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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字典里的青春

2013-05-20 17:17 作者:冉亦燃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近来“青”两个字被炒的挺火,虽然我还是个没赶上80后末班车的90后,但是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再年轻青春似乎已经成为我用来回忆的东西了。说实话,我不知道真正的青春是个什么样子,是阳光少年?青青草地?还是只是岁月的一个代名词?我有些糊涂,也有些感慨,我的青春哪里去了?

我出生在内蒙古的一个小镇子,必须要申明的是我是汉族,这也是我长到20来岁一直觉得困扰的地方,似乎内蒙古就一定要和草原牛羊挂钩,那里的人民都是住着蒙古包骑着大马的游牧民族,以至于我在上大学期间几乎四年的时间还有不少同学以为我家里以放牧为生,而实际上我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工。

我的父亲是镇里林场(内蒙风沙比较大,一般旗里都设有植树造林防风沙的国有林场)的一名会计,母亲没有工作,家里的生活就靠父亲微薄的工资和母亲种植的林场的几亩地的收成来维持,在我们这个家里,我总觉得父母的角色该对换一下,因为在我儿时的记忆力母亲似乎承担了生活中大部分的担子,这不是说父亲不想承担,没有能力,只是因为他是个残疾人。听人说父亲读书是很不错的,后来碰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就被分配到了这个林场挖黄河水渠(黄河流经河套平原,人们把黄河的水引出来进行灌溉所挖的大渠),十几岁的少年可能身体里还有那个懒劲儿,挖的累的不行的时候就在渠里睡觉,因为地表水太浅,股骨头被阴坏,那时候家里也穷,爷爷奶奶竟然请来了神婆唱唱跳跳,一次医院也没有去过,父亲的腿也就在不了了之中一瘸一拐了。就是这样一条瘸腿羁绊住了父亲的大学和其他能使这个家里过的好一些的机会,也许命运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就会被改写。

就这样,我们一家人守着几亩薄田,靠着父亲只够买几袋花粉(河套平原特产)的工资勉勉强强的过着自得其乐的小日子,那时的我很快乐,农村的小孩不像现在的孩子那么娇贵,基本都是放养,群的小帮派,什么弹玻璃球,过家家,扔沙包,跌了摔了鼻涕眼泪一抹再接着玩,那时我哥是孩子王,我怎么着也能享受一下特权,常常找人茬打架什么的,树上墙上摔下来破了好几次相,被母亲拿着笤帚追着满林场跑,因为贪玩,常常考个几分还大声宣扬,如果是现在的小孩估计早被揪去参加辅导班了吧。

就这样,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十二岁,那一年,不能说是我人生的转折点,但是可能算是我人生中比较灰暗的一年了。这一切都起源于那几亩地,母亲指望着那几亩地填饱全家人的肚子,指望着它给我和哥哥挣出学费,指望着它能让家里人体面一些,但是常年的胃病和神经衰弱拖垮了她,母亲一直是个要强的人,直到最后在床上疼的满头大汗,失去意识的时候都没有叫一声。就在这个时候,在我印象里一直很模糊的两个概念姥爷和三舅像神一样的出现了,而且开着小轿车,虽然没多高级-利,但是在内蒙那样一个闭塞的镇子里,这足以炸开锅,当姥爷和舅舅把母亲接走时,附近的人们拍着父亲的肩膀说:“你家的好日子要来了。”而我却不知所以然,因为在我12年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关于这两人的故事情节,琐琐碎碎的听母亲讲过他还有两个弟弟,亲姥姥在母亲13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而有关姥爷似乎在青海开矿,对于其他,一无所知。

离开母亲的日子里,我和哥哥的生活被不太利索的父亲照顾的一塌糊涂,而这时,母亲那里传来好消息,病在慢慢好转,姥爷要把她留在煤矿上干活,所以我和哥哥生平第一次坐火车被送到了青海省格尔木市,最起码那里是一个市,有更好的生活和教育环境,我兴奋的想着千万种可能,住着楼房,有着一群城里的小朋友。但是很快这种兴奋被极度的失望所吞噬,那只是一个黑乎乎的院子,几排还算体面的砖房被早已来此的大舅三舅和一些姥爷的兄弟的孩子们住着,我们只能住到下院的一个土房子里,而母亲的工作则是过磅,也就是称煤重,这对于我家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因为过磅费是自己的,但是母亲的工作让三舅妈很是不爽,因为先前是她的老舅一直在过磅,偶尔还偷卖几车煤,母亲的到来断了她老舅的财路,所以,母亲的日子可以说是很不好过,没来由的冷嘲热讽和明里暗里的使绊让不明由里的姥爷常常责骂母亲,当然这些不算什么,三舅一直深受姥爷的宠基本算是半个煤矿老板,老板的老婆不想让人好活,那其他人还有什么顾忌的,我也不知道母亲当年是吃了多少人的哑巴亏,如今想想有些人还气得牙痒痒。这就是母亲的工作,那时没有电子磅,就是加砝码的那种,不准,所以可以想象一下那些吃了亏的拉煤司机常对着母亲撒气,青海是什么地方,各路人马聚集的地方,撒拉族,藏族,哈萨克族,民风说实话是挺剽悍的,我没有针对的意思,只是说说当时的情况,一个外地女人,人生地不熟,被一大群爷们儿围着虎视眈眈的,我想没几人能受得了,这时老板出现了,没有人不敢不给老板面子呀,他们以后还得拉煤挣运费呢,就这样事情的结局往往是老板清清嗓子意思一下大家散了,而姥爷则是常常责骂母亲太犟,脾气不好。(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再来说说我梦想的城里的学校,内蒙也是个高原,所以12年的风沙和紫外线导致我黑里泛红的皮肤,也就是高原红,再加上我没有漂亮的衣服,手腕上还因为骨头突出带了两个特笨重的银手镯,可以说土极了,当老师介绍我说是内蒙来的的时候,我几乎可以看到同学们眼神里的不屑和嘲讽,这让我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打击,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什么快乐,什么无忧无虑都从我骨子里逃脱了,我变得沉默,走路都是低着头,以至于我现在的走路姿势都是像一只霜打了的茄子。城市就是城市,教学条件是农村所不能及的,本来我学习不好但是我不自卑,但是从那以后,自卑这个词就深深缠绕着我,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听写单词,我原来从来没接触过英语更不要说写了,但是那边的孩子是从二年级就开始学了,所以初来乍到的我自然没过关,英语老师扇了我一巴掌,不疼但足以让我铭记一生,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其他没过关的同学没有享受这种“待遇”,连老师都歧视我吗?12岁的孩子不能说从一巴掌里明白多少道理,但是足以让人长记性,记住以后要做的更好,所以刻苦这个词根深蒂固的刻在我的脑子里,从那以后,我频繁的出现在老师的话语里,当然是表扬的词汇,而我也收获了一份长久的友情,她没有嫌弃我的土,没有嫌弃我不会说普通话,没有嫌弃我是煤场里的孩子每天浑身上下都是脏脏的,甚至连脸都洗不干净,这样的发小的友情我相信是一辈子。

我想我的刻苦和我的坚持不仅仅是为了以后不挨巴掌,可能更多的是我的母亲,因为我和两个舅舅的孩子都在一个学校,我们家里可能什么都不如舅舅家,但是我希望最起码有一样是母亲可以骄傲的和其他人夸赞的,那就是我和哥哥。而事实证明,我俩也确实做到了,如今想起来那时的日子可能有太多心酸,小学生初中考试我考了全市第三名,而得到的奖励就是母亲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去吃了一碗炸酱面,这个画面一直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因为当时我在想如果是舅舅家的孩子,会得到什么呢,是蓝猫淘气的书包吗?因为那个书包就是我的梦想,可是因为太贵直到初中都没有实现。

小学毕业那个漫长的假期可能也让我明白了太多的世态炎凉,明白了母亲多年来的不易,舅舅家的孩子们都跑去西宁找他们的爷爷也就是我的姥爷过暑假去了,而我和哥哥留在煤场陪着母亲,虽说也受到简单的邀请,但毕竟能品出姥爷话里那几个意思,还是陪着母亲,有时候还能给她壮个胆,因为跑运输的没有白天黑,人家车什么时候来你就什么时候给人家过,半夜三更过磅的事儿常有,每次10元的过磅费母亲又不舍得错过,那时同学们请请吃吃的事儿也常有,但是我是绝不会参与的,我知道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母亲的汗水和泪水挣来的,我没有资格拿这些钱去吃喝。转眼间,俩舅家的孩子们从姥爷那里过完他们的假期了,据说给我和哥哥带礼物了,我俩兴高采乐的找去了,我可能还是比较幸运的那个,还有一对头花,再看看舅家的孩子都拿着文曲星,那时文曲星特火,那当然是我的梦想,可惜没我的份。回到房子我就把那对头花烧了,母亲这时也憋不住了,全天下的母亲都是一个样,宁可自己过的不好,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委屈,母亲说她的老家就是重男轻女的思想挺严重的,外孙子什么的根本就不能和家孙子相比,再加上一个后娘,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老子,再加上后娘还带来两个娃,母亲天性不会花言巧语,只会默默忍受,再加上后妈在姥爷耳边吹风,姥爷有时当着母亲的面甚至说带来的孩子比母亲顺。母亲说完这些,我也就明白了,母亲的艰难和不幸是谁造成的,是那可笑的思想还是人们被金钱蒙蔽了肮脏的心,有时知道内情的人会来问母亲是不是老板的闺女,母亲是极不愿承认的,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老板的闺女会为了那几块钱和人吵架,会大人小孩穿的破破烂烂。

初中,因为成绩好,人们也愿意和我玩,所以朋友也慢慢的多了起来,那个年纪的小孩叛逆的思想太多,可能是受了些影响,慢慢的对母亲开始不满,抱怨她不按时做饭,抱怨她这个那个,那时已经知道开始攀比了,总是想着自己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没有漂亮衣服,清楚的记得有一次去舅家玩看到表妹的漂亮衣服我哭了,因为穷,我们家买不起,现在想想也许会觉得丢人,但是我知道母亲的心里是满满的辛酸。而那个时候,母亲磅房的生意开始慢慢好转,因为信誉和敬业也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她的脸上开始慢慢出现笑容。这时就是我和母亲的分裂,因为我的坚持再加上我没有青海户口不能参加高考,所以母亲就把我送回了内蒙,那一年,我初三,可能是心里的那个信念鼓励着我一定要做好吧,中考时我考到了当地的重点高中,但是遗憾的是没有进去竞赛班。

那个假期,我和父亲哥哥去青海看母亲,三天的硬座啊感觉快要散架了,相聚的日子是美好的,可是总有些风言风语的不断地打击着这个脆弱的家庭,姥爷因为年迈干不动了要把股权交出来,两个舅舅掌控着大部分,姥爷姥姥持小部分,母亲甚至不知道这个决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大局就已定,无奈加上早已料定的结局使母亲没有太多的波动,只是听到她说“好好干,把你们供出来”,没有眼泪没有不满,无言的结局。

高中的日子很平淡,除了学习似乎没有太多的记忆,唯一欣慰的是滚动到了竞赛班,因为没有电话,偶尔给母亲打个电话,她总是高兴的说去她那里过磅的车又多了,又能多挣点了,偶尔也能听母亲说说舅舅在哪那买房了,买了辆多好多好的车,而我和哥哥只能嗯嗯的答应着,嘱咐她注意身体......

就在我高三那一年,母亲因为多年积劳成疾被检查出患有肾功能衰竭,其后期就是尿毒症,当时感觉天塌下来了,而这个时候,姥爷和舅舅又像我12岁那年一样闪着金光出现在我们面前:“别怕,我们给你付医药费”。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尿毒症开始还可以通过透析来维持,但是最后的办法也只能是换肾,那时我和哥哥已经做好要给母亲换肾的准备了,但是家里人没有同意两个小孩来冒这个风险,而我的姥爷和舅舅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要给母亲捐一个肾的话,甚至三舅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说三舅要给母亲捐肾,当着母亲的面来对质,说“不要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母亲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流泪等待着命运的宣判。说实话,我心里当时的恨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我是应该要感激他们在我家最危急的时候伸出的援助之手的,可是母亲的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哪怕母亲分得煤矿的一分股权,她也不会拼死拼活的为了那十元的磅费拖垮自己的身体,她可以对自己好一点的,但是他们是她的亲人,骨肉同胞,她没有去争取,有时我的心里会想,如果母亲是个男的,那么她今天所承受的一切会是那两个舅舅中的哪一个?也许我的想法太邪恶,但是面对母亲的痛苦我没有办法停止这种念头,不幸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临在母亲头上,有时我会想姥爷舅舅为什么会给母亲看病,是怕世人笑话吗?是怕人们再背后戳着指头骂说那谁谁的女儿和那谁谁的姐姐因为没钱看病而死吗?是吗?是这样吗?我情愿相信是亲情在维系这一层关系,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们不会接受这份迟来的施舍和同情,我情愿家里还有个种地的健康的母亲,也不要这样一个要靠药物维持生命的母亲。

病是终究要看的,母亲还是住进了医院接受配型等待肾源,那时我刚好大一,曾打算要放弃 学业,但是这样会使母亲更忧心,所以几乎在学校都每天揪着心等待医院传来的消息,肾源终究找到,手术很成功,但是后期的休养要十分重要,家里人都胆战心惊的过日子,因为一场普通的感冒就有可能导致死亡。大学按理说是人生中可能最精彩的体验,但是对于我来说都是灰色的记忆,经常偷偷的哭,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四年里心没有一刻是放下来的,在我的记忆里我竟然没有一刻是真真正正开心的,我的大学还真的是一个败笔,庆幸的是还好有宿舍的一帮好姐妹在我灰暗的人生画板上加了些许色彩。而如今,我已毕业,考取了母亲换肾所在城市的研究生,我的目标很简单,留在那里,母亲的将来我来负责。

写这样一篇文章的目的很简单,缅怀我这20来年的人生,也许有些关于亲情的话太过偏激,但是那是我当时真实的想法,我不想把自己说的有多高尚多有情操,恨了就是恨了,不满就是不满,但是这些年也总算明白了些道理,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抱怨仇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你才真正有资格来审视这个世界。

如今,我以感恩的心态来看待这一切,当生活给了你足够的磨练的时候也给了你足够的精神财富,就像我的母亲坚强隐忍的面对生活中的不如意,而如今即使病魔缠身也乐观的面对。

所以说,我的青春是一部紧紧围绕着母亲的片段,不紧凑但是很深刻,不浪漫但是很励志,也许少了些年轻人的欢乐和活泼,但是这种独家记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体会,我的青春去了哪里,我想可能就永远藏在这部叫做“母亲”的字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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