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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

2011-08-29 23:09 作者:水舞云飞扬  | 4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二姨

二姨住在山里,离我家很遥远。

在我的记忆里,二姨给我的印象也很遥远,朦朦胧胧,像山里的雾。二姨住的地方叫茶店子,山连绵起伏,没有尽头。二姨住在半山腰,山顶上的一条羊肠小道一直延伸到二姨家的屋旁。清晨,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透过山顶的树梢照着屋旁的菜园,菜叶上的露珠像一颗颗耀眼的小水晶石,晶莹剔透。每当这时,已是接近中午了。傍晚,太阳很快就躲到山里了。也是因为有了山的缘故,在天的晚,看天,天深远、幽静;听风,风轻柔,凉爽。

到二姨家的路很远很远,小时候,我不明白,二姨为什么住的那么远。其实,二姨住的那个地方是她的第二故乡。在二姨六、七岁的时候,外婆把她送给了一户姓李的人家。二姨做了养女,住在长江南岸的一座大山里,隔着山,隔着水,更隔着思念。长大后,二姨嫁了人,我有了姨。二姨仍旧没有走出那座山,反而与山贴的更近了,也更有感情了。二姨很少回娘家,因为路远,还得背上嗷嗷待哺的明哥;也因为和自家兄弟姐妹相聚时又不忍分离。走的时候,兄妹送了一程又一程,二姨的眼泪是流了再流。肩上的背篓里,明哥挥动着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划着一道道无形而优美的弧线。二姨头上的红方巾在绿色的山岗上游动,像一簇热情洋溢的红杜鹃;也像一堆烧得旺旺的篝火。二姨走了,流着泪,在我眼里慢慢地只留下依稀的背影和那一块红方巾……

多年后,家人每次提起二姨,我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摸样,但她头上的那块红方巾却依然在我的记忆里上下翻飞。

1987年的那个天,我又见到了二姨,也重新唤起了我对她的记忆。那一年节临近,我们全家回巴东老家过年。在一个被叫做茶店子的小镇上,我们意外地和二姨重逢了。二姨比先前苍老了许多,花白的头发被山风吹得有些零乱,额头和眼角的皱纹分明在告诉我岁月已侵蚀了她的容颜。二姨很激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停地用手背揉着眼睛,只是喃喃地说:“今天很冷,风很大。”但我们谁都明白,二姨是哭了,因为高兴。我很释然,因为我又见到了二姨,我也很惘然,因为二姨头上再也不会有那块红方巾了。二姨执意邀请我们到她家去玩几天,我们去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们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翻了几座山,过了几道弯,终于,二姨对我们说到家了。房子是土墙土瓦的,座落在山凹里,背靠着一座大山,也面临着一座大山。房子的左上角种着一颗芭蕉树,宽大的叶子有些枯萎,但仍能唤起我渴望倾听“打芭蕉”的那种美妙的心情。其实,我心里并不轻松。在二姨家玩了几天,慢慢地,我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也许是因为看了山的缘故吧,心中便有了几分愁绪和不安,我想,二姨为什么走不出那座山?

二姨独自守着属于她的家。姨爹长年累月在外从事烟草工作,明哥也是子承父业,走出了那座山。两个表妹在镇中学寄读,也很少回家。二姨是勤劳的,忙碌的。农活,家务活,里里外外,总也没个闲的时候。除了种植农作物以外,二姨还种了三亩地的烤烟,从播种烟籽到烤烟,最后把烟叶打成烟包直至拿到辛辛苦苦挣到的钱。二姨总是说,她这辈子没能走出大山,但她要让她的后人堂堂正正地走出山门,永远与一亩三分地告别。这就是二姨的理想,很现实也很朴素。

明哥在城里找了媳妇,正月十八结婚。这是我第二次到二姨家。十年过去了,先前的土房子已变成了二层楼的砖瓦房,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那一天,二姨很忙碌,也很开心,总是微笑着。前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群山之间回荡着,打破了山村的宁静和安详,耳畔还时时传来阵阵余音。

二姨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唯恐怠慢了客人。我站在二楼的阳台上,静静地看着眼前耸立的山和一脸喜气的人,还有既忙碌又微笑着的二姨。我想,二姨的理想是实现了。明哥住在了城里,两个表妹也先后考取了大学,成了城里人。我曾经无比自豪地对二姨说城里能看到高楼大厦和夜晚街道上闪烁的霓虹灯;能听到钟楼里传出的悠远、洪亮的钟声。二姨只是笑了笑。那一刻,我没有从二姨的微笑里去寻找什么,品味什么。当我把自己全身心地融入到那座山,那一方水土,我感到了山的博大与宽广,我也开始品味二姨的人生了。她像一支燃烧的蜡烛,烛光温暖了四壁;也像山涧奔涌的溪水,红了花,绿了叶。即使她的生命如诗一般的含蓄,如画一般的鲜亮,如歌一般的高亢,在二姨眼里,也是平静如水的。

如今,二姨仍旧独自守着家。明哥曾接她到城里住。二姨去了,却腰酸腿痛,还打趣说:“没那福气,睡在席思上像弹棉花。”于是,二姨又回到了山里。年迈的公婆对二姨说:“香,你不该回来,山里苦。”瞎眼的养母也对二姨说:“我一辈子没出过这座山,城里该有多好,香,去吧。”二姨很平静,什么也没说。我也为二姨叫屈,但二姨却问我她走了谁来照顾公婆和养父母,谁来为他们养老送终,我哑然了。二姨从山里走进了城里,乡亲们羡慕不已;二姨从城里又回到了山里,乡亲们却疑惑而不解其衷。二姨一脸的眷恋,她说,月是故乡明,在城里,没有月亮。二姨像战士守卫国土一样守着她的家园,她的月亮。我知道,二姨是走不出那座山的,因为那里有她挚亲情,也有她眷恋着的乡情,这些都是她难以割舍的。

时间的钟摆毫不留情地改变着岁月的年轮,一圈又一圈,一年又一年。花开了,又谢了;叶绿了,又黄了。二姨始终是平静的,默默地,像一只南飞的候,掠过白云,从蓝天飞过。当蓦然回首,不知二姨会不会感慨自己生命的丰满与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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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姨的评论 (共 4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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