕,“郎,我看,我们这辈子是不可能再两厢厮守了,不如你就忘了我吧;再说,孩子们身边也需要有个照应的人啊!”

“那哪能——我哪能撇下你呢?”织女的话,像一双鼓槌,擂得牛郎的心咚咚的跳起来。

“你的心思,我也知道;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再说,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啊!”织女已经停止的哽咽,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我看小琴也挺好的啊——”

牛郎不吭声了,他能说什么呢?不吗,行吗?

许久,他才抬起头来,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嗫嚅道:“那你呢?”

“不用管我,与其我们都活在痛苦中,哪如互相图个解脱呢?再说,你还是多替自己和孩子着想着想吧!”这次织女再没提那个云郎,只是脉脉地盯着牛郎,似乎在等待一个连她也不敢想的答案。

牛郎无言了。

他能说什么呢?妻的心,他懂。

就这样,夫妻默默相视着,没有喜悦,也说不上感伤。旁边,是一对酣睡的孩子。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脚下的喜鹊们开始叫了起来——东方已经鱼肚白了。

牛郎回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

那夜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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