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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晚清

2013-08-01 09:31 作者:皇甫方州。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公元1644年,崇祯十七年。

清晨的紫禁城迎来了第一束金光, 象征的不是祥瑞,而是消亡。

当朱由检敲响了厚重的铜钟,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时,他绝望地走向了煤山。与李自成和皇太极的铁蹄共鸣的,是中国历史上最富戏剧性的王朝的丧钟。

接着,便是各路人马粉墨登场,上演一幕又一幕的丑剧。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开了耗费孙承宗一生心血的山海关。仅仅一朝夕,闯王的王图霸业便尽归尘土,灰飞烟灭。是非成败转头空,历史,就是这般无常。

于是,自大宋来便与岳武穆等争斗无数,在黄龙府饮冰啖数百载的金人,登上了金銮殿,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有人云:“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我言赞同,亦不赞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终究是马背上的民族。面对如此辽阔的疆域,似乎更愿意举起手中的马刀来解决问题。从顺治的削发易服,再到康熙的文字狱,汉人特有的风骨在庄廷龙等人的鲜血中慢慢消磨,散失。大抵是因此缘故,这个王朝的前半部分除了康熙的文治武功,显得是如此的索然无味。统治者沉浸在康乾盛世中纸醉金迷。乾隆下江南,看遍亭台楼阁,赏尽良辰美景,饮尽玉液琼浆,巨舟豪车万人伴出行煞是壮观。铸金编钟,紫禁城内夜笙歌日日旖旎。周围的南夷北狄无不拜服在新觉罗氏的脚下,屈服在八旗子弟的铁骑下。仿佛一夜间回到了威加海内的大汉,抑或是如如幻的大唐。奢靡的气息蒙蔽了统治者的双眼,麻痹了他们的尚武精神。他们所不知的是,在这华美的画卷背后,是即将腐朽的大厦根基。他们更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轮正在向他们闻所未闻的方向悄然转动。

公元1840年,道光二十年。

在这个古老帝国的东南沿海上,出现了一群身被铁甲的不速之客。

不知这个帝国的统治者是否记得,这些用利炮撕裂古老的阵线的不速之客,曾是马戛尔尼赠与乾隆的战舰模型。

只可惜,狂傲自大的乾隆只是将其视为孩提玩物一般。

当炮声在这片古老的土地肆虐过后,被震醒的东方人面对一纸协约,擦亮了被盛世蒙蔽太久的双眼。

一位最传统的士大夫,用当时最超前的眼光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相信当林则徐吟出此句时,早已把个人得失看得轻如鸿毛了。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在他眼里不可一世的大清国会被漂洋过海的英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然而他又不得不相信。于是,他成为了近代中国放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可叹,一生耿直的他终是未能在深似海的官场上一展襟抱。他一生最大的壮举便是禁烟。但是他不知道,用鸦片麻痹自己的,不仅是愚民大众,更是那龙椅上的天子。凌云万丈志,皆付东流。空对吴钩,揾英雄泪。

满载而归的强盗引起了列强们的蠢蠢欲动。他们愈发不满足这些许“收获”,便纷纷磨亮了屠刀,一脚踹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对东方沉睡的巨龙进行争先恐后的宰割。耗资无计,历时百载的万园之园被一夜之间付之一炬。那些个巧夺天工的奇珍异玩,皆躲不过被劫掠抑或是被摧毁的噩运。十二兽首在强盗们惊奇的赞叹声中哭泣,无神的铜眼却迸发出愤怒的火焰。在马靴的践踏下,在洋枪的声响中,古老的土地发出阵阵呻吟。

中国人感到迷茫了。中国人感到无助了。

广西金田,一个屡次落第的书生愤然掷笔,揭竿而起,向这个腐朽的帝国宣战。这些蓄发易服,头裹红巾的猛士,在洪秀全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占据了清王朝的半壁江山。在金陵,洪秀全自立为王,打算将这个将倾大厦一举击溃。

掌握天下,一个多么诱人的字眼。古往今来,不知已有多少人成为了它的祭品。而另外一些人踩着尸骨纵横捭阖,机关算尽。朱元璋不例外,努尔哈赤不例外,洪秀全也不例外。然有道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在舒适奢华的宝座上,洪秀全早已全然忘却了当初处处平均人人饱暖的承诺,取而代之的是千百年来君王功成后兔死狗烹的戏码以及在各种王的权威下被压制的比乱世犬还不如的人民。天京事变这场丑剧谢幕后,杨秀清和韦昌辉的鲜血染红了天京的城墙,石达开则愤然离去。从那一刻起,太平天国就已死去。但是洪秀全这位“上帝之子”仍然在天王府内做着他那梦不醒的天王梦。

一个湖南书生粉碎了他的虚空大梦。

当曾国藩以团练大臣的身份回到故土湖南时,他要面对的是同僚的排挤、朝堂的猜忌,以及气势汹汹的太平军。然而,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用他的坚忍战胜了一切。尽管他曾因湘军的惨败而投水,尽管他曾被地方官员欺凌的痛哭流涕,但他终是率着湖湘子弟代替了近乎摆设的绿营,将洪秀全的天王梦烟消云散。穷尽奢侈之事建的天王府,也化作一堆废墟,仅剩几只乌鹊盘旋在焦土之上唱出悲歌。

曾国藩将太平天国化为齑粉,将这行将就木的帝国的大限推后了半个世纪。他掌着这艘遍体鳞伤的大船,在风飘摇中胆战惊心地前行,他们需要一盏领航灯。

有一位科场失意的儒生,面对暮气沉沉,已现日薄西山之象的江山社稷,他豪言道:“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他用密码预言了数十载后将要发生的风云变幻,编写在一本薄薄的《己亥杂诗》中。透过层层迷雾,他看到千山映红霞,千帆竞横渡。他注入了自己的希冀。

一群读书人开始控制这个国家的方向。他们提出了富国强兵的战略,以“师夷长技以制夷”为纲领,企图带领这个帝国走出困境。不久后,一台台钢铁巨兽开始咆哮,一座座过去让天朝上国不屑一顾的工厂拔地而起。汉阳铁厂、福建船政局、江南制造局的机器日夜轰鸣着,仿佛迫不及待地造出坚船利炮来支持这将倾大厦。一条条铁龙匍匐前行,如同大清帝国流淌着血液的命脉。刺耳的汽笛声此起彼伏,在他们听来是再美妙不过的天籁之声。

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

曾国藩为力挽狂澜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作为儒学的集大成者,中国古代最后一人以及中国近代第一人,他用毕生的汗水和着大清的血与泪谱写下乱世镇魂之曲,化为家书的形式名曰《曾国藩家书》。

蟒臣飞白谣空在,蠹史雌黄事已迷。

他的学生李鸿章,从他手里接过了这艘将沉之船的舵盘。

在他与他的同僚的努力下,大清帝国如同一枝长出几颗新芽的枯藤。同光中兴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一缕曙光。不过,这仅仅是回光返照而已。他们触及的只是表面,未搅动深层的陈渣。倘若是这样,那么几颗新芽对于朽木就好比给一个将死之人喂几口水,是没有多大意义的。

作为这场运动的精神导师,魏源耗毕生精力创《海国图志》来推广效西之法。然而麻木的国人却将其淹没在书海之中鲜有问津者。讽刺的是,在一衣带水的邻国,此书却畅销异常。如此墙内开花墙外香,注定了这场运动将要失败的结局。一切,都表明了这不过是统治阶级的自娱自乐而已。

无需多久。很快,见证它失败的,正是《海国图志》最畅销之国。

李鸿章接过曾国藩的衣钵,将原本一片空白的海防打造成西人所言的亚洲第一海军。然而这不过是一块豪华的遮羞布罢了。身居宫中的西太后,将水师的经费用于享乐。纵使是黄海上战火已燃,慈禧却依然在风和气清的颐和园内听着乐师的琴瑟和鸣,赏着戏子的舞刀弄枪。杜牧诗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倘若是一介歌女为了谋生尚可不顾国事的话,那么一个手握国柄的老太太也如此不知国恨,对于一个国家可谓灭顶之灾。毕竟秦淮河畔的酒家内只需赏着秋月而吟诗作对,太和殿上决定的却是千军万马。

悬着龙旗的大清水师面对训练有素的邻国海军却是如此的艰难。邓世昌这样的海上雄狮发出了最后一声怒吼,鲜血在海面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曼珠沙华,英魂化作黄海波涛。慈禧太后却仍下昏令。最终,李鸿章,乃至整个洋务派的强国梦在威海卫变成一堆废铁。这个祸国殃民的太后,将李鸿章作为最后一张挡箭牌。李鸿章为之呕心沥血一生的清廷最终将他如弃敝履。吐出最后一口鲜血,签下合约的最后一字,这个大清的糊裱匠走完了他沉浮的一生。

然而,在这个悲剧的帝国里,一些传奇人物却在反入侵史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位不惑之年才出山为仕的隐者,那位曾国藩的老乡,那位年逾花甲扛着棺材上沙场的老将,如同一颗流星一般划过黑暗的近代史长空。他找回了为国人遗失已久的气节,让得意忘形的法国沙俄畏惧于他,让边疆之土重归版图。也许,上天让他做一点秋穹之晨星,作为对那个黯淡的时代的一点补偿。左宗棠,这个名字会永远被镌刻在丰碑上。

看着这个千疮百孔,内忧外患的帝国,一些年轻人开始反思,对这个变化的世界进行深刻的思考。他们上书光绪帝,要求对这个帝国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年轻的君王与他们产生了共鸣。于是,他们开始效仿邻邦的变法,开始构建他们理想的蓝图。可惜,他们太天真,太理想化。他们触犯的,是这个古老的帝国得以苟延残喘的根本。慈禧太后巨掌一挥,便是翻云覆雨倾苍生。光绪帝失去了他的恩师后盾翁同龢,康梁等人的设想变法终是敌不过荣禄的真枪实弹。菜市口上六君子以身殉道,肝胆照昆仑。瀛台里光绪帝望穿囚笼,独怆然涕下。但是,他们把这个无可救药的帝国推向深渊。他们奏响了清帝国哀乐的前奏。

正所谓物极必反,当所有效西之法都失败了后,中国人开始回归最古老的依赖——冥冥之力。老老少少家家户户练习义和拳,义和团所言练神功可以手接子弹的鬼话此时是显得多么有蛊惑性。倘若是市井间的布衣野夫相信也罢了,可是那些饱读经书,身居庙堂的士大夫乃至慈禧都对其深信不疑,这简直是一场荒诞剧。就这样,被洗了脑的拳民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展开了最后的疯狂。空有一腔热情的血肉之躯与冷酷无情的子弹相碰撞,结果是不言而喻的。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却被清王朝所灭,历史又开了个大玩笑。总之,中国人对于士大夫的最后一点信任也幻灭了。与此同时,列强们组团拿着刀叉,享受着他们最丰富的盛宴。大清帝国已然成为了一个傀儡,一具空壳。豺狼虎豹们举着十余面彩旗在北京这个伤痕累累的古都耀武扬威。枪声、炮声、狞笑声、哀号声与冲天火光交织成了一支死亡之舞,埋葬了这个古老帝国最后一丝翻身的希望。

尽管这个王朝已经是坐以待毙了,还有一个清醒的人,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清醒之人,揉了揉被硝烟熏得红了眼圈的双目,提笔写下了《劝学篇》作为为大清帝国回魂吊命的药引。不过到了这时,漫说张之洞,哪怕是谋圣张良和兵圣韩信再世都是病入膏肓。他有能力驾驭得了那些机器,却操控不了命运的齿轮。他也只能看着“气数已尽”这个词的真实写照。

就在辛亥革命的几年前,清王朝开始了立宪。但是此时清王朝的脚步早已跟不上历史车轮前进的速度,结果就是被碾碎在车轮下。在孙文的口号和黄兴的枪声中,这条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终归四分五裂,寿终正寝。结束的,不仅是一个王朝,更是一个时代。

正如苏子所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历史的长河从不会因为谁的遗憾与悔恨而停止它的奔流。任何一个王朝的是与非,成与败,功与过,都会被它淘尽了浮夸,洗净了铅华。沉淀下来的任由后人评说。

同是盛世而亡,清之亡更甚于大汉与大唐之亡。清之亡不仅是朝代的更迭,更是整个世界翻天覆地前所未有的变化。很庆幸,在这个时代,中国人没有在大潮中失去自我,反是涌现出了如此之多的千古风流人物在黑暗中探索前行,避免了这个国家乃至这个民族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无论如何,希望今后的中国人永远铭记这段用先人的生命渲染的历史,更希望今后若有此等大变局,中华民族仍能如此英雄辈出,而不至于湮灭在历史长河里。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唱一曲千古遗恨,叹一句世道无常。弹指间,宫阙重楼,已为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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