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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盖西部文学作品】热莎莱和她的诗

2013-07-18 13:44 作者:孟克杭盖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热莎莱和她的诗

孟克杭盖

热莎莱是个美丽的维吾尔女子,一个普通的宾馆工作人员。然而,她的诗写得很好,和她认识并建立真挚的友谊,也是缘于她的诗。

今天,叙述热莎莱的故事,远不如说她的诗……

为了写《天山》,我多次到新疆寻访历史的脚印,前后持续了将近十年。凡是卫拉特蒙古人游牧过的地方,基本上都涉足到了。当然,这些寻访只能限制在中国的新疆境内。实际上,卫拉特人以前游牧的范围很广,多数时间一直在俄罗斯境内的叶尼塞河、鄂毕河以及额尔齐斯河上游的草原牧场。

和热莎莱的认识纯属偶然,一次从博尔塔拉返回乌鲁木齐,又住在早已熟悉的宾馆。看到赶来换班的热莎莱,手里拿着一本《伊犁河》,就要过来随意的翻了翻,无意中发现夹在期刊里的一首诗正在写的小诗,这是让我认识了热莎莱的另一面——诗人,热莎莱。在她诗的行间里,让我读出了许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个唇印留在额的中央

母亲的祝福尤如对伊犁河的丈量

送给了赛里木的姑娘

琴努丽的歌声在耳旁欢唱

庭院里的小木屋

忆起红色的廊柱下

伊犁河边长大的姑娘

一对长辫子的动荡

我的新娘

你们爱恋有如清新的松香

沿着果子沟的崎岖流进了我的心房

你对我说

这是我们初恋

那时起

你们憧憬好象是对赛里木的向往

一个爱花的人

如何舍弃最美丽的开放

手鼓激起唢呐和那格尔的鸣响

麦西事甫的燃烧把河水点亮

果子沟哟

永远记住了赛里木湖给新娘的梳妆

和二十年后伊犁河边的回想

她的诗,让我吃惊。这首《伊犁河的婚礼》写得确实不错。感觉到和她也比较熟悉,我就大胆的动笔改了几个字,并改了一个自认为比较恰当的句子。给她还书时,我又送给她一本刘程亮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这是一个新疆作家写的书,我很欣赏。

一天傍晚,吃过晚饭,躺下看《卫拉特蒙古史》,房间的电话响了。没想到竟然是热莎莱打来的。她说看到给她改动的句子,很高兴。并一再表示感谢

实际上,我知道改几个字没有这么大的作用,大概只是一个文学青年得到了一个心理认同罢了 。

几天后,她下班竞直来到我的房间作客,说是为了表示谢意,给我带了几个阿克苏苹果,还有一包维吾尔人作的奶制品:奶疙瘩。我很喜欢,这和蒙古人作的味略有差别,但味道不错,有浓浓的奶香味。

赞美她的《伊犁河的婚礼》时,才知道诗中的姑娘,竟然是她的二姐,由衷的感叹:难怪她能写得如此真切、动人和美好

我预感,她不是为了听几句赞美才来的,一定有新作;

城市是人类跋踄

不经意留下的驿站

城市似魔方

楼群是火柴盒

手上的掌纹连着街道小巷

她的喧闹象铁匠铺里的鎌刀马掌

到处是金属的铿锵

城市的醒里寻不见牛哞鸡呜驴叫

全在昨遗忘到姥姥的山梁

城市的人流是迁穴的蚁群

扛着太阳从不知疲倦

城市的忙碌象勒勒车转动的轮子

无瑕顾及太阳的脸是园还是长

城市的傍晚若那吐出的疲惫长叹

一身筋骨散落在树荫路边

城市是积木塔成的家家

游戏着老去的童年

城市陌生里的不相识随处可见

面孔象那流水线上的易拉罐

城市养尊处优到了毛发

却很羡慕牛类饼的饮烟

太多的浮燥语言

挤烂了空气

儿都想远嫁淳朴的大山

面对眼前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我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看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对一个年青女子近距离端祥,大抵还是第一次。她长得的确实很漂亮,美丽中透出一种高贵、典雅和飘逸。和她对视的那一刻,肯定有些失态,这是从她的目光读到的。

她很坦然。她坦然了,我也就坦然了。

我的《天山雪》已孕育多年,抱着尽快脱稿的愿望,促使我又一次涉足了西蒙古卫拉特人的居住地。这是一本反映卫拉特蒙古人的历史故事。

离家已经五十多天了,该回家了。打算购买一些民族工艺纪念品,回家送给朋友们,热莎莱很自然的成了我的导购向导。

去红山市场的路上,她拽着我的胳膊,歪着头说着一些生活趣事,美女作赔出行,那感觉真是有些犯晕。

这次,我对她多少有了一些了解。她曾做过教师,获得过优秀教师的称号。由于她有些精神忧郁症,才离开讲台的。但是宾馆工作,还是有些不适应,特别不太习惯和客人打交道。

在红山市场,那些维吾尔汉子,看到美女作陪导购,给我卖的东西都很便宜,嘴里还一个劲的说:“朋友,以后常来。”逗得我们很开心。

不久,又一次看到她的诗作《乡情》:

麦香催熟了枣子抖落了滚进摇篮

扶摇床的手背下开凿出坎儿井的溪流

拓出火焰山的绿洲

葡萄藤缠绕着绣花姑娘的手

把粒粒璀璨缀在花帽上

焦渴的土地等待着手执砍土曼的胸膛

坎儿井的泉水从心扉里流进

女人深隧的眼窝

萨玛瓦熬出的浓汁在炊烟里飘散

烤馕还没出炉就到房顶上纳凉

熟了的是那张幽黑的脸庞

都塔尔的琴声桑树叶下穿过

送到田野的耳旁

那孜尔库木激昂了渠边的舞步

赶路的人

没等太阳骑在驴背

黄土卷着风儿把阳光送到地头上

手搭凉棚的汉子

已在啊里惬意的张望

早熟的翠玉躲进了凉房

隔着窗子和阳光说着燥热的情话

却羞羞的躲闪着太阳的亲吻

浓缩的晶莹是那一颗颗笑脸的甜唇

黄沙红柳胡杨林

汗水里泡大的火洲人

你沇吸着坎儿井丰盈的乳房

吐鲁番的风情从一缕阴凉里就能读懂

当葡萄贴进嘴唇里的时候

总能感到坎儿井的流淌

在诗的行列里,把维吾尔人艰难的生活。辛勤的劳作,描绘成欢快的手鼓,化成一曲曲动听的旋律。忽然,我产生了一种冲动,一种强烈的冲动——真想吻一下她那充满智慧、激情和浪漫的额头,可我知道:只有她敬重的长者,才有资格去吻她的额头;那只有去吻她百灵鸟一样动听的嘴唇,可我知道:只有她最爱的人,真主才能允许产生这样美好的感情冲动;看来只能互相拥抱一下,就象所有草原人那样互相亲吻一下脸颊,因为我们是朋友。

两年多后,再次寻访乌鲁木齐,下塌于熟悉的宾馆,工作人员的面孔却有了新的变化。得知小周还任总经理,甚是欣慰。小周听到我的声音,马上来到前台,并说热莎莱等几个老朋友还在。

小周一语双关地说:“热莎莱总念叨你,那个陕西冷娃为什么还不来?”

真应了那句话:“陕西地方邪,说曹操,曹操到。”

热莎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小周打趣地说:“快,拥抱一下。”

没料到热莎莱真的快步走过来,把一个热烈地拥抱送上来,让我躲闪不及。不依不饶的说:“周经理的亲家,一定要破费请大家一次”。

这原是一句和经理小周的玩笑话,她有一个女儿,我是一个儿子。就说:我们做亲家吧。以后,宾馆熟悉工作人员,都戏称我是她们经理的亲家。

实际上,我这次来就有这个打算,多年来深受她们的照顾,必须有个表示了。大家相约:晚饭一起到名气比较大的清真餐厅相聚。

晚上,大家一起来到伊犁饭店,我拿出几只蓝田玉镯,每人一份,朋友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很高兴。买合木提则把高兴挂在脸上:“说,他老婆一直想要一只镯子,结果今天就有了。”

这些作为礼物的玉镯,是我临行前托人专程去蓝田的一家玉器厂订做的,做工工艺还比较满意,料子也选得不错,可以表达我的一份心意。

席间,我问及热莎莱的写作近况,她的同事们这才知热莎莱还是个诗人,目光里露出了惊呀和钦佩。

早已知晓内情的小周,举起杯说:“为了朋友们的相聚,为了热莎莱的诗,干杯!”

小周的热烈提议,把多少处于尴尬境况的热莎莱解脱出来,聚餐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多钟,大家感觉还不尽幸。小周就邀请大家一起去跳舞。

回到宾馆已经很晚了,洗漱之后却没有了丝毫的睡意,便打开了热莎莱的新作《阿尔泰的楚吾尔》:

在阿尔泰山的深处

有个古老的游牧民族的部落

那儿有一种乐器叫“楚吾尔”

听说它快要失传了

唯一会吹奏它的老人已六十多岁

只有草原上生成的一种草杆才能制成

云彩赶着羊群无数次在天边转场

却始终没有走出大山

老人像依恋草原上空的星星一样

依恋着楚吾儿的声音

走进毡房小心取下鹿角架上的楚吾儿

像是怕惊动了什么

围坐在火堆旁

夕阳染红的草滩和着火焰轻轻翻滚

楚吾儿声声低吟着那首不老的牧歌

马头琴越过雪山把它的儿子

留给了草原

楚吾儿把草原的柔情

给了马背上的男子汉

篝火的劈啪打断了吹奏

老人喃喃的说他爱过……爱过

楚吾儿声声

吹滚了云,吹动了雪山

吹开了遍野的花儿

和那天边花一样盛开的红裙的鲜艳

楚吾儿呢哝着穿过一片片白桦林

把它的故事化成了美丽的哈纳斯

那湖水就是楚吾儿涌动的心泉

楚吾儿的歌喉

透过露珠,添过草尖

把风儿停在哈纳斯蓝色的眼睛里

诉说着牧人对草原的爱恋

来自远方的人认识了楚吾儿

知道了湖边吹奏的老牧人

楚吾儿留住了骏马的驰骋

也留住了我的一颗向往的心

楚吾尔是一种古老的草原乐器,大概已有七千多年的历史,它就是汉族史籍中记载的“胡茄”。汉朝著名女文学家蔡文姬曾有《胡茄十八拍》传世。

楚吾尔流传在图瓦人当中,哈萨克人也很喜欢它。图瓦人是蒙古族的一支,与布里雅特蒙古人、卫拉特蒙古人族系较近。今图瓦人主要居住在俄罗斯唐努乌拉山以北的大小叶尼塞河上游流域,称为图瓦共和国,约30多万人。中国境内新疆的阿勒泰地区,也有少量分布。

我被她的诗感动着,也为热莎莱替蒙古人谱写了一首赞歌而感动着。我真想用长调把它唱给所有喜欢蒙古长调民歌的人们。

这次,在新疆只作短暂停留,其间走访了库尔勒,又同我的哈萨克兄弟胡德亚汗去了一趟伊犁。这些,只有小周知道我的日程按排。

这大概是我的最后一次新疆之行,临行前,胡德亚汗坚持赶来送了,小周给我带来了一些水果。我没有把回程的消息告知于热莎莱,她是个敏感脆弱、情感细腻的女子,我怕看见她眼睛里闪着的泪光。

然而,热莎莱和买合木提还是急冲冲地赶来了,让我多少有些意外。

列车快开了,我和小周的分别笑话是:“儿媳,给我好好的养着,等到上大学的时候,是要来西安上学的。”虽是句玩笑话,但小周确有让孩子来西安读大学的愿望。一一和朋友们告别,或握手、或拥抱。但,当握住热莎莱的双手时,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我没有勇气迎看她的眼睛。

列车开动了,热莎莱一直静静地看着我,一句送行的话也没说。列车开始加速,送站的朋友陆续离开,她仍默默地站在月台上,让我无语。

买合木提拉了拉发呆的热莎莱……

列车行驶到茫茫戈壁,天山早已远去。翻开热莎莱送给我的她的手写本诗集《天山的儿女》:

头宫河的流水扭着腰走来了

山依旧,水依旧

老人依旧站在高高的崖头

夕阳酱染了万物

红了树、红了牛

奶奶垂腰的白披纱在夕阳里燃烧

大黄狗也被烤焦了

吐着夕阳的舌头

上山的路很陡

几丛倔强的萱麻伸着手

依山的片石垒过了腰间的树影

也垒过了我的心头

那就是老人的家

那个家呀

是不是在等着远道来的小丫头

烧碳的爷爷回来了

带着一张炭黑的脸

和一把绿绿的草

驴子嚼着一天的辛劳

看着小山羊在房顶上串跳

碰落的石子

从天窗滑下

打烂了水飘

奶奶轻轻说了声“淘气包”

妈妈

爷爷奶奶没有孩子

但我知道

他们把爱给了羊儿和小草

给了喧闹的流水和燃烧的炭苗

山坡上的毛毛虫

用羊粪粒数着太阳的探头

野韭菜和沙葱在荆刺的怀抱里疯闹

不小心划破了没有纹路的手

朱红点缀了满山的绿草

山下的酸叶子也跟着笑了

紫果子浆染了赤脚

奶奶烧着奶茶等着爷爷回来

一大一小的影子

踩着月牙

马灯亮着触到了奶奶的裙角

爷爷摸着我的头

对奶奶说

这丫头胆子大

黑黑的巷道里

一直就这么走在前头

一声驴叫

熄灭了夜的灯火

可远处

火海里的黑炭燃烧

火焰串得老高

烧红了半边的天呀

和水库的闸门比着高

爷爷哟

我知道

你为什么走不出山的豁口

年青时燃烧的心

依然在燃烧

水珠濺到我的脸上

我也想家了

抚摸着我的额头

在炕头

睡在镶边的暖褥子上梦游

流水的哗哗声彻夜没有停止

弯月的摇篮

把我送给了早晨阳光的怀抱

头宫河的流水沸腾了

我呼我叫

妈妈——我回来了

声落之处带着一串火苗

在读她的诗作的过程中,对她的朦胧认识,也渐渐清晰起来。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山风和她清纯的童年。

在热莎莱笔尖的流趟中,让我们知道了她身边的那些普通的维吾尔人、蒙古人和哈萨克人,也让人们看见了一个维吾尔女子高贵的情怀,一颗圣洁的灵魂

在热莎莱的诗歌中,天山的每一颗小草都那么富有灵性;哈纳斯湖畔的每一首牧歌都那么醉人;蓝天上的每一只雄鹰都那么矫健……

热莎莱不仅仅属于天山,也不仅仅属于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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