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算盘”成了电脑迷
“铁算盘”是我们供销社甘老会计的雅号。我认识他是在1987年，那年9月我进永兴中学读初中，我们学校最近的集镇是官田乡政府所在地，这里有粮管所、信用社，还有林业站、土管所，供销社位于街道入口处。当年的供销社很红火，吊脚楼上张灯结彩，门市走廊上彩旗飘扬，每逢三六九赶集，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挑着四季豆，有的背着腊猪肉，有的卖山药，有的卖山鸡，有的卖中草药，还有的卖麻糖……吆喝声，喊声，打招呼的嘈杂声，还有小食店的划拳声，市场一片欢腾，感觉小街要挤破了似的。
我就在这喜庆的氛围中走进了供销社，记得那时自己还瘦弱的身子扛着一个包袱，包袱里面有六斤半五倍子、四斤半天麻，准备卖了作书学费。进门看见明亮的大厅里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有几十种农产品的名称、级别和单价。五倍子的价格是6——8元，天麻的价格是12——15元。只听见，一个中年人站在磅秤旁边喊：“芍药甲等2斤7两，贝母三等9斤3两”，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同志响亮地拨了几下算珠答道“48块3角6分”，我在大牌上对了一下“芍药甲等6.2元/斤，贝母三等3.4元/斤”，另一个人在站在磅秤旁边喊：“（五）倍子二等6斤半，天麻二等4斤4两”，那五十多岁的老同志又响亮地拨了几下算珠答道“107块1角0分”，我还不知道是我的包袱里的东西已过秤，老爷爷指着我笑眯眯地说道：“小朋友，你，过来领钱。”我在这老爷爷旁边的出纳那里领了10张10元的，还有1张5元的，1张2元的，还有2个5分的硬币，甭提多高兴了，这个暑假放牛、打柴之余在山上捡到这么多宝贝，扣除书学费和一个月生活费后还用不完。
我办完事，站在大厅旁边听那老爷爷拨算珠。他那算盘打起来，噼噼啪啪，啪啪噼噼，犹如音符在跳动，又像火花在飞溅，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赞叹不已，听那字正腔圆的报数真是一种享受。我看到有两个过磅的人在给他报数，他同时打两把算盘，同时为两个过磅的人报数，开单子。我越发佩服眼前这位老者了。我轻声向旁边的人说：“这个老年人好行啊”。他说，这就是供销社的“铁算盘”甘会计。
回到学校给同学们谈起这件事，很多人笑我孤陋寡闻。我顺便问了许多人，便知道了他雅号的来历。
说起这个“铁算盘”还真有些传奇。甘老先生大名甘述吉，他出生于1933年5月，简易师范毕业，早年参加剿匪，因为口算能力强，而且精准无误，在负责清点缴获物资和管理方面从无差错，组织上发现他超凡的财会能力调他到供销社工作，他能同时打两把算盘，每逢供销社盘点时都请他去算账，他能一个人抵两个人，他的记忆力好，在供销社收购山货时，称秤、算账、付钱，他一点不会搞错。久而久之，同行还有老百姓送他一个外号“铁算盘”。
大家公认供销社的业务比较复杂，可是那一串串稀稀拉拉的数字，在老甘的算盘上蹦嗒几下就结束了。改革开放政策实行以后，去掉了束缚农村生产力的“紧箍咒”，农民的生产激情“井喷”似的得到释放，五六年时间，就官田这一条街，乡镇企业猛增到20多家，新辟的农贸市场上，几乎是一夜之间商店林立。从此，工商税收的规范管理显得十分紧迫。组织上根据需要，老甘又被调到财税所。“铁算盘”这时又成了财税所的重武器。每月末，他算盘的噼啪声，应着商家招徕顾客的音乐，和着企业又获丰收的鞭炮，合成了小镇上醉人的乐章！(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甘说：“政策一放开，我以前的清闲的日子就不多了哦。”
这样红火了几年后，到九十年代初出了个新情况，上级要求各个税务所都要逐步使用电脑进行税收征管，要建立台账，细化纳税人信息。一提电脑，“铁算盘”先是不屑一顾。他对我说：“不就是银行里用来存款的那玩意儿吗？像个黑白电视机往桌上一摆，还有几十个字母杂乱无章地排列在键盘上，再加那个癞蛤蟆似的趴着的鼠标，弄得桌上摆把算盘的地方都没有。我才不学那玩艺呢。”“铁算盘”总觉得电脑不如人脑，键盘难敌算盘！谁知第二年上级集中查帐，要带全历史资料。我和其他会电脑的人只带了一张软盘，称称没有一两重。而他却把几十本帐簿装在两只竹筐里，挂在自行车两边驮着走，活像个收旧货的。这时他才明白，经济在发展，税收在增长，设备要更新，服务要跟上，现在已不是“铁算盘”逞能的时代啰！
1993年5月，按规定“铁算盘”到了退休年龄。由于当时人才奇缺，上级要求“铁算盘”留下来发挥余热。“铁算盘”答应留，但提了一个条件：“我觉得不学电脑就像一个新时代的文盲，你们还是莫把文盲推向社会，等我学会了电脑再退休。”领导当即表示同意。“铁算盘”定下心来学电脑，可年届六旬的人学电脑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争这口气，也不是“铁算盘”的性格，他下了决心，用了恒心，也就没有淌不过的流沙河。他从认字母认键盘开始，慢慢学慢慢记，笔记本用了七八个，渐渐地，算盘精变成了电脑迷。几年下来，已能熟练地用电脑记帐及处理日常公文，并能上网与同行交流，渐渐成了能在网上遨游的弄潮儿。他还偶尔地考考年轻人，问下DOS命令，说几句“hold”的潮话，甚至还网上购物，你说有不有趣？
小镇这几年的经济发展更是像电脑显示屏上的数字一样不断地跳跃，快速地变换，尤其是宜万铁路、沪蓉西高速公路穿境而过，又建了进出口匝道后，中外客商纷纷落户，民营企业很快超过了800家，个体工商户突破了2000户，税收连续翻了好几番。财税所分家，财政是财政，税务是税务，税务分成了国税、地税，国税所变成了分局，并建起了大楼，门口是醒目的服务承诺牌，室内实行了办公电脑化，几千家纳税户的资料，全在小小的电脑里。那一拎就走的“笔记本”，记帐是那么快捷，上网是如此神奇，鼠标一点，要啥有啥，千里之外，如在咫尺。“铁算盘”彻底地甘拜下风了。
“铁算盘”现在退休了，他经常沿着门前的水泥路喜滋滋地到这家企业看看，那家商户坐坐，指导新会计网上报税，大大加快了纳税申报进度，同时提高了税收征管质量。如今，他那原来拨惯了算盘的手指，成了电脑键盘的好友。每天轻快地敲打着键盘，就像弹奏着富民强镇的美妙乐曲，传递着税收为民的串串福音，敲响着建设小康社会的进军鼓点。今年5月，“铁算盘”79岁生日那天，单位同事去祝贺，小冉问他有什么要求，他说：“你们今后就别再叫我铁算盘啰！”年青的古角俏皮地说：“甘爷爷不叫铁算盘，我们叫您电脑迷，如何？”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我则在心里感叹道：改革开放30多年，一切都在变，连人的雅号也变了！
（本文受陆贤忠局长约稿用于2012年财政部会计文化征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