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壮丁
李文旺
彭润生是很不愿意当壮丁的。彭润生很讨厌国民党的腐败统治，虽然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国民党的部队，他常常听人家说：解放军，睡地铺，盖着肚子露着裤，对待穷人像小兔，对待敌人像老虎。他从这歌谣地就知道解放军是一支多么好的队伍，秋毫无犯。既然国民党的敌人是解放军，还用问吗？和这样好的部队为敌的队伍能是好队伍吗？
可是，抓壮丁成了大势所催，就是多少有钱人家也难免会被抓壮丁，不过，有钱人家可以出钱买通人家，可以让穷苦人，让那些没有活路的人替他们去当壮丁。
开始，抓壮丁是奉行“三丁抽一”的，那意思是说，不管贫富贵贱，只要是十五岁到三十五岁的男子，谁要是一家有三个这样的人，就必须抽出一个人去当壮丁。理由？谁给你说理由？国民党的保甲长可不和贫苦农民说那么多废话。后来干脆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抓来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用绳子给捆住，为什么要捆着，怕抓来的人跑掉，要是跑掉，那还不是白抓了。
这一捆，可不是三五个，而是一连串，有时候几十个，有时候一百多。彭润生这一串壮丁，当时就被捆了一百零八个，看押这一串壮丁的国民党兵竟然自己给自己封了个绰号“小宋江”。
“天天要打仗，后勤无保障，今天抢财物，明天来抢粮。”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打胜仗呢？唉，彭润生家无钱无势，有什么办法呢？彭润生实在不想替国民党当炮灰，只是干了六个月，他就开小差离开了部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前方乱得一塌糊涂，要离开部队其实很容易，因为一打起仗来，常常是排找不到连，连找不到营，营找不到团。只要不是自己同一个连的兵，甚至不是同一个排的兵，谁也不认识谁。开小差容易，可要是抵抗当时的寒冷倒是十分困难。总不能穿着国民党兵的衣服吧。不然，人家一眼就能认出你来。你一个国民党兵，要是让当地的老百姓给认出来，不是被打死，也要把你打残。老百姓可没有解放军的气度，什么“优待俘虏兵”，统统见鬼去吧。
彭润生脱下国民党兵的衣服，扯下里边的棉絮，全部放到地下，然后把那一身国民党衣服的外套扔到老百姓的粪坑里。然后他捡起地上的棉絮，把它捆把捆把，硬生生地把这些棉絮放进贴肉的衣服里。是啊，这身皮看着就恶心，可是，要是不留下一些棉絮来，那不是要活活冻死吗？就这样，都还抵挡不住那凛冽刺骨的寒风。因为那独特、古怪的装束让许多老百姓看得莫名其妙。说他国民党兵吗？这个人又没有穿国民党的衣服，说他是老百姓吗？老百姓哪有这样打扮的，你说他穷吗？穷的人就是冬天也难得有棉絮上身的，你说他富吗？富家的子弟哪有这幅怪摸样的。老百姓干脆把这个人围拢起来，审问了一番。他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清楚的方言，真让人搞不清他说的是什么？难道彭润生不会说普通话吗？不是，他是怕说出普通话来会让老百姓对他更残酷，要是说方言，至少会给老百姓一个感觉：这个装束很奇特的人不是本地人，要是本地人，穿成这样，不是疯子就是逃兵，而要是一个外地人，穿成这样反而可以理解。
彭润生的分析是对的，老百姓看见他古怪的样子，甚至怀疑他是从很远的地方逃难的灾民，但是，又不完全像是灾民。有人提出带他去见区长。这区长是解放区刚刚专业的一个营长。彭润生被带到区长跟前，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这样子也不是装出来的，虽然他这六个月打了二十多仗，平均一个星期打一次仗，可是，他竟然没有打死过一个解放军，连伤害解放军都没有，因为他的枪杆常常要抬高那么一公分。倒是解放军的子弹擦破过他的皮。但是，在那场合之下，擦破皮你还想怎么样？“死了就地埋，伤了裹绑带，破皮算小菜，拖累早滚开。”这是一个国民党伤病员总结的一个顺口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