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二牛哥
小时候，二牛是村里孩子的“山大王”。只要他一声“令”下，下河摸鱼、掏鸟窝、做弹弓、玩画片、打字牌……村里的孩子没有谁不听他的。每天放学回来，二牛家门前的晒谷场上也总是聚集着许多小喽啰，踢球、冲城、丢手绢……，村里村外的小孩都过来，围着他转，跟着他到处囔囔。
听二牛妈说，二牛这娃啊！贼聪明，一生下来就与众不同。别人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哇哇大哭，二牛不哭，不但不哭，还一动不动，刚开始，二牛妈哭的死去活来，以为他夭折了，可没想到，没过多久，等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蔓延到脸上，二牛竟蹬着小脚哭的撕心裂肺，那一刻母亲知道，这是太阳送给她的，于是便取名叫张旭，因二牛爸叫张大牛，所以村里人都叫他二牛。
我认识二牛是六岁的时候，是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他九岁，我们同在中心小学上学，他大我几级。二牛家住在半山坡上，奶奶家挨着他家，中间只隔着一口浅水塘。后来，我转到城里的另一所小学，就一直没见过二牛。再一次看见二牛是个暑假，我从城里回奶奶家玩，他正好打着赤脚，光着身子，拿着脸盆，在奶奶家前面的沟渠“放水”。估计是准备把沟渠的水放掉摸鱼。“二牛哥，你干嘛呢？这里有鱼吗？”我蹲在桥上，好奇的问。他顿了一会儿，“嘿！是小胜啊！我刚才一下子还没认出来！长这么高了啊！…… 我跟你讲，因为前几天发了洪水，二狗子他爸包的水塘堤被冲了个口子，洪水刚过去，我看这水那么浑浊，铁定有鱼。你也下来一起捉吧！”“等下身上弄的泥糊糊，我怕奶奶打我。”“不会的！等下我给你条大的，保证你奶奶笑的乐呵呵，下来吧！”“好吧！我加入！”那天，玩的很开心，也捉了很多鱼，回去的时候奶奶见我提着两条大鲤鱼，也没骂我身上那么多泥，只吩咐我下次别一个人去水边，奶奶说，水里有拖脚鬼，专拖小孩子下水。有一次，在池塘边洗菜的时候奶奶还指着水面上那像蜘蛛模样的虫子对我说，小胜，你看那个在水面上跳着走的虫子就是拖脚鬼的化身。我当时吓得赶忙拖奶奶回来。
第二天，二牛哥来我家玩，我们在屋顶上坐着聊天时，我把奶奶对我讲拖脚鬼的事跟二牛哥讲，要他别老是玩水了，二牛说：“他不怕，他会游泳、能够在水中憋好长的气，那拖脚鬼定会怕他，因为它只是在水面上，不敢下到水底去，我却能。”“对了，小胜，今晚上我们去抓黄鳝，你如果要去就把奶奶家的手电筒充满电，晚上我来叫你。”我们沉思了一会儿，二牛突然想起对我说着。“抓黄鳝，好哇！二牛哥！我要去！我要去！二牛哥！”我边说边摇着他的手臂，生怕他反悔不带我去。晚上，我跟奶奶说去二牛家玩。我知道，让奶奶知道我晚上要去田间抓黄鳝，她肯定不同意，又会怕有蛇虫伤害我什么的。奶奶知道我去二牛家玩，也没拦我，走的时候，叮嘱我别玩的太晚。我拿着手电筒、穿着胶鞋，跟二牛哥他们投进一片蛙声的田野里。
路不是很难走，因为有月光和满天的繁星。只是走着走着有时候听见草丛里有兮兮簌簌的声音，以为是蛇出来要来咬人，连忙拿着手电筒往里一照，却没想到后面传来一声“扑通”的声音，弄得我心惊胆跳，直不敢往前走。二牛哥看我拽着他的衣服的手在抖便说：“别怕，这是青蛙落入水池发出的声音，草丛里虽然有蛇出来‘赶月光’，但你不去碰它，它也不会惹你。这样吧！你走中间！”不一会儿，我们就在一口秧田里发现了今晚的第一条黄鳝，只见它弯着身子，静静地躺在水里的泥上，手电筒的光射在它的身上，也丝毫未觉，仿佛睡沉了般，这时，二牛哥要我们别出声，然后掏出夹子，猛的一下，把它夹住拖了上来，那黄鳝挣扎了几下，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想摆脱，却又力不从心，只能由着二牛哥把它放进我背的竹篓里，盖上盖子。就这样，那晚上，我们满载而归。
那个暑假，我还跟着二牛哥去山上夹过兔子、掏过鸟窝、吃过桑葚，我们一起放过风筝、做过游戏、游过泳、玩过弹弓，只是这些童年的乐趣，都随着时间定格在了那个萧瑟的夏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中考完后的那年夏天，我央求母亲答应带我去奶奶家过暑假，目的是想再见见二牛哥，跟他一起再去抓黄鳝。母亲拗不过我，把我放在奶奶家的第二天就回城了。我问奶奶，二牛哥在家吗？我要去找他玩。奶奶一下子沉了下去，长嘘了口气说：“二牛那娃啊！是个聪明的娃哦！可怜啊！去年就这么溺水死了啊！”“二牛哥溺水死了！！！怎么会呢？奶奶你骗我吧！对不对！！二牛哥那么会玩水，怎么会死呢？”我简直不敢相信奶奶所说的，这消失让我不知所措，仿佛天塌下来那般难受。奶奶接着说：“去年的冬天，雪下的好大，池塘都结了冰，二牛在上学回来的路上，经过新塘村时，看见一个小孩在冰上玩耍，他急着大声囔囔，要小孩回去，危险！可他越囔囔，小孩越是不听，不但不听，还一股劲儿的往中间走，结果……两个人都……哎～苦命娃啊！”这晚无论我怎么睡都睡不着，满脑子里填着二牛哥带我摸鱼、抓黄鳝、掏鸟窝的事，而这些事就像昨天才做过一样，那些欢声，那些细语，那些嬉笑，都化作了沾湿被褥的泪水。
第二天，我便回城去了。因为我不知道，失去二牛哥的这里，我还可以寻到什么游戏的乐趣。我宁愿这个暑假我没有来，因为我没有来，就没有这个噩耗，没有这个噩耗，二牛哥就还活着，至少他还活在我童年的趣事里，活在我的记忆里。
——作于2011年腊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