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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病了

2011-07-06 07:31 作者:雪亭  | 1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父母搬到城里跟我们一起住,已经有十多年了。

早早晚晚跟父亲在一起,竟没有发现父亲最近突然消瘦了许多。等到有一天叔父打电话来,问我父亲为什么最近瘦得这样厉害,我才恍然大悟。

父亲病了!

我出发去市里考驾照,临走嘱咐妻取了钱送父亲去医院检查身体。第二天下着濛濛细,我在驾校的考场里接到妻的电话,说父亲的病查过了,可能是糖尿病,不过不严重,住一段时间医院就好了。问题是一向坚强豁达的父亲精神大受打击,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我担心起来,忙给父亲打电话,想劝解一下。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很弱,一面说些我不要紧,你好好考试的话,一面竟哽咽起来。我是个不大会关心人体贴人的性格,一时间更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挂了电话,站在路边,望着满树的雨水,内心沉静如水,眼里的泪慢慢地下来了。四月的雨,洒在脸上,如此冰凉。恍然中我是多么地想念着我的父亲。

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他在我的眼里却是一个不平凡的农民。

父亲本是祖父六哥的儿子,排行老三,从小过继给祖父,在这边排行老大。因为祖父抽大烟,家里经常揭不开锅,十多岁父亲就开始干农活。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去虢镇西门外的木器铺子学手艺。两年后手艺学成,他就挑起了家里生活的重担。一个人挑着木匠担子,走乡串户给人家打家具。因为手艺好,价钱也合宜,慢慢的在周围村镇有了名气,约他做活的络绎不绝。那时候连自行车都没有,做活也没有电动工具,往往是连赶路,到主人家了没黑没明地干活。家里是年龄还小的三个姑姑和两个叔父,很多的时候是等着他买粮食回来下锅。我出生的时候,三个姑姑都已经出嫁了。眼见两个叔父的婚事都是父亲一手操办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父亲的性格刚烈,嫉恶如仇,但他通情达理,深明大义。虽然没有念过一天书,但对农民做人的道理讲得很通透。他恪守着传统的俤之道,在村人中的威望很高。小时候常常见村里人到家里请他给说和事情。他对父母的孝顺是大家最为称道的。我十多岁的时候,新家搬到了村子南边的新街住,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第一碗都是送给老街祖屋的祖父祖母吃。那时候我们姊妹四个都是抢着去送,两手捧着碗,慢慢走,生怕洒出来。老街上闲坐的老人们就啧啧的赞叹不绝。他在两边照顾了四个老人,直至他们下世。

农业社的时候,父亲被大队派去西安、眉县、太白、蔡家坡等地管理建筑工地。由于他处事公平,光明磊落,人又硬气,管理得法,每个工地都管得井井有条。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太白县的工地挣了钱,那年我们小队平均一个工分结算了1。15元,比别的小队0。4元高出来一倍多,大家都高兴的不得了,全村洋溢着富足带来的喜悦。父亲的身体壮实,干农活特别卖力。他用两个大木桶从池塘往场里挑水泼场,别人跑四五回,他已经挑了十来回了。割麦子的时候,他常常比别人去得早,回家晚。那时候家里二叔父去当兵了,三叔父很小,劳力缺乏,而农业社分配都是按劳动计分的,没有工,什么也分不到。父亲总是拼命的挣工分,养活着一家人。农业社解体的那年,父亲在蔡家坡带着十几个人包工程,住在饮食服务公司的院子里。我到那儿耍了好几天,那是我第一次进城。那时候父亲四十多岁,年富力强,精神得很,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儿都不休息。那段时光也是父亲最为乐道的。姑父在凤县当县长的第二年,四叔约了父亲去凤县的黄牛铺林场包工程。那是一个山区的小镇,嘉陵江穿镇而过,有一个四等小火车站。我因为给家里买盖房木头的事情去那儿问父亲的意见。我去的时候,工地有很多人都因为水土不服在拉肚子。父亲面色青黄,疲惫地躺在黄牛铺镇卫生院简陋的病床上,随父亲做工的哥哥躺在对面的床上。父亲看到我,又惊讶又高兴,从床上爬起来,拉住我问东问西,病好像都没有了。第二年,父亲他们转到双石铺去干活。晚上十多个人开着手扶拖拉机去看电影,拖拉机从嘉陵江的大桥上翻滚下去,掉在了河床上。开车的小伙子当场摔死了,父亲因为头撞在一包垃圾上,侥幸躲过了这场大灾难。在凤县医院的病床上父亲昏迷了七天七夜。当他再次醒来时,父亲望着看护他的姑母,第一句话就问,“我家黑娃呢?”。每每记起这句话,我的眼里就噙满泪水。事后父亲不无感慨地说,昏迷中他眼前飘来飘去都是我的影子,他也想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最想我呢?或许因为我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吧。因为医院的费用太贵,虽然做县长的姑父极力挽留,劝他继续住院治疗,但父亲还是忍着病痛回到了村子里,在炕上足足休养了三个月。村子里和父亲不和睦的人在父亲休养期间到处传言,说父亲摔残了,以后就不行了。父亲听到这些话,生性倔强的他第二天就硬撑着爬起来,拄了双拐去村子里人多的地方走动,向大家证明自己的身体还结实着,他还能干着呢。

恢复了健康的父亲再没有去工地。他拿出自己积攒的钱,帮助表哥在蔡家坡承包了乡镇企业公司的一个门市部,做了两年生意。表哥在生意场上的大胆机敏让父亲很佩服。虽然承包结束后表哥并没有按原先约定的一人一股给父亲分红,但父亲还是很满意。那两年我感觉父亲生活的非常愉快,那是他作为一个劳动者一生最轻松高兴的一段时光。

我有了女儿后,母亲留在县城照顾我的女儿,父亲一个人在乡下生活了两三年。在农闲时节,父亲和村子西头的一个老伯一起给人家做寿材,每个寿材做三天,大概能赚到150元,另外主家再送一个被面,两包烟。秋田灌水的时候,父亲就去给渠道管理处看水渠。因为有人偷水,看水渠的人必须昼夜把守在分水的闸门跟前。父亲推了自行车,把家里的躺椅挂在车子上,车后面用绳子扎一床薄薄的被子,拿一把手电,再提一个开水瓶,往往在渠道上一住就是一两天。因为父亲责任心强,从没有发生过偷水的事情,管渠道的人年年叫父亲看水渠,还把他评为先进,发了奖品。这时候父亲很快乐。他很愿意用人生的余晖做点事情。

女儿上幼稚园后,因为要接送孩子,父亲来到城里跟我们同住,整天除了吃饭就是看电视、睡觉,慢慢的身体也不行了。先是便秘,经常半夜三更起来上厕所,到天明还在难受着。我跟他去医院检查过几回,医生都说没有大毛病,给点药让调整。但拖了一年多总不见好。哥哥姐姐担心是啥大病,建议去西安等大地方看看,父亲不愿意去。我也犹豫着。年过七十的人,真要检查出是啥大病,胆量、身体都怕扛不住。好在这个病时好时坏,父亲还受得了。想不到现在又加了糖尿病。

我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在医院里,妻子跟母亲、叔叔在旁边陪着。看见我进去,父亲眼一热,竟低下头委屈的低声抽泣起来。我心里也很伤感。想想父亲当年力担千钧的精壮,感慨由衷。在医院住了十来天,我因为闲杂事情多,陪护很少,大多是妻子跟母亲在医院里。每每看到父亲埋怨的眼神,衰老的身影,心里就惭愧得很。好在住了十多天,血糖就正常了。出院的那天,父亲特别高兴,牵住我女儿的手,脚步轻盈,笑容满面。

我尊敬我的父亲,我我的父亲,我愿意同他永远生活在一起。虽然草木昏黄,但我依然希望他能健康长寿,安享幸福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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