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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梦

2013-05-09 08:37 作者:守望  | 10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人生

去,春来。花开,花落。

桃花开了,先是一棵,接而一片,再就是满山的一片红,远处的山峦蔓延在曲折的小道上,连接着一段岁月的歌谣。春风拂来。香,是桃花的味道。赋予一种天然的灵气。偶有花飘落,小伊人般。轻柔地攀上肩头。衔一片在口中。生活的味道仿佛如此这般,淡淡的,芳香久远。

早春的天似乎还夹带着日的寒意。裹紧身上的破夹袄,用里一扯,卡嚓,好大一个口子。好长,哎,流年已逝,这破夹袄也伴随他走过多少春秋冬。

搓搓手,哈口气,向着山的那头走去,前方是家,是土,是孕育一生的摇篮。

他叫镇宇,多么雄壮的名儿,意思是好象要把宇宙也挣住。父母生他的时候,晶莹的雪花告诉他们这个季节叫作冬天。已知的孩子,未知的命运。当冰花结满泥塘的水摊子,他哭了,人生的第一次哭声,证明了自己的存在,在深山鸡零狗碎的日子里。有种生命成长。赶着历史的车轮。歌着童年的神话。没有莲动的渔船,没有顺流的风,没有晚风吹夕阳的落寞和荒芜。(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故乡没有河,只有常年不息的小水沟。裹满裤管的黄泥。彻守侯的灯火,会唱苗歌的牧女。青梅煮酒,青茶待客。睡梦中驮铃的歌声。

镇宇在牛背上一天天长大,黝黑的皮肤见证了岁月的成长。五年,是啊,多么的漫长,生他的父母不知道去了何方。留下这么个孤独的孩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遥望和守侯天际的苦涩,五年,对有一个正常的人而言尚且漫长,何况是对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生他者谁,养他者谁?

冬天来了,又走了。年复一年。

一到了晴天,太阳高高的照耀着这片土地。老人搬出凳子,挨个坐着。有的就门前的石坎上坐下。妇女给老人梳头,小孩子光屁股四处的游荡。每到这时候,老人们总是逗他,小宇,呢,娘呢?

年幼的小鬼总是重复那一承不边的话,我没有爹,没有娘,我是鸡蛋换来的。由于口齿不清。他说话是总是给人也模糊的感觉。一边说一边流口水,两个手指不停的在转动。左手的食指和右手的拇指扣在一起。这是个五岁的孩子吗?怎么有点像个低能儿。对此,人们也是重复那句老话,希望来年的春天他会好起来。

五年期间,他的父母连同那场大雪一起消失,融化在他年幼的记忆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年幼的他一出生就面对失去亲人的痛苦。或许有,可是谁管那么多呢?反正人们可以看见守侯在他身旁的不是他爹,确切点说,不是他亲爹,山里人遇见了他总这么叫他,牛老爹。

怎么这么叫呢?或许老爹本来就姓牛。又或者老爹长年与牛做伴。不论在怎么说罢!他就是他,牛老爹,也就是小宇他爹。

老爹五十出头的样子,头发花白,背微微驼手掌宽大。从他那长满老茧的手不难看出,蹉跎的岁月并没有在哀叹身上例外。他比一般人好象还显老。像是一个手执长鞭,赶着岁月前进的老人,五十多了还是一个人过生活,赶着他的那头老牛,恐怕有二十年之久了。年年岁岁,耕种在这片土地上,游走在这深山老林中。也没啥想头。人嘛,图啥?也许压根就没想过,或许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也许山里人的没有想过。在他们的脑海里或许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种自己的地。走自己的路。活着就好。

那年,牛老爹种了一片麦子,整天乐悠悠的,这不,赶上了好年头,种田人谁心路不好受。老爹时常把那句话挂在嘴上,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是啊!下雪了,一朵朵,一片片的,下了一整日,一整夜。这雪一下就是好多天。牛老爹挪动了年啊老得干枯了却还灵活的双腿,下得坑来。抓起一见破夹袄,没想到,不知道是天太黑了还是人上了年纪,抓到手里的就只一团棉花。顾不了那么多了,脚往鞋子里使劲的钻。感觉脚也是冰凉的。原来不知,这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伙计已经经不起岁月的折腾驾鹤西去了。

雪好大,映白了整个村庄。老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牛棚下的老爹吐着白气。天冷了,也许他也需要一个温暖的家,一个舒适安度晚年的环境。老牛听见老爹的脚步声,鼻子发出翁翁的声音。嘴里不断的吐出沫子。老牛拍拍它的脑袋。伙计,明年又是一个丰年,等到了那个时候一定给你盖间好的牛棚,今年,你就先忍忍吧!

老爹解下裤带,撒了泡尿,落到地上。马上就融化了,耳里听见了雪碎裂的声音。地上行成了一副极美丽的图案。老爹打了个颤,一颠一嗲地折回了坑头。

人上了年纪,一醒一睡一折腾,竟然没有了睡意。翻来复去的。想啥,也许是想个老婆,想明年堆积如山的麦子,想有个温暖舒适的家,小个自己的老婆。老了,老了,还有几个年头可以折腾。老爹想着下着。竟然落了泪,发出了阵阵咳嗽的......

孩子的哭声,老爹猛然从床上翻身起来。竖起耳朵。不错,是孩子的哭声,一个小孩子,是个刚出生的小孩子,。老爹顺哭声寻去。在一棵桃树下。有一个黄色的套子包裹着什么的东西。看不见人。只听见哭声,像是在哀号。在求救。

老爹抱起孩子,乐悠悠的回家了。也许,这是这年冬天老天给他最好的回报。老爹远去了牛棚的身影,牛棚的承诺。老婆的渴望。此刻,他知道,自己有一个神圣的称呼,叫做——父亲,他有个不可推卸的责任——抚养。

从此,他跟了他,他叫他儿子,他管他叫父亲。于是,打那晚后,村里人总是看见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昏暗的油灯下,老人抱着孩子来回晃动的影子,也总是听见小整日整夜的哭声。清灯孤影下,他哄他入睡。那景,那情,那山,那水,让人回味。没有人去管他的父母到底是谁,因为他们或许的是没有人性的动物,也没有人追究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来自何方。

人生是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那是就整个人类而言的,生命是短暂而又脆弱的。不论你荣华富贵还是贫困潦倒,生命的起点和终点不过咫尺之间。有道是人生苦短,转眼既是数百年。又有人说:“神龟虽寿,犹有尽时。”生命的长短只不是一道简单的相对论命题。

太阳出来了,并不如中午那样火辣,娇滴滴的,像个深闺的姑娘,当太阳下的人儿被太阳照耀拉出一条长长的人影时。老爹早已经吆喝着他那瘦弱的老牛,那跟了他几十年的老伙计。哼着小曲,“一晨阳光一片春,一份耕耘一份勤。等到进夕耕种后,明年又是一片春”。

小宇跟在老爹的后头屁颠屁颠的,拿跟小木棍在手上,学起老爹的样子,吆喝着,勾......哇.....

长长的一吆喝,这一老一少在蓝天白云下黄土上尽情的发泄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合不拢嘴。远出,小路弯弯曲曲的漫上山丘,村里升起了早晨的第一缕炊烟时,妇女们也稀稀拉拉的出山去了。右手拿一把小锄头,做手挎个小竹篮子。各自弯腰在地里搜寻什么。也许是在寻找秋季漏网的土豆,又或者是在寻找红色马耳草的香纯。

不时还可以听见哪个妇女的漫骂声,谁叫遭瘟的孩子。拉稀也不找个地,尽在俺家地里撒,呸...呸...呸....吐下几口唾沫扬长而去了。

老爹吆喝着他的老伙计,从这头走到那头。时间也就这么匆匆的过了。在老爹的眼里,那么的从容。小宇坐在泥地里,遥望天际,红日的余辉撒满大地,童年对小宇而言是孤独的,充满期待的,或许,这孩子天生就不是山里人,总有一天会走出大山,去寻找那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天堂,自己的梦。

每次人们问他,娃,你爹,你娘呢?小宇也总是那一承不变的话,我没有爹,没有娘,我是鸡蛋换来的。原来,老爹告诉小宇。他是自己用鸡蛋换来的,他的爹妈的是做大事的人,是城里人,懂事的孩子也不争辩,当他看见别的孩子妈妈的怀里撒娇时,总会跟小伙伴炫耀说:我爹妈的是城里人,是做大事的,语气中依旧带着含糊不清的那种字眼。这时候,伙伴们总会回答说,你爹不就是山那边的那拉牛的老爹,你娘不就是山里面那个疯婆子吗?

每每这时,都会引来人们的一阵狂笑。

原来刘老爹还有这么一段历史,一段辛酸而烦琐的过往

疯婆子其实不疯,她原名叫翠莲。是花山脚下的小姑娘。那是她十七八岁时候的事了。那时的牛老爹正当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志向远大。他和翠莲其实可以说青梅竹马。可老天却跟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那年牛老爹十九,村里有个地主的儿子同牛老爹一般大小。那年,老爹他爹得了个怪病,眼看就不行了。为了给爹攒钱治病。牛老爹卖了家里所有的行当,连同翠莲送他那一块玉佩。可老爹他爹的病就是不见好转。这下可急坏了顺的牛老爹。大伙知道,山里的孩子,就是孝道。眼看父亲一天天消瘦,牛老爹也跟着一病不起,那时他不叫牛老爹,村里人都叫他牛三儿。

无巧不成书,这天,翠莲恰好来刘三家看望未来的丈夫和公公。正好,地主王永昌家公子来讨账,一见漂亮的翠莲,口水都淌了不知多少,于是乎一合计,就让刘三把翠莲让给他,他们之间的帐就一笔勾销。还免费请人给他们父子俩治病。牛老爹死活不肯,和地主儿子争论了半天。

正当这时,牛老爹的父亲一阵咳嗽起来,牛老爹赶忙扶着,又是推拿又是按摩。可当看见父亲吐在地上的血,他晕了。一边是妻子,一边是父亲,选谁呢?

过些时日,讨债的又上门了,看着病床上唵唵一息的父亲,牛老爹决定用老婆换老爹。从那以后,父亲病一天天好了,牛老爹整个地消沉了,当他看见翠莲在一片吹吹打打的锣声中嫁入王门时。独自跑到山崖边大吼一声。惊天地,泣鬼神。

那一夜,山里的牲畜、人虫,一切都异常的安静。只有天空飘起小,好像为他哭泣。

翠莲嫁入豪门,也没啥搞头。先前的未婚夫为父抛妻,她有啥想呢?嫁给地主的儿子。没想到,过几年地主的儿子得病身亡,也许是作罪太多。可怜了年轻的翠莲,一个苦命的农村女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时不顺,竟疯了。逢人便念叨那句老得掉牙的话,走了,走了,死了,有啥活头,说罢,一阵傻笑,披着一块头巾,风一样离去了。

难怪,五十几个年头,牛老爹一直未娶,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辛酸的往事。

小镇宇跟着牛老爹转眼熬过了十几个年头。当年的小儿如今已出落得标致极了。也不再念叨我是鸡蛋换来的。只不过,当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他依旧会走到那棵桃树下,那棵他和牛老爹相见的地方。也许是回忆,还是在等待。十八年了,好快,道路依旧漫长,让人有点分不清是水里的幻想还是手中的真实。

天刚蒙蒙亮,镇宇吆喝着老牛(不过不再是当年那头老牛。)去沐浴清晨的阳光,采食夏日的朝露。他走上山岗,任牛儿遍山跑,那么自由,不像他,像笼中的鸟一样,永远只有守山的命运。

他躺在草坪上,望着蓝天,望着白云。倘想着,憧憬着,竟然睡去了。也许什么了放不下呢?他睡了,好么香,那么沉,如奔弛了几个世界的千里驹,终于可以卸下身上的包袱,享受生活,享受那自由自在的乐趣。

当飘移的浮云遮住了天上的太阳时,他醒了,还说自己做了一次场梦,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也许,他在想,山那边是什么呢?还是同我们这里一样吗?有山,有人,有牛羊。他不知道,因为他生活了这么些年,未曾离开过足下的地,这遍养育了几代人的黄土。

于是,他有了走出去,走出大山的想法。他想看看,山那边究竟有什么。

赶着牛儿,慢腾腾地思索着什么。他把牛赶进牛棚,那是他和刘老爹亲手建起的牛棚。也许,如今棚上的稻草,或者说应该是麦桔。可能还是那当年盖满大雪时的草,那么,久远。。。

老爹,我想走......

牛老爹,叼着根烟斗,头发白了,像雪一样,额头布满皱纹,眼眶深陷岁月的年轮,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的辛酸。

走,老爹轻声念叨了一句。

走吧!这里原本就不属于你。老爹深吸了一口旱烟,吐了一大口烟雾,这恐怕是老爹一生中最安详的时候。

他抚摸着儿子,眼中噙满泪水。十八年,就这么过了,儿啊!出去闯闯,别忘了这里还有个爹,还有养育你这么些年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

他抢着他,才真正发现他老了,是那么消瘦。早已经不起岁月的折腾。就如捡他那天穿的那双破鞋,早晚会驾鹤西去的一天。

他们相拥而泣,老爹给镇宇一块手帕,上面写了一句话:“儿啊,去吧!别忘了回家!”

牛老爹是个有志向的人,要不怎么会取这个名字“镇宇”,镇住宇宙。念过两天私孰的人就是不一般。

他走了,为了他的梦。

他哭了,为了他渐行渐远的儿子。为了病了的翠莲。他和他(她)的缘份,据说所谓父子一场,就是今生今世目送他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这头,任他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并且目送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他上路了,独自一人,十几年了,还是头一回,没有老爹的陪伴。感觉有些不习惯,心里空空的,像丢失了什么。小沟里的水哗哗啦啦流个不停,漏漏的水声似离别的童逸。他边走边念,给我一叶的白帆,我要寻找西方那遥远的童话

镇宇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片土地,离开自己童年的摇篮。他哭了,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落泪。第一次在出生,第二次在离别。故乡的山水,故乡的人,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

淡了,远了。村庄消失得只剩一点点影子。那么模糊,形容飞来一群鸟。应该是打南方飞来的吧!冬天过了,它们又飞回了属于自己的天空。自己的土地,尽管它十分贫穷,穷得只有茅草房上的青草。只有牛儿仰望蓝天。但它始终是它们栖息的地方。

镇宇站在蓝天下,若大的一片土地,望了远处的山,近处的牛羊。他是那么孤独。夕阳西下,地平线那头,一条老牛正艰难地走着,拖着一春的岁月。赶牛的老人,是老爹,牛老爹。他比起十八年前,背更驼了,腰以上的倦着,和土地成了一条平行线。他知道,老爹老了,再已不能哼自己自编自谱的小曲。他知道,在这穷山僻野的农村有一个身影正等他回来。

此刻,我不由得想起一首诗。那是友人的大作,这首诗叫做家乡

淳朴和粮食同时诞生的地方,

家乡,在鸟声包围的炊烟里。

长着能够飞翔闪亮的翅,

蓝天下,我抵不过一场村(春)雨。

迎面的洗刷,

仿佛一个完美但不丰腴的概念。

一张寄而无聊的伤心的笔笺,

在远方,在往事沦陷的风中。

任由时光抽打,二十年了。十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回答。

这个季节,在异乡哭泣,

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

却没有人知道就是这城市,

脆弱的秘密。

只有我知道,若干年后。

会有少童为我引路。

童途和方言为我正音,

牧牛和歌声漫过山坡。

面朝老家,二十年后,

我就只有陌生和暗自孤独。

-------陈传

二《人生如梦》

算算日子,也很久没有尝到家乡红薯的味道了。草叶青青,当初走的时候,春草才发嫩芽,小牛仔还跟在老牛的后头,甩着那吊满粪块的牛尾巴。

如今,树上的落叶盖满街道。小鸟吱吱喳喳飞向南方。是啊!秋来了,冬也来了。来到这陌生的都市,一切都很新鲜,没有牛,没有马车,没有刘老爹,也没有光着屁股遍山跑的野孩子。这里只车,各式各样的车,从轿车到公交车,自行车和摩托车。当然,他不知道,在家乡只有马拉的那种,他知道那叫马车。看见摩托车,管它叫铁驴子。不用吃草,吃饲料。来了这么久,他知道这车吃的是油。汽油,不过不是牲口。是铁玩意儿。城市的霓虹多多少少也教会了这山里的娃。他知道,城里人管厕所不叫厕所,那叫Toilet,还有叫WC。瞧,长见识了吧!

以前,从没想过,山里的这边还是山,不过这些山不光是石头,还有闪烁的霓虹灯。充充斥着莺歌燕舞的酒吧。还有走着黄头发蓝眼睛的大街。在老家只有泥泞小雨。不用开天窗,也可以看牛郎会织女。

好啊!没想到城里人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不过,若大的都市,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刚到城市的那会儿,身无分文,露宿街头的日子已经是家常便饭。每逢没事的时候,镇宇总掏出那块手帕。牛老爹写了字的那块。也总在这时,他会悄悄的掉眼泪。把头转向家的方向。泪眼模糊地望着故乡如果说女人的哭泣是骄美,男人的落泪便是懦弱。这观点我不赞同。有时男儿的眼泪并不是难以启齿的缺点。

来到这城南的小镇,已经习惯早已学会用一根油条,一碗豆浆充斥自己的生活。在钢筋混泥土的气息里寻找自己的春天。

天还没大亮,他已早早地起床。说是床,其实就是一破席子,一烂被单。天为账,地为床。蚊虫叮咬,跳蚤满身跑,每到半夜,总会听见啪啪的声音。看你咬,打死你。

镇宇没啥文化,只有一身的力气,到城里就进了工地,不会白昼的干活。背砖,挑土。扎钢筋,无所不做。为了生活,有时不得不过贪生活的怆伤和无奈。生活的苦痛充其量是荣余饭后的淡淡一笑。

多少个日日夜夜下来,在一个月里风高的夜晚,总是幻想,看看天,那么远。看看路,那么漫长。

啪,一巴掌,好大的蚊子。吸血的蚊子。像城市的老板。那些挺着将军肚,脚穿鳄鱼皮的男人。每天辛辛苦苦十几个小时的工钱,却还被七零八落的指扣。

看着掌心的蚊子,鲜血四溢,这血不也是我自己的血吗?充满腥味。摸摸脸庞,镇主动发现,自己居然和成年人一样,长出了胡子。硬硬的,有些扎手。不过,一双长满老茧,踔跎岁月的手似乎失去了知觉。

到了月底,是工人们最欢喜的时刻。领了工钱,又可以去打打小牌,喝喝小酒,逛逛妓院。尽情享受世间的荣华。

王七,五百。郑六,七百三。牛镇宇,九百五。。。

陈工头一一报出上月的工资。工人们拥挤在一起,头碰头,肩并肩。或许,他们来就不曾看过这么多的钱。厚厚的,红红的。

九百五,镇宇握在手心,紧紧的。手心都快出汉了。这是他第一个月的工资,并不多,在他看来,这只是付出的十分之一。他并不满足。或许,他所追求的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金钱和物质的享受。也许,生活的磨难教会了他安定与执着

那日,镇宇去逛了一次商场,换了一身行头。繁华的都市生活,镇宇学会如何打扮自己。充实自己。怎样才能将让自己与社会容洽地相处。那天,镇宇还特地买了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歪歪斜斜地在第一页纸上写下“工人日记”署名,牛镇宇。那是牛老爹教给他的。好了,老爹多多少少也读过那么几天的书。要不怎么会给小镇宇取了个如此霸气的名头。

慢慢地,小镇宇迷上了文字,每天下班后就写些挺有意思的东西。生活的艰辛,故土的思念,执着的信念和不懈的追求。小镇宇对人生有了新的诠释和定义。不久后,他发表了自己的创作《故乡》。

慢慢地,他已小有名气。与此同时,他也不再满足于现状。他开始疯狂地学习,疯狂地写作。他对自己说:“要出人头地”。

不久后,他以一篇《流浪的孩子想个家》一举闻名,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文坛新星正在崛起,串烧着整座城市。他出名了,一如他的名字。镇宇。镇住宇宙。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他。多家广告公司请他拍广告。代言产品,忙得不亦乐乎。

人生真的很奇妙,没有人能说清楚人生到底是什么。也没有人能完全诠释人生的意义。人生没有定义。但最美的人生莫过于心安理得的享受生活中的每缕阳光。就像那些有着自然纯静笑容的孩子。

小镇宇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一种用笔改变自己,改造生活的道路。此刻的故乡,一如远去了的青春白帆。淡忘了,故乡的山山水水,老牛小孩,牛背上的歌声在小镇宇的脑海中从此尘封了。

走在路上,总有人喊,牛作家,又出新书了。唉!合个影怎么样啊?

此时的小镇宇春风得意,早已不是当年用鸡蛋换来的草帽。更不是在工地上挑土挑水泥的小工人。他不屑地看了下喊他的人,头也不扭竞直走了。心里还暗暗骂道。就你那张嘴脸,先给自己整个容。别段了我的形象。

瞧,这学文的人就是不一样。

小镇宇变了,是城市的车水马龙打造了他吗?还是人存在的本身的劣根性。正好女人们常说的那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他的确是变坏了,不过有没有钱这确实不是我考究的问题。很可能就是在茶余饭后写过些支离破碎的文字。获取一笔来头不小的**和名气。

成名后的一年,小镇宇买了套房子。确切点应该说叫小洋楼,家具设施样样俱全。说起这房。还得提到一个人。

郑观楼,温州人。大伙知道,这温州人长一幅中国人嘴脸,却一个犹太人脑袋。做起生意,一个劲地赚,打拼没几年,却已成了房产界知名人士。油头粉面,方面大耳。一看就是个大嘴狗。说话之前总喜欢清清那嗓门儿,就好比是刚才吃火锅吃多了,卡在喉咙里不消化。一边说话,一边打哽儿。是个地道的生意人。

前两年,小镇宇工地上背砖的那会儿,谁认识谁呢?那时的老郑,早就做上了工头份上。不过那时没这么胖。瘦不拉肌的,几个工程做下来,腰也鼓了,肚子也大了。脸也圆了,官也大了,当年的工头,如今做了地产商。混得一身名牌。

这不,这两年流行人物传记,凡有头脸的人物都喜欢露露脸。不过并非所有的作家都会给人写传记。哪怕你付了**,待遇优厚。从文的人尽是些闲云野鹤之登徒浪子。视钱财如粪土。然而,赶上牛镇宇这类人,出名越早,晚几年怕没啥搞头,何况这又是车子又是房子,还有票子。有了这些钱,就会有妻子和儿子。这五子登科不正是人们梦寐以求的幸福吗?

老郑找到镇宇。

小牛啊!不错,这两年都成作家级别了,你看,我那传记,怎么样?写点什么。有什么需要,开口就是。

我说郑总,这就是你不对了,为你做事,还给我什么说需不需要的。给你办事,应该的。好歹我们当初也共过患难,怎么说也是患难之交,是吧!

啊!哈。。。哈。。。哈。。。

仰天长笑,笑得前仰后合。

这,这,这,要不去喝两盅,今儿算我的怎么样?

老总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瞧,这小镇宇,大浪淘沙,嘴皮子也利索了,不再是当年口齿不清的毛孩子。

他喝多了,真的喝多了,因为他的话变多了,几杯下肚,话颊子就关不住了。什么都往外噜。那些过去的事一件一件,密密匝匝的,把满桌子的人胃都掉饱了。

不知道为啥来吃饭,反正是坐到一起了,然后举杯共饮,喝高了。

左手食指尖麻利地转动着玻璃转盘,右手拿筷子指指点点:“吃,吃,吃。”嘴里唾沫横飞,落到玻璃转盘上。一个个的唾沫泡,没人吃,他独自夹起一筷子菜,送到嘴边。一边嚼一边说,吃,吃,吃。没人动嘴。大家都正等后面那碗汤面。

“那谁,知道不,市文联主席,知道吧!他那篇《山乡巨变》初稿还是我写的,他给我改了一次,署上他的名号,要不,我现在这文联主任还坐得稳。

大伙忙点头,是啊!就他,怎么和你比啊!谁不知你是文坛一星星。

那谁,知道不,市长,那人物传记咋样,还是我写的,市长为此专门给我送了红包,一辆私车,图啥,不就是希望可以名垂青史。他用筷子在桌边敲得叮当响。别看他市长,我跟他说话,绝不含糊,不过(打了嗝儿)我不轻易找他。咱一不做客,二不求财。找他,没必要,(又一个嗝儿)。

别看我现在混得不咋样,可曾经我也是出过名的。我写的《流浪狗》《盗版的岁月》,那是上过报的,如今收在中国《作家天地》的精典。咱小老百姓,怕谁啊!(打起了酒嗝)支,催催汤面怎么还不上,一人去了,其它几个去了洗手间。总不能都去,是吧!

留两个下来,硬着头皮听着。

“跟你说吧!很多事大人物办不了,可咱能办。去年,工地投资,向上级申请很多次,就没办成。”

把头弯得很低,差不多就碰着桌子了,忽然猛一抬头,哈哈,那是给咱面子。

面上来了,人们迅速端起自己的碗送到嘴边,吃面,吃面。唯独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难以自拔。

吃面,大伙赶紧吃了,他看大家都吃好了再等他,把嘴送到碗边,胡乱拉了两口,饱了。摇摇晃晃走出酒店。

连出门还拉着老郑的袖子,解释工地申请为啥人家给他面子的事。几个人连拍带劝把他塞进车里,他还伸出车窗,摇头晃脑的说着。

老郑和其它人相视一笑,这年头容易吗?小人物的日子能有多精彩,有得说就不错了。于是,小镇宇住进了洋楼,有了自己的私车。别提有多幸福了。

曾读过一篇关于简单与复杂的文章“人生之简单,是生命巨画中的几笔线条,有着疏疏朗朗的淡泊;是生命意境中的一轮薄月,有着清清凉凉的宁静。人生之复杂,是友洒在生命宣纸上的墨迹,宣读着城府与事故;是拉咱在生命深处咿咿呀呀的胡琴,挥不去嘈杂与迷惘。”

“天地有大美,与简单处得。人生有大疲惫,在复杂处世哲学可见。生活中常有绑情趣,一定日子过得很简单;生命常得大愉悦,一定是心灵纯净到不复杂。”

人就是这样,小时候简单,长大了复杂。穷时候简单,有钱了复杂。也许在二十年前那个夜晚,度过了一片晶莹的雪花,我们就看到一个灵珑剔透的复杂世界,那是刘镇宇的命运,已知的或者未知的。

自打这牛镇宇住进小洋楼,旧客比以前更多了,来人也行行色争,各行各业都有。文联、杂志社、广告公司、电影制片厂、私营老总。甚至于连农民,特别是以前一个工地上的工友,时常登门拜访。

隔着门槛儿,老牛在家吗?

一听叫老牛,就知道什么来头。哟,牛片长光临寒舍,蓬壁生辉啊!哪里,哪里,最近制片厂提拍一部片子,请你帮忙写写剧本,反映民工生活。唉呀!不是我不乐意,为民嘛!可惜,实在忙不过,你看要不这样,过两天在说。

作别,长送而去。

还没下楼,楼梯口又碰上了一个门客。大包小包拎个没完。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问,牛主任在家吗?

镇宇正喝着茶,听来人叫牛主任在家吗?

问,哪位找鄙人,何贵干啦?最后啦字托了好长一拍,从门的放大镜一看,见是位生客,小市民模样打扮,本不想开门,再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不看不打紧,一看便来了劲。大包套小包,拎满两手。

慌忙开门,快进来坐,来就来了,还拿那么多,真不好意思。

刘主任,跟你打听个事儿,就我那小侄子进文联的事怎么样了。

哟,瞧我这记性,你这一说我还想起来了,真有那么回事儿。这不,你先回去,过两天叫他来我这里报到就是了。

那麻烦您了,千恩万谢,后退着,到了门外。牛主任,别送了,那这事就真谢了啊!回头见。

关上大门,看着眼前这些大小包装袋,随便翻翻,好烟好酒,美不胜收啊!心里乐得发闷,抓过一瓶人头马,独自饮了起来。边饮边哼起小曲。手指有节奏地在膝盖上敲敲打打。

三口酒下肚,瞌睡上来了,偏偏倒倒地爬起。此时门又响了。咚,咚,咚。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哪位?摇摇晃晃开了门,眯着眼一瞧,来人不正是昔日和自己共过患难的工友小李吗?好想,肯定没好事。不不定期还是满脸微笑。李兄登门,所谓何事?仍旧一副文人的口气。

说起这小李,人老实,肯干,就是没什么特长。工地上做了些年头,依旧还是现在的样子。还像刘主任,两个年头就混得名声大震。

这下听小牛混了个主任,有了自己私车和洋房。人际关系也不错。于是,老实的小李也起了后门。杨分得一杯庚。

这年头,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老牛摇了摇头,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话说这老牛,出了名啊。名字也改了,人也变了。给自己起了个绰号,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叫笔名。牛镇宇摇身一变改叫六连升。也就是连升六有的意思。这说来也巧,改了名后真的就飞黄腾达了。

那日,牛主任开着自己的马自达,去逛了一逛花鸟场,买了一对会说话的鹦鹉。乐颠乐颠的。老牛一生没啥爱好,就写写文章,拍拍广告。别的,就爱上养鸟这玩意儿。每日清晨,把鹦鹉往阳台上一挂,加点鸟食。添点水,打起了口哨,开始训练他的鹦鹉。开口便是,打呼噜。早上好,早上好。

老牛这鹦鹉到也争气。许多人慕名来观望,顺便讨叫点养鸟决技,图啥,为啥,还不就是因为老刘的鹦鹉在市鹦鹉说话比赛中夺了个冠军。为此老牛还成了市养鸟协会副主席。

三十不到,官运亨通。老牛真是走运了,也许是怪他当年出生在桃树下,按家乡的习俗,树下出生的人踩到了大自然的灵气。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牛又在街上溜达,左手提一鸟笼,右手拿一折扇,活像个五六十老头子。

牛主席,又上街了,路人总这样招呼。老刘边走边打口哨。把他的那辆马自达凉在小洋楼下的水池边。

老牛一边走,一边逗着小鸟。不恰,迎面起来一个恰巧撞上了。老牛正开口大骂。不料一抬头。哟,是你啊!老王,这急匆的,往哪儿发财啊!

实在不好意思啊!撞上你老,没吓着你吧?

没,没,哪儿的话。我说,你这上哪去,投胎似的。

你不知道,我那表姑父。昨天病了,正医院抢救。今儿医院来电话,说是怕熬不过今天,让我赶紧过去一下。这不就把你给撞了。对不住,对不住。赶时间啊。先走,先走。改日有空再登门追谦。

这老牛一寻思,他表姑父,不就是自己顶上的老主任。这下可好,这老东西一归天,这主任的位子还不得我坐。想到此,刘镇宇不禁暗暗笑了起来。脸部肌肉收缩。额上皱纹突现,十足一副丑陋的嘴脸,看了都觉得恶心。

果不其然。第二天,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市文联主席近日来忙于公事,公而忘私,疲劳成疾。加之老病复发,昨日经市医院抢救无效,于凌晨两点与世长辞。文联主席一职空缺。于今起五日后选取主席。

老牛乐了。可转而一想,文联不是还有一人和自己扛着呢?他可是老陈的心腹,里边也有很多人拥着呢?

拉票,一个龌龊的念头在老牛的脑袋里晃着。对,就这样。老牛走家串户,东奔西走。正忙着和同事们交流思想工作。你要投我一票,我担保这副的就是你了,怎么样?兄弟。大哥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啊!走,去喝两蛊,咱边喝边聊。

挽着肩,半推半就的来到一酒楼。老远就听见有人划拳,三匹马啊!六六六。

老牛仔细一听,原来他的对头比他还急。人家酒席都摆前面了,老牛走上前,满脸堆笑,开口说道。都在,都在啊!今天咱好好喝几杯,不醉不归啊!先干为敬,先干为敬。老牛抓过一酒瓶。一口气喝了大半,摇头晃脑地,好酒,好酒。

找个位子坐下,酒儿下肚,话就上来了,半睁着眼,一筷子夹去。大龙虾夹住就往嘴里送。口中念叨着,这人啊和这虾也没啥区别,是不。别看平时霸气十足。两虾大战,非拼个你死我活。何必呢?自知不是敌手,犯不着搭上性命。如今可好,成了盘中之餐。大伙饱了口福。

又是一阵大笑。同桌的人也跟着动了起来。吃虾,挑大的。要不够,再让弄几盘上来。大伙儿放开肚子,今儿包我帐上,举起酒杯挨个敬着。

几日后,老牛算是搬正了。副的变正,心里甭提多高兴。开车的换了新司机。坐在办公椅上,头仰后靠着依旧轻声哼着小曲儿。提提近几年的变化,似乎像做了一场梦。都有些分不清了。点上一枝烟,吞云吐雾地,于是即兴作了一首小诗:

紫烟袅袅升,尘世如浮云。

兔影攀桂树,适者生存来。

斜音有意境,笛声传林问。

壮志凌九宵,碧玉水光寒。

五年过去,老牛又混了几个年头。城市的山珍海味,车水马龙,老牛慢慢老去。像一张被揉烂了的白纸。无忧无虑,无畏惧却也有淡淡的伤痕

回首青春的生活,只有淡淡的悠伤把自己围绕。老牛老了,三十而立。当他看着额头的皱纹一天增加。才知挽起裤管玩水的年头早已经过去。老牛慌了,突然之间想到女人。就像女人需要化妆。

源自这么些年,老牛也有些力不从心。虽然官运亨通。但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当他透过窗玻璃看到走在街上的路人。年老的父亲为女儿推车。年轻的妈妈拉小儿子过马路,突然间觉得自己悦如世间一粒尘埃柔软,孤独。生他的父母究竟在哪里?想到这些,老牛哭了,像孩子一样。

我们在城市里穿行,就是一种流浪。异乡的孩子是孤独的。任何一丝不经意的涟漪都可能荡得遍体鳞伤。我理解老牛。因为我曾经流浪不久,老牛决定回家看看。

家在哪里,是那个遥遥的山村吗?是那与世无争的净土吗?不是,家在哪里,路又在哪里。

老牛打开抽屉,突然间看到那块手帕。那个被他遗忘了几个世纪的东西。记得当初离家的时候,这东西在手心里的份量是多么的沉重。以为永远也不会忘记。其实,生活之中,那些我们自以为永远无法忘记的东西。也在句句时光中慢慢被遗忘。

想家,想女人。想未知的父母。想耕地的老牛,想赶牛的老爹。镇宇回家了,开上他的马自达,摇下车窗,看城市的风景一点点后退,一点点消失。也一点点遗忘。不过他没有心痛的感觉。或许,这里也本不属于他,于尘世而言,他只不过是个过客。不需要任何枯息的场所,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再次踏上家乡的路,他又想到了许多。车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颠得厉害。干脆下了车,叫司机把车开回城。独仔走着,家的感觉是不是找到了呢?

近了,近了。可以听见狗吠了。那是邻居大妈家的阿黄。远远地,看见个赶牛的老人,是刘老爹么。不,不是。老爹已过故,早已不能赶牛了。

他加快步子,淌过小沟。见一个妇女,正在沟里搓衣服,挽了袖子,扎着头发,那不是三婶吗?叫道,三婶。

这不是宇娃子吗?这么些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了,混得不错啊!像城里人。

镇宇过去,给三婶端了盆子,一路边走。一路闲谈着,他得知老爹已经在两年前辞世了。他哭了。那个扶养他十八年的老爹离他而去了。一把辛酸泪。三十年,叹到!你爹临死时总唤你的名字。这么多年,他一直惦记你。你虽不是他亲生,可他却视你为亲生儿子。不容易啊!你走这些年,老爹老得很快,终日坐在门坎上。念到,宇儿,我的宇儿。

镇宇推开门。门已经很破了,门上结满了蛛丝,网满了灰尘。这网网住了山里人,网住了山里的岁月,就是网不住镇宇,网不住老爹。

家里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不知怎的,镇宇有了留下来的想法。为了自己,为了老爹,为了山里的人。

他修好了房子,修好了牛棚。养起了几头小牛。又过起闲云野鹤的日子,应该说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镇宇修了公路,为山里人盖了房,又教给村里人一些致富的方法。养鱼,养猪,养鸡。以前那个聪明,善良的孩子又回来了。淡忘了城市的勾心斗角。淡泊了名利的诱惑。是老爹的死改变了他吗?是镇宇良心发现,也许这是本就属于自己的。

一晃十几年过去,老牛才真正的称得上老牛了。胡子花白,背也弯了,像极了牛老爹。

一世光阴好快啊,老牛这是感叹。一转眼就过了四十几个年头。记得小时候总爱在村口的老树下守着,等刮大风时,树上的果子老往下掉。那叫百果。可以生吃,也可以作药。有一年实在等不及了,天上太阳火辣辣地,刮不了风,小镇宇爬上树头,摘了满满一袋果子。

不料,装得太多。下来的时候卡在树叉里了。怎么也拔不出来。心里一慌,连人带果子全掉地上。脑瓜磕了一长条口子。鲜血直流。要不是老爹来得及时,小镇宇早呜呼哀哉了。

这几年,山村富了。家家盖新房。开轿车,那满腿黄泥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老牛成了救世主。带头人。混了个乡长的位置。四十了,不过这官不是没当过。那几年年轻,市文联主任,主席、市花鸟协会主席。那才叫官。一想起那些岁月,真是流年似水。除了那对会说话的鹦鹉,倒也没什么留念的。人嘛!就是这样,什么都享受过了,反倒觉得无所谓。无官一身轻不也挺好。这也可能是老牛选择归隐的一个原因吧!看破红尘。“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每到天空繁星点点时,老牛都会点上一根烟头。包上一袋子山烟锅子。望着天空,吧嗒吧嗒抽个不停。一袋完了,又装一袋子。没完没了。就像时间。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到这把岁数。老牛也开始数着日子生活。

今年,又到冬天。一片片地,天空下起了小雪。村庄,小路也一点点。慢慢被覆盖。当山顶那人家房顶升起第一缕炊烟时,老牛回到家里。一把掀开被单,呼呼睡去了。也许他太累,生活太累了。

这样的生活我难过得想打个地洞逃避。逃避就不在伤心。我喜欢写点小文章,然而每次写到后来。我都会用到第一人称“我”这个称谓。也许,我就是老牛。或者说,老牛是我的翻版。从老牛的生活里,剪楫出一段自己的童话在如梦的人生中。我们都显得渺小而可悲。有时不免用一个谎言欺骗别人,同时也欺骗我自己。

很喜欢郭敬明的一句话:“无知者无畏无病无伤无忧,知者早已超托,只有这样的知者才活该病得肝肠寸断却死不足惜。”

生活的琐碎密密麻麻地回旋缠绕编织铺天盖地的一张网。我在网中央神色紧张地坐着。没有逃跑的欲望和冲动。因为我已幻想自己已生活在网之外。如同“佛经”中的觉定。想着也真的就是了,我坐在网中时光花苒。物质和岁月轰轰烈烈地向后退。而思想和灵魂欢欢喜喜地向前奔。如同飞天一样升化精神而留下肉身。惟有思想冰清玉洁地持续拔节,如同雨水中慌泖欢天喜地同长的一麦苗。有人呢,麦子是向着阳光成长的。

小郭这些话,有时我感觉是为自己而写。于是死记硬背下来。

老牛老了。从他蹒跚的身躯明显看出,他再不是当年背水泥、混沙土的小伙子。如果他那时对会说话的鹦鹉还在身边,那他就真的是提着笼子四处游玩的老头。

路在脚下,老牛的选择。决定了他以后的方向。从农村到城市,从城市到农村。从官到民,民再到官。这大起大落的转变,如同春秋一梦。难道人生,仅仅是梦醒后的淡淡一笑。仅仅是清茶淡酒后,那摇头晃脑的一句悠。

踏着雪白的土地。走过冬雪覆盖的小路。畅然,茫然。有时候却又自然而然。走过,路过,而后有的归于平静。就像刚刚走过的痕迹。人生的往事,随流年飘逝。不也是淡忘得连伤痕都淡了吗?

直面人生。我们又有什么说的呢?人生如梦。

三《人生不是一场梦》

回首人生,犹如一梦。在梦里寻觅,在梦中漂泊。在梦和现实间飘摇不定。

老刘有孩子,有爱他的老婆。所有的所有证明了老刘的人生不是梦。是铁铮铮的现实。

陈淑珍。满身上下带着城里人的奶香味。一个向往平平凡凡,与世无争生活的人。因而的烟脂水粉、金银铜铁改变不了她的闲云野鹤的梦想。虽是女儿之身,却喜欢舞文弄墨。大概喜爱文学的人天生就是有看淡浮华,归山隐园的宁静和淡泊。

那年,大学毕业的淑珍分到市林业工作。年轻而好强的淑珍工作非常卖力。别人在小吃店、酒店里谈酒清荣,大鱼大肉时,她还在伏案提笔。赶着一篇篇文件,一份份报告。也许,天生她就不是城里人的命。如果生农村,或许会好很多。没有纷纷绕绕,没有勾心斗角。那年,局里的副局长因涉嫌贪污被停职查办。表现一向较好文凭又高的淑珍可以说是新任最佳人选。然而,仅仅因为初出茅庐,不懂人情事故的她却落选了。官场争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然而塞翁失马,焉之非福。

淑珍在落选后,心中不免失落。恰巧市里派人到农村考查。发展城乡统筹。于是淑珍申请到农村。被派到刚富裕不久的紫腾乡考查。也就是老刘一手带功,富起来的小乡镇。传说中这里的人开始是很贫穷的。茅草房时常开天空,小孩子时常光着脚,光着屁股遍山跑。村里的大人经常是两个搭伙穿一条裤子。谁要出远门,谁就拥有裤子的控制权。每到冬天,小孩子连同那些上了年岁的老人都窝在自家屋里。拾取山里那些木头。点燃一堆火。度过一个个寒冷,冰凉的夜晚。改变后的紫腾乡。远近闻名,穷得叮当响,为此还闹出许多笑话。

听人说乡里的果树其实不错。每年都结了满满一树,调皮的小孩光着脚丫子爬上树梢。尽情地享受这最美的时光。当果树的主人发现他们,他们也不会惊慌失措。因为主人总是会在家里坑上往外喊,可孩子们根本不听,因为穷啊!裤子都是二人穿一条。当家的出了山,妇女就只能光着屁股压根出不了门。想到这些,真觉得很搞笑。

如今,淑珍来到乡上,全然感觉不到这贫穷的气息。当年的茅草房如今都换成了小洋楼。泥泞的小山路,现在已是小泥路。稀稀拉拉的果树,如今已都错落成了整片整片的果园。远去了穷乡的僻壤。远去了煤油点灯,老驴拉磨的日子。当她得知这一切都是村里那个叫刘镇宇的人的功劳时,便暗下决心,要嫁给这个勤劳的山里人做老婆。

就这样,一次选举,一次考查,一场山乡巨变。成就了一段佳偶。淑珍辞去了局里的职务。嫁到紫腾乡,老刘结婚了,娶了个城里姑娘。乐得一颠一颠的。

现在四十几个年头过去了,老刘当父亲了。儿子,女儿一啪啦。老刘乐了,提笔又写了一篇《城里姑娘山里汉》。《山村》这一提笔,老刘仿佛回到了当年。回到了因笔而闻名的岁月。淑珍自从嫁给了老刘,完全没有城里人的气势。似乎变成了一个农村妇女,勤劳质朴,生儿育女,大儿子今年上四年级了,小儿子三女儿也上一年级了。想起也挺好混的。大儿子叫他爹时,他知道,这不是梦,这是铁铮铮的现实。流年似水,繁华如梦,人生转眼间即是数百年。扬花飘落,桃花盛开,记忆之门一扇扇尘封,当我们在城市里实行。我们就是一种流浪,春的温暖。夏的凉爽,秋的悲凉,冬的悲凉。在片片薯霭流钟声中,四十个年华促然而逝。不流质迎。村头的老百果依然那样。像个不疲惫的孩子。又像个饱经苍桑的老人。每当百果成熟的时候,一颗颗果子往下掉,狠狠地撞击着大地。老刘拾取一粒,含在口中细细嚼着。苦中带有丝丝甜味。还是几十年前的那种味儿。只不过饱经苍桑之后更添几分韵味和嚼头。那味芳香,淡的清雅而修远。

如今,村里的路子也上了正道。老刘总算没白忙,整天接受来村里考查的,取经的,忙得连抽袋烟的功夫也没有。有一天,老刘闲下来了,独自晃悠着爬过山洞。也许是一种回味,也许是一次寻觅,也许是一种消遣。老刘拍着手,走村串察的。不知行了多少里路,老刘累得不行了,肚子也咕咕叫。当他有回家吃饭的念头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没有什么光,老刘摸着进了一个山洞。雷声响起,天下起了雨。时而磅泊,时而淆淆枥枥,老刘抖抖头发上的雨水,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催着淡淡的闪电,老刘看清了洞里的一切。原来这洞经过上万年的轮固,洞顶的钟扎了已经沉淀了很长的一串。千奇百怪的树子奇形怪状,楼宇环回。像一座天然的宫殿。咚咚的水声由上而下,滴在洞里低哇的水坑里发出悦耳的声音,像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在表演。老刘记忆迷糊,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竞不知这里还有一个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老刘转悠了大半晚上,雨停了,天边居然出现了一颗星星,老刘躺在洞口,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天已大亮。一提到这一惊人的发现,老刘那兴奋劲就甭提了。三步并作两步,赶下山来,那硬邦邦的双腿也利索了仿佛当放牛的小镇宇又回来了。

回到村里,又是开会,又是上报。老刘带领群众来到昨晚发现的小山洞。人们啧啧不休,仿佛来到世外桃源。

从此,人们知道了紫腾乡是一处风景别致的游玩观光的地方。专门设了保护人员看管。刘乡长把乡上的旅游业发展起来了。四方的游客不远万里来山里游玩,拍照。山里的日子又飞黄腾达了一步,市里派专人来调查。不料竟在乡里的山上发现了一些陶制品。陶瓷,罐子,花瓶。原来,腾乡竟是人类文明进步,考古发现。出土的东西都是公元前五千多年前的东西。瓶瓶罐罐的发现,人们才知道在自己家中也有很多这些陶制的东西。不过都成了小孩子撒尿的夜壶。

中国物产丰富,地大物博,可老刘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的脚下竟然有这么多宝贝,在一次次偶然中被人们发现。在一次次探索中被人重视。

呕心沥血,老刘工作了四五十年。成绩是高,最后到了是上做了书记。日子更加美满了,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年退隐山林。如今又,再次踏上为官的道路。难道自己的一生,真的就必须在官场上流逝。注定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老刘回来了,人生浮沉,如浮萍一般。飘浮不定。人生如梦,人生必竟不是一场梦。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没有定数,看着同龄的玩伴牵着孩子,托着那瘦骨的老牛。重复着山里那没有尽头的路时。老刘明白,或许早就明白,自己是个幸福的人。有稳定的工作,有爱自己的老婆,有乖巧的女儿,有成天上树摸鸟窝的儿子。说句不该说的,自己也有过辉煌的历史。知足了,人生在世夫复何求,重新登上历史的舞台。老刘感慨万千,对人生又有了新的定义和诠释。站在车水马龙的闹市街口,爬上高高的政府大梯。拍拍笔挺的西装,梳梳正在掉头发的脑袋。前方的路,又是怎样摆设的呢?充满阳光,荆棘从生,社会黑暗,勾心斗角,也许过不了多久。还得走进那高墙电网的牢笼,一声惊雷,老刘从沉思中醒了过来。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是一间并不宽畅,但光线好,摆设也不错的小屋。窗台前一张办公桌静静卧在那里,常有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玻璃桌面上,射出一道彩色的光芒。一架电话机摆在桌子的左角。右面摆了一个笔筒,堆上一些七零八落的文件或稿纸之类。老刘仰起头,靠在那靠背椅上,闭上双眼,思索着什么,过去,未来。一幅幅在脑海里打转。以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老刘已是大浪淘沙,越淘越精了。天生孤独,或说是天生喜欢孤独的老刘。经常独自一个看天边的浮云,胡乱写一些乱七八糟的文字。大概从文的人都喜欢孤独。喜欢幻想,喜欢在杨花飘落的的季节,踏足晶莹的雪花,洗漱世俗的尘埃。一段落寞的岁月,一段沉睡的生世,一段辛酸的过往。一首童年的歌谣。老刘闭上双眼,两行眼泪从他眼角滑落。脸烫烫的,他明白,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根,这根在何处。堂堂县委书记。连自己的亲生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岂不贻笑大方,为了自己的的生世之迷,老刘不知流泪过多少次。曾在多少月影风斜的夜晚醒来,老刘又迷上了写小说短篇,长篇,长篇。老刘的写作水平突飞猛进那自不在话下。这些年出版的作品。大至文豪,小至识字的孩子。都喜欢研究,对他写的东西给予很高的评价。说实在的,要不是好这一手,怕也熬不到今天这会。不容易啊!记得当初刘老爹教过些东西,使得小镇宇从小对文学今生浓厚的兴趣。牛背上,菜花里,田里头,老刘一步步走来。想起这些,不由自主又想到了老爹。

大山深处的一块小土地,是老爹一生的归宿。不大的土坟上长满青草,高高的,密密的,一阵风过,草就抢摞起来。坟前尖,一条笔直的小道,直通家门口。这是老刘那些年头走出来的,这条道,老刘走了几千次两点一线来来回回。心里像背了个大包袱。怎么也忘不了,每走一次,心里都不是滋味。心想,老爹虽然不是俺亲爹,可他比亲爹不定期亲呢?打娘胎出来就跟了老爹。田间地头,不离不弃。如今,老爹走了,近三十个年头,死者长亦矣,生者长相思。也许,老刘如今能做的也就是到老爹坟前烧几柱香,磕几个头,为之祈祷,祝福!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飘飘然心空茫,青山欲共高人语,黑蒙天地不多时。幸福长存聚祥院,清溪流过碧山头,发新年瑞四季春,依人似在水一方。莫道人生苦长短,细茸茸纱雪半销,贸花行里无人见,一夜吹香过石桥。”

新年到,老刘即兴挥了一首词,算是对过去的总结。对未来的开始,又是一个人生起点,对人,对已,总得有个新的计划,过去的也是历史。从过去的沉睡中惊醒,忘记那些曾经的忧伤和过往。明天会更加辉煌。

老刘刚过年三十,就开始走家串户。送祝福,辞旧迎新。邻里街坊也都相互问候。处处歌语声乎。忘我的沉浸在新年气氛中。

刘嫂,菜摆了满满一桌。大儿子,二儿子,三闺女,围在桌前,七嘴八舌有谈有笑。管老爹要压岁钱。老刘一高兴,一人给了一百块。孩子们那高兴劲儿就别提了。老刘抓过桌上的一瓶二锅头,咕噜咕噜往喉里倒,不醉不归的样子。

我说他爹,你能不能少喝点,睢你那身子骨,你扛得住。现在年轻,老了看你咋办。老刘一个劲地喝。根本就不当回事。淑珍一把抢过瓶子。坐到旁边,沉默了几分钟,叫老刘说,他爹,心里有事儿,别和自己过不去,有什么事,跟俺说说。老夫老妻了。俺知道,大过年的,别人家都给祖先烧纸钱。你不知自己父母是谁,心是难过。这事啊!不急,这么些年过去了,也许过不了几天,就知道自己的生世了,你要心里不痛快就再让你喝一口,开开心心,咱一家子好好过个年。

淑珍一席话,老刘听了泪直流。这么体贴的老婆,提着灯笼也难寻。看到这能干,贤惠的妻子。欢天喜地的孩子们,老刘乐了,过了今晚,又是一年。

门外大雪纷飞,雪花落在房顶上,一片片碎裂开来。夜很静,静得可以听见雪落到地上的声音。透过玻璃,一片灯火辉煌的景象,午夜的钟声敲响。十二点零分零秒,此刻既不属于去年,也不属于今年。它就是它自己,与“时”无争,过了此刻,就是新的一年。冬雪盖满大地。梅花在墙角独自绽放着。香气逼人,仿佛他出生的那个夜晚。那个雪白的夜晚,也许正如此时,带着浓浓的凉意,心却是热乎乎的。隐隐隐约约又那么真实。近在眼前却又遥遥无期。一如人生,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感伤

佛说:“普渡众生,渡天下无不可渡化之人。”新年刚过,老刘也学起其实人,买了一樽陶瓷观音。整日上香,供奉,是祈祷。是忏悔。还是弄虚作假赶时髦。中年的老刘学会了很多。官场上的勾心斗角,阿谀奉承。不过他总算是农村基层一步上一个脚印走上来的,为人也算正直诚恳。也算得上为官清廉。根本不需求神拜佛,洞清罪茸。或许,佛教作为中国的一大教义,传西方释家传入中土。经过成千上万年的洗涤拍崇和膜拜。已经在很大一部分中国儿女中根深蒂固。在唐太宗时期就有三低东渡。去西天拜佛求经的美谈。佛是普渡众生的。用佛家弟子的度词的话来说,佛是万能的。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则故事

“某日,天下大雨,一人在屋檐下躲雨。见一和尚打着雨伞行走在雨中,于是说:“大师,可否渡在下一程。”和尚说,你何渡我渡,你在檐下,我在雨中。我何曾有什么渡你。那人一听。走到雨中说,大师,现在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你可以渡我了吧?那人说,我被雨淋,所以你必须渡我。佛云,普渡众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和尚说,你之所以被雨过因为你没有伞,所以渡贫僧的是伞。施主叫贫僧渡你不如叫伞渡你。”说罢扬长而去。

避雨的这一行人独立雨中。若心所思,又似乎悟不明白。雨停了,他继续行走,又见一和尚提着灯笼,柱着棍子走过,看样子和尚应该是个瞎子。年轻人觉得奇怪了。问道,大师既然是个瞎子,又何须提着灯笼呢?贫僧之所以提着灯笼赶路是为了照亮别人。同时也是为自己。年轻人更奇怪了。照亮别人可以理解,可是为了自己却让人不能理解。于是又问怎么为了自己。和尚云:贫僧打着灯笼赶路,虽然自己看不见,不过在黑夜里行走,给别人照亮,别人就不会撞见自己。难道这不是渡人渡己吗?善哉善哉!和尚独自离去。年轻人对着和尚的背影,善哉善哉!

佛学的深奥和意境并不是我们一般人所能领悟的。用佛家语说,慧根浅,悟性不高。所谓普渡众生,明明渡人,实则渡己。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人生在世谁还没点私心。

自打老刘爱上这一手。便每日三柱香,三张纸钱。成了名副其实的俗家弟子。我佛慈悲。中国是一个落后的,处于发展中的国家。八年抗日,二十二年内战,国共之争。破碎飘摇的中国人民经不起太多的折腾。老刘生在那个还算平稳的社会。却是贫穷的年代。中国从穷到富这一过程算是目睹了。老刘任职间正赶上好时代。**的改革开放。春风绿了祖国大地,国外投资商纷纷涌入中国。工业,农业,第三产业,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老刘所在的是正赶上国外一家联合投资,准备新建一家钢铁厂。加工原材料,成品精加工。然后投放市场。作为县委书记,引进外资,活跃市场经济,理所当然是他们这些当官的责任。当官不为民,不如国家捡胡琴。老刘为了取得老外的投资,奔波了好几天,也算辛苦的了,黄天不负有心人。老刘的辛苦总算没白费。外商管应投资创办钢铁厂,并且签下了十年合同。厂建成后,成效也算显著。老刘也乐得清闲,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这里的一草一木,高低的建筑。一步步发展起来。感觉很欣慰,想着想着,不由得哼起小曲。双手不自觉地打起了爬子。窗外,一丝阳光照在办公桌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这样的日子,已经久违了。那还是年轻时候享受过。这般清闲。小洋楼,私家车,说到这些。老刘又提到了他的那对小鹦鹉。曾经市里边夺冠的小宝贝。老刘活了一世,爱好也不多,无非是写文章,爱养些花,鸟,虫,鱼,尤其喜欢养鸟。画眉,鹦鹉,红嘴鸟。。。。。。凡鸟类都喜欢。喜欢叫的,爱唱的,会说话的,老刘是一一见识过了。

这日,老刘去逛了趟鸟市。叽叽喳喳的小鸟叫个不停。婉转的画鸟。丑陋的乌鸦,漂亮的小黄莺,在笼子里不安分的小山雀。跳上串下的红嘴鸟。老刘看得眼花缭乱,心情畅快。左寻右挑。还是选了一对白色的小鹦鹉,乐悠悠的往家赶。

春天的阳光特别的柔和。晒在人身上暖暖的,人也挺精神,把过去的烦恼都复制在阳台上。尽情地让阳光清扫。岁月的年轮也被打了个结。在时光的隧道回旋飞舞着。如那笼中的鹦鹉,欢畅着一季的歌声。老刘把鸟笼往阳台上一挂。打着口哨开始训鸟。早上好,早上好,小鹦鹉学起老刘。瓮声瓮气的早上好,早上好。瞧这东西,多能耐。一教就会。看来,今年的冠军有望。继续教,刘书记,早上好,早上好,又打了声口哨。拿一竹片子逗着,点头伸劲的往鸟笼中加了点鸟食,又加了点水。围着鸟笼转悠起来。那些曾经的日子又一一浮现,流年飘逝,忘却了太多,当年的小洋房如今不知道换了多少主人。当年的小鹦鹉也许已飞走他乡,太多的故事,太久远的神话,太遥远的童年。荡起层层的涟漪。挥之不去。当手里的玩具不再是当年的款型,但习惯抓在手里,常常一边抱怨,一边支离破碎。

他爹,县里不是通知开会么。你怎么还在逗鸟。老刘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跟了自己这么些年,才觉得这声音像极了另一个人。那几年,是自己刚走出农村的时候,也有过梦想中的爱情。也曾有过追梦的岁月。只不过,年少的爱情,务必要等到血肉横飞感到快意,老刘想着,又沉浸在过去那年轻的记忆里。

人家都说:“上帝关了一道门后,通常会为你开启一扇窗!可为什么罩住青春的上帝,为什么,把门和窗都关得死死的呢?当我们还在城市里穿行的时候。本生就是一种流浪,一种得与失的权衡。我喜欢写东西,尤其写人。然每到最后,难免用的都是第一人称“我”。写到这里,我想到了些不关乎本文的事。但类同于主人翁老刘的稚嫩的恋情。那年,老刘刚从农村出来闯荡,处子作《故乡》发表后引起了强烈反响。不久又以《流浪的孩子想个家》一举闻名,接而不断出佳作。引来了不少贪文的追求者。其中有一名是读高中的学生。好特喜欢老刘的文章。每次读老刘的文章,都别有一番滋味。超托俗的思想。别具有一格的写法。嘎然而止的结尾。给人以绕梁三日不绝耳的琼音回环。此后,每逢老刘有新作品,好都必读。是一种承诺,一种执着。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徘徊在他家洋楼下,看他开着马自达从街道拐角处驶来。然后径直把轿车停到小院里上楼。灯一直亮到很晚,直到夜深人静,他关了灯,她恋恋不舍地离去。

有一天,老刘正挑灯夜战。刚写到一半,雷声大作,风吹得玻璃叮当响。老刘起身走到窗边。不料此时已风雨大作,老刘正准备关上窗。却见楼下大门外来回徘徊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个女子。天下起了大雨,他赶忙抓起一把雨伞下楼,把伞给了她。他叫她上楼,她拿起伞,深情地笑了,脸上露出两个酒窝。扎一马尾辫。转身离去。走了不远,又回过头,深情地又是一笑。即恬恬,又大方。从此,他记住了她的笑。她记得了他的伞。他问她的名字,她递给他一张纸条。“雨柔”。打那以后,他不再单身,她也不在徘徊。多少花前月下,他们卿卿我我,出双入对,佳偶天成。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他每天写作,她围在他身旁,鞍前马后服侍他。然而,好景不长。有天,老刘回家时,见到桌上的留言条:

“镇宇,我走了!也许我们相识原本就是错误。是我一时的冲动,当我们走在一起时,我发现,仅仅依靠崇拜结合在一起的不是完美的婚姻。你是一个完美的男人。我和你在一起,感觉自己是多么渺小。所以我决定离开。寻求我另类人生的幸福。希望你快乐,幸福。

错爱的人:雨柔

老刘愣住了。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信笺,难以置信。难道我们的爱情就这样划上了句号。走了,那么的安静和从容。置身感情中不懂得宽悯,除了需索,还是需索。天口质问的便是,你为什么不再爱我。过了很久,才会明白。爱,并不一件事,一种追寻。也不针对一个确定的对方。要写好某一个人。并不需要读懂她,读懂她在心目中的份量。她不是用来满足自己自私及自大的内心工具。也不是用来对抗本质虚无的武器。。爱一个人,是简单的事。好像用杯子装满一杯水,清清凉凉地喝下去。你的身体需要它,你也感觉自己健康而快乐。因此认定这是一个好习惯。所以日日夜夜重复。贪并不是一件简单事。因为感情深度不够,若要怀疑从价值观到皮肤毛孔的深度。都会存在分歧。一条条挑出来,彼此挑剔和要求,恨不得让对方臣服。是啊!感情的世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敢不敢于面对,勇不勇于承担。风筝的一何必只为根线冒险呢?

曾经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爱情就像是在捡石头。不要捡最大的,也不要捡最靓的。关键是捡自己喜欢的。捡到了,就不再去海边。珍惜所拥有的,留住自己想要的。

花好月圆之夜,我们各自走过漫漫长路。觉得日子寂寞而又温情铁定。原意在某段时间里,与一个人相互交换历史。记忆及时间的信任,交换生命中各自重要而隐蔽的部分。却彼此无所求。当它已经存在时,就已经失去所谓的结果。我知道,对方也是脆弱有缺失的人。又怎么呢能奢求她的“保护”和成全呢?即使你需要偶像,但他不一定是你的爱人。不要希望相互拯救。她应该更像是我独自寂寞旅途中偶然邂逅的伙伴。

老刘沉浸在过去的幸福中。陶醉在失落的记忆里。神色那段甜美而不完美的婚姻。可惜时光不曾倒流。也不能倒流。而思想却像是录音在倒带。生命的一圈圈倒退和重复。勾起人儿无限的相思和秋畅。人是为明天而活的。因为明天有朝阳晨露。今日的岁月浮华只不过是昨日的拆洗缝补。人是有希望的动物。要不,今天多好,盼明天干嘛呢?痛定思痛。老刘一下子老了很多。时光作苒,两鬓斑白流年去。也渐渐淡忘,渐渐明白。等————漫无边际。思————没有结果。梦————虚无飘渺。才知道,有些痛,说不出口。只能淡忘,有种贪不能坚持,即使不舍,也只能放弃。或许,无语,放弃,淡忘。才是最深最远的祝福。那些久未愈合的伤口,那些曾经难以忘怀的故事。竟在平平淡淡中慢慢淡忘。痛得连伤痕也没有了。人生的痛苦轮回,套用郭敬明《无救》里所写的那样:无救是一容器,一个装载命运的容器。七者说是出乌命运的变化。也可以通过无救去阔读,不能补改写。千万年来,许多人都在做着这样的事情。那就是,去改写自己的命运。

————命运真的能改写么?我也不知道。这只有你自己去探寻。我无法将你送回那个一无所有的境界。那个你**着身体来到人世的瞬间。不只是我,哪怕是西方的神。万能的耶稣也办不到。时光不能倒流,只能被延续和重复着艰难的旅程。回首过去,只有淡淡的忧伤。青春围绕。当时光之箭把我们从弦上射出去的时候。我闪已经无法回头。或许,真的能回头时,箭头上恐怕早已沾满血腥。带着浓浓的气味。历炼,磨难。我们不再是那光着脚丫奔跑的顽童。生活的艰辛,早已把一切人打磨。顽童也会在皮鞭的鞭笞下皱被。两鬓白发会告诉人们,他经历了多少春夏秋冬。

窗外一缕阳光,顺着那缠绕的牵挂。缓缓照进卧室。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小鹦鹉叫得更欢了。一声声传入老刘耳朵。记忆的阀门不会自动关闭。只要开启了,就不由自主地任记忆回环飞旋。要不是小鹦鹉那清脆的叫声,谁也不知老刘的思想会游到何方。也许天下之大,也不会有他停泊的时候。老刘回过神来,看看忙碌的妻子,看看笼中的小鸟。目光扫过阳台那一盆盆兰草。嫩绿的叶子一片片沐浴在晨光中。老刘拂了拂肩上的尘土。抓过沙发上的公文包。噌,噌,噌。下楼离去了。留下一条长长的背影在日光中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街道尽头。一切又都归于平静。静得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车水马龙,小贩照旧操着那句叫了几十年的话语。那一承不变的语调。“热乎乎的包子出炉了”,红灯这了,来来往往穿梭的车子停在路边。接长长的一串。望不到边。一天的喧嚣从此刻开始,恐怕等到华灯初上也未必是个头。老刘夹紧腋下的公文包。登上政府大楼。这座他接触不久却熟得再也不能熟悉的大楼。阳光透过窗照在办公桌上,发现五彩光芒。不累不慢,自己人生的因缘也在这小小的天地间荡然无存。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不大不小,久经沙场,敲门的声音那么富有节奏感和音乐感。老刘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进来。刘书记,下行的会王主任不能来了,他让我转告书记。钢铁厂出了点事,他赶去处理了。

出事,什么事啊?这钢铁厂还能有啥事。

书记你不知,好像是炼钢炉出现渗漏,锅炉爆炸了,听说出了人命。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才发生的事,我就赶忙过来通知你。

好吧!赶紧收拾收拾,去厂里看看。老刘一边说一边整理桌上的稿纸。胡乱一搁,抓起公文包朝厂子赶去。边走边嘀咕,这不好好的吗?怎么说爆炸就爆炸了,出了人命这还了得。赶到厂里一看,傻眼了,炼钢炉高耸在半空中,炉间破了个很大的洞,这应该就是问题的地方。

老刘开始着手调查。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当初投资建厂的负责人偷工减料,从中间扣经费。赚取部分利益,以致出现质量问题,进一步恶化,出现了安全问题。这责任一追究起来自己不也有责任吗?从招标到建厂一直都是自己一手打整。如今出了事,上头查下来咋办?老刘越想越担心。忙跑回了家。一头倒在沙发上。燃起一支烟,爬起又睡下。坐立不安的样子。烟雾腾腾升起。烟灰都燃到烟头那里,可老刘整个人麻木了,神情呆滞。一根烟不经意间燃完了,老刘起身,去上了三拄香。长年月累,地上纸钱灰都堆了又堆。香灰也注满香炉。看者长年供奉的救世主。也许此刻只有冀希望于它。老刘插上香,口里默默念到,救苦救难的菩萨,希望保佑平安无事。大吉大利。说罢,深深鞠了一躬,良久才抬起身来。

咚咚,咚咚,门铃声又响起了。平时毫不在意的声音此刻响起让人毛骨悚然。难道自己的人生就此已告一段落。难道这翻云覆雨的岁月已成为过去。想到这些,老刘的额头落出豆大的汗珠。在他眼里,似乎看到了高墙电网。手铐脚镣,畏缩在牢房的一角。手抱着脚。浑身发抖。那是自己吗?那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刘镇宇吗?虎落平阳犹有时。

老刘瑟瑟的开了门。

逮捕令。三个大字映入眼帘,老刘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一如滚滚东流的江水。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刘镇宇吗?我们是市公安厅,现奉命逮捕你。调查有关华兴钢铁厂贪污受贿案,希望你能合作。

老刘闭上眼睛。伸出双手。咔嚓一声,感到手上一阵冰凉穿遍全身。老刘知道,那明亮的手铐也靠在自己身上。死亡,也一步步向自己靠来。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含了一丝泪水。挡住了视线,老刘回过头再次环顾他的一切。阳台上的小鹦鹉叫个不停。香炉前的香已差不多燃尽了。他挪了挪步子,感觉有千斤重。一步步,缓缓走下了楼。一辆警车在他眼前放肆的闪烁着警报灯。他弯下头,钻进了车。两名干警也上了车。扬长而去。天地间,回肠尚气的响着一声声警报。他被逮捕了。这好比一场梦,当他坐在牢讯室里看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时,醒悟过来——————人生毕竟不是一场梦。

《四》落叶归根

审讯堂里,异常的安静。静得可以听清人们微弱的呼吸。老刘燃着一支烟,吞云吐雾地吐着烟圈。双目微闭,好像是在回首往日的风花雪月。那莺歌燕舞的荡气回肠。虚虚幻幻。沉浸在往昔记忆里。好比在饮一杯琼浆玉露。充满甘甜回味,又好像在品味一杯苦酒。在辣的味道在喉咙里回旋打转。人生的酸甜苦辣咸,都在淡淡流年中,似水浮生。半遮半掩的成为过去。尘世浮华,山珍海味,此时都是过眼云烟。如青春懈后的伙伴。早晚有成熟。飞奔的日子一样。此刻,也许漫天飞雪,樱花飘落。也许万物复苏,桃李芬芳。又或者秋叶飘落,烈日炎炎。不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远了。淡了。即使是世界末日到来也不无关痛痒。或许自己干世而言,本就是一个过客。一个秋雨和冬雪的产物。世界的风花雪月或者是那遥远的童谣。还是那零乱了一生的窗前的风铃。人生充其量是一颗棋子。虽不能左右和驾驭它。但可迎像其一生。人有时就是命运的奴隶。在人生的舞台上绽绎着一幕幕悲欢离合。或许,和生本就是一部舞台剧。早晚都有谢幕的一天。只要在台上一天都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这是责任。也是一种义务。然而,此刻的老刘。只能泪眼模糊地回首着。仿佛冬季里长出的一棵小草。畏缩着。在不起眼的脚落里独自枯萎。

老牛缓缓睁开双眼。觉得湿辘辘的。目光呆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有一个请求,可否答应。

审讯人员互相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干警发了话。政府是宽大的,**的政府,作为国家干部。这上点你应该明白。只要你的要求不危害国家安全。不违反国家纪律。我代表组织,代表政府。批准你的请求。老牛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含在口中,似乎想把这一口烟吞进肚里。就像吞一碗苦水。生活的苦辣从此也就不再复返。随喉咙那不经意的下咽。从此尘世的悠伤与我无关。

他缓缓张开嘴。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更像极了牛老爹。那个一生都为生活奔走忙碌的老人。那个与命运抗争了一辈子又与世无争却离开世界的长者。那个用鞭子鞭笞耕牛证明生活就是残酷的严刑拷打。那个用一生教会老刘做人的道理的先生。先天的基因谁也不知老牛遗传了多少。后天的悟性却浅移默化的学到了很多。这大多都来源于刘老爹的教诲和几十年岁月的摸爬滚打。人生就是一种历炼。在历炼中经受风的洗礼,雨的沐浴,火的历炼。艰难地成长和壮大着。不过人生有时也如屋顶那高悬的瓦片,片刻之间仍然耸立在高高屋顶之上。或许,当狂风呼啸时,方可听到瓦片坠落地面。砰然碎裂的声音。难道这不也和那些位高权重的重臣一样吗?宋朝的岳飞,大明原崇祯。这些庙堂之高的大将军。此刻的老刘或许感同身受,昨日是一呼百应的县委书记,今日成了枷锁缠身的阶下囚人生在世,三十年何东,三十年何西,除了祈求一身平平安安,还能希望什么呢?

我希望可以解下手铐。

两名干警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起身,示意狱警为他解手铐,毕竟,老刘好歹也是一县的书记,虽沦为阶下囚。可面子还是有几分的。

古人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刘用力捏了捏有些麻木的手腕。把脖子左右的扭动着,接着开口讲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早在钢铁厂招标之前。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卧室写稿件夜已经很深了。我感觉很累。于是起来审了个懒腰。正准备休息。忽然听到门外有响声,我循声望去。从门缝里塞进一个黄色的信封。我起身拾起。封面上写着刘书记的字样。一看那字体,我知道是她的笔记。消声匿迹这么多年。怎么忽然间出现了呢?

她,她是谁?审讯人问道。

老牛又吸了一口烟。沉思着,接而又说道。她是谁,她是雨柔。一个离我而去的女人。老牛又陷入沉思。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我打开信封,上面是这样的。

镇宇,别惊诧我的到来。当年的不辞而别是我的过错。如今,二十几个年头已经过去。我们都成了岁月的牺牲品。再经不起折腾。当初扎马尾辫的我,如今也做了孩子的母亲。不要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急需知道我怎么突然到来。一切的一切。从我们相识到结局。只不过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然而这个玩笑似乎有些过火。当年,我们正以为自己幸福生活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你的人品,气质,文采,深深吸引了我。我感觉找到了自己的天堂和海港。你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不容置疑的是。我离开你时。已经有了你的骨肉。这是我们的结晶。至于我为什么离开你。我其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给你留下的书信只是为了证明其实我很爱你。不想让你伤心。你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一缺不振。

那天,我感到心疼。心慌。去医院做个检查。检查的结果让我不寒而栗。先天性心脏病。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结果。于我而言。无易于一个晴天霹雳。当时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就是失去我的你伤心欲绝的表情。难道我们的缘分就是今生短暂的日子吗?我不愿相信。我知道你和我的感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在我们还年轻的时候就要忍受天各一方的悲哀。所以,我决定留书出走,让你忘了我。忘了我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我离开你不久,病情进一步恶化。又没有亲人在身边。我很想你。每当我心痛时。想你时。我就折一只小鸟。如此,日日夜夜。你成了我的精神支柱。一想到你。我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想你也成了我每天的的必修课。。当初的不辞而别。也将我们的感情划上了句号。一切都无法补救了。我也不再奢求什么。只希望我们的孩子早点出世。或许,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当我阴差阳错地活下来时。我们的儿子来到这个世界。长得很像你。孩子一天天长大,我们一天天老去。时光也就在不经意间消逝。我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叫"怀宇"意思就是怀念镇宇。当儿子十六岁时。有一天突发高烧,我带他到医院检查。结果和我的一样先天性心脏病外加白血病。难道老天对我的惩罚还不够吗?我失去了爱人。已经不能在失去儿子。我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于是,我四处打听。终于得知你现在是县委书记。所以我就从农村不远千里来找你。为了我们的孩子。希望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救救他吧!

他才十八啊!是个丰华正茂的年纪。作为孩子的父亲,我想你应该会救他的。

好了,镇宇,儿子又犯病了,不和你说了,就写到这里吧。如果你愿意帮我,救我的儿子,就到顺风街三十八号找我吧。

雨柔

讲述完这个故事,老刘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两位审讯人,连同老刘都已经掉了眼泪。是感动,还是同情。难过,不难想象。

老牛又开口说,我是一个为官清正的人。没有太多的财产和金钱。你们知道,作为孩子的父亲,当孩子性命垂危时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我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我知道父亲对孩子的重要,当年父母抛弃了我。如今,我不能重蹈覆辙。让孩子走我同样的路。我要挽救我的儿子。于是,我挺而走险。于是挪用公款,贪污,钢铁厂投资时,我挪用贪污脏款几十万。偷工减料,如今,厂里出了命案。我自知罪责难逃。在法律面前我坦白。请求处分。我辜负了党的信任和厚爱。如今不求自保,只希望我的儿子平平安安。那我也无愧于心了。这就是全部过程。

审讯室里又恢复了平静。死寂的,人们屏住呼吸,沉浸在这久远深情的故事里。他们崇拜眼前的父亲。同时又同情他。他伟大的父爱让人崇敬。他愚蠢的举止让人同情。当一个人为了名利而生存时,他将生活在一个怪圈里。当一个人为情而生存时。他将生活在一个充满神奇色彩的世界中。

老牛摸出身上的手帕,抹掉那忧伤的泪水,这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手帕是老爹留给自己的唯一。如今,手帕上的字依然耀眼。甚至有点伤感

“孩子,走吧,别忘了回家。”

老牛哭了,像个孩子,倒伏在桌上,痛快的哭了一场。为了死去的老爹,为了病了的儿子。为了即将孤独无依的淑珍。为了高墙里的自己。大哭了一场,这是一种真相大白后的释然,还是一种无助。太阳之所以普照万物,是因为燃烧自己。老牛也是一种自我牺牲吗?“坦白从宽”。老牛的路又该何去和何从。

零零七,有人探监,老牛抬起头,面容憔悴,比以前老了很多,胡子花白,拖着蹒跚的步履,一步步走出看守所的大门。早已经等在那里的人已经坐立不安了。年纪大的妇女头发已经花白,眼角皱纹很深。从打扮上可以看出这是个饱经沧桑的农村妇女。这就是雨柔。跟在他身后的是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的儿子。年轻的怀宇,和他爹一样,长得眉青目秀。一副剑眉斜插入发稍,只不过脸色微微发白。

爹,怀宇开口叫道,便已经是泣不成声。老牛安慰道。孩子,别哭,堂堂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爹很好,你们母女不用担心,说着用眼睛看了看旁边的妻子。接着说道,当年的是父亲不好,让你母子二人受苦了,现在爹在补偿,在还债。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要坚强的活下去,爹一生也没啥想头。富贵荣华也享受过了,不也就那么回事。雨柔,你要替我照顾好儿子。不要让他再像我一样,他是我们两的希望。我知道,自己已经罪不可恕,死之将至。以后的日子就全靠你了。说完,转身便走,他努力不让他们看到他眼眶里的泪水。他爹,雨柔大叫道,声音里充斥着一种无助。苍老的意味。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不要担心我们,照顾好自己。说完,掩面而泣。儿子用手搭在母亲的肩头,轻声的安慰着。这对几十年不见的夫妻就这么匆匆别过。老牛折回小屋,望着铁窗,泪水止不住留了下来他辜负的不仅是党的希望。还有另一个家庭的幸福。

淑珍和他三个儿女的。命运的捉弄让人感伤。老牛的一生无疑是一个历史的悲剧生父的抛弃,儿子的重病,家庭的悲欢。老牛独自承受着,老牛老了,背已经开始驼了,额头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如同春草发芽,那么快,那么多,生命的交响乐恐怕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当音乐家手里的指挥棒停下来时,也就意味着一首音乐的结束,一段历史的沉沦。曲终人散的时候到了。

繁华的大街,和往常一样,车来车往,南来的,北往的。都聚集在了法院的门口,人人的想知道,一个作家的命运,一个书记的结局,一场情与法的较量。

法官座在至高无上的宣判席上,律师,原告,被告,陪审团一一入席。法官宣布原锅炉厂爆炸事件现正式开庭审理。咚,法官手里的木锤像铁匠手里的锤子一样,重重的落下。好可怕,让人感觉到死神的到来。经过陪审团最终裁决,原县委书记牛镇宇因贪污公款数额巨大,严重危害国家安全。加之锅炉厂爆炸一案起因是由于贪污造成偷工减料。始得悲剧的产生。经本院判决。宣布牛镇宇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同案犯王声望等人贪污,受贿。作假帐。导致厂毁人亡,损害国家安全。特此宣判。王声望等人死刑。钢炉厂死亡人员家属得到赔偿各八十万人民币,限期送上。终上判决,如有不服。限期上诉,现宣布,退庭。

被告原告相继离场,人们也相继散去,有的小声的议论着。有的叹息。有的同情,一生的命运宣布终结。法场外,人山人海,砰砰砰。几声枪响。老牛从此闭上了眼睛。结束了他啊一生的旅途,回到了大地,他一生中生长的地方,去找牛老爹春种秋收了。法场外,几个伤心的人哭得死去活来,执行枪决的是一个老兵。老干警。枪响之后。老人叫死者家属清理遗物。一盒烟,一支笔和几张用皱了的白纸。还有就是那张黄色的小手帕。当遗物一一展现在人们面前时。老干警也呆住了,一下子瘫痪在地上,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老人拿着小手帕。伤心的哭了起来。人们都很惊讶老人的举动,然而,跟个让人惊讶的事是从老人口里讲出的故事:

那年,我二十,正当青春年少,我有着所有孩子一样幸福的童年。在我们老家,我是幸运的人,同时也是不幸的,我有我爱的人和幸福美满的家庭。那年,家乡发大水。村庄在咆哮的洪水中消失了,到处都是哭声,牲畜。老人孩子,都被无情的吞没了。我带着妻子爬上屋顶,又顺着屋顶的浮木漂到半山的小山洞,逃过了一劫。洪水退却后,村里人差不多的死了。于是,我也无心在留在那个伤心的地方。我带着妻子四处流浪。那晚,我们来到一个小山村,夜很深了。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大地,雪淹没了小腿,我们一路走。一路寻找人家栖息,当我们走到一棵桃树下时,妻子忽然肚子痛,好象是临盆了。我脱掉上衣,铺在雪地里,天好冷。冻得我的手握不住东西,我又脱了上衣盖在妻子的身上,不多久。我的儿子出世了,然而,我的妻子却离开了我们,连我儿子的面的没有见上一见。我痛哭失声,为什么上天对我那么刻薄。我已经失去了家,为什么还让我失去我爱的人呢?难道我所受的折磨还不够吗?她走了,我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望着怀里的儿子。我好迷茫。感叹我儿的命运如此的悲凉。我从他母亲身上拿下一块黄色的手帕放在他怀里。于是我抱起妻子,没走几步,儿子的哭声传来。我不忍心,回头看了一眼。可没办法,不得也我还是离开了,任由孩子的哭声在天地间回荡,那么凄凉,那么无助。埋葬了妻子,本无心过问世事。然而,命运的捉弄。我阴差阳错的活了下来。几十年了,我一直在寻找我的儿子,然而,然而,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老人早已泣不成声。

没想到,做了一辈子的刽子手,却将我的苦苦寻找的儿子送上了黄泉。说完,老人昏了过去。

天暗了,静了,静得好可怕,淑珍,雨柔,扶着老人,她们的老爹,怀宇背起父亲的尸体,一步步,艰难的行走在家的路上。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苍茫的夜色

老牛死了,儿女们把他送回了故乡,葬在老爹身旁,日日夜夜守侯着老爹,几声乌鸦哀叫。天地间飘下几张纸钱,阴森森的。几个背影。对着面前的孤坟。流着眼泪。老牛人了祖,归了宗。总算是有了牌位。

老牛死了,葬在童年的记忆里。天黑了,暗了,乌鸦的叫声再次传来。此刻,我忽然想到了一首诗;

你的歌声难道仅仅是秋雁呼唤在长空

夜半冷月下的流莹火徘徊在荒冢?

你的歌难道只是一个神色桃往的梦

白云深山里几声清淡清淡的暮钟

不,我相信,人们将真实的评价你——

正如落叶最懂秋天,寒梅不欺骗春风

当他们提起那个阴暗多雨的季节,

血是多么红,心是多么成重。

《后记》

当我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天空的雪早已散落大地,冷得出其。一切都被冻住了,沉默了几个世纪,从未想过写什么小说,在心灵最隐蔽的角落里,却有一种生命在燃烧,在呼唤。我写别人,也是在写自自。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心灵里那跟紧绷的弦,任何不经意的涟漪都可能荡得遍体鳞伤。本文的主人是一个极富有戏剧性的人物,既有大人物的气派,又有小人物的嘴脸。一个到死也没有弄清楚自己生世的人。从农村一步步出来闯荡。受尽磨难,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取得了一定的成绩。然而,当享受过太多的荣华时,觉得生活也就是平平淡淡的真实。妄图增加任何色彩都是不明智的选择。没个人内心都有一个宇宙。生活的琐碎和反复无常是上苍跟人们开的最大的玩笑。太多的不经意,太平凡的故事情节。太曲折的跌定起浮,人生也就在太多的不经意间悄然而逝。暮然回首,两鬓斑白的岁月已经远去,一生却还是平平淡淡。想成就一番事业却又无能为力,诗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写出的东西竟是些枯燥乏味的字眼。像小孩子嚼口香糖,越来越没有味道。只能独自面对深山竟听犬吠的痛苦。猎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看猎物在眼前嚣张而无能为力。其实,生活中很多的事情呢只要努力了,也就够了。还奢求什么呢?平平安安,哪怕孤独终老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人生苦短转眼既是百年。乐天命所归,死亦然也。

天地悠悠,人生何求,有时真不明白,人生在世到底图个什么。金钱,名利,地位,这些都是。也可以说都不是。什么是人生。人生又有什么样的目标。我所考究的不是这些。也许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生活中的每一缕阳光。就像那些有着天真纯正笑容的孩子。我相信,笑容本身就是一笔财富,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幸福。

本文的结局也是一个很有戏剧性的结尾。一生都在寻根的儿子,一生都在寻找儿子的父亲。亲手上演了一台滑稽的戏剧,是那样的荒诞。或许这就是天命,无极而止的琼音.

葬在童年飘摇的记忆里

热泪化作冬日的冰花

凝结在窗上

尘封幼时千年的情节

漫天飘舞着一个

雪白苍桑的音律

水墨声声

碾过岁月的年轮,

迈着沉重的脚链,静自问候。

孩子,你是谁,竟如此沉重。

啊!

我是未来的日子。

春的嫩绿扣想着睡梦的门环。

夏的风铃零乱一生的心事。

秋叶飘飘一夜风吹雨。

冬雪覆盖一署盛夏的流年。

云开了,雾散了。

雪渐渐消融了衣衫。

**裸的雪地里。

我独自打着颤。

我是谁?

我是未来的日子.......

悠悠岁月酒

二零零八.一月.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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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梦的评论 (共 10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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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寞吴姬
  • 静静的雪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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