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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教书生涯(二)

2012-02-22 22:00 作者:浪里飞梭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我的教书生涯(二)

1980年,改革的风骤然吹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乡村。一时间,包产到户成了男女老少口头、手头、心头的焦点问题。尤其是分地,分农具,分牲畜更是牵动着每一根神经,满意的,不满意的都在兴奋着,绝不亚于周立波在《暴风骤》中描写的“分马”中人们的内心感受。以往人们在天参加农田基本建设时磨洋工说笑话,变成了各家忙着积农家肥、备籽种、到信用社贷款买化肥。就连以往天一抹黑就黑灯瞎火的土窑洞里,今年也要到午才熄灯,人们走到东家,串到西家,拉的是永远不感到厌倦的庄稼地里的话题。即使外人都走了,自家的几口子也要拉到深夜。春节一过,急性子的人们就活动开了,田地里、房前屋后到处都有忙这忙那的人们。以往这时候每天在大喇叭或者街头喊话训斥人的大小队长也都放下架子干起了自家的农活,尤其是村支书灰头土脸的样子与先前衣着干净整齐的干部摸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包产到户政策给农民带来的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的,而村里的四属户家庭的人们却犹如心头压上巨石,一时喘不过起来。这些家庭的主要劳力在外做工,家里只有妇女儿童老人,多少年没操持过农活的手脚,现在不得不承担繁重的劳动。教师家庭也属于这种情况,不过我原本是农民,刚刚教了几年书,还没有完全脱离农民的身份,何况是民办教员,还没有正式教员的那种切身的感受,再说我的父母都还硬朗。但对学校而言,老师们耕地和教书的矛盾日益凸显,老师如果只教书不种地,每月区区40元左右的工资,根本无法维持一家的生活,这还是正式教员。象我这样的每月只有20元,如果不种地,将来成了家,只能喝西北东南风。学生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农忙时节,在学校没有老师上正课,所以多数被家长叫回去下地干活了。这样的局面维持了多年,每年全乡大会小会反复强调,教师只能利用节假日回家种地,坚决杜绝因耕误教。但很多正式教员也悄悄地在联校长那里活动,纷纷调回本村教书,可以农耕教书一肩挑。甚至有很多教师上课时就把农具放在门外,一下课就到地里干活。我们学校的陈老师身体瘦弱,又不会走关系,在初中教书,家却在二十里外的村子里。每周放学紧忙着往家里赶,为的是多干点农活。就是这样还经常遭妻子数落,在村里也抬不起头。有一年回家浇地,本来按顺序轮到他家,结果电工把水拨到羊倌的地里,并且京口白牙地说:“羊倌得罪不起,得罪了就会偷挖我家羊身上的毛。”而恰好他的儿子在陈老师教的班里读书,这在电工心里根本不是问题。我校赵老师家里是磨豆腐的,说是妻子磨,实际是赵老师每天凌晨四点起来磨好,妻子只管卖。有一天,赵老师边磨边看书(因为清晨寂寥难耐,只能借书度时),忘了看火,一锅豆腐糊了,遭到妻子破口大骂:“你看书,看书能看来钱吗?一个月挣不了老娘三锅豆腐的钱,还你妈的穷酸!”有一位公办老师家里养着一口母猪。每到母猪发情的时候,这位老师就得赶着母猪到有种猪的村里配种,有时一次不行还得多次。这位老师有一回怕被学生看见觉得难为情,想找借口推脱,遭到妻子臭骂:“有本事你一年挣一窝猪娃钱我看看,你就甭去,当你娘的个臭老九连头大母猪的收入都比不过,还你娘的作酸!”我校的校长家在五六十里外的村里,当年简师毕业,被分配到我乡教书,已经教了十七年。妻子在家耐不住寂寞与村干部勾搭,被他发现,主动提出离婚。现在校长独身一人,上无双亲,下无子嗣,孤单一人,以校为家。所以经常召集几个老师喝酒,可别的老师拖家拽口哪有闲钱喝酒,实在无法奉承。校长就自斟自饮,相思成疾,性格孤僻,难以相处。以往常住校相当于看门房的兼职教书,包产到户后,没人当校长,联校长动员老汉当了校长。一放学,总想组织人们和他玩扑克,消磨时间,人们实在躲不开就奉陪。每天躲他,倒成了大家的心病。

我到初中教书的最初几年,经常面对学生大半缺课的现象。我自己一年只会缺十多天,因为我父亲宁肯自己多受累,也不让我耽误上课。所以,我就成了经常蹲守学校的积极分子,在别人无暇致力教书的时候,得以尽快成熟起来,并成为全乡的优秀教师,几乎年年获奖。起初三年里我教的学生中,值得我自豪的学生何时成一直能够坚持在校学习,并且以各门功课齐头并进的总体优势超出第二名一大截。他初一时只有英语差,因为学校始终没有正式的英语老师,谁来代课都不长久,最多的才五个多月,每年一开春就没人给代课了。所有的代课老师都是高中学习差考取高校根本无望的学生,每年冬季能腾出一学期时间代课挣钱,总比在家荒废着有意义。说是挣钱,每月少的可怜的十几元钱,不够伙食费和抽烟钱。所以我们学校的孩子们都是英语刚刚入门就干脆放弃不学了。何时成起初也是这样的,只是这孩子自主意识很好,自控意识更好,给自己定下什么学习任务,一定要完成,否则茶饭不思。就是因为有几天情绪十分低落,我私下了解到他是因为学英语无法突破才犯愁的。我在高中读书时不学英语,我也不能具体讲英语的问题。我就问:“你是怎样学语文的?”他说:“我就会背课文,记住学过的每一个字词和课文下面的解释。”我说:“英语和语文是一样的,也是只要记住了,也就学好了。你把每一个单词和需要记住的牢牢记住,一定会学好的。现在可能读不准,但记准了就行,考试是在卷面上答题,不让你嘴说,记对了就行。”没等我说完,他的眼里闪着聪慧的光芒一溜烟跑了。此后,我就见他走路都念叨着,旁若无人,目不斜视,有时还拿着纸条看一下。很快他的英语成绩也上来了。

我由小学到初中,感觉教书和读书可大不一样,经常碰到自己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向带初三班的数学课李老师请教,常常被人语带讥讽地奚落。后来我就向我们村退休的老师请教。王老师一见我到他家就笑盈盈地迎出当院,然后半开玩笑地热情地把我领进家。王老师是全乡有名的实在老师,退休后在家巴不得有人请他发挥余热。所以对我总是很热情。就是王老师近两年的帮扶,我才得以一直教到这一届毕业。这一届毕业的学生总共26个,李世运在刚上初三时因为在城里找到正式工作辍学了,还有8个因为家长的原因中途辍学,大多是女孩子。这里的很多家长唯恐女孩子考上高中或中专师范,他们总认为供女孩子读书除了白花一大笔钱,到时连出嫁时的彩礼钱也得不到,是吃亏的事情。所以入学时35个,只有26个参加中考。

1983年,这是我终身都难以忘记的一年。这一年我从初一带到毕业的第一届学生迎接全省的大考,我内心的忐忑远比孩子们厉害。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教学究竟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如果一塌糊涂,我将无颜见孩子们,无颜见我的父母,无法再回初中遭万箭攒心的讥讽。考试的几天我是度日如年,每考下一科,我就急切地问这问那,生怕考出太生僻的题,让学生怪怨。好在孩子们始终没有表现出沮丧、怨恨。我问何时成,他总是说有一道没做好,并没有平时遇见生题时的复杂的表情。考完后的半个多月,我更是如坐针毡,常常在夜间到凶梦惊出一身冷汗。最后几天,一听到有人喊,就心慌,生怕因成绩差被叫去宣布开除。终于有一天,我正在地里干活,远远见有人朝我走来,走近一看,原来是联校长。我的心一下子吊起来,心跳骤然加速。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你咋教的,教成啥啦,啊?”我一下子平静了,心想,完了!那曾想,紧接着联校长竟哈哈大笑起来,我是满头雾水,不知所然。只见他朝我的父亲走过去,高声说道:“老哥,你的儿子出名啦!”我的父亲只会咳咳笑着不说话。我走过去,联校长才说:“今年咱们乡排名全县乡镇中学第一,何时成总分全县第二名!”他稍缓后又说,“明天到县里,教育局的领导要见你,快回家准备吧,不要锄地了!”说完一股风走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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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记忆沦陷在沧桑年华
  • 仰.望
  • 在乎你渴望
  • 赛飞
  • 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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