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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悠悠

2013-06-05 11:58 作者:养家糊口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头几天一位很久不联系的同学突然问我:据说你是在写书么?我一时语塞,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我臆测那只是小幽默,又过了几天,我惊讶地发现个别人跟我打招呼都说:写的怎样了。传闻中甚至替我取好笔名:苍穹飞鹰,这应该是近年我国文坛最土最没前途的笔名了。

上周日一学弟慕名找我帮他改稿子,显然他是受到传闻蛊惑过的,谈正题前先说了不少堆溢美之词,我寂寞的心膨胀空前,但我是一个正直的人,连连制止他说:天道酬勤,天道酬勤啦。学弟把他的新闻稿给我看,还给我指这是新闻眼那是信息源,这让几乎没写过稿子、逃光新闻写作课的我隐约中有种菊花微微下坠的感觉。

还好学弟平时写东西不多,许多句子歧义缺主语之类,我帮他简单改改且万般叮嘱他不要告诉别人我帮他改过稿子。学弟临走的时候还挺客气,跟我说:谢谢你,苍穹飞鹰。我大惊,说:啊?学弟可能觉得不够亲切,说:谢谢你,苍学长。我惊为天人,说:啊?学弟马上觉得似乎太不严肃,纠正说:谢谢你,苍老师。

写书当然是谣传,首先我不是文学青年,再者能力不济,要命的是这事我自己都不信怎么好意思忽悠别人。

上次更新日志已是两个半月以前的事,很久没写,因为没什么可写,也没有什么感慨,在生活的 大海中,我这艘破船,晃晃悠悠地沉没了。诚然,一个思维空前枯竭的人在校期间居然坚持写书,他不是执着,是疯了。

由于一些缘故,今年返校晚了半个月,大概潜伏太久,有人估计我已无力靠岸,就此失足,弃“闻”编书吧。其实我本可以来的更晚,因为我将启程的前三天,家里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学校停课,车辆不通,夸张到积雪没过窗台,我和只得在早上合力破门而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雪花飘飘洒洒,落地有声,满上遍野,目所能及,尽是白。雪原是单调的美,视觉疲劳的美。

我和爸一整天都在清院子里的雪,雪实在太多,最后无处倾倒。天舅舅买的兔子在这次大雪中不幸被埋,它保持蜷缩,嘴里衔着萝卜,我为这只吃货的死略感神伤,小弟甚至哭了,爸拍他头一下,说:我生病都没见你哭一次。

我用积雪在院子里给小弟堆雪人,也是美化环境兼废物再利用的过程。那几日天气极寒,将近零下三十度,小弟早已冻得回到屋子里,小弟让老爸转告我把雪人堆成海绵宝宝的样子,结果信息在传达过程中发生了严重的变异,我成功把雪人堆成了天线宝宝。

我自己堆的热闹,小弟忍不住好奇,里三层往外三层穿好,憨憨的,像雪地里的皮球。小弟将手里的可乐插在雪堆上,跟我打扮雪人。我把红桶扣在雪人头上做帽子,辣椒做鼻子,瓶盖做眼睛,再画上嘴巴。小弟找来两个木棍,比划着,发出“嚯”“嚯”,我插到雪人身上,说,两手还不一样长。小弟说,不是。我狐疑,小弟依次指,说,这边是神火枪,那边是飞天刀。我的信仰出现了大面积的崩塌。

雪人赶在晚饭前完成,它是我堆过的众雪人中最大的,跟我一样高。家在高岗上,远远的就能望见,路标般指引着我,我到过它,梦里哭的很惨,我记不得为什么哭了,梦就是梦,恐惧或欣喜。

吃饭的时候,小弟去外边把可乐拔出来,要喝,可乐已经冻成冰坨,前后半个多小时的事。我把这事跟一南方的哥们说,他说,草,简直是无情!

暴风雪过去三天后,新闻报道去哈尔滨的高速通了,村里小学开学了, 我也要走了,看到院子里的雪人,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跟往年不同,今年来南昌,心中多了份迫不及待,在家呆太久了吧,想换换环境。

曾在一首诗里看到这样的句子: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当时觉得挺有道理,觉得人嘛,趁着还算年轻要出去走走。现在我时常也会生出相似的感慨,希望总是孕育在远方,仿佛出走是实现梦想最佳的方式。况且出走的理由是那样简单——陌生。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爸不知自哪听来的长途大巴可能停运,怕耽误我赶车,包沙老大的车送我去哈尔滨。我说大巴挺好的,爸亦坚持。

天光初醒,我最后一次看家的红日,天里。

东北的清晨,滴水成冰,天澄蓝,像海。村子静静的,炊烟伸向云霄,几只牛走过家的门口,室友来我家玩时说他去过日本,那的闲适与村里相似。我说,等我走不动的那天,一定要回乡野养老,返璞归真。

沙老大的车等在门口,爸妈叮嘱我在学校好好的,我上车,爸转过头,我知道他又哭了。爸没有兄弟,亲人少,我是独子,爸老了,孤独,不想我离的太远,太久。

庄子说: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活着如同浮萍,死去如同休息,这份淡然,好难。父母眼中,子女就像风筝,断了线,飞的更高更远才是好的。

我姐上学那会,我爸我妈也可难受了,没办法,上学去了嘛,好事。我姐现在工作好几年了,去年买的房,城里户口,你还得几年? 沙老大问。

我说,一年。

毕业干什么?分配?

我说,不可能,记者吧。

一段现实的寒暄后,我们得以互相了解境遇。我附和他说,行啊现在,开捷达了。沙老大意气慢慢,说,老婆孩子热炕头,三亩薄地一头牛呗。我城里有朋友见我就跟我说,沙哥,你开捷达我都觉得没面子,兄弟给你换奥迪,我说才不换,在农村开捷达就是玩玩。

沙老大顺手正正内后视镜,右手脱开方向盘,抹下胡子。

我瞬间想到沙老大当年头探出小面扯嗓子和人讨价还价的场景。

沙老大的车窗年久失擦,霜夹杂尘土,我用纸艰难开辟出小块玻璃,外边太阳正在升起,电线杆一个接一个后退,仿佛时光倒流。

我曾是沙老大忠实的校友兼粉丝,那会儿我读四年他读六年,我读六年他就成我同学了。也就是说沙老大目送两届毕业生之后最终与我们同班,他做的如此大的牺牲让彼时年幼的我们感到无上光荣。沙沙妈跟别人拉家常却说,孩子小在学校多呆两年没关系,到社会学坏就糟了。

沙老大原名沙志国,我们叫他“大果子”,他在家并非行大,有个姐姐,沙爹沙妈重男轻女,叫他老大,搞的像黑社会似的,我们都不叫他老大,因为有个姐姐,趁班里女生多的时候,我们都喊他:老二!老二!众女生用手掩住脸,反而臊的不行。

记得过年小弟跟我讲,小弟叫奚家泽,派出所户籍天衣无缝地在户口上打成奚茄泽,小弟就这样写,慢慢地,同学们都喊他:奚茄子。起外号是小学生的通病,沙老大是这方面的高手,班里有个女生肤色略黑,老大毫不留情,黑旋风。有个女生偏胖,老大毫不留情,铅球。有个女生长的非常白,老大毫不留情,白面缸。语文老师五十多岁,皱纹较多,老大毫不留情,沙皮。自然老师胡子较多,体育老师胡子更多,老大毫不留情,大埋汰,二埋汰。

当然,他也给我起过,因为姓杨叫我“洋鬼子”。这让年少的我感受到莫大的耻辱,那时我的成绩马马虎虎,在大队部,负责早上去各班抽查作业、检查纪律,打分。早自习铃响,我打窗户前过,有人喊:检查的来了,检查的来了。像小贩看到城管来了一样。我当时怀着纯粹报复的心态连续两周抽查沙老大的作业,他最终告饶,我们达成和解。

沙老大是那种情感丰富的人,总想大人们想的事,我们还小明帮助奶奶干家务、小红帮助妈妈扫地、妈妈夸小丽真是一个好孩子的时候,“男人”这个词已经出现在沙老大的文章里,对于年少的我们来说,这是意义重大且分量非常的词。

沙老大一篇《男人去哭》中有过这样的文字

在我年少的时候,身边的人说不可以流泪,在我成熟了以后,对镜子说我不可以后悔,在一个范围不停的徘徊,心在生命线上不断的轮回,人在日日夜撑着面具睡,我心力憔悴。

明明流泪的时候,却忘了眼睛怎样去流泪,明明后悔的时候,去忘了心里怎样去后悔,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好累,开始觉得呼吸有一点难为,开始慢慢卸下防卫,慢慢后悔,慢慢流泪。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做人何必撑得那么狼狈。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尝尝阔别已久眼泪的滋味,就算下也是一种美,不如好好把我这个机会,痛哭一会,不是罪。

不是罪。年迈的语文老师回味着。我是多想站起来告状沙老大私下管他叫沙皮狗。

老师说,这篇文章大家懂吗?我们说,不懂。下课铃响了,老师提高嗓门说,那我给大家讲讲。我们马上说,懂了。多年后,我亦然对歌词半懵半懂,但沙老大那次赤裸裸地抄袭是人生最初的洗礼。

沙老大就此得到老师青睐,两人常常同进同出,谈笑风生。沙老大的作文成为班里的顶峰,我们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老师剖析我们之余会问沙老大,志国啊,最近在写什么?沙老大深沉地说,同时写两个,《村里有个小芳》和《将军令》。沙老大的话在空气传递的过程中再次发生激烈的分解,老师听了说,好。于是给我们讲了一节的戚继光和霍去病。

六年级那年夏天,沙老大买了复读机,是比随身听更大个更高级的装备,奇货可居。他把耳机装在抽口,上课时支在耳旁做思考状,我们觉得很酷。他还有歌词本,上边七上八下贴着《还珠格格》的胶人,我问他为啥小燕子和紫薇没有头。沙老大亮出左臂,我说,哇哦。

沙老大经常拿复读机在操场上转悠,音量很大,曲风多样,《盛夏的果实》、《再回首》、《大哥》、《伤心太平洋》芸芸,引得女生围观。沙老大在校期间发生过多起恋情,大至初中,小至学妹,但以他的年龄段来看,无论把校内哪个妹子,都有调戏幼女之嫌。

小学流行传情书,所谓的情书无非是肉麻直接的句子抑或摘抄冷门的歌词。沙老大再次走在我们前面,我们弹弹子挥汗如雨之时,他已光满面。他总是上课让我帮他给班花传纸条,想必班花有严重的恋父情节,他们有传不完的纸条,妈 的,为什么不下课把话说完。

沙老大有一天当我们面叫班花亲的,我们起哄,班花直接跟几个姐妹掩面逃走。放学后,几个初中生堵在门口把沙老大暴殴一顿,沙老大展现出十足的霸气,死死咬住其中一个人袜子,我们当时上去拉架,结果我的小不知被谁狠狠戳了一下,我暗骂,草,耍阴招。初中生中的一个站出来对沙老大说,就你还老大。说着搂紧班花,班花像受惊的小鸟依偎他身边,我提上书包就想撒丫子跑,初中生墙似的横在我面前,我说,我服了,我服了。那人手指我们说,你们听好了,她,是我的女人

那天起“女人”这个概念活生生烙在我的生命中,即使我的小鸟付出了些许代价。

沙老大责备我们怂包,说,你们不讲义气,以后会被打的更惨。我说,反弹。沙老大无语,说,果然是小学生。

我们的车驶入哈尔滨市区,我喜欢的城市,路两旁俄式建筑,洋气。我臆想过那些水泥森林中有自己的一套房子,现实的社会,人生理想都是那么现实。

我们带的现金不多,所以选了离火车站尽量远的馆子吃饭。老板很务实,直接告诉我们什么菜量大什么菜较坑。

菜很快上齐,勉强盖住盘底,沙老大看看,问老板,怎么不去抢劫?老板指外边,我看过去,说,擦,失误了,对面是汽车站。

沙老大给我倒酒,我说不会,递给我烟,我说不会。他说,还算男人吗?我说,额。

在农村,沙老大属于自命怀才不遇的青年,他平时上网、看书、关心国家大事。他跟我聊政治、聊强拆,而我感兴趣的只是体育版块,更别提拯救苍生了。他的想法,我也不争辩,受不了文人的犟。

他说他要写书,情节包括穿越、宫斗、女人,甚至抱定写书是脱离现状的稻草,他说他在想名字。我说,《回到秦朝做娘娘》 ? 他说,不错。

我摸出车票看发车时间,触发了沙老大的感慨,他说他的儿子就要出生了,今年哪都不去。我说,沙哥,你会成功的。我对他使用了新称呼,因为他之前众多称号让我的资讯有些爆炸。

沙老大憧憬,说,宝宝要出生了,得起亮的名字,要亮!旋即看着我。

我马上觉得一定要接他的话,说,沙宝亮?

沙老大说,滚。手在空中写。我说靓丽的靓,靓!

我说,什么是靚?

沙老大瞄外面的俄式楼房,说,洋气,靓就是洋气。

我说,沙琪玛?

他说,草。

傍晚我搭上南去的火车,沙老大在市区留宿,因为他喝了酒,被查到要关半年小号,这样他就不能亲眼看到儿子出生,作为父亲,该是憾事。

南昌,熟悉的名字陌生的名字。抵达南昌前后要三天,漫长的时光。

K1124爬行在中国的肋骨上,任窗外各种颜色的列车将其悉数超越。K1124还是绿皮的时候,我便乘它来往南北方之间。那时这趟车只叫1124,由长春到南昌全程40小时,学生票60元。两年前,全国火车大提速,1124绿皮换成红皮,票价翻了一倍有余,且1124前还加了K,但很少人称它K1124,而是称它TMDZM1124。

1124其实不是最慢的,年前我搭L779去阿城,第一次坐“L”开头的车,我问乘务员大爷“L”是不是“老快了”的意思,大爷摸了摸我的狗头,会心地笑了。于是,二百多公里的路,这趟“临时车”跑了将近五个小时。

我偶尔奢望“最慢”的境界,以为那样才能看清世界,我知道可能那样的心境唯有旅途中才能遇到。生活就像一场旅行,多么老套的比喻。这场旅行中我碰到许多人,比如沙老大、铅球、沙皮……

感谢他们丰富我的记忆,我要去更远的地方,做晃晃悠悠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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