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一
来这个城市漂泊一年多，我没有认识任何一个朋友，也从不去关心旁人，并且拒绝着旁人的关心。关于爱情，也许我曾经是相信的，并且是生命的全部，可现在并不。我时常觉得自己像一颗无根的浮萍！我有一颗三十五岁的心，纵使我刚过了二十八岁的生日，就在一个月前。二十八岁的生日依旧是我一个人过的。好多年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生日。当蜡烛的光映上酒杯的同时，也照出我孤独的灵魂！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也只能是一个人，我想。
我对生活没有特别的要求，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理由。我只是纯粹的活着，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三年前，生活就在我的眼中失去了色彩。
我冷漠！我孤独！(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但我酷爱长发，别人的长发。我喜欢欣赏旁人长发飘扬的样子。
而就在这一天，在我失眠了一夜后，严重精神不济的今天，并且是在我上班的路途中，我遇到了一头漂亮的长发！
当那个高大、挺拔、帅气的男人披着一头漂亮无比的长发从阳光中向我走来的时候，我震惊了，差点以为这世间真的有天使！微风吹过，那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就飘扬了起来！
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长发！
那头长发，就这样一直飘在了我的心里，怎么也不肯离去！
二
礼拜天的书城总是特别的热闹，而我也不得不跑来跑去地忙个不停。
好不容易，我才瞅了个空子，躲到暗处边喝水边喘息。
“你好，小姐，能帮个忙吗？”一道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
我回头。
天！居然是他！那头一直飘在我心里不肯离去的长发！
今天的他把头发绑了起来，但前面那一缕发丝却调皮地垂了下来。几天不见，他还是一样的阳光，一样的帅气，一样的挺拔，一样的让人心动！
呆愣了足有一分钟，我才能慌乱而结巴地回答：“什……什么事？”
“我想找一些有关数据库方面的书籍，能帮我找一下吗？你们这里的书籍太多，我都不知该从何找起。”
“没问题。”正巧我是负责电脑书籍这一块的，要不，岂不是错过如此良机？
于是，我们一边找书一边交谈了起来。而后，我得知他叫做司晨，是一名电脑工程师，来自很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
我们找了很久，却没有找到他想要的资料。
“我用电脑帮你查一下吧。”我说道。
“你查一下有关API方面的吧。”
我依言输入相关的字符。
他俯下身和我一起看电脑屏幕。有一缕调皮的发丝垂在了我的肩膀，而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古龙水味微微地刺激着我的神经。多希望这一刻能够永恒！
“就是这一本了！”司晨指着屏幕上方的一行说道。
我看看库存，显示为“0”。
“不好意思，这本书已经卖完了。”
“哦！这样啊！”司晨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失望，“我找这本书已经找了很久了，以为你们这边的书城大一点，应该会有的。”
鬼使神推的，我出声道：“要不这样吧，你留个电话号码给我，这两天我们应该会去进新书，把这本书也一起补回来，然后我就打电话给你，到时你再过来拿，行吗？”
司晨两眼透出光亮，“真的可以这样吗？如果可以那就太好了。”
我点点头。
他二话不说就把号码写给了我，“有消息就通知我喔。”
“没问题。”
“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到时给你电话。”
“好。那就这样了，再见。”
三天后，司晨想要的书到了，我打电话通知他过来拿。
他是在晚上8点50才过来的，距离书城收工的时间只有十分钟。结好帐之后，他对我说：
“小姐，能请你吃餐宵夜以示感谢吗？”
望着那双真挚而又闪亮的眼睛，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的约会吧？
有了第一次，也就会接着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也许故事的发生总是由一个个偶然凑成的吧？
我和司晨，也因着这一个个的偶然而渐渐地纠结到了一起。
我沉迷于他的长发，但不知他看上我的什么？
“你那迷路般的眼神。”司晨这样回答，“每次看到你那茫然的眼神，总觉得好心痛，就有一股冲动想要为你指引方向。”
是吗？真的是我无助的感觉让他心痛吗？
不知道，但我们却是真的走到一起了。
我想我是真的沉迷了在那头长发里！
每每一到达司晨的公寓，第一件事情就是抚弄那头黑发。洗发，吹发，护理，梳理，发丝从指尖滑过的感觉让我如痴如醉。
有时，我会淘气地把那头长发编成麻花辫，又解开，再盘起，我甚至买回一摞有关发型的书籍，竭尽所能地在司晨的长发上做文章，仿佛一个孩子陶醉在她心爱的玩具上。
而司晨，他总是那么的宠溺我，从不阻止我孩子气的举动，而他的鼓励更是给予我动力。
但每次到达司晨的公寓都已是晚上9点以后了，因为我的下班时间是晚上9点整。
玩累了，我会窝在司晨温暖的怀里沉沉睡去。
司晨曾心疼地对我说：“木子，干得太累了，就把工作辞了吧。”
我笑笑，揽上司晨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在我的生命里，除了司晨，就只剩下这份工作了，虽然它很累人，但至少会让我有个寄托，我不想完全地依赖司晨。
并不是我不相信他，只是我不相信自己，我甚至不敢确定这份幸福能维持多久。
和我在一起后，司晨是快乐的，但我知道他有心事。
好多次，我从梦中醒来，总看见他斜靠在床头吸烟，神情是那么的犹豫和痛苦。
我问过为什么，但他的回答就是扔掉手中的香烟，强势地吻住我，带领我陷入情欲的泥沼里。
我们都有事情瞒住彼此，但我不想去弄明白，如果幸福只有这一秒，就让我们尽情地享受吧！
有司晨相伴的日子，冬天好像也是温暖的，真的，活了二十几年，我从来也没有觉得有哪一个冬天比今年的冬天更可爱。
三
难得的一个休息日！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的我，解决了司晨早放在餐桌上的早餐后，决定对他的住处来个大扫除。
说干就干！我换上一身早已过时的家居服，开始进行全面的“大扫荡”。
虽然置身于尘土飞扬中，我的心情却异常轻快，能为心爱的人做点事，再怎么劳累也是值得的。不知道司晨回来后看到焕然一新的家时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是惊讶？还是惊喜？亦或是不可置信？或者会把我高高地抱起，转个圈，高呼着“木子丫头，真能干”？想到这，我的心情更加的飞扬。
门铃忽然响起。
灰头土脸的我拉开门，却诧异地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很柔弱，简直是弱不禁风，但病态中自有一份优雅庸雍的气质。
看见我，她显然也很惊讶，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并用平稳柔嫩的嗓音自我介绍说叫晓智，是司晨的妻子，因为去医院产检顺路来这看看。她怀有四个月的身孕。说话的同时，她的手也抚上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脸的幸福。
能和心爱的人拥有共同的孩子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我想。
弄清对方的来路，我忙让人进屋，而且也不忘报上自己的家门：
“我叫木子，是这儿的钟点工。”我态度很谦卑地说道。
晓智站在客厅环视，刚整理过的痕迹很明显。
“你在搞卫生啊？”
“是的。司晨先生当初和我说好一个月搞次大清洁就可以了，平时是一个星期过来两次收拾收拾。”我边回答边泡上一杯绿茶，“请喝茶。”
“谢谢！”晓智接过茶杯，在沙发上坐下，“我是第二次到这儿来。”
也许是看到我眼里的迷惑，她又解释道：“我们在望泉山庄还有一套房子，我就住那，司晨一方面是为了上班方便点，另一方面是想让我安心待产，所以就另租了这一套公寓。”每每一说起司晨，晓智总是一脸的幸福。她一定爱惨了那个男人！
“哦。司晨先生可真是个有心人！”我平淡地说道，刻意掩饰心中的波澜。
“他的确是个好男人。”晓智喝了口茶，轻轻地说道，话语里竟有着无法掩饰的落寞。
“恭喜你，晓智。”虽明知眼前的女人是情敌，但我却无法恨她，也许是因为她眼中的忧郁，她话语中的无奈，我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安与恐惧。
“能陪我聊聊吗，木子？”
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晓智静静地注视着我，目光清澈如水，闪着智慧的光芒。
我的心里竟涌起一丝恐慌，是否，她发现了什么？
“想听个故事吗？”晓智又轻啜口茶，轻轻地说道。
“请讲。”
“这应该算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了，但我还是喜欢一遍遍地回想它。”
我静静地听着，我知道，这个故事里面一定有司晨，有晓智，虽说我不刻意，但还是希望能了解司晨的过往，纵使结果会让我心碎。
晓智轻柔的嗓音夹在忧伤的音乐中传来，就像那缥缈之音，令人心醉，也令人心碎。
“男孩和女孩是邻居，从上幼儿园开始，年长两岁的男孩就牵着女孩的手上学、放学、玩耍。体弱多病的女孩在男孩的保护和爱惜下，也算快乐地走过了童年，迈过了少年，走到了成年。旁人都理所当然地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女孩也深深地爱上了男孩。从十七岁起，她就幻想着能成为他的新娘，并为婚礼设计了无数的美丽与浪漫。但男孩并不爱她，他一直把她当妹妹。由于男孩的拼命反对，所以两人的婚事一拖再拖。可女孩真的是想成为他的新娘啊，她想尽一切的办法去说服他，甚至不惜以自己病弱的身体作要胁，她不肯想没有了男孩之后她要怎么生存，所以她自私得一定要把男孩留在自己的身边。拉锯战强束在女孩25岁生日的那天，心力交瘁的男孩终于妥协了，他成了女孩的丈夫，但男孩真的是不爱女孩啊，他只是把她当成一种责任，一个无法甩掉的包袱。女孩依然无怨无悔不依不饶，她坚信总有一天男孩会爱上她，她甚至在明知自己身体不允许的情况下仍设计让自己怀了孕。迫于无奈的男孩只好请来母亲照顾女孩，自己却逃了出来……”
晓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致无声。
我抽了张纸巾给她，“也许男孩并不是想逃，而是想给女孩一个安静舒适的空间而已。”
轻吸口气，晓智接着说道：“女孩知道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但她真的好爱好爱男孩，哪怕明知如此下去两人都会痛苦，还是舍不得放手，也不愿放手。她的坚持就为了等待一个近乎神话的奇迹出现，她祈望有一天，男孩会爱上她。”
“我想，上天不会如此不公的，女孩一定会得到她想要的幸福的。”我对她说道。
四
在我漠视他第七次问话，打破了第五只杯子后，司晨终于发觉了我的异状。
“当”的一声，手中的勺子又掉到了水槽里。
“木子，你怎么了？”站在一旁帮忙的司晨终于出声问道。
我惊醒，忙说：“没事。”
“木子，”司晨抹干净手，扶住我的肩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晨。”我不顾满手的泡沫，紧紧地搂上他的腰，“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别骗我了。如果这也叫没事，那我真不知道要怎样你才是有事了。”
我只是把自己紧紧的偎进那副宽阔的胸怀。
“是不是……”司晨的声音颤抖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
我的头用力的在他的怀里摇晃。
“司晨，我爱的是你的现在，而你的过去是怎么样的，我已无法参与其中，也就没有问的必要。我是多么的想与你尽情地享受现在！”
“木子。”司晨深情地吻住了我。
我彻底地把自己交给了司晨，这个爱到骨子里的长发男人。
他的长发垂下来，密密地覆盖在我的脸上，我爱死了这种被柔柔的发丝抚摸的感觉……
如果可以，就让我从此进入快乐的天堂，永不再醒来吧！
司晨斜靠在床头吸烟，而依偎在他怀里的是激情过后，神情慵懒的我。
“木子，刚才我们没有采取安全措施。”
“嗯。”我懒懒地应道。放在床头柜里的安全套都被我扔掉了。
“你会怀孕的。要不，我去药店买些事后避孕药。”说着，他就要起身。
“别。”我拉住他，“没有这个必要。”
司晨看着我，眼里闪着疑问。
“双侧输卵管堵塞，婚前体检上查出来的，结果是我没能当成第二天的新娘。”
“木子。”司晨紧紧地搂住我，“不管你是怎么样的，我都爱你，比爱自己更爱你。你可知道，曾经我是多么的犹豫，我一直在想该不该把你扯进我的生活中来，可我真的舍不得你那顽皮的笑容和孩子气的举动，更心疼你那眼眸深处透出来的迷茫，我想陪着你，让你不再迷路。”
我知道，我也很喜欢你宠溺我的感觉。可是，我真的能有那份荣幸去拥有这份爱吗？我在心里问自己。
“司晨，你是否忘了你的肩上还有另一份责任？”我轻声而又残忍地说道。
司晨明显地僵住了。
我深深地望着他，指尖在那张线条刚毅的脸上慢慢地游移，我希望能把这张脸永远地刻在心里的最深处，永远不遗忘！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忽然响起的电话打破了这份宁静。司晨在听完电话后眉头皱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抚平他的眉头，问道。
司晨看着我，“木子，我向你隐瞒了一件事，我……”
我掩住他的嘴，“不用说，我知道。”
“木子……”
“去吧。晓智比我更需要你。”
“你……”司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下床找出他的衣服，“我们今天见面了，并且共同回忆了一个古老而忧伤的故事。而我希望故事的主角能得到幸福。”
“听我说，木子。”司晨一把搂住我，“晓智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现在被送到了医院里，我必须得去看看她。你先呆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跟你说明一切的。”
“好的。”我笑着说，把他推出了门。
“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司晨急急地说道。
我点点头，关上了门。
等又有何用？我抱着双肩，滑坐了在地板上，是时候离开了！我对自己说。
一滴泪从我的脸上滑落。到最后，我还是回归一个人！
五
司晨忽然出现在我上班的书城。
乍见他，我确实震惊，甚至连手上抱着的书本也掉到了地上。他憔悴了很多！
司晨走上前紧紧地把我拥进怀里。
“司晨，”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狠狠地吸着他的味道，可知道这几天我是多么的怀念他的体温？没有了他，连被窝都是冷的！
司晨一言不发，在同事们诧异的目光中，搂着我就离开了书城，来到了外面的广场上。
纵使是冬天的夜晚，灯火通明的广场依然站满了尽情欢乐的人群。
“又不知道爱惜自己了。”司晨用手抚着我的脸。
“没有。我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司晨，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我怕我会舍不得放手。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找你。我在心里呐喊。
司晨拥紧我，“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也许不再回来。原谅我的无能，木子，我无法舍弃我的责任，也没有能力给你承诺。不想放开你，却又不得不离开你！”
“是晓智先遇上你的，所以你这辈子只能陪着晓智。但我们先约定好，下辈子你一定要陪我，好不好？”
“好。下辈子我一定要早早遇见你，并赖着你，再也不离开你。”
“嗯。司晨，你回去吧，不要让晓智等急了。答应我，要好好照顾她，爱护她。我先祝你们一路顺风啦。”我拼命地控制着自己，不让哭音出现在话语里。
“木子，我爱你。可这辈子我无法再照顾你了。你要保重！”
“我也爱你，司晨！”我更紧地贴向司晨，很爱很爱你！
寒风吹过，带起司晨的黑色大衣，还有他的长发。
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过了今晚，我就再也不能投入这副温暖的怀抱了。
尾声
七月七日是我的生日——牛郎和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属巨蟹座的。
书上说，巨蟹座的人在失恋后，会终日以泪洗脸。
我想，我的天空是再也不会有睛朗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